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亂亂 編輯|趙立

與機器人共舞

文|陳亂亂 編輯|趙立

對黃翊而言，庫卡是“他”，是自己的倒影，也是自兒時起就幻想擁有的“小叮當”，一個忠心、可靠、體貼的朋友。

表演藝術與科技的跨界，是近年國際藝壇一大風潮。眼下在臺灣，黃翊是這股風潮的“代言人”之一，他最新編作了一支特殊的“雙人舞”，舞伴是來自德國、重達500公斤的工業(yè)機器人庫卡。一個“力氣很大的小伙子”，擁有一條有大腦的機械臂。

以往，庫卡們的宿命是在工廠的流水線上日復一日地勞動，裝配汽車、電腦，或是運載重物，有時也在熱門電影里出出風頭，比如在《達芬奇密碼》中遞給湯姆·漢克斯裝密碼筒的箱子，或者在《007之擇日而亡》里威脅一下哈莉·貝瑞。不過，都是跑跑龍?zhí)住?/p>

但在黃翊的這支舞蹈中，庫卡被鄭重其事地寫入舞作的名單，戲份與編舞家本人不相上下，甚至還有自己的solo時間。這表明了黃翊的某種態(tài)度：“我期待的是科技觀念進入我們創(chuàng)作的邏輯，改變我們原本編舞、跳舞的方式，不然（科技）淪為點綴、背景或陪襯都會很可惜。”林懷民把黃翊稱為“可怕的孩子”，也是對這個年輕人無拘無束的想象與勤懇踏實的工作的贊許。

煙霧彌漫的開場，黃翊與庫卡在黑暗中初次相遇。起先，舞臺上是兩個涇渭分明的光區(qū)，他們小心翼翼，相互試探。隨后氣氛逐漸熟絡，他們開始彼此觀察、摸索、模仿與呼應。伴隨“呼吸”的起伏，庫卡如被賦予生命一般輕柔地舞動，姿態(tài)如一只等待趴上主人膝頭的小狗。2012年，這出舞作首次亮相臺北數(shù)位藝術節(jié)時，還只有短短20分鐘。兩年多的打磨，新增了兩名舞者、四個舞段，升級為60分鐘全長版，并于4月在北京“兩岸小劇場藝術節(jié)”迎來亞洲首演。

《黃翊與庫卡》的背后是一個男孩實現(xiàn)兒時夢想的故事：從小渴望擁有一個機器人伙伴的黃翊，在10歲那年家庭遭遇變故，一夕之間瀕臨破產。父母努力湊錢為黃翊買下一臺電腦，當別的孩子在上面打游戲時，黃翊卻靠著網(wǎng)絡上的免費教程自學網(wǎng)頁設計，幫助家中開設的舞蹈教室招攬生意。一般人眼中冷冰冰的機器，在他卻是可信賴的朋友。盡管25歲時已成為臺灣云門舞集二團最年輕的編舞家，可唯獨《黃翊與庫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密碼一般關聯(lián)著編舞家本人。

比如黃翊坐在椅子上模擬機器運轉的一段舞，是他在臺北藝術大學研究所時，因腳受傷而編創(chuàng)的一個以手為主的習作。當時，這個作業(yè)就得到了林懷民的首肯。多年后

與獨臂庫卡一同工作，黃翊想起舊作，翻出錄像，竟和新作品一拍即合。還有一段探戈深具意義，正是從小在自家舞蹈教室看母親教探戈，使他耳濡目染愛上舞蹈。

黃翊沒有選用與機器人質感相近的電子音樂，而是清一色的古典樂—極簡主義作曲家Arvo P?rt的 F ü r Alina被無數(shù)現(xiàn)代編舞家所鐘愛，David Lang則選用了“解構版”《魔笛》。巴赫的音樂版本也經(jīng)過了仔細挑選：以冷血炫技著稱的小提琴家海菲茲，他的琴聲在黃翊聽來富于特別的情感性；中國大提琴家王健，運弓平滑而深長，獨特的東方韻味也被黃翊認為與自己的作品氣質不謀而合。末了，兩名舞者被機器人“操控”的雙人舞，所用的莫扎特A大調第23號鋼琴協(xié)奏曲，傳奇大師Ji?í Kylián曾用它創(chuàng)作出Petite Mort里的經(jīng)典雙人舞。Kylián是黃翊最欣賞的舞蹈家，此番使用大師詮釋過的音樂，也可視作某種意義上的致敬或挑戰(zhàn)。

對黃翊而言，庫卡是“他”，是自己的倒影，也是自兒時起就幻想擁有的“小叮當”，一個忠心、可靠、體貼的朋友。未來將有很長的一段路程，他們會一起走下去，“與庫卡有關的創(chuàng)作會是我持續(xù)發(fā)展的項目，隨著我的年齡一起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