李園
(湖北師范學(xué)院文學(xué)院 湖北 黃石 435002)
試論中西方“變形”思想意蘊之差異
——《變形記》與《向杲》比較研究
李園
(湖北師范學(xué)院文學(xué)院 湖北 黃石 435002)
卡夫卡《變形記》中的格里高爾與蒲松齡《聊齋志異·向杲》中的向杲都是人異化為物的故事,但兩者卻有著深刻的差異:《變形記》體現(xiàn)的是外在的物的世界和異己的環(huán)境對人的擠壓,反映了人與人之間的冷漠;而《向杲》則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善有善報”的良好愿望,反映了人與人之間的真情。文章從思想意蘊角度對《變形記》與《向杲》進行比較研究。
《變形記》;《向杲》;思想意蘊;變形;比較研究
《變形記》這部小說通過主人公格里高爾變成了一只大甲蟲的荒誕故事,對資本主義社會中人的“異化”現(xiàn)象做出深刻揭示,是典型環(huán)境下的喪失自我的悲鳴和尋找自我的失敗。資本主義社會中,人的異化是與資本主義生產(chǎn)方式與生俱來的普遍現(xiàn)象??ǚ蚩ㄔf:“不斷運動的生活紐帶把我們托向某個地方,至于拖向那里,我們是不得而知的。我們就像物品,物件,而不像活人?!痹谶@里,人變成了“物品”,“物件”,任由其生活的環(huán)境支配。格里高爾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一只大甲蟲,看似荒誕不經(jīng),實際上卻荒誕中透露著真實,由于外在物的世界和異己環(huán)境的擠壓,尋我自我失敗,人已經(jīng)喪失自我,淪為“非人”。[1]格里高爾在生活的重壓下尋找自我價值,但最終卻徹底失敗了,變成了一只人人恐懼,厭惡的大甲蟲,其生活方式也和甲蟲一樣,表現(xiàn)了,尋找自我的失敗,喪失自我的悲鳴?!读凝S志異·向杲》中的向杲卻與格里高爾不同,蒲松齡塑造的向杲,是一個異化成老虎為堂兄報仇的有情有義的男子,堂兄向晟被當(dāng)?shù)刎敶髿獯值那f公子打死了,向杲想為堂兄報仇,但多次嘗試后都已失敗而告終。向杲作為人無法報仇雪恨,受盡了莊公子的欺辱。向杲想過去官府告狀?但是莊公子卻和官府勾結(jié),官府與地方豪強勾結(jié),在此,蒲松齡向讀者揭露了當(dāng)時黑暗的社會現(xiàn)實;向杲想自己私自殺死莊公子,但是莊公子周圍有很多護衛(wèi)。后來向杲在偶然間救了一位道士,這個道士給了他一件破破爛爛的衣服,因緣際會,他穿上之后就奇跡般地變成了一只老虎,最終咬死了莊公子成功地為堂兄報仇。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向杲作為一名底層的普通老百姓變成老虎都是黑暗的社會現(xiàn)實逼迫的,但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喪失自我,雖然有老虎的外形,但他不是純粹的虎,因為在它復(fù)仇的時候完全具有人的思維;老虎的外形,人的的心理活動,而且它的目標很明確,復(fù)仇之后,機緣巧合之下,又恢復(fù)了人身的向杲。其實,不管是人形的向杲還是虎形的向杲,都是一回事,是向杲的兩種不同的存在形式,互相補充的存在形式。因此,向杲并沒有喪失自我,而格里高爾在資本主義社會環(huán)境下卻喪失自我,變成了大甲蟲,最終格里高爾的生活習(xí)慣和思想也和甲蟲相似了,完全喪失自我。
《變形記》里的主人公格里高爾工作和生活的環(huán)境,是一個十分冷漠、無情的“物”的世界。他為老板工作是因為父親破產(chǎn),欠老板的債無法償還,這就決定了他在公司中的地位,他不能象其他人那樣享受充足的睡眠,他不敢把怨氣向老板發(fā)泄,只能背著生活的重擔(dān),忍受這種種難以言說的屈辱,謹慎地工作。他的老板“總是那樣居高臨下地坐在桌子后面對職員發(fā)號施令”,他與老板之間沒有人情的溫暖,只有冷冰冰的“物”,“債務(wù)”和“雇傭”的關(guān)系。格里高爾與同事的關(guān)系也是非常糟糕的;和客戶之間,更是“萍水相逢”,“總是些泛泛之交,不可能有深厚的友情,永遠不會變成知己朋友。”[2]格里高爾在變成大甲蟲之前與家人的關(guān)系是怎樣的,關(guān)于這點,卡夫卡在小說中并沒有向讀者作出交代,但作者卻描寫了格里高爾變成大甲蟲之后家人對他的態(tài)度:嫌棄他、怕他、厭惡他。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出,格里高爾的生活環(huán)境是一個沒有親情和溫暖的冷漠的“物”的世界。血濃于水的親情在格里高爾生存的環(huán)境里完全喪失了,格里高爾勤勤懇懇地為家人的生活而奔波,但是當(dāng)他在外界的擠壓下“異化”之后,家人赤裸裸地拋棄了他。而向杲不同,向杲為堂兄向晟報仇,體現(xiàn)了他和堂兄之間的兄弟情深。當(dāng)向杲得知哥哥被打之后,急忙趕去現(xiàn)場,結(jié)果很可惜,他去晚了,哥哥已經(jīng)被打死了,滿腹冤情的向杲心急如焚,最終在道士的幫助下大仇得報。那么,這位道士為什么會幫助向杲呢?原因是這位道行高深的道士在村里求齋時,善良好心的向杲經(jīng)常給他飯吃,于是道士與向杲比較熟悉,就助他報仇。從這件事中,我們可以看出在向杲的生存環(huán)境中,人與人之間互相關(guān)懷,體現(xiàn)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因果報應(yīng)。除此之外,向杲家人對他的關(guān)心也體現(xiàn)了親情的溫暖,由于向杲為堂兄報仇期間好幾個晚上沒有回家,家人正在為他擔(dān)心著急時,看見他回來,都高興的慰問他。這體現(xiàn)了向杲的家庭中有親情的溫暖與關(guān)懷,與格里高爾的家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讀完卡夫卡的《變形記》時,也許我們會有這樣一個疑問:主人公格里高爾為什么變成了大甲蟲,而不是別的動物,或者為什么卡夫卡偏偏選擇了“大甲蟲”這個象征意象,而不是其他一些昆蟲,如瓢蟲、毛毛蟲、蒼蠅或者蚊子呢?經(jīng)過幾番思考之后,得出結(jié)論:卡夫卡之所以選擇“大甲蟲”這個藝術(shù)象征,是有其深層含義的,他并不是隨便找個昆蟲來描寫的。“大甲蟲”是一個比較耐人尋味的藝術(shù)象征,它象征了人在資本主義社會現(xiàn)實生活中的“異化”處境,它象征了自我的一種怯懦,逃避和封閉。卑微的小人物是無力同資本主義社會現(xiàn)實抗衡的,它只能躲進甲殼中,忍受孤獨,冷眼世界,在孤獨中絕望,在絕望中死去,這是格里高爾的悲哀,更是資本主義社會現(xiàn)實的悲哀。[3]作者卡夫卡選擇“大甲蟲”這個隱喻式象征,是覺得“甲蟲”最符合格里高爾的形象,甲蟲與蒼蠅和蚊子相比,它有一個笨重的“大甲殼”,這個笨重而堅硬的“甲殼”象征了格里高爾承受著巨大的生存和生活壓力,而且還象征了格里高爾看似外表剛強,實則內(nèi)心脆弱。與此同時,“殼”也象征了一種阻礙,它像一堵無形的墻一樣阻礙了格里高爾與外界的人際交流。那么,問題來了,向杲又是為什么化為“老虎”,而不是別的動物呢?莊公子打死了向杲的堂兄,向杲具有強烈的復(fù)仇之心,可能蒲松齡認為“老虎”這個意象正好符合向杲的人物形象,老虎兇猛,有勇有謀,化虎食仇人,既能報仇雪恨,又能保護自己。除此之外,中國人有“老虎情結(jié)”,在中國,老虎被譽為“百獸之王”,不僅是因為它額頭上與生俱來的“王”字,更是因為它威武,力量的形象。中國人從原始時代開始,就對老虎懷有一種崇拜的情結(jié)。原文中作者幻想向生化虎報仇,強烈贊揚受害者個人反抗的精神,表明了蒲松齡先生對黑暗惡勢力現(xiàn)實的憎恨。[3]由此可見,中國文化中的“虎文化”是有深厚的歷史淵源的,“虎”這個藝術(shù)象征最符合向杲的人物形象,代表了力量與正義,符合中華文化中大眾的審美需要和心理傾向。
綜上所述,同為“變形”,但中西方的“變形”在思想意蘊方面卻有著深刻的差異,這主要是中西方在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方面的差異使然。
[1][2][3]鄭克魯.外國文學(xué)史(下)(修訂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117-121.
[4](清)蒲松齡著,中山大學(xué)中文系《聊齋志異》選評小組評注.評注聊齋志異選[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77:213-215.
李園(1990-),女,陜西商洛人,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漢語修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