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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目錄學(xué)的角度探論“不歌而誦謂之賦”——馬積高先生《賦史》關(guān)于賦體論述的啟示

      2015-11-14 08:32:58何新文張家國
      中國文學(xué)研究 2015年3期
      關(guān)鍵詞:賦體歌詩詩賦

      何新文 張家國

      (湖北大學(xué)文學(xué)院 湖北 武漢 430062)

      班固《漢書·藝文志》所載“不歌而誦謂之賦”一語,古今學(xué)人較為普遍的解釋是指賦在形式上具有“不歌而誦”的特點(diǎn)?,F(xiàn)當(dāng)代學(xué)者,如朱光潛認(rèn)為“賦可誦不可歌”,駱玉明謂“賦之命名,取義于誦”,費(fèi)振剛說“賦與辭不同,它不歌而誦”;馬積高先生既在《賦史》中力主“賦是一種不歌而誦的文體”,指出此說“為探本之論”,后來又在所著《歷代辭賦研究史料概述》中,進(jìn)一步論述了漢代“以賦的不歌而誦與詩相區(qū)別”的觀點(diǎn)。

      但是,由于劉、班敘論頗欠周詳,《七略》、《漢志》義例缺焉無聞。故對(duì)于這一提法的解釋,也存在著疑惑和分歧。如明人陳山毓《賦略序》曰:

      古人云“不歌而誦謂之賦?!狈蛟~非己作,春秋列國大夫之賦也;體由自制,鄭莊、晉蒍之賦也。皆“不歌而誦”之義也。

      在這里,陳山毓明言“不歌而誦”是指春秋列國大夫“賦詩”時(shí)的誦讀《詩》篇,和魯隱公元年鄭莊公賦“大隧”、僖公五年晉大夫士蒍賦“狐裘”之類的自作韻句,而不一定是指楚漢賦體。當(dāng)代學(xué)者,也有人“不同意賦為不歌而誦的說法”,或以為這一說法只是就“賦詩”問題而言,而“不涉及賦體定義”。

      本文以為,《漢志》的這一說法不僅源遠(yuǎn)流長、影響深廣,而且關(guān)系到對(duì)于賦體命名、賦體特征諸多問題的認(rèn)識(shí),故有必要討論清楚。而回到目錄學(xué)著作本身,即從《七略》與《漢志》對(duì)于詩賦著錄及其序論撰寫體例的角度切入的分析探討,或許更有可能得到接近客觀的看法。

      一、從《詩賦略》的著錄而言:“歌詩”可誦可歌,“賦”則不歌而誦

      《漢書·藝文志》是在《七略》基礎(chǔ)上“刪其要以備篇籍”而成,故其所載及論述,主要是劉向、劉歆的主張,不是班固個(gè)人的意見。而作為文學(xué)目錄,《詩賦略》著錄兩類文體,一類是歌詩,一類是賦。這是我們理解“不歌而誦謂之賦”一語的基本事實(shí)和基本前提。

      《詩賦略》首先著錄的是“賦”。依次分為“屈原賦”、“陸賈賦”、“孫卿賦”、“雜賦”等四種,共78 家、1004 篇,多是可誦不可歌的作品。

      漢賦作品大半描寫事物,又“篇幅較長,辭藻較富麗,字句段落較參差不齊,所以宜于誦不宜于歌”,這是不難理解的。但是,有學(xué)者對(duì)于《詩賦略》所著錄的“屈原賦”是否也“不歌而誦”則有懷疑。其理由,一是屈原的《九歌》本是根據(jù)民間祭神樂歌寫成的,二是楚辭作品的末尾往往系之以歌,如“亂曰”之類。關(guān)于屈原《九歌》,我們雖然不能完全排除原本是可以歌唱的,但至漢人視“楚辭”為“賦”之時(shí)就應(yīng)該是不歌而誦的了,《漢書·王褒傳》載漢宣帝征能為《楚辭》九江被公召見“誦讀”而不是“歌唱”,便是一個(gè)證明。至于所謂“亂曰”,則除其為音樂術(shù)語之外,尚有其它意義,如《離騷》末尾有“亂曰”五句總結(jié)全詩,王逸《楚辭章句》即注曰“亂,理也。所以發(fā)理詞指,總撮其要也,……以明所趣之意也”;洪興祖《補(bǔ)注》亦謂“亂者,總理一賦之終”。可見王逸、洪興祖都認(rèn)為楚辭之“亂”是總撮全詩旨意之辭,而與音樂沒有關(guān)系。又如馬積高先生所言:“屈、宋之作稱為‘辭’,蓋取其‘不歌而誦’之意,以與和樂的歌詩相別”,“辭、賦既均為‘不歌而誦’之體,故漢人辭、賦每連稱或混稱”。

      其次著錄的是“詩”,分為“歌詩”一種,計(jì)28 家、314篇。

      《詩賦略》名義為“詩”與“賦”,為何在實(shí)際著錄詩和分類時(shí)卻不稱“詩”而稱作“歌詩”呢?這一方面,當(dāng)是與《六藝略》著錄《詩經(jīng)》而《六藝略序》及《詩》類小序均稱為“詩”相區(qū)別;另一方面,當(dāng)是與《詩賦略》所著錄的“詩”原本就稱為“歌詩”有關(guān)。且看《詩賦略》所著錄:

      《高祖歌詩》二篇?!短┮浑s甘泉壽宮歌詩》十四篇?!蹲趶R歌詩》五篇?!稘h興以來兵所誅滅歌詩》十四篇。《出行巡狩及游歌詩》十篇。《臨江王及愁思節(jié)士歌詩》四篇?!独罘蛉思靶屹F人歌詩》三篇?!对t賜中山靖王子噲及孺子妾冰未央材人歌詩》四篇?!秴浅昴细柙姟肥迤??!堆啻幯汩T云中隴西歌詩》九篇?!逗惡娱g歌詩》四篇。《齊鄭歌詩》四篇。《淮南歌詩》四篇?!蹲篑T翊秦歌詩》三篇?!毒┱滓馗柙姟肺迤??!逗?xùn)|蒲反歌詩》一篇?!饵S門倡車忠等歌詩》十五篇?!峨s各有主名歌詩》十篇。《雜歌詩》九篇?!堵尻柛柙姟匪钠!逗幽现芨柙姟菲咂??!逗幽现芨杪暻邸菲咂?。《周謠歌詩》七十五篇?!吨苤{歌詩聲曲折》七十五篇?!吨T神歌詩》三篇?!端陀`頌歌詩》三篇。《周歌詩》二篇。《南郡歌詩》五篇。

      以上所著錄的28 家作品的標(biāo)題,無一例外都標(biāo)明有“歌詩”二字,表明這些作品原本就可以歌唱。那么,這些作品為什么均題為“歌詩”呢?劉、班義例不得而知,但我們從《漢書·禮樂志》對(duì)《安世房中歌》、《郊祀歌》等的記載中,卻可得到啟發(fā)。如《禮樂志》載:

      《安世房中歌》十七章,其詩曰:大孝備矣,休德昭清。高張四縣,樂充官庭。芬樹羽林,云景杳冥,金支秀華,庶旄翠旌。

      《郊祀歌》十九章,其詩曰:練時(shí)日,侯有望,焫膋蕭,延四方。九重開,靈之?dāng)澹够荻?,鴻祜休。靈之車,結(jié)玄云,駕飛龍,羽旄紛。靈之下,若風(fēng)馬,左倉龍,右白虎。靈之來,神哉沛,先以雨,般裔裔。

      這兩篇作品,標(biāo)題均作“歌”,其歌詞則稱作“詩”。由此可知這些在漢代稱為“詩”或“歌詩”的作品,多是“歌”與“詩”一身二任,乃至“詩、樂、舞”三位一體的?!对娰x略》及《禮樂志》之所以如此記載,其意在突出“歌詩”有聲有義、既可歌又可誦的兩棲性特點(diǎn)。故如《六藝略》“詩”類小序所謂:“誦其言謂之詩、詠其聲謂之歌”,這正是作為目錄學(xué)家的劉向父子和班固對(duì)于“詩”或“歌詩”重要特征的共同認(rèn)識(shí)與界說。

      而且,《詩賦略》所著錄“歌詩”作品的可歌性,也有可考之處。如列入其首的“《高祖歌詩》二篇”,宋王應(yīng)麟《漢志考證》以為即是漢高祖所作《大風(fēng)歌》與《鴻鵠歌》。據(jù)《漢書·禮樂志》記載,漢高祖“《風(fēng)起》之詩”,是他既定天下之后過家鄉(xiāng)沛縣與故人父老相樂醉酒時(shí)所作,當(dāng)時(shí)就“令沛中僮兒百二十人習(xí)而歌之”。其他作品,如《吳、楚、汝南歌詩》,《邯鄲、河間歌詩》,《齊、鄭歌詩》,《淮南歌詩》,《京兆尹、秦歌詩》,《河?xùn)|、蒲反歌詩》,《洛陽歌詩》,《河南、周歌詩》,《周謠歌詩》,《南郡歌詩》等等,“蓋皆出于民間”,都是可以“被諸管弦而播之廊廟”的。還有,其中所謂“聲曲折”,據(jù)清人王先謙《漢書補(bǔ)注》等考辨,即是“歌聲之譜”。

      如此看來,《詩賦略》因“賦”與“歌詩”而設(shè)立此一文學(xué)目錄,而所著錄的“賦”不歌而誦,“歌詩”則可歌可誦,這正是詩與賦在形式體類上的區(qū)別。

      二、從《詩賦略序》及《七略》敘論撰寫體例看:“不歌而誦”是界定賦體

      1.《詩賦略序》總言“詩、賦”,再分述“賦”與“詩”的不同特點(diǎn)

      如《序》云:

      凡詩、賦百六家,千三百一十八篇。

      不歌而誦謂之賦?!秱鳌吩唬骸暗歉吣苜x,可以為大夫”。言感物造端,材知深美,可與圖事,故可以為列大夫也。古者諸侯卿大夫交接鄰國,以微言相感,當(dāng)揖讓之時(shí),必稱《詩》以諭其志,蓋以別賢、不肖而觀盛衰焉。故孔子曰“不學(xué)《詩》,無以言”也。春秋之后,周道寖壞,聘問歌詠不行于列國,學(xué)《詩》之士逸在布衣,而賢人失志之賦作矣。大儒孫卿及楚臣屈原離讒憂國,皆作賦以風(fēng),咸有惻隱古詩之義。其后宋玉、唐勒,漢興枚乘、司馬相如,下及揚(yáng)子云,競為侈麗閎衍之詞,沒其風(fēng)諭之義。是以揚(yáng)子悔之,曰:“詩人之賦麗以則,辭人之賦麗以淫。如孔氏之門人用賦也,則賈誼登堂,相如入室矣,如其不用何!”

      自孝武立樂府而采歌謠,于是有代、趙之謳,秦、楚之風(fēng),皆感于哀樂,緣事而發(fā),亦可以觀風(fēng)俗,知薄厚云。

      序詩、賦為五種。

      上引《詩賦略·序》,相當(dāng)于《詩賦略》的說明或類例。它與《七略》各略之序一樣,先發(fā)凡起例,以“凡詩、賦”若干家若干篇一語承前啟后,然后再分兩大段分別敘論“詩、賦”二體:

      第一段先言“賦”。如果依程千帆先生的標(biāo)點(diǎn),即是先有“不歌而誦謂之賦”一語界定賦體,接著才引“《傳》曰‘登高能賦可以為大夫’”,再轉(zhuǎn)到春秋之時(shí),諸侯卿大夫盟會(huì)及宴享場合不歌而誦讀《詩》的方式也叫做“賦”。春秋以后,聘問歌詠不行于列國,于是賢人失志之賦興起,屈原、荀況皆“作賦以諷”,其后宋玉及漢人賦遠(yuǎn)離古《詩》“風(fēng)諭之義”,因而揚(yáng)雄評(píng)之為“辭人之賦麗以淫”。這段文字,雖然約有三分之一的篇幅涉及春秋卿大夫“稱《詩》諭志”的史事,但卻主要是就賦體產(chǎn)生的歷史條件而言及的。序文開頭以“不歌而誦謂之賦”的斷語領(lǐng)起,并且以主要的篇幅敘論“賦”(并非是“詩”)的歷史發(fā)展和評(píng)騭“詩人之賦”、“辭人之賦”的不同價(jià)值,其邏輯順序仍然清晰可尋,且一氣貫下。

      第二段再談“詩”。作者概括自漢武帝“立樂府而采歌謠”之后,及至有“代、趙之謳,秦、楚之風(fēng)”的各種“歌詩”。肯定其“感于哀樂,緣事而發(fā),亦可以觀風(fēng)俗,知薄厚”的認(rèn)識(shí)價(jià)值。很顯然,這些樂府“歌謠”和土“風(fēng)”民“謳”,與“不歌而誦”之賦不同,它們是可歌可誦的。

      若如上述,則《詩賦略》一方面著錄各地土風(fēng)歌謠與可以被諸管弦的“歌詩”,一方面著錄“不歌而誦”的楚漢辭賦;《詩賦略序》首引“不歌而誦謂之賦”之語,與后文“立樂府而采歌謠”的“代、趙之謳,秦、楚之風(fēng)”相對(duì)而言,既是說明其著錄“詩”、“賦”的例類,也是在區(qū)分“賦”與“詩”不同的形式特點(diǎn)。

      對(duì)此,劉師培曾說明劉氏父子及《漢志》之“分析詩、賦”,“可以知詩歌之體與賦不同(不歌而誦謂之賦,則詩歌皆可誦者也)”;章炳麟《國故論衡·辨詩》亦謂“《七略》序賦為四種,其歌詩與之別”,“要之,《七略》分詩、賦者,本孔子刪《詩》意。不歌而誦,故謂之賦;葉于簫管,故謂之詩?!瘪R積高先生論述“賦的基本文體特征及其演變”時(shí),也引述了章太炎這段話,且肯定“在當(dāng)時(shí)條件下,漢人的這種界定是有據(jù)的,也是大體合理的”。

      2.《六藝略序》的撰寫體例與《詩賦略序》一致,可資佐證

      上述《詩賦略序》先總提“詩、賦”,然后再界定詩、賦各體特點(diǎn)的撰寫體例,在《六藝略序》中也可以得到印證。如《六藝略序》曰:

      凡六藝一百三家,三千一百二十三篇。

      六藝之文:《樂》以和神,仁之表也;《詩》以正言,義之用也;《禮》以明體,明者著見,故無訓(xùn)也;《書》以廣聽,知之術(shù)也;《春秋》以斷事,信之符也。五者,蓋五常之道,相須而備,而《易》為之原?!蛄嚍榫欧N。

      可見《六藝略序》也是先以“凡六藝”若干家、若干篇一語承前啟后,再分別定義《易》《書》《詩》《禮》《樂》《春秋》“六藝”的。明白這一點(diǎn),可以佐證《詩賦略序》開宗明義“不歌而誦謂之賦”的目的,是在界定賦體特點(diǎn),而不是去解釋什么叫做“賦詩”。

      3.《漢志》及《別錄》“謂之”一詞所指稱的對(duì)象皆是名詞或?qū)S忻Q

      我們推論“不歌而誦謂之賦”是在說明賦體特點(diǎn),而不是去解釋所謂“賦詩”,還可以從“謂之”一詞的用法得到證明。考《漢書·藝文志》(亦即二劉《七略》)及劉向《別錄》所用“謂之”一詞的共有如下4 處7 例:

      (1)《書》曰:“詩言志,歌詠言。”故哀樂之心感,而歌詠之聲發(fā)。誦其言謂之詩,詠其聲謂之歌。(《六藝略》“詩”類序)

      (2)《論語》者,孔子應(yīng)答弟子時(shí)人及弟子相與言而接聞?dòng)诜蜃又Z也。當(dāng)時(shí)弟子各有所記。夫子既卒,門人相與輯而論纂,故謂之“論語”。(《六藝略》“論語”類序)

      (3)傳曰:不歌而誦謂之賦。(《詩賦略序》)

      (4)魯人所學(xué)謂之《魯論》,齊人所學(xué)謂之《齊論》,古壁所傳謂之《古論》。(《全漢文》卷38 劉向《別錄》佚文)

      在古漢語里,“謂”可訓(xùn)“為”;“謂之”,尤“為之”也,可釋為“叫”、“叫做”等,引申有“指稱、意指”之意。上引《漢志》4 例、《別錄》3 例運(yùn)用“謂之”的句子,都是就某一概念、文體、詞語所下的斷語,“謂之”后面所指稱的對(duì)象皆是文體名或?qū)S忻Q,如“詩”、“歌”、“論語”、“賦”、“魯論”、“齊論”、“古論”。若誠如是,則“不歌而誦謂之賦”句的“賦”,就應(yīng)該是與《六藝略》“詩”類序所稱的“詩”、“歌”一樣,都是文體名稱。而且,若將《六藝略》“詩序”中的兩個(gè)“謂之”句,與《詩賦略序》中的這個(gè)“謂之”句連起來,即成為一個(gè)關(guān)于“詩”、“歌”、“賦”三體的完整判斷句:

      誦其言謂之詩,

      詠其聲謂之歌,

      不歌而誦謂之賦。

      我們在驚訝之時(shí),還必須指出,這并不是一種巧合,而是目錄學(xué)家對(duì)于自先秦楚漢以來“詩”、“歌”、“賦”三種文藝形式發(fā)展演變之跡及其關(guān)系、特點(diǎn)的精準(zhǔn)把握,在《七略》的《六藝略》“詩類序”與《詩賦略序》的相關(guān)表述中還做到了相互呼應(yīng)和關(guān)照?;蛟S正因?yàn)槿绱?,清代批評(píng)家劉熙載才在其《藝概》中說:

      賦不歌而誦,樂府歌而不誦,詩兼歌、誦。(《詩概》)

      古人稱“不歌而誦謂之賦”。大抵歌憑心,誦憑目。方憑目之際,欲歌焉,庸有暇乎?(《賦概》)劉熙載相當(dāng)完整地理解了漢代目錄學(xué)家關(guān)于“詩”、“歌”、“賦”三者關(guān)系及各自特點(diǎn)的意見,而且還分析了賦“憑目”而“誦”而非“憑心”而“歌”的原因。

      反之,若將“不歌而誦謂之賦”句之“賦”解釋為“賦《詩》”之“賦”或“賦《詩》”本身,就不僅與《詩賦略》界說并著錄“詩、賦”二體的主旨相疏離或節(jié)外生枝,而且也文理不通。因?yàn)?,漢人言“賦詩”之“賦”有“或造篇、或誦古”之“二義”,也說寫詩為“賦詩”或“作詩”、“自為詩”、“自為歌詩”等,但卻不稱“造篇”為“誦詩”的;還有,以“不歌而誦”定義所謂“賦《詩》”,則與“賦《詩》”之《詩》原本就兼有“可歌可誦”的品質(zhì)相矛盾。

      因此,只有將“不歌而誦謂之賦”句之“賦”解釋為文體名之“賦”,則不存在上述矛盾,而自然通順。

      三、從漢賦及“誦讀”辭賦風(fēng)尚看:“不歌而誦謂之賦”觀念形成有現(xiàn)實(shí)依據(jù)

      “賦”本有不歌而誦之義?!秶Z·周語》載“天子聽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獻(xiàn)詩,瞽獻(xiàn)曲,史獻(xiàn)書,師箴,瞍賦,矇誦。”這里的“賦”與“誦”,都是指誦讀。又《晉語》三載“惠公入而背外內(nèi)之賂,輿人誦之”,韋昭《國語解》亦注曰“不歌曰誦”?!蹲髠鳌范噍d春秋士大夫賦詩言志之例,其所謂“賦詩”是相對(duì)于“歌詩”④而言的,指不用與歌曲配合的誦讀古《詩》或誦讀自作詩篇。例如隱公三年載“衛(wèi)人所為賦《碩人》也”,唐孔穎達(dá)《正義》曰:“鄭玄云‘賦者,或造篇,或誦古?!粍t,‘賦’有二義。此與閔二年鄭人賦《清人》、許穆夫人賦《載馳》,皆初造篇也;其余言賦者,則皆誦古詩也”。又《楚辭·招魂》“人有所極,同心賦些”,王逸注曰:“賦,誦也”。

      由春秋時(shí)卿士大夫不歌而誦讀“詩”篇被稱為“賦詩言志”,再到“不歌而誦”的楚辭漢賦作品,進(jìn)而還有了漢代朝野誦讀辭賦的風(fēng)氣。這一現(xiàn)象,在《史記》、《漢書》中也頗有記載。如《史記·司馬相如列傳》及《漢書·司馬相如傳》均載漢武帝“讀《子虛賦》而善之”;《漢書·王褒傳》記載漢宣帝“征能為《楚辭》九江被公,召見誦讀”,又載“太子喜(王)褒所為《甘泉》及《洞簫》(賦)頌,令后宮貴人左右皆誦讀之”。

      如上所述,“賦”原本有不歌而誦之義,宜誦不宜歌的辭賦作品與此前重章疊韻、可歌可誦的《詩》不同,再加上當(dāng)時(shí)普遍存在的誦讀辭賦之風(fēng),這些既說明賦在漢代已是一種不歌而誦的文學(xué)文本,也說明《詩賦略序》“不歌而誦謂之賦”觀念的產(chǎn)生已具有深厚的社會(huì)文化背景。

      四、漢以后學(xué)者的解讀使“不歌而誦謂之賦”的本義由晦而顯

      在《詩賦略》提出“不歌而誦謂之賦”的說法以后,歷代學(xué)者較為普遍的解釋都是指賦在形式上具有“不歌而誦”的特點(diǎn)。

      西晉人皇甫謐可能是現(xiàn)知最早作出這一解釋的,其《三都賦序》云:

      古人稱“不歌而頌謂之賦?!比粍t賦也者,所以因物造端,敷弘體理,欲人不能加也。引而申之,故文必極美;觸類而長之,故辭必盡麗。然則美麗之文,賦之作也。

      皇甫謐從《詩賦略序》“《傳》曰‘登高能賦可以為大夫’”等一大段與春秋“賦《詩》諭志”牽連的文字中,引出“不歌而誦謂之賦”一語,冠以“古人”這一稱說主體,再申述自己對(duì)于賦體的論說,從而表明了視“不歌而誦謂之賦”為“古人”賦體定義的認(rèn)識(shí)。

      再就是梁代批評(píng)家劉勰,《文心雕龍·詮賦》謂:

      《詩》有六義,其二曰賦。賦者,鋪也,鋪采摛文,體物寫志也。昔邵公稱“公卿獻(xiàn)詩,師箴、瞍賦”?!秱鳌吩啤暗歉吣苜x,可為大夫?!薄对娦颉穭t同義,《傳》說則異體??偲錃w途,實(shí)相枝干。故劉向明“不歌而誦”,班固稱“古詩之流也”。

      《詮賦》篇更試圖定義賦體。劉勰先引《毛詩序》“《詩》有六義、其二曰賦”之語,以論證自已關(guān)于“賦者鋪也”的定義,原本就與《詩序》所謂“六義”其二的“賦”相同;而《毛傳》所云“登高能賦”的“賦”是指“詩”,則與賦體相異。所以,下文才說:“《詩序》則同義,《傳》說則異體”。而“劉向明‘不歌而誦’,班固稱‘古詩之流也’”兩句,明顯是對(duì)劉向“不歌而誦謂之賦”與班固“賦者古詩之流也”兩句的縮減,若讀者再對(duì)照地讀著劉、班原句,就自然會(huì)得出“不歌而誦謂之賦”與“賦者古詩之流也”是劉、班二人各自定義賦體的看法。

      唐徐堅(jiān)《初學(xué)記》卷21 文部“文章第五”敘事曰:

      文章者,孔子曰煥乎其有文章。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蓋詩言志,歌永言,不歌而誦謂之賦。古者登高能賦,山川能祭,師旅能誓,喪紀(jì)能誄,作器能銘,則可以為大夫矣。三代之后,篇什稍多。

      《初學(xué)記》在“文部”的“文章”類“敘事”中,于“詩言志、歌永言”之后列出“不歌而誦謂之賦”一語,顯然是將“賦”與“詩”、“歌”并列為“文章”三體,認(rèn)為“不歌而誦”是賦的文體特點(diǎn)之一。

      降及明清,諸如謝榛、章學(xué)誠、劉熙載所云:

      《漢書》曰“不歌而誦謂之賦。”若《子虛》《上林》,可誦不可歌也(謝榛《四溟詩話》卷一)。

      至于賦乃六義之一,其體誦而不歌。

      賦不歌而誦,樂府歌而不誦,詩兼歌、誦。

      也很明顯,都認(rèn)為“不歌而誦”是指賦體特征,而不是指所謂“賦詩”的。

      直至當(dāng)代,朱光潛《詩論》指出:

      什么叫做賦呢?班固在《兩都賦》序里說的“賦者古詩之流”和在《藝文志》里所說的“不歌而誦謂之賦”,是賦的最古的定義;

      歸納起來,它有三個(gè)特點(diǎn):就體裁說,賦出于詩,所以不應(yīng)該離開詩來講。就作用說,賦是狀物詩,宜于寫雜沓多端的情態(tài),貴鋪張華麗。就性質(zhì)說,賦可誦不可歌。

      朱光潛上述文字,既總結(jié)了包括“不歌而誦謂之賦”在內(nèi)的兩條“最古”的賦“定義”,又歸納融入了自己的研究心得。他的結(jié)論,仍然同樣是:“賦可誦不可歌”。

      誠如上述,當(dāng)我們回到目錄學(xué)的本身,即從《七略》、《漢志》著錄詩賦及其序論撰寫體例的角度切入之時(shí),就會(huì)發(fā)現(xiàn):《詩賦略》著錄詩賦作品的形式區(qū)分,《詩賦略序》與《六藝略序》及“詩類”序的撰寫,《七略》“謂之”句指稱的名稱,還有魏晉以來自皇甫謐、劉勰以至劉熙載、朱光潛、馬積高等的解釋,“不歌而誦謂之賦”一語中“賦”字的意義都是指向“賦體”,《漢志》所謂“誦其言謂之詩,詠其聲謂之歌,不歌而誦謂之賦”三個(gè)單句相連,就構(gòu)成為一個(gè)關(guān)于“詩”、“歌”、“賦”三體特征的完整判斷句。而這些論述及結(jié)論,又并非憑空推論,而是有漢賦作品及當(dāng)時(shí)誦讀辭賦之風(fēng)的現(xiàn)實(shí)根據(jù)。因此,“不歌而誦謂之賦”的本意是指賦體的特點(diǎn),而不是所謂“賦詩”,這一結(jié)論應(yīng)該是可信的。馬積高先生以此為“比較有權(quán)威的說法”,乃至“可謂是探本之論”的判斷,亦屬言之有據(jù)。

      〔注釋〕

      ①《詩經(jīng)·鄘風(fēng)·定之方中》“卜云其吉”,《毛傳》云“故建邦能命龜,田能施命,作器能銘,使能造命,升高能賦,師旅能誓,山川能說,喪紀(jì)能誄,祭祀能語,君子能此九者,可謂有徳音,可以為大夫。”此處“《傳》曰”當(dāng)是引此《毛傳》語,但因“不歌而誦”句不見其中,故歷來頗有歧見。程千帆、徐有富《校讎廣義》則以為“《傳》曰”當(dāng)置于“不歌而誦謂之賦”句之后(齊魯書社1988 年版,第51 頁),極是。故此一句,當(dāng)是劉向之言,用在此處開頭作為對(duì)“賦”體下的斷語。

      ②《史記·項(xiàng)羽本紀(jì)》載項(xiàng)王“自為詩曰”,《高祖本紀(jì)》載高祖“自為歌詩曰”;《漢書·禮樂志》載“作‘風(fēng)起’之詩”、“作十九章之歌”,《王褒傳》載“上頗作歌詩”;《后漢書·文苑傳》下載“議郎蔡邕等皆賦詩”。

      ③北京大學(xué)中國文學(xué)史教研室編《先秦文學(xué)史參考資料》釋“瞍賦”說:“賦,不歌而誦;疑即今所謂‘朗誦’”(中華書局1962 年新版,第261 頁),可謂得之。

      ④如《左傳》襄公十四年載衛(wèi)獻(xiàn)公“使太師歌《巧言》之卒章,太師辭,師曹請(qǐng)為之”,“公使歌之,遂誦之”;又,襄公十六年載晉侯“使諸大夫舞,曰‘歌詩必類’。”這兩例說明“詩”是可“歌”可“誦”的。

      ⑤劉勰所謂“賦者鋪也”的定義,是繼承漢人鄭玄注《周禮》“六詩”所言“賦之言鋪,直鋪陳今之政教善惡”。而《周禮》“六詩”正是《詩序》“六義”的來源,故后來唐孔穎達(dá)《毛詩正義》又直接引鄭玄“賦之言鋪”此語解釋《詩序》六義“其二曰賦”之“賦”。

      〔1〕朱光潛.詩論〔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4.

      〔2〕駱玉明.論“不歌而誦謂之賦”〔J〕.文學(xué)遺產(chǎn),1982(2).

      〔3〕費(fèi)振剛.辭與賦〔J〕.文史知識(shí),1984(12).

      〔4〕馬積高.賦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5〕馬積高.歷代辭賦研究史料概述〔M〕.北京:中華書局,2001.

      〔6〕浦銑著,何新文、路成文校證.歷代賦話校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7〕曹虹.中國辭賦源流綜論〔M〕.北京:中華書局,2005.

      〔8〕洪興祖撰,白化文等點(diǎn)校.楚辭補(bǔ)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3.

      〔9〕班固撰,顏師古注.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2.

      〔10〕劉師培.中國中古文學(xué)史·論文雜記〔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9.

      〔11〕郭紹虞.中國歷代文論選(第四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12〕蕭滌非.漢魏六朝樂府文學(xué)史〔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4.

      〔13〕陳國慶.漢書藝文志注釋匯編〔M〕.北京:中華書局,1983.

      〔14〕劉熙載.藝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15〕阮元刻.十三經(jīng)注疏〔M〕.北京:中華書局,1980.

      〔16〕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M〕.北京:中華書局,1977.

      〔17〕劉勰著,周振甫注.文心雕龍注釋〔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1.

      〔18〕徐堅(jiān).初學(xué)記(下卷)〔M〕.北京:京華出版社,2000.

      〔19〕丁福保.歷代詩話續(xù)編〔M〕.北京:中華書局,1983.

      〔20〕章學(xué)誠著,葉瑛注.文史通義校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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