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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代以來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的學術觀照

      2015-09-11 18:09:17徐正英路雪莉
      中州學刊 2015年8期
      關鍵詞:著書文學思想司馬遷

      徐正英 路雪莉

      筆者在《古代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的學術透視》①一文中對古代司馬遷文學思想的研究情況進行了學術總結和思考。本文擬在前文基礎上,對近代以來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狀況做一梳理和學術觀照,以期把握研究前沿,找準未來努力方向和著力點。筆者以為,總體而言,近現(xiàn)代的研究比較零散,不成系統(tǒng),梁啟超、魯迅有開創(chuàng)之功,李長之有獨特貢獻;新中國成立后的研究逐步走向系統(tǒng)化,新時期以來則全面進入研究繁盛期,無論是研究的廣度和深度,還是新方法的運用,都有較大超越,已為全面系統(tǒng)深化研究奠定了良好基礎。

      一、近現(xiàn)代研究的學術關照

      近現(xiàn)代學者對司馬遷文學思想的研究,是古代研究的繼續(xù)。從研究領域看,目前沒有太明顯拓展,仍圍繞著“春秋筆法”理論、“實錄”精神、“發(fā)憤著書”說幾個老問題進行。所不同的是,已將幾個問題合并論之,從單一走向綜合,并作了深度開掘,標志著研究的新發(fā)展;同時,“愛奇”審美取向淡出討論視線。就基本態(tài)度而言,與古人相比發(fā)生了較大變化,對司馬遷的幾種文學觀,基本都持肯定態(tài)度。就成果表現(xiàn)形式而言,雖仍以雜著中述及為主,但現(xiàn)代意義上的專門論著業(yè)已產生,其中設有司馬遷文學批評專節(jié);幾部《中國文學批評史》著作中亦有專節(jié)或專段論及司馬遷的文學批評;現(xiàn)代還產生了少量單篇論文。

      梁啟超以思想家的深邃,從方法論高度,對司馬遷“春秋筆法”言論作了言簡意賅的分析,認為他有建立一門歷史哲學之意:“遷之自言曰:‘余所謂述故事,整齊其世傳,非所謂作也。’然而又曰:‘考之行事,稽其成敗興壞之理……欲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w遷實欲建設一歷史哲學,而借事實以為發(fā)明,故又引孔子之言以自況,謂‘載之空言,不如見之行事之深切著明?!雹诹菏洗恕皻v史哲學”論,將“春秋筆法”理論的價值又提升一個層次,可視為司馬遷理論新解。他還認為,司馬遷的“春秋筆法”理論與其“實錄”精神做到了完美統(tǒng)一,同時避免了舊史官和《春秋》的雙重缺陷:“舊史官紀事實而無目的??鬃幼鳌洞呵铩?,時或為目的而犧牲事實。其懷抱深遠之目的,而又勤于事實者,惟遷為兼之。”③梁氏此論確為的評,既褒貶鮮明又符合歷史實際,傾向性與真實性高度統(tǒng)一。從筆者《古代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的學術透視》一文中的回顧可知,古代凡反對司馬遷“春秋筆法”理論或“愛奇”審美取向者,一般都不會承認二者與“實錄”精神的統(tǒng)一。在他們心目中,《史記》褒貶失當或褒貶太過,與“實錄”精神是相互矛盾的,這當然主要是誤解;歐陽修能首次提出并肯定“筆法”與“愛奇”統(tǒng)一問題,已是鳳毛麟角難能可貴了。然而他僅是通過實例談個人感受,并沒有從理論上概括兩者的關系。梁啟超的貢獻則在于把問題上升到了理論高度,肯定司馬遷“春秋筆法”與“實錄”精神的完美統(tǒng)一,標志了近代認識對古代的超越。此后常乃德服膺梁氏“歷史哲學”說,然僅言及孔子編《春秋》是寫哲學,司馬遷仿《春秋》寫《史記》也是在寫哲學④。其泛泛而談,遠不如梁氏之論深刻。

      魯迅對《史記》之評早已成為經典之論,其核心內容,恰恰包含了“春秋筆法”理論、“發(fā)憤著書”說、“愛奇”審美取向、“實錄”精神四個問題。魯迅指出:“(司馬遷)恨為弄臣,寄心楮墨,感身世之戮辱,傳畸人于千秋,雖背《春秋》之義,固不失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矣。”⑤依筆者理解,魯迅首先揭示了司馬遷借修撰《史記》而褒貶現(xiàn)實的動因,認為其動因主要是“感身世之戮辱”的“李陵之禍”,這一揭示沿襲了古代反司馬遷者的成說,似嫌過于局限,降低了司馬遷的歷史責任感?!袄盍曛湣笔撬抉R遷“發(fā)憤著書”主因之一而并非唯一。魯迅進而認為,“李陵之禍”還是司馬遷“愛奇”審美取向產生的誘因,他將司馬遷“愛奇”的具體表現(xiàn)概括為“傳畸人于千秋”,即為“畸人立傳”,也是沿襲古代反司馬遷者的成說,“畸人”明顯帶有貶義,這一概括似亦窄化了“愛奇”內涵,不合司馬遷實際。司馬遷的“愛奇”是較寬泛的審美理念,絕非僅僅表現(xiàn)為對《游俠》等幾篇傳記的設置。再進而,魯迅也和古代否定司馬遷者一樣,將“愛奇”與“春秋之義”對立起來。依魯迅的理解,司馬遷“愛奇”,一是不符合傳統(tǒng)儒家道德和是非標準;二是不符合《春秋》“微言大義”表現(xiàn)特點。《春秋》是暗含褒貶,《史記》則直抒胸臆,“發(fā)于情,肆于心而文”。筆者以為,魯迅對《史記》表現(xiàn)特點的把握準確,而對其是非標準的判定未必符合實際?!队蝹b列傳》等篇亦合儒家道德標準中的“義”和“信”。但是,魯迅的偉大之處在于借助成說表述抑意正是為了轉而推崇其理論及實踐。他高屋建瓴地為《史記》價值下了千古定論:所謂“史家之絕唱”,首先意味著魯迅肯定了《史記》是一部信史,堅守了“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的“實錄”精神,前面所評“寄心楮墨”“感身世之戮辱”“傳畸人”“發(fā)于情”“肆于心”等等,都是在理性的“實錄”精神指導和制約下進行的,是以歷史真實為前提的;其次是文采和識見,又是所有正史中把握最好、最優(yōu)秀的。所謂“無韻之離騷”,一則是從文學角度揭示《史記》表現(xiàn)藝術達到了巔峰;二則認識到《史記》的主要風格特點是“悲怨”。“絕唱”“離騷”是近代以來對《史記》杰出史學價值和文學價值最為經典的評論。魯迅前后,我國產生的幾部《中國文學史》,如林傳甲《中國文學史》⑥、曾毅《中國文學史》⑦、顧實《中國文學史大綱》⑧、譚正璧《中國文學史大綱》⑨、胡適《白話文學史》⑩、鄭振鐸《插圖本中國文學史》[11]、康必誠《中國文學史大綱》[12]、劉大杰《中國文學發(fā)展史》[13]、楊蔭深《中國文學史大綱》[14],都對《史記》的文學成就給予了很高評價,其中不少評價曾受到魯迅言論影響。

      這一時期,個別學者對“發(fā)憤著書”說仍有涉及,只是研究沒有明顯深入。容肇祖在考辨韓非著述時曾言及“發(fā)憤著書”問題,稱:“‘遷發(fā)憤著書,未暇詳于考證,秦王見《孤憤》之說,當是無稽的話’,而遷借以抒其不平之氣的?!保?5]容氏認為,司馬遷為了借韓非子《說難》《孤憤》之例闡發(fā)自己的“發(fā)憤著書”理論,竟不惜在《史記》之《老莊申韓列傳》中作偽,稱秦王因讀此二作而思見其人,此偽被《報任少卿書》自行揭穿。容氏的批評視角不無啟發(fā)性,但《報任少卿書》中所謂“韓非囚秦,《說難》、《孤憤》”的意思是,因韓非被囚秦國,所以他原有的兩文被迅速傳頌。其與《史記》所載并不矛盾,張少康對此有專門辨析。之后,范文瀾則對“發(fā)憤著書”理論及實踐予以肯定,云:“史遷為紀傳之祖,發(fā)憤著書,辭多寄托。景、武之世,尤著微旨,彼本自成一家之言,體史而義《詩》,貴能言志云耳?!保?6]范氏關注的仍主要是司馬遷的“發(fā)憤著書”活動而非其理論,其論總體并未超越前人。所可取者為:一是指出《史記》寫當朝的漢景帝、漢武帝“春秋筆法”微言大義運用得最為典型,這一揭示符合《史記》實際;二是用“體史而義《詩》”概括《史記》性質,與梁啟超“懷抱深遠之目的,而又勤于事實者”之評相近,揭示了“春秋筆法”理論與“實錄”精神在《史記》中完美統(tǒng)一問題。

      值得重視的是,自1927年標志著中國文學批評史學科正式建立的第一部《中國文學批評史》產生起,就對司馬遷的文學理論批評、文學觀念表示了關注。陳鐘凡《中國文學批評史》[17]專列“司馬遷文評”一節(jié),集中對“發(fā)憤著書”理論作了簡要分析,認為司馬遷“《詩》《書》隱約者,欲遂其志之思也”“《詩》《書》義微言約,欲遂其深思”等語,充分表達了其“排除一切,獨以發(fā)憤抒情為文”的文學觀,進而肯定這一文學觀為“史公之獨見也”。陳氏引文重點異于前人,觀察問題視角獨特,不過,所謂“獨見”之評,似有拔高之嫌。司馬遷之前,《詩經》“美刺”說、孔子詩“可以怨”、屈原“發(fā)憤以抒情”等實已具“發(fā)憤著書”含義,司馬遷的功勞在于將其作為一個成熟理論正式提出。陳氏又指出《屈原列傳》意在“揭示屈原發(fā)憤之原因及《離騷》之價值”。陳氏對司馬遷之論,可謂言簡意賅,數(shù)語中的。郭紹虞《中國文學批評史》[18]上卷重點探討了司馬遷對文學的認識,認為他已有了較為清晰的文學意識,將文學與學術分離了開來,以“文學”“學”稱學術、經學;以“文章”“文辭”“文”稱有辭章意義的文學,標志了文學的初步自覺,為南朝的“文”“筆”說奠定了基礎。郭氏對司馬遷如上文學思想貢獻的發(fā)掘是開創(chuàng)性的,發(fā)人所未發(fā),并為今人質疑“魏晉文學自覺”說提供了證據(jù),因而顯得非常重要。羅根澤《中國文學批評史》[19]對司馬遷關于文學的認識也有論及,其勝過郭著之處,在于對先秦《論語》至南朝《后漢書》認識文學的過程作了大致勾勒;其不足之處,是對司馬遷言及太少,淡化了《史記》在文學認識過程中的重要地位。朱東潤《中國文學批評史大綱》[20]因是大綱性質,對司馬遷“發(fā)憤著書”說及屈騷內容的論及,比陳鐘凡還簡略,頗為令人遺憾。

      至20世紀40年代,以司馬遷文學批評為題的單篇論文產生,是一個值得注意的新現(xiàn)象。1943年《苦霧集》第2輯刊出了李長之《司馬遷在文學批評上的貢獻》一文(基本觀點后收入其《司馬遷之人格與風格》[21]一書中),這是首篇系統(tǒng)討論司馬遷文學批評理論和實踐的論文。就理論而言,該文依次討論了司馬遷“發(fā)憤著書”說、“文學功能”論、“創(chuàng)作原理”論、“藝術節(jié)制作用”論、“幽默價值”論。李氏討論如上問題,均借用西方文藝心理學原理并結合創(chuàng)作實際予以關照,故所得結論多令人耳目一新而又令人信服。如其分析“發(fā)憤著書”說則意在揭示文學創(chuàng)作的原動力,認為司馬遷作為一位有切身創(chuàng)作體驗的作家兼理論家,該學說既合于心理學家弗洛伊德和文藝理論家廚川白村的“壓抑”說以及心理學家阿德勒的“補償”說,又遠勝并遠廣于兩說;同時還認為,司馬遷在該學說中揭示了文學家的“才華表現(xiàn)自覺”和“創(chuàng)作由于寂寞”等原理。這些分析與評論對我們今天的研究仍有啟發(fā)意義。就實踐而言,李文依次分析了司馬遷對孔子的禮贊、對老莊申韓的批評、對屈原及作品價值的評論等,認為其對各家之評皆充分表現(xiàn)出了作為文學批評家的慧眼與睿智。此論對今天的研究也有啟發(fā)意義。惜此文當時一枝獨秀,相類者寡。另外,李長之《司馬遷之人格與風格》一書對司馬遷“春秋筆法”與“實錄”精神的統(tǒng)一在《史記》中的體現(xiàn)問題,也作了較為精辟的論述,全面解答和反駁了歷代反司馬遷者關于其借《史記》泄私憤、背《春秋》傳統(tǒng)、失真等的質疑和抨擊言論,深得筆者會心。

      二、當代研究的學術關照

      新中國建立以后,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進入了一個全盛期,表現(xiàn)出諸多新特點。其最顯著的變化是成果形式的變化:一是由雜著涉及相關評論為主轉變?yōu)橐詥纹撐臑橹?。就筆者搜集的情況看,1949年以來,相關單篇論文已發(fā)現(xiàn)138篇,而1949年之前的論文只找到1篇。二是從文學角度研究司馬遷的專著形式亦得到長足發(fā)展。當代先后有陸永品《司馬遷研究》[22]、郭雙成《史記人物傳紀論稿》[23]、韓兆琦《史記評議賞析》[24]、宋嗣廉《史記藝術美研究》[25]、吳汝煜《史記論稿》[26]、聶石樵《司馬遷論稿》[27]、李少雍《司馬遷傳紀文學論稿》[28]、何世華《史記美學論》[29]、可永雪《史記文學成就論稿》[30]、張大可《司馬遷評傳》[31]、曹晉《屈原與司馬遷的人格悲劇》[32]、劉寧《史記敘事學研究》[33]、張新科《史記與中國文學》[34]、張大可《史記研究》[35]、可永雪《史記文學成就論衡》[36]、程世和《司馬遷精神人格論》[37]等論著面世。三是以文學批評史或美學史中的章節(jié)形式出現(xiàn)的相關內容大量增加,而作為古代、近代主要表現(xiàn)形式的雜著中論及式則逐漸淡出視線。列司馬遷為專節(jié)或專章的文學批評史、美學史,僅比較著名的就有黃海章《中國文學批評簡史》[38]、劉大杰主編《中國文學批評史》[39]、王運熙和顧易生主編《中國文學批評史》[40]、敏澤《中國文學理論批評史》[41]、李澤厚和劉綱紀主編《中國美學史》[42]、蔡鐘翔等《中國文學理論史》[43]、敏澤《中國美學思想史》[44]、顧易生和蔣凡主編《先秦兩漢文學批評史》[45]、張少康《中國文學理論批評發(fā)展史》[46]、賴力行《中國古代文論史》[47]、王運熙和顧易生主編《中國文學批評史新編》[48]、李壯鷹和李青春主編《中國古代文論教程》[49]等。

      就研究內容而言,傳統(tǒng)的研究課題“發(fā)憤著書”說仍是關注的重心,并且重在深入探討其精神實質和理論價值,不再像古人那樣停留在或肯定或否定的表層態(tài)度上;“立言揚名”說開始受到重視;傳記文學理論首次進入研究視野;“春秋筆法”理論、“愛奇”審美取向仍未被忽略;郭紹虞原已開始關注的司馬遷文學意識,成為新的熱點之一,并且成為確定文學自覺于哪個朝代的重要依據(jù);綜合性的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和美學思想研究業(yè)已開始。整體審視,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的深度和廣度都超越了前代,深度主要體現(xiàn)在對傳統(tǒng)課題探討的突破上,廣度則主要體現(xiàn)在對過去沒有涉及或較少涉及問題的開辟和強化上。

      就研究階段而言,大致從1949年至1966年“文革”前夕為新式研究的轉型期。這一時期,人們試圖以馬克思主義觀點為指導,對《史記》文學成就及文學思想做出科學評價。20世紀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解放日報》和《光明日報》還分別進行過“應該怎樣來評價《史記》的文學成就”與“《史記》藝術力量的根源”兩個專題討論,這種討論雖打上了那個時代“左”的烙印,并且前一個專題主要討論的是文學而不是文學思想,多數(shù)文章停留在介紹性、賞析性層面,但畢竟涉及了司馬遷文學思想問題;尤其是后一個專題,為人們嘗試運用馬克思主義觀點研究司馬遷的文學思想及古代文學理論起到了鍛煉和促進作用。同時,在當時中央倡導研究中國古代文學理論,建立有中國特色的馬列主義文藝思想體系的形勢感召下,名牌高校組織編寫《中國文學批評史》教材時也呼應了兩大報紙的討論。中山大學黃海章《中國文學批評簡史》列專節(jié)討論司馬遷對《離騷》的批評,開辟了新的研究視點;劉大杰主編《中國文學批評史》對此前學術界所涉有關司馬遷文學思想問題,都用馬列標準作了簡要梳理與總結;郭紹虞主編配套教材《中國歷代文論選》也對司馬遷《太始公自序》《報任少卿書》《屈原賈生列傳》作了重點選錄與分析“說明”。1966年至1976年為研究停滯期。這一時期,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同整個司馬遷和《史記》研究一樣,幾乎一片空白。1978年以來的新時期為研究逐漸恢復和全面興盛期。僅筆者搜集到的較有價值的138篇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論文中,就有135篇刊發(fā)于新時期。前列從文學視角研究司馬遷的主要專著及開設專節(jié)、專章的重要文學批評史、美學史,也基本都是新時期的研究成果。因此,梳理當代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狀況,大體上就是總結最近三十幾年的相關研究成果。

      1.關于“發(fā)憤著書”說

      與前人相比,王運熙執(zhí)筆1964年出版的劉大杰主編《中國文學批評史》對“發(fā)憤著書”說價值的探討頗有新意,指出該學說富有批判現(xiàn)實精神;客觀上說明古代優(yōu)秀作品總是體現(xiàn)著作者的進步思想;對封建社會進步作家是一個重要啟示和鼓舞。[50]這三點揭示,標志了當時對“發(fā)憤著書”說的認識水平。同年,郭紹虞則指出,“發(fā)憤著書”說的認識意義在于,指出了作者對黑暗現(xiàn)實的義憤愈強烈,作品的思想性就愈深刻。[51]此論似超出了司馬遷的文本原意。

      顧易生《司馬遷的李陵之禍與“發(fā)憤著書”說》[52]是新時期較早探討舊課題的長文。該文認為“發(fā)憤著書”說主要揭示了社會環(huán)境、作者生活實踐與著述的關系,其價值在于借創(chuàng)作控訴個人不幸遭遇中反映出公眾的義憤。顧文觸及了“發(fā)憤著書”說的精神實質。吳汝煜《司馬遷所遭“李陵之禍”探討》[53]一文與顧氏見解略同。陳子謙《司馬遷的“發(fā)憤著書”說及其歷史發(fā)展》[54]一文,首次專門對“發(fā)憤著書”說的內涵作了全面分析與歸納,其概括出的五個方面內容,基本涵蓋了王運熙、郭紹虞、顧易生的觀點,即忠介之士遭遇迫害,故寄理想于著述;遭迫害、入下層,更加深對社會的認識;針砭時弊而非泄私憤;義憤愈強烈,作品思想性愈強;“發(fā)憤”需要決心。他還重復顧氏之語指出司馬遷闡明了文藝與政治、文藝與生活、文藝與個人遭遇的關系。這說明顧氏的揭示正逐漸成為學界共識。袁伯誠連續(xù)刊發(fā)了《試論司馬遷“發(fā)憤著書”的因素和條件》[55]、《試論司馬遷“發(fā)憤著書”說對諷諭文學理論的影響》[56]、《試論司馬遷“發(fā)憤著書”說對叛逆文學理論的影響》[57]、《司馬遷“發(fā)憤著書”說的理論意義》[58]四篇系列論文,惜未能對“發(fā)憤著書”說本身的內涵和精神實質做突破性研究,然而對學說之外的問題提出了一些新見。如認為形成司馬遷“發(fā)憤著書”說的條件是多方面的,既有學識、個性等主觀條件,又有家學、師承、時代等客觀條件,“李陵之禍”主要影響的是他的生死觀,而不能將文學觀的形成全歸于此;又認為,這一理論是對從《詩經》到《楚辭》先秦文學創(chuàng)作的理論概括,又是對自己著書實踐的痛苦總結;還認為,“憤”是文學真實性的感情要素,等等。這些觀點都有啟發(fā)意義。周國偉《司馬遷“發(fā)憤著書”辨》[59]對“發(fā)憤著書”說的形成也表述了與袁氏大致相同的見解。趙志成《論司馬遷的“發(fā)憤著書”說》[60]以西方心理學理論觀照“發(fā)憤著書”說的內涵,認為司馬遷的這一學說依次揭示了文學創(chuàng)作的三個層次:創(chuàng)作出于作家的心理需求;創(chuàng)作出于作家個體人格自我實現(xiàn)的需求;創(chuàng)作出于作家對真理的追求。這一分析頗有令人耳目一新之感。

      顧植、王曉楓《司馬遷“發(fā)憤著書”說淺論》[61]認為,“發(fā)憤著書”中的批判性來自道家的批判傳統(tǒng)、向往自由的精神。此論有新貢獻,值得留意。馮義邦《試論司馬遷的“舒其憤”說》[62]認為,司馬遷的“舒其憤”說是發(fā)展楚騷美學傳統(tǒng),最早與儒家“中和”美學思想相抗衡的理論。此論僅看到了司馬遷學說的表層特征,而未認識到“舒其憤”與儒家“詩可以怨”精神實質的相通相融之處。劉振東《〈史記〉與司馬遷之“憤”》[63]重點強調了司馬遷之“憤”是時代之“憤”和歷史之“憤”。這一強調符合司馬遷本意。黨大恩等《關于司馬遷“發(fā)憤說”的重新思考》[64]認為,“發(fā)憤說”是司馬遷所建構的宏觀歷史動力論,并非單純的文學創(chuàng)作動力論。這是對“發(fā)憤著書”說價值和意義的新探索,應該引起學界重視。作為史學家的司馬遷創(chuàng)立“發(fā)憤著書”說的真正意圖似乎確實不只局限于文學,甚至主要不是為了文學。

      俞綿超《司馬遷的“發(fā)憤著書”說及其影響》[65]認為,“發(fā)憤著書”的目的是“言道”,而“言道”是對荀子文學思想的擴大與豐富。其將司馬遷的文學思想與荀子相聯(lián)系,不失為認識“發(fā)憤著書”說的一個新視角。何濤《怨與憤:司馬遷對文學抒情的認識》[66]將“發(fā)憤著書”說的實質歸結為“怨”與“憤”兩個字,認為“憤”是創(chuàng)作動力,“怨”是在創(chuàng)作上的表現(xiàn)。這一認識,盡管早已為古人所言及,但何氏歸納得如此簡潔明晰仍值得肯定。王長順《司馬遷“發(fā)憤著書”說的心理美學內涵探析》[67]借鑒李長之研究思路,以西方心理學為參照,對“發(fā)憤著書”說的心理美學內涵作了較為深入的探討。王氏認為,“發(fā)憤著書”說蘊含著強烈的心理內驅力,是司馬遷完成《史記》的心理動力;隱含著內心巨大的自我表現(xiàn)欲,是司馬遷實現(xiàn)人生超越的心理基礎;飽含著深切的感情體驗,是司馬遷在《史記》上取得巨大成就的心理根源。將其與李長之、趙志誠之文對讀,可以相互發(fā)明,啟迪心智。李澤儒《司馬遷“發(fā)憤著書說”的生命意識》[68]認為,司馬遷的“發(fā)憤著書”是一種強烈的生命意識的體現(xiàn),不僅包含了對個體生命價值的客觀評判標準,而且看到了作為個體生命的真正價值之所在。王艷《司馬遷“發(fā)憤著書說”的當代美學詮釋》[69]從身體美學角度入手,分析由“憤”而“著”是如何完成生理與情感轉換的,揭示了因“憤”而“著”形成的情感美學觀和“憤”的心理美學機制。此文是闡釋“發(fā)憤著書”說中比較有代表性的美學理論學位論文。

      陳瑩《從接受視域梳理和考辨唐前“發(fā)憤著書”說的嬗變軌跡》[70]一文認為,司馬遷“發(fā)憤著書”以情為中心,揭示了儒家“入世有為”的創(chuàng)作精神和“有為而作”的創(chuàng)作原則。秦瑋鴻、譚澤明《試論司馬遷“發(fā)憤著書”說的成因及其影響》一文[71],則從社會責任感和歷史使命感分析司馬遷“發(fā)憤著書”說的成因與影響。兩文各有側重,但具體闡述時都主要從儒家創(chuàng)作精神入手,創(chuàng)獲不大。陳文還運用接受美學理論,對“發(fā)憤著書”說在唐前的嬗變軌跡作了較為細致的梳理。黨藝峰《關于“發(fā)憤著書”說的神圣詩學內涵之考釋——〈史記〉閱讀札記之四》[72]通過歷史語言學的追蹤,提出所謂“發(fā)憤著書”只能是在特殊歷史情境中由圣人完成的活動,似不認同該學說的普適性理論價值,僅聊備一說。

      另外,程度《司馬遷發(fā)憤作〈史記〉》[73]、可永雪《關于司馬遷‘發(fā)憤著書’說》[74]、韓兆琦《司馬遷受宮刑及忍辱著書》[75]、傅昭生《試論司馬遷的發(fā)憤著書說》[76]、王耀明《論發(fā)憤著書說》[77]等文章,也為新時期重啟司馬遷文學思想討論作了應有貢獻。

      需要指出的是,多種文學批評史、美學史及從文學角度研究司馬遷的論著,由于體例限制,其論及“發(fā)憤著書”說者,不像單篇論文充分展開論述,力圖提出一得之見,而是多流于整合成說,泛泛而談,重復者多,創(chuàng)新者少,留下諸多遺憾。值得稱道者,如蔡鐘翔、成復旺、黃保真《中國文學理論史》注意發(fā)現(xiàn)該學說的不足,認為司馬遷企圖揭示一條“發(fā)憤著書”的普遍規(guī)律,把寫作動因歸之于“怨憤”,而實際上許多作家未必因為有“怨憤”才去寫作,司馬遷所舉實例中有的就并非因憤而作,是司馬遷為遷就結論而故意竄改。這一提醒頗有警示意義。張少康《中國文學理論批評發(fā)展史》則對此質疑進行了考辨,認為司馬遷的言論與史實沒有矛盾,理由是:凡認為與史實不符者,其依據(jù)皆是《史記》本傳的記載,而本傳正是司馬遷自己所寫,不可能自相矛盾,是歷代學者誤讀了“憤”之含義,“憤”當為“奮發(fā)”之“奮”。此辨頗具啟發(fā)性。張氏還認為,司馬遷的“發(fā)憤著書”思想淵源于儒道兩家思想的統(tǒng)一。此見立意頗高。筆者《古代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的學術透視》一文,已對“發(fā)憤著書”說的內涵、實質、特征及理論價值作過提煉概括,可供參閱,此處不再重復總結。

      2.關于“春秋筆法”理論

      作為古代評論較集中的“春秋筆法”理論,近代以后被逐漸淡化,但仍沒有完全淡出學術界的視線??上驳氖牵聲r期以來又有被重新重視和深度發(fā)掘的趨勢。除幾部新出文學批評史各稍有涉及外,主要是陸續(xù)產生了一批單篇論文,尤其是還產生了幾部代表前沿水平的專題性論著。如田林《略論“太始公筆法”》[78]一文,將其精神實質概括為“寓褒貶,別善惡”“寓論斷于序事”“寓抒情于敘事”的“三寓”之論和“突出人物在歷史中的作用”“突出人物思想性格的重要特征”的“兩突”之說,標志了今人對這一問題的認識水平。趙彩花連載長文《〈史記〉對“〈春秋〉筆法”的淵承與創(chuàng)新》[79],壓縮《左傳·成公十四年》君子對“《春秋》筆法”內涵所作的“微而顯”“志而晦”“直書其事”的概括,進而逐一比對《春秋》與《史記》,揭示《史記》對《春秋》書寫義例的繼承與發(fā)展價值。所論信而有征,扎實厚重,值得稱道。董要華《〈史記〉中“春秋筆法”與“史筆精神”的矛盾統(tǒng)一與超越》[80]從敘事方式角度辨析“春秋筆法”與“史筆精神”的不同,認為它們分別屬于史官之職、史官之志;前者為太史公從《春秋》中借鑒的方法,后者為司馬遷作為史官所堅持的記錄原則,兩種相對的敘事方法被大膽地統(tǒng)一于同一文本之中。李波、趙麗《論司馬遷對孔子撰史方法的繼承和發(fā)展——以“春秋筆法”與“書法不隱”為中心》[81]一文認為,司馬遷《史記》在撰寫上效仿孔子作《春秋》的方法,借助歷史表達褒貶好惡,宣揚政治理想,同時又擺脫了《春秋》“虛美隱惡”的限制,貫徹了史家秉筆直書的實錄精神。邊家珍《論司馬遷〈史記〉創(chuàng)作與〈春秋〉學之關系》[82]則認為,《史記》的“破例”正是司馬遷對《春秋》筆法的繼承與發(fā)揚。綜觀上述幾文,其新論都符合《史記》創(chuàng)作實際,值得稱道,可惜又都沒把“春秋筆法”理論本身作為司馬遷的文學思想去討論,重實學而忽視了理論價值提升,稍留遺憾。這一實證性研究模式,代表了近年古代文學和文學思想研究領域的基本取向。

      另外,楊潤英《〈史記〉的“春秋筆法”》[83]、張大可《論〈史記〉的實錄精神》[84]、郭院林《試論司馬遷以道統(tǒng)抗衡政統(tǒng)的精英意識——以〈史記〉項羽形象為中心》[85]等皆對“春秋筆法”問題有不同程度的論及,也都有啟發(fā)意義。

      進入21世紀,幾部討論《史記》“春秋筆法”的專著頗為引人矚目,分別是:張高平《春秋書法與左傳學史》[86]、李洲良《春秋筆法論》[87]、張金梅《春秋筆法與中國文論》[88]。張高平認為,《史記》筆法是對《春秋》筆法的具體拓展與深化,研究《史記》之筆法應“因枝以振葉,沿波而討源”,以考察史家筆法、探索《春秋》筆法為根本。張著考析詳贍,并有方法論意義。李洲良認為,史遷筆法將“春秋筆法”“一字定褒貶”的修辭層面擴大為篇章的敘事結構、人物形象描寫乃至《史記》全書的整體布局上。李著分析細致,結論可從。張金梅在申述傳統(tǒng)觀點的同時,又認為司馬遷《史記》寫作所運用的“寓主于客”“寓論斷于序事”等曲筆、側筆,才是對“實錄”精神的發(fā)展和深化。這一見解,視角獨特。

      綜上所述,“春秋筆法”理論作為一個傳統(tǒng)研究課題,近年研究的深化和系統(tǒng)化態(tài)勢明顯,其實證性辨析、比較性研究的特色也頗為鮮明,理論提升的空間仍較大。

      3.關于“立言揚名”思想

      囿于筆者所見,古代至現(xiàn)代論及司馬遷“立言揚名”思想的言論較少。進入當代,這一問題逐漸引起研究者的注意,探討不斷深入。

      20世紀60年代,王運熙在《中國文學批評史》中討論“發(fā)憤著書”說時曾首次言及此思想,其征引《與摯伯陵書》中的“三不朽”言論,指出司馬遷對“立言揚名”有深刻認識和“嚴肅態(tài)度”。王說言簡意賅,一語中的。直到20世紀80年代初,李澤厚、劉綱紀才在《中國美學史》中接續(xù)王說,然仍未做具體分析與探討。

      此后,呂錫生《略論司馬遷的榮辱觀》[89]、黎雪《試論司馬遷以“三不朽”說為中心的價值觀》[90]、潔芒《司馬遷高揚垂名思想的歷史價值》[91]三文的先后刊發(fā),標志著新時期對司馬遷“立言揚名”文學思想專門研究的開始。他們認為立名是司馬遷榮辱觀、價值觀的核心,包括立德、立功、立言三個方面,是對傳統(tǒng)觀念的弘揚,而隱忍立名是其榮辱觀、價值觀的精華。此體認符合司馬遷的心理實際,意義不可忽視,可惜理論觀照有待提升。同時,當時一些討論“發(fā)憤著書”說的論文亦往往連帶論及“立言揚名”思想問題,也各有創(chuàng)獲。

      20世紀90年代后,陸續(xù)產生了一大批討論此問題的專文。其中比較重要的有:徐興海《司馬遷的個性理論和他的個性》[92]、李彤《司馬遷“三不朽”的價值觀》[93]、王紹東《論“三不朽”說對司馬遷及〈史記〉創(chuàng)作的影響》[94]、韋海云《論司馬遷〈史記〉的“揚名”思想》[95]、阮忠《司馬遷“立名”及其〈史記〉的史性與詩性》[96]、陳恒新和張玲的《司馬遷“成一家之言”新探》[97]等。徐興海從現(xiàn)代心理學角度分析認為,司馬遷把“立名”放在最高心理需求層次,用以激發(fā)人產生高層次的精神需求,而著書立說又是他認為的最好心理補償形式,司馬遷是補償理論的最早提出者。筆者以為,司馬遷是否一開始就把“立言揚名”放在最高心理需求層次,還有待商榷(因其服膺的上古“三不朽”說是把“立言不朽”放在最低層次的),但是徐氏將“揚名”與著書立說放在一起討論司馬遷的心理需求說,本身就是對古代文學功能理論的探索,頗值得重視。“三不朽”價值觀念是企圖超越有限生命的價值欲望,在春秋之前的《尚書·泰誓》時代就存在了,《左傳·襄公二十四年》中的叔孫豹只是將其概括轉述了一下而已。李彤認為,司馬遷深受這一傳統(tǒng)價值觀念影響。他結合司馬遷言論和《史記》寫作,首次正面對“三不朽”的具體內涵作了詳盡闡發(fā)。他認為,司馬遷價值觀中的“立德”是最高層次,是帝王的價值追求目標,包含事功和道德評判雙重因素。具體到司馬遷心目中則指舜、禹、周文王、周武王、周公旦等一個時代的開創(chuàng)者;“立功”是第二層次,“功”即事功,是將相策士的價值追求目標,其體現(xiàn)了司馬遷的“尚兵”思想;“立言”乃最低層次,是留下于政有補的言論或著述,是哲人賢士做的工作,尤其是他們理想破滅后追求的價值目標,司馬遷所列“立言”之例多屬于后者。李彤對司馬遷“三不朽”價值觀具體內涵的闡釋是難能可貴的,大體符合司馬遷的思想實際,也有較高理論內涵。王紹東則在闡釋“三不朽”內涵時指出,“立德”往往要通過“立功”“立言”得以實現(xiàn),這一闡釋拓展豐富了“三不朽”的內涵。他認為司馬遷通過自己的著述行為豐富了“三不朽”的內涵,擴大了其影響。此論符合歷史實際。韋海云認為,古代的“三不朽”歸根到底是追求名聲不朽,“揚名”思想促使司馬遷超越了世俗的生死榮辱,成為撰寫《史記》的重要動因之一。正因為此,其為歷史人物立傳時傾心關注的是其建功垂名的人生歷程,而不是等級地位。韋氏之論亦切合司馬遷心理實際。人們通常對“三不朽”和“揚名”思想的認識,多指身后揚名;而阮忠則認為,司馬遷所追求的“是時名與史名的統(tǒng)一”,并認為這是發(fā)生在文人身上的普遍現(xiàn)象,以“立言”形式“立名”是文人的共性,司馬遷只是順應了社會普遍要求。阮氏這一反常規(guī)結論,似弱化了司馬遷揚名思想的創(chuàng)新價值,但又不無道理。陳恒新認為,司馬遷著《史記》以“成一家之言”是在史書的不朽價值基礎上建立不朽之名。

      由上可見,對司馬遷“揚名”思想的討論,近代以來經歷了一個從無到有、逐漸深化的過程,20世紀90年代之后各文,篇篇都有一得新見,合并綜觀,已彰顯了司馬遷“揚名”思想內涵的豐富性;同時,對其文學思想意義的發(fā)掘和提升還留有較大空間,正期待有志者努力。

      4.關于傳記文學創(chuàng)作理論

      因《史記》開創(chuàng)了紀傳體,所以,探討傳記文學創(chuàng)作理論成為新時期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中出現(xiàn)的一種新現(xiàn)象,標志著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領域的新拓展。李世萼《司馬遷的傳記理論與傳記創(chuàng)作的關系》[98]一文,將司馬遷的傳記理論歸納為“立名”“發(fā)憤”“網(wǎng)羅放佚”“原始察終”等7項。可以看出,李氏力圖將司馬遷撰述《史記》的一些體會全部歸結為其傳記文學理論,此舉似有不妥,傳記理論包括在《史記》體驗中,然而寫作體驗并非都是傳記理論。此文表現(xiàn)出對傳記理論初探時期在概念界定上還存在著一定盲目性。俞樟華《論司馬遷的傳記文學理論》[99]一文對司馬遷傳記文學理論的歸納,則與李文多有不同,認為“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是司馬遷傳記文學理論的核心。為建立功名者立傳、考信于六藝、以雅為主、互見法等是司馬遷傳記文學理論的重要內容。俞氏之論,不免有將“史學觀”與“傳記文學理論”以及理論與具體方法混淆之嫌。李、俞對同一問題缺乏基本共識,本身即說明他們對司馬遷傳記文學理論的基本內涵尚缺乏準確理解。李賢民《司馬遷創(chuàng)作主張芻議》[100],雖以探討司馬遷傳記創(chuàng)作理論面目出現(xiàn),而揭示出的創(chuàng)作主張卻是“抒憤”,“抒憤”的形式又是“隱約”,實乃對“發(fā)憤著書”說和“春秋筆法”的討論,與傳記文學理論相去較遠。如上情況的出現(xiàn),是對新課題探討初期不可避免的正?,F(xiàn)象。可喜的是,周旻的同題研究則取得了較大突破,其《司馬遷的傳記文學觀》[101]一文,作了如下揭示:“司馬遷有一貫而明確的創(chuàng)作指導思想,即傳記文學觀,其主要表現(xiàn)為:第一,‘人’是傳記文學的根本審美對象;第二,真實是傳記作家的良心和責任;第三,追求生動而深刻的藝術性;第四,傳記文學必須有哲學深度。”應該說,這一揭示雖然還不夠全面,但大體把握住了司馬遷傳記文學觀的精神實質,符合司馬遷思想的原意和《史記》的實際,之后的探討主要是對這一揭示的充實、完善和補充問題了,如傾向性也是傳記作家的良心,洞察力和識別力是傳記作家應有的素質,等等。傅剛《〈史記〉與傳記文學傳統(tǒng)的確立》[102]一文上升到了文學傳統(tǒng)確立層面來觀照這一話題,立意自然高遠。傅氏認為,司馬遷是在史家實錄傳統(tǒng)基礎上開創(chuàng)了傳記文學傳統(tǒng)。司馬遷從人物活動、人物在事件中表露的性格及心理,揭示出歷史變化的內在因素,并由此表現(xiàn)自己對歷史的評判,這本身便開創(chuàng)了傳記文學傳統(tǒng)。傅文是對周文中“‘人’是傳記文學的根本審美對象”觀點的進一步延伸。

      另外,新時期對司馬遷文學思想探討還開辟了“詩學觀”“樂學觀”等研究的新領域,雖尚處在起步階段,但已預示了較好的研究前景,如陳桐生《論司馬遷的詩學批評觀》[103]、劉寧《論司馬遷的詩學觀》[104]、張強《論司馬遷的樂學思想》[105]等文,見解新穎,已受到學界關注。

      同時,關于司馬遷文學意識自覺問題的討論也取得了新進展。自20世紀30年代郭紹虞曾提出漢人對文學的認識問題并以《史記》為例說明司馬遷已初步將辭章、文學與學術、經學區(qū)分開后,60年代王運熙在《中國文學批評史》中承續(xù)郭氏話題,作了進一步分析和確認,至90年代初,蔣凡執(zhí)筆兩漢部分的《先秦兩漢文學批評史》則對《史記》區(qū)別稱呼辭章、文學和學術、經學的資料,作了較為系統(tǒng)的梳理與分析,把司馬遷文學自覺意識問題的研究又向前推進了一步。同時,學術界關于“文學自覺時代”時間界定的討論也在部分學者中展開,在這場小范圍的爭論中,凡堅持“漢代文學自覺”說者,在申述其理由時一般都會提及司馬遷關于文學與學術的概念區(qū)分問題。關于文學自覺問題,自1920年日本學者鈴木虎雄首提“魏晉文學自覺”[106]說,1927年被魯迅引用后[107],便逐漸為中國學者所接受并成為定見,進入新時期被李澤厚《美的歷程》[108]大力宣傳后,則更廣為人知。但進入20世紀80年代中期,龔克昌在其《漢賦研究》[109]一書中首次對“魏晉文學自覺”說提出質疑,他主要以漢賦這種純文學樣式在漢代成熟為理由,提出“漢代文學自覺”說的新觀點,但其在申述輔助理由時也言及了司馬遷對純文學與學術概念的區(qū)分,說明司馬遷已有文學自覺意識問題。之后,張少康對龔克昌的觀點作出呼應,其在《論文學的獨立和自覺非魏晉始》[110]一文中較全面地申述了“漢代文學自覺”說的理由,其中也論及了司馬遷對純文學和學術的區(qū)別認識問題。張說影響漸顯,雖質疑聲不斷,甚至有提“南朝宋齊文學自覺”或“先秦文學自覺”說法者,但近年呼應龔、張新說的學者愈來愈多,如詹福瑞《從漢代人對屈原的批評看漢代文學的自覺》[111]、劉毓慶《論漢賦對文學自覺進程的意義》[112]、徐國榮《中國文學自覺的契機及其代價》[113]、何濤《從文與人看司馬遷的文學意識》[114]、趙敏俐《“魏晉文學自覺說”反思》[115]、劉歡《漢代是一個文學自覺的時代》[116]、謝琰《“文學自覺說”與漢代文學風貌》[117]等文及一些碩士論文,都在開掘、申述“漢代文學自覺”說的理由時,更加深入地探討了司馬遷對文學自覺的認識問題,為我們對這一問題的繼續(xù)深入研究,提供了有益啟示。

      5.關于司馬遷文學思想的整體把握

      隨著對司馬遷文學思想中各種具體學說探討的不斷深入和成果積累,全方位探討司馬遷文學思想的成果也在新時期不斷涌現(xiàn)出來,標志著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實現(xiàn)了由“點”的探討到“面”的開拓的過渡與轉型。

      姚鳳林《論司馬遷的文學觀》[118]認為,司馬遷的文學思想已自成體系。該文對司馬遷文學思想體系框架的基本勾勒是:司馬遷已認識到文學與其他學術的區(qū)別,力圖將文學從傳統(tǒng)龐雜的學術概念中分離出來,并給文學事業(yè)和文學家以崇高評價;司馬遷還總結了豐富的文學發(fā)展歷史經驗,參酌個人體會,提出了以“發(fā)憤著書”為中心的文學創(chuàng)作理論;探索和實踐了以典型化為主要內容的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原則;設立了重要的文學批評標準,在文學批評中重視作品的思想內容和社會意義,重視作家的政治態(tài)度,重視作家人格和作品風格的統(tǒng)一,提倡“隱約”文風,反對形式主義,等等。盡管姚文打上了新時期之初的時代烙印,其深度尚有待繼續(xù)開掘,然而其在前人研究成果基礎上,對司馬遷文學思想框架作如此系統(tǒng)全面的勾畫,已屬不易,為后人提供了一個最早藍本。陸永品《司馬遷的文藝觀》[119]一文,雖以“司馬遷的文藝觀”命名,其實只談了司馬遷的“文藝功能觀”一個方面,聊可作為姚文內容的必要補充。之后,韓兆琦《司馬遷的文學觀》[120]一文,對司馬遷的文學觀作了與姚文大體相近而又更加條理清晰的全面總結,同時在一些具體問題的探討上又有不同側重和新的突破,標志司馬遷文學思想整體研究又向前推進了一步。此后,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大體就在姚、韓所開辟的框架內進行。

      后出轉精,探討更為深入縝密的當屬20世紀90年代初蔣凡執(zhí)筆《先秦兩漢文學批評史》[121]中“司馬遷”一節(jié),該節(jié)將司馬遷的文學思想分為展現(xiàn)“實錄”精神、創(chuàng)立“春秋筆法”、提出“發(fā)憤著書”說、對屈原等作家的批評、從《史記》的用語看漢人對于文學的認識、司馬遷文學批評的意義影響及其歷史地位等幾個方面。從字面看,似尚無姚、韓歸納得全面系統(tǒng),帶有“點”式研究特征,但是其對每個問題探討的厚重度與細密度,還是明顯超過了前人,稱其有集成性質亦不算太過。

      此外,李伯敬《司馬遷的文學觀》[122]、李培坤《司馬遷的文學思想》[123]、何旭光《談司馬遷的創(chuàng)作觀和文學觀》[124]、肖黎《司馬遷的文學思想》[125]、聶石樵《司馬遷論稿》[126]中的《文學觀點》專節(jié)、李星《司馬遷文學觀初探》[127]、諶東飆《司馬遷對孔子文學觀的繼承與發(fā)展》[128]、王景山《司馬遷文學觀概述》[129]、可永雪《史記文學成就論稿》[130]中《司馬遷的文學觀》專節(jié)、張大可《司馬遷評傳》[131]中《司馬遷的文學觀和美學觀》、任群英《司馬遷文學思想對漢儒文學觀的傳承與超越》[132]、閆紅翔《司馬遷文學思想概觀》[133]、巨虹《司馬遷文學觀小考》[134]、汪耀明《論司馬遷的文學思想》[135]等成果,雖整體看低層次重復較多,對司馬遷文學思想的整體研究沒能有太大突破,但僅從數(shù)量即可表明,新時期對司馬遷文學思想的研究,已進入到了宏觀審視、整體把握的轉型研究階段。這些成果之間觀點重復,也從另一方面說明,學術界對司馬遷文學思想的基本看法正在逐漸趨向一致。同時,這些宏觀性研究中,也偶有發(fā)出一得新見者,如任群英認為司馬遷文學思想整體上以儒家進取精神作支撐,而厄運又促使他的創(chuàng)作思想沖破了漢儒“怨而不怒”的教條束縛。此論對我們正確把握司馬遷文學思想特征不無啟發(fā)意義。

      新世紀一些探索的新收獲也值得注意,楊光熙《司馬遷文學批評思想新探》[136]一文,雖僅局限于對司馬遷部分文學思想的討論,但有些見解頗顯見識,如認為司馬遷“鄙沒世而文采不表于后”、崇孔子折中于六藝為“至圣”等言論,是對傳統(tǒng)“三不朽”說的顛覆,首次單將著書立說視為不朽,傳承了曹丕“文章不朽”論。此文還認為司馬遷評屈原人格與《離騷》風格關系的言論,開了“文如其人”理論的先聲。此論確乃“新探”所得,見解獨到,發(fā)前人所未發(fā)而又符合歷史實際。

      6.關于司馬遷審美觀念的集中闡釋

      文學思想與美學思想尤其是審美觀念很難嚴格區(qū)分開來。新時期以來,隨著國內社會科學的不斷發(fā)展及美學學科的建立,人們將司馬遷文學思想的研究逐漸延伸拓展到了美學思想領域,并一度形成熱潮,產生了可觀的研究成果。

      韓兆琦《司馬遷的審美觀》[137]一文是這方面較早的代表性成果,認為司馬遷的審美觀既有其時代共性,又有其突出的個性,主要表現(xiàn)為分外喜愛悲劇英雄和敢于抗爭惡劣環(huán)境的特立獨行人物。這一觀點在其稍后所著《史記評議賞析》[138]一書和《論〈史記〉的悲劇精神》[139]一文中得以詳盡闡發(fā)和深化。韓氏認為《史記》不是一個普通的各色人物畫廊,而主要是一個豪邁的英雄人物畫廊;由于《史記》中的主要人物大都是悲劇性的,因此,《史記》又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英雄人物畫廊,而主要是一個悲劇英雄人物畫廊,構建這一悲劇畫廊的,就是充滿悲劇審美觀的司馬遷;一部《史記》充分體現(xiàn)了殉道精神、懷疑精神、反中庸精神、忍辱負重精神和超越精神等,這種精神歸根結底就是司馬遷的悲劇精神,就是司馬遷的悲劇審美觀。因韓氏歸納全面,論證系統(tǒng),識見深邃,符合實際,故其觀點很快得到學界普遍認可。同時,如上結論多依《史記》實例而得,自然期待更多后繼者對其進行學理化闡發(fā)與理論提升。馬強《司馬遷歷史美學觀初探》[140]、李建中《自卑情結與悲劇意識》[141]、曹慶鴻《論司馬遷悲劇思想》[142]、解明《淺談〈史記〉人物的悲劇美與司馬遷審美理想的形成》[143]、李國慧《從“豫讓”形象和司馬遷的悲劇人生看〈史記〉的悲劇美》[144]幾文,客觀上正是從不同側面對韓文觀點的呼應與印證,其中對司馬遷悲劇美學觀生成原因的探討,又是對韓說的深化與豐富。

      自從西漢揚雄批評司馬遷有“愛奇”傾向后,評論者代不乏人,褒貶不一。雖然近代對此研究中斷了,現(xiàn)代魯迅偶有言及。至當代,在司馬遷美學思想研究中,“愛奇”又成了一個繞不開的話題。新時期以來,一些司馬遷美學思想研究成果又續(xù)上了這一古老課題,普遍認為,“愛奇”是司馬遷的主要審美取向之一。韓兆琦把殊愛特立獨行人物作為司馬遷悲劇精神中的核心精神之一,實際上就是把“愛奇”視作了司馬遷美學精神的核心之一。同時期韓林德《試論司馬遷的審美觀》[145]一文,將司馬遷的審美觀概括為三個方面,其中第一方面也把“愛奇士”視作他追求人格美的核心,兩韓之文精神相通,影響頗著。肖黎《談司馬遷的美學思想》[146]、劉振東《論司馬遷之“愛奇”》[147]、葉幼明《試論司馬遷的美學思想》[148]三文即可視為對兩韓論司馬遷“愛奇”審美觀的積極闡發(fā)與深化。

      進入21世紀后,有不少人刊發(fā)專文單獨討論司馬遷“愛奇”審美取向問題,惜雷同者多,新見者少,大體沒有超出二韓和劉振東的見解。其中比較重要的有:李向引《司馬遷的審美觀淺析》[149]、王雙《論司馬遷的愛奇心態(tài)》[150]、曹晉《司馬遷愛奇別解》[151]、付以瓊《司馬遷〈史記〉塑造人物愛奇的審美取向》[152]、欒春磊《“奇”:司馬遷的藝術追求》[153]等文。細研這組文章,除欒春磊從人物選擇之奇、事件選擇之奇、文學風格之奇三個方面論述司馬遷的美學追求外,其他各文都將探討的著力點集中在司馬遷對奇特人物的喜愛上,其發(fā)掘漸趨細化。筆者認為,欒文體現(xiàn)了目前對司馬遷“愛奇”審美觀研究的廣度,其他幾文則代表了對這一問題研究的現(xiàn)有深度,都對前人的研究成果有所豐富。

      與上述觀點體認的側重點不同,李澤厚、劉綱紀主編《中國美學史》[154]中的專章《司馬遷的美學思想》、宋嗣廉的論著《史記藝術美研究》[155]以及周曙光《淺談司馬遷的美學觀及表現(xiàn)》[156]、邱蔚華《從〈史記〉悲劇形象看司馬遷的審美觀》[157]兩文更認同和看重司馬遷的“舒憤”取向,都認為,“舒其憤”“發(fā)憤著書”和非“中和”,才是司馬遷美學思想的核心和實質所在,也是形成《史記》雄渾悲壯美學風格極其重要的因素。其實“愛奇”與“舒憤”精神實質體現(xiàn)在司馬遷身上是相通的,也是統(tǒng)一的,“愛奇”的目的不可能與借之“舒憤”無關。張嘯虎《論司馬遷的美學思想與文藝批評》[158]一文就兼論了司馬遷如上兩種相通的美學觀和文藝批評標準。

      另外,孫紀文《論司馬遷的審美觀》[159]認為尚崇高美才是司馬遷審美觀的主要內容;王長順《論司馬遷〈史記〉文史張力的審美價值》[160]則運用西方文藝學的“張力”理論對《史記》文學性和歷史性作了深入分析;崔康柱《司馬遷美學思想的時間解讀》[161]認為司馬遷以歷史時間、人生時間和敘事時間為中介創(chuàng)造了敘事美學層面的一家言。此三文是對現(xiàn)有司馬遷美學思想研究內容和方法的有益拓展和補充,亦不可輕易忽略。

      三、小結

      通過系統(tǒng)梳理分析近代以來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資料,筆者得出的基本結論是:雖各個問題研究進度不一,但與古代相比,研究的深度、廣度、系統(tǒng)性、多元性都有了突破性進展,已為進一步全面系統(tǒng)深入研究奠定了良好基礎;同時,還有較大提升空間,具體如下:

      首先,就深度而言,主要體現(xiàn)在對傳統(tǒng)課題的探討上。當前的研究積淀已相當深厚,對個別“點”的探索已頗為精深。如“發(fā)憤著書”說,自東漢班固提出批評后,近兩千年一直停留在褒與貶爭論層面;新時期以來僅專題論文就達48篇,對其內涵、精神實質、生成原因,與政治、社會、人生的關系,歷史價值、文學史、文學理論史影響,以及缺陷與不足等,都做了不同程度的探索與闡發(fā),有些討論已頗精細。再如“春秋筆法”理論,雖不如“發(fā)憤著書”說討論得深入,但亦出版了幾部專著,對其“三寓”“二突”內涵的揭示,《史記》筆法與《春秋》書法異同的辨析,因枝振葉、沿波討源研究方法論的提出,也都頗有深度。又如“立言揚名”思想,古代研究較少,僅漢章帝詔書正式論及,新時期研究成果雖不太多,但突破性也較大,不僅確認“揚名”為司馬遷價值觀的核心、文人普遍最高心理需求,還深入發(fā)掘了其與傳統(tǒng)“三不朽”說的關系,揭示立德靠立功和立言實現(xiàn),“不朽”的核心是“立言”,“揚名”是時名與史名的統(tǒng)一,等等,都標志了探討的前沿性?!皭燮妗睂徝廊∠蜓芯?,呈現(xiàn)后來居上之勢。可見,傳統(tǒng)課題的研究,由各“點”連成“片”的條件已經具備,向集大成研究階段過渡的時機亦漸趨成熟。

      其次,就廣度而言,主要體現(xiàn)在對古代未曾涉及或涉及較少研究領域的拓展開辟上。在幾個傳統(tǒng)課題“點”的研究不斷深入的同時,原來古代研究中未曾涉及或較少涉及的問題,新時期得到了大力開辟或拓展,這是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取得重大進展的亮點和標志。司馬遷文學意識研究,司馬遷傳記文學創(chuàng)作理論研究,司馬遷詩學觀研究,司馬遷樂學觀研究等,多是新時期新開辟或剛開辟的研究領域,創(chuàng)獲頗多,并且后二者正引領著司馬遷研究的學術前沿,后勁十足。而司馬遷文學思想和美學思想整體綜合研究,既是研究階段實現(xiàn)轉型的標志,本身也是對新領域的拓展,觸及了不少傳統(tǒng)課題未曾發(fā)現(xiàn)的問題,大大擴大了研究面。

      再次,就系統(tǒng)性而言,主要體現(xiàn)在對司馬遷文學思想體系的整體把握上。如上所說對司馬遷文學思想和美學思想所作的綜合研究,實際上就是從宏觀角度把司馬遷文學思想和美學思想作為一個完整體系去研究的。筆者早就認為,司馬遷是有文學思想體系的,只是后人沒有系統(tǒng)發(fā)掘發(fā)現(xiàn)而已。從一個個零碎具體問題的討論解決,到連點成片,再到系統(tǒng)整合總體開掘,是學術研究的必然發(fā)展進程。近年產生的一批整體把握宏觀研究的相關成果,盡管相互之間意見還不一致,但大體勾勒出了司馬遷文學思想體系、美學思想體系的基本框架,揭示了其基本特質,并初步發(fā)掘出了各方面內容之間的內在有機聯(lián)系。更可喜的是,像李澤厚、劉綱紀、韓兆琦、張大可、可永雪、蔣凡、陸永品等一批著名專家都參與到這一體系的發(fā)現(xiàn)與建構中來,標志著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進入了一個新的轉型階段。

      最后,多元性主要體現(xiàn)在多種研究方法的運用上。近代以來尤其是新時期的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除了秉承傳統(tǒng)的實證辨析法、以史論文法,揚棄簡單臧否法,不少學者也慣用著歷史哲學法、沿波討源法、宏觀微觀結合法、相互比較法等,如上較常規(guī)研究方法的運用,使得不少成果顯得扎實厚重,可信度高。然而更值得注意的是,不少學者在研究中借助了一些新方法,取得了可喜收獲,對研究推進大有助益。如一些學者運用西方文藝心理學“壓抑”說、“補償”說原理討論“發(fā)憤著書”說,使問題闡發(fā)得比較細膩深刻;用現(xiàn)代心理學、心理層次學、生命意識討論“立言揚名”思想,分析得比較具體可感;用“張力”理論、歷史語言學、身體美學、心理美學、敘事美學、接受美學研究《史記》文學思想和美學思想體系,結論比較周全。

      總之,近代以來司馬遷文學思想研究取得了比較大的成就,正處于向集大成階段過渡的時期。但是未來的研究還有不少事情要做,提升空間主要體現(xiàn)在理論上。具體而言,一些學術盲點亟須補充研究,如司馬遷對詩歌、歌謠、諺語等文學作品樣式的征引和借用,司馬遷文學史觀研究,等等?;A研究需再強化,如各學說基本概念需進行更加科學嚴謹?shù)慕缍?、內涵實質需更加精準闡發(fā)。有些研究需向縱深發(fā)展,如“愛奇”與“實錄”關系統(tǒng)一問題、傳記文學理論問題、司馬遷文學自覺意識問題。而未來研究最重要的努力方向有兩個:一是各學說的理論層次需要大力提升,缺乏理論思辨和理論觀照是已有成果的通病,這是研究文學“思想”之忌;二是司馬遷文學思想體系的系統(tǒng)化、有機化、立體化研究與建構,這是該課題研究的終極目標。

      注釋

      ①《中州學刊》2015年第1期。②③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第三版)》,商務印書館,1924年,第27頁。④常乃德:《歷史哲學論叢》,商務印書館,1947年,第2頁。⑤魯迅:《漢文學史綱要》,人民文學出版社,1973年,第59頁。⑥武林謀新室,1910年。⑦泰東圖書局,1915年。⑧商務印書館,1926年。⑨光明書局,1927年。⑩新月書店,1928年。[11]北平樸社,1932年。[12]康益書局,1933年。[13]中華書局,1941年。[14]商務印書館,1947年。[15]容肇祖:《韓非的著作考》,見羅根澤編《古史辨》第四冊,上海書店,1933年,第669頁。[16]〔南朝·梁〕劉勰著,范文瀾注:《文心雕龍注》,人民文學出版社,1956年,第523頁。[17]中華書局,1927年。[18]商務印書館,1934年。[19]人文書店,1934年。[20]開明書店,1944年。[21]開明書店,1948年。[22][119]陸永品:《司馬遷研究》,江蘇人民出版社,1983年。[23]中州古籍出版社,1986年。[24][138]韓兆琦:《史記評議賞析》,內蒙古人民出版社,1985年。[25][155]宋嗣廉:《史記藝術美研究》,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1985年。[26]江蘇教育出版社,1986年。[27][126]聶石樵:《司馬遷論稿》,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87年。[28]重慶出版社,1987年。[29]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89年。[30][130]可永雪:《史記文學成就論稿》,內蒙古教育出版社,1991年。[31]南京大學出版社,1994年。[32]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33]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年。[34]商務印書館,2010年。[35]商務印書館,2011年。[36]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12年。[37]商務印書館,2013年。[38]廣東人民出版社,1962年。[39]上海古籍出版社,1964年。[40]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41]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42]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4年。[43]北京出版社,1987年。[44]齊魯書社,1987年。[45][121]顧易生、蔣凡:《先秦兩漢文學批評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46]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年。[47]岳麓書社,2000年。[48]復旦大學出版社,2001年。[49]高等教育出版社,2013年。[50]見劉大杰主編:《中國文學批評史》上冊(該冊由王運熙執(zhí)筆),上海古籍出版社,1964年。[51]見郭紹虞主編:《中國歷代文論選》上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64年。[52]《復旦大學學報》1980年第2期。[53]《徐州師院學報》1982年第4期。[54]《廈門大學學報》1981年第1期。[55]《陜西師大學報》1984年第2期。[56]《固原師專學報》1984年第2期。[57]《固原師專學報》1984年第3期。[58]《固原師專學報》1985年第1期。[59]《徐州師院學報》1988年第1期。[60]《錦州師院學報》1988年第1期。[61]《山西大學學報》1992年第1期。[62]《湛江師范學院學報》1995年第2期。[63]《人文雜志》1995年第5期。[64]《渭南師專學報》1997年第1期。[65]《六安師專學報》2000年第3期。[66]《南都學壇》2002年第4期。[67]《渭南師范學院學報》2006年第6期。[68]《名作欣賞》2008年第14期。[69]四川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9年。[70]《天津社會科學》2012年第1期。[71]《名作欣賞》2014年第8期。[72]《渭南師范學院學報》2013年第1期。[73]《北京日報》1978年7月25日。[74]《語文學刊》1981年第1期。[75]《北方論叢》1981年第4期。[76]《漢中師院學報》1983年第1期。[77]《商丘師范學院學報》2010年第10期。[78]《大連師專學報》1986年第1期。[79]《湘南學院學報》2004年第3期。[80]《西華師范大學學報》2007年第4期。[81]《渭南師范學院學報》2014年第6期。[82]《浙江學刊》2014年第1期。[83]《宜春師專學報》1985年第2期。[84]《天人古今》1994年第1期。[85]《北京大學學報》2014年第3期。[86]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87][88]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年。[89]《人文雜志》1985年第2期。[90]《固原師專學報》1986年第1期。[91]《語文學刊》1987年第6期。[92]《陜西師大學報》1994年第1期。[93]《長沙電力學院學報》1997年第2期。[94]《內蒙古社會科學》1998年第5期。[95]《皖西學院學報》2002年第5期。[96]《高等函授學報》2003年第2期。[97]《河北科技師范學院學報》2012年第6期。[98]《杭州師范學院學報》1988年第5期。[99]《學術論壇》2000年第2期。[100]《湘潭師范學院學報》2000年第5期。[101]《西安交通大學學報》2001年第3期。[102]《上海大學學報》2011年第5期。[103]《淮陰師范學院學報》1999年第3期。[104]《唐都學刊》2005年第2期。[105]《東南大學學報》1999年第4期。[106][日]鈴木虎雄:《中國詩論史》,許總譯,廣西人民出版社,1989年。[107]魯迅:《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1927年9月在廣州夏期學術演講會上的演講。[108]文物出版社,1981年。[109]山東文藝出版社,1984年。[110]《北京大學學報》1996年第2期。[111]《文藝理論研究》2000年第5期。[112]《中州學刊》2002年第3期。[113]《學術研究》2002年第4期。[114]《新疆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3年第3期。[115]《中國社會科學》2005年第2期。[116]《西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1期。[117]《云南大學學報》2012年第1期。[118]姚鳳林:《論司馬遷的文學觀》,《北方論叢》1980年第5期。[120]參見劉乃和主編:《司馬遷和史記》,北京出版社,1987年。[122]《教學的進修》1983年第1期。[123]《唐都學刊》1985年第1期。[124]《吉安師專學報》1985年第4期。[125]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年。[127]《南京大學研究生院學報》1987年第2期。[128]《長沙水電師院學報》1990年第4期。[129]《承德師專學報》1991年第1期。[131]南京大學出版社,1994年。[132]《紅河學院學報》2004年第1期。[133]《職大學報》2004年第3期。[134]《和山師范專科學校學報》2006年第6期。[135]《太原師范學院學報》2012年第2期。[136]《復旦學報》2009年第4期。[137]《北京師范大學學報》1982年第2期。[139]《語文知識》1994年第1期。[140]《陜西省司馬遷研究會通訊》1993年3、4期。[141]《唐都學刊》1995年第4期。[142]《廣西師范大學學報》1997年第4期。[143]《甘肅社會科學》1999年第4期。[144]《學術交流》2008年第7期。[145]《思想戰(zhàn)線》1983年第6期。[146]《松遼學刊》1984年第4期。[147]《文學評論》1984年第4期。[148]《求索》1986年第1期。[149]《理論導刊》2002年第12期。[150]《唐山師范學院學報》2002年第4期。[151]《清華大學學報》2003年第1期。[152]《江西科技師范學院學報》2003年第3期。[153]遼寧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1年。[154]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4年。[156]《河南機電高等??茖W校學報》2000年第1期。[157]《龍巖師專學報》2003年第1期。[158]《中州學刊》1988年第5期。[159]《龍巖師專學報》2000年第1期。[160]《西北大學學報》2009年第3期。[161]《渭南師范學院學報》2013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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