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明
家庭倫理的生動再現(xiàn)和深度剖析
——評柳長青《娘要回家》
夏元明
重讀柳長青的中篇小說《娘要回家》(《芳草》2014年第2期),又一次被感動。
《娘要回家》是柳長青鄉(xiāng)土系列“伍房灣凡人紀事”中的一篇,這篇小說無論是主題提煉,還是情節(jié)結(jié)構(gòu),還是人物塑造,還是語言表達,都達到了相當高的水準,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小說。
首先是小說主題。寫的固然是凡人小事,但折射的卻是重大的倫理主題。著名作家孫犁說過,倫理是小說最重要的因素,寫好了倫理,就寫好了人性,寫好了生命存在的意義?!都t樓夢》之所以取得了偉大的成就,與其深刻的倫理描寫不無關(guān)系。如寶玉挨打一節(jié),就因為牽涉父子、夫妻、母子等倫理關(guān)系,而觸動千千萬萬讀者的心弦。此言不虛,因為文學既是人學,而人際間的倫理關(guān)系,是人在社會中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關(guān)系。文學既要表現(xiàn)人,就不能不涉及普遍存在的倫理,更何況中國是一個以倫理、血親為主的宗法傳統(tǒng)觀念甚深的國度。開掘倫理題材,表現(xiàn)倫理主題,便是柳長青“伍房灣凡人紀事”系列的主要目標,而《娘要回家》可以說是最成功的佳構(gòu)。
《娘要回家》的故事并不復雜。小說主人公田春苗的婆婆萬美蓉二十多年前到漢口黃家當保姆,先料理臥病在床的女主人,幾年之后,女主人去世,萬美蓉又同男主人結(jié)婚,61歲當了人家的后媽。萬美蓉老年再嫁,遭到親族眾人的反對,但萬美蓉一意孤行,希望過幾天自己愿意過的舒心日子,一去不回頭,二十多年硬是沒有回過老家一次,哪怕是自己的孫子出世,小兒子結(jié)婚,大孫女出嫁,她都沒有到伍房灣踏一個腳跡??墒嵌嗄旰螅蠓蛉ナ啦挪坏桨朐拢ㄉ形礉M二七),黃家的兒女就要趕她回家。小說就是圍繞要不要老娘回家展開敘述,成功塑造了兒媳田春苗這一鄉(xiāng)村女性形象,表達了深刻的倫理主題。
人們常說“清官難斷家務事”,而家務事中,婆媳、姑嫂關(guān)系又是最復雜,最說不清道不白的。田春苗同萬美蓉之間就是這種糾纏不清的關(guān)系。論理,田春苗沒有什么過失,錯處全在婆婆一方。還在田春苗與劉志新談戀愛的時候,萬美蓉就不待見田春苗,不同意兒子與田春苗的婚事,認定田春苗是“白虎星”,娶回來于家族不利。威脅兒子,要娶可以,得建房另過,不許在老屋結(jié)婚。這實在有些蠻橫不講理,但田春苗答應了,硬是同劉志新將新屋做起來,等了三年再結(jié)婚。田春苗生下頭胎,是個丫頭,婆婆只料理出月,多一天也不肯料理,并對田春苗為女兒取名“劉陽”不滿。稱“羊都是一群群的,生了個女伢還不夠,還想生一群吶”?后來婆婆要到漢口打工當保姆,不在家?guī)Ш⒆?,田春苗是死勸活勸,萬美蓉就是不為心動,甚至撂下狠話,一輩子再不回伍房灣。后面田春苗的兒子出世,婆婆不回;女兒出嫁,婆婆也不回;小叔子結(jié)婚,婆婆還是不回。應該說這樣的婆媳關(guān)系幾乎是一個死扣,簡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如今婆婆在黃家受到了冷落,黃家的兒女要趕婆婆回來,婆婆也流露了要回來的意思,別說田春苗有可能不接受,就是田春苗的丈夫劉志新以及兩個親舅舅,都沒法在田春苗跟前開這個口。用田春苗的話說:蕎麥饃趕壽生里頭唱了的,菜花女不養(yǎng)娘不犯律條。我田春苗也要說不管那狠心的婆婆我也犯不了律條!田春苗有理由理直氣壯。但是田春苗還是沒有拒絕婆婆。她同情婆婆的遭遇,理解婆婆的處境,原諒了婆婆的過錯,勸老公養(yǎng)娘是做兒的本分。她不僅親自收拾出家里最好的屋子給婆婆準備著,而且安排人到漢口去接婆婆,還反復叮囑老公,千萬不能開口問人家要錢,就是人家主動給也不能要。一定要放硬周(肘)些,莫失了做人的骨氣。我們都有一雙手,未必還養(yǎng)不活一個老娘?說實話,聽到這樣的話,不要說劉志新流下了眼淚,就是讀者也禁不住熱淚盈眶,這才真是一個深明大義的好媳婦!
田春苗是一個深明大義的好媳婦,但田春苗身上更涵蘊了深刻的倫理主題。田春苗的意義在于,她既保有中國婦女的傳統(tǒng)美德,體現(xiàn)了中華文化傳統(tǒng)中的“孝”義,但同時又不囿于傳統(tǒng),敢作敢當,富有鮮明的時代精神。萬美蓉老年再嫁,親族中所有人都反對,兒子、女兒、兄弟無不唇焦舌敝地苦苦相勸,甚至下跪請求,但萬美蓉不為所動。萬美蓉的理由很簡單,她守寡養(yǎng)大三個兒女,而今想過幾天自己的舒心日子,為什么不可以?田春苗自然也不同意婆婆再嫁,但當婆婆去意已決,幾乎就是她一個,為婆婆說話,勸說眾人,還偷偷為婆婆辦理了結(jié)婚證明。田春苗的理由也很簡單,不能因為婆婆的事,而讓幾家人不得安生,明知勸不住管不了,還非要那樣死卡著,除了讓自個難受,讓親戚六眷跟著難受外,再就是讓兩個老的難受。這又何苦呢?不就是婆婆想再找個爹爹嗎?那就讓她找好了,她稱心如意了,舒舒服服多活幾年,不是讓我們少操幾年心嗎?一番話看起來出于無奈,背后隱藏的卻是當下所說的 “以人為本”的精神。田春苗能夠站在婆婆的立場上考慮問題,能夠力排眾議,不顧陳腐的道德約束,這種勇氣是令人欽佩的。聽她如何對丈夫說:你自個把腰桿挺直些。別個說么事,你就當面抵他,這是我屋里的事,與他們有么相干!簡直比五四時代個性解放的女性有過之而無不及。很明顯,作者設置婆媳這對復雜的關(guān)系,塑造田春苗這樣一個敢作敢當?shù)膬合毙蜗?,就是在倡導一種新的倫理道理觀念。這種觀念可以說是“孝”文化在新的時代下的闡揚和發(fā)展,是中華民族核心價值觀的體現(xiàn)。田春苗的意義是不言而喻的。
米蘭·昆德拉說過:“小說就是通過一些想象的人物對存在進行的思考。”(《小說的藝術(shù)》第103頁,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4年版)故人物是小說的關(guān)鍵。小說不能僅有好的主題,如果沒有鮮活的人物,好的主題也只能是空洞的說教。小說對生活的思考和發(fā)現(xiàn),只能通過人物加以表達,這也是柳長青自覺遵守的原則?!赌镆丶摇?,除了主題深刻外,更讓人感動的就是人物塑造,這是該小說第二個方面的特點。
《娘要回家》的主人公是田春苗,田春苗性格的鮮活和豐滿,給讀者留下了深刻印象。田春苗不是竇娥式的小媳婦,也不是劉蘭芝式的受害者,更不是傳統(tǒng)道德的化身,而是活生生的個體存在,有血有肉,呼之欲出。田春苗顯然來自于生活,但又比普通的實際生活更高,更集中。田春苗的性格不是扁平的,而是有棱有角,光芒四射。田春苗性格的突出特點是潑辣,敢作敢當,語言鋒利,不怕得罪人。但她又并非無理取鬧,將自己混同于一個潑婦。她總是有理有利有節(jié),對于她看不慣,同時又不在情理的人和事,她是敢于抨擊和奚落的。比如志新八十多歲的二伯說的陰曹地府的一番話,分明是無稽之談,是傳統(tǒng)的封建意識,背后隱藏著陳腐的“女不二夫”的道德觀念,是對婦女的壓迫和歧視。對于這樣的話,對于這樣的長輩,田春苗絲毫不客氣,她揶揄道:“二伯,你老說的這些是哪個戲里頭唱的呀?我怎么沒看過呢?這不是真的吧?”惹得二伯不滿地橫了她一眼。二姆媽嗔怪春苗不懂事,不該不聽二伯的話:“當長輩的總是在為你們好,你們莫好心當了驢肝肺就是的?!贝好绾吆咭恍?,說:“我聽灣里老人說,當初我婆婆他們孤兒寡母的時候,并沒得到大伯二伯他們幾多救濟照應,她們娘伙四個冇吃過哪個屋里一口飯冇喝過哪個屋里一口水。倒是大姆媽二姆媽都跟我婆婆打過架,這該是真的吧?”這種“犯上”的言論,也只有田春苗說得出來,也只有田春苗敢說。田春苗并非得理不饒人,也不是故意要與長輩過不去,田春苗實際維護的還是婆婆做人的權(quán)利,是生活中的公平正義。所以田春苗外表雖然兇狠,內(nèi)心卻是善良和孝順。婆婆再嫁既成事實后,為了避免灣中人飛短流長,她干脆先發(fā)制人,借到門口塘洗衣到菜園弄菜的機會,故意潑婦罵街一樣高聲喧嚷:“我婆婆要找個爹爹,我們這做兒做媳婦的沒說什么,沒去阻擋,何必要別個咸叫蘿卜淡操心做么事!”有人開玩笑,說“你婆婆跟你找了那有錢的一個爹爹,么時候叫婆婆帶回來給灣里人看下子啊”,春苗也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漢口有錢的爹爹多得很,你要是羨慕,就叫你老娘也去找一個不就得了。”有力的反擊,終于閉住了眾人的口,再也沒人拿這事嚼舌頭了。這就是田春苗的厲害!大姆媽說:“你這伢是冇吃倒虧,生在過去這個樣頂我們,多時就拖到祠堂里去跪著挨板子了?!碧锎好缁卮鸬酶纱啵骸艾F(xiàn)在不是沒有祠堂么?就是有祠堂我也不得怕!”多么堅定和自信啊。試比較一下《白鹿原》中的田小娥,田春苗對自己命運的把握多么令人欽佩!
田春苗性格的另一面就是不記仇,不念舊惡,善于體貼人,善于站在別人的角度考慮問題,講道理,懂孝道,是個十足傳統(tǒng)意義上的孝順兒媳。論理,田春苗有充分的理由恨婆婆,不是她田春苗不仁,實在是婆婆不義。她還沒過門,婆婆就認定她是個白虎星,不同意兒子同她的婚事,設法刁難她。嫁過來后,不幫她帶孩子,連女兒出嫁這樣的大事,婆婆都不回來打個照面,這樣的婆婆田春苗完全可以拒之門外。所以,包括丈夫劉志新在內(nèi),所有人都知道婆婆的不是,都知道田春苗的委屈,婆婆要回家,大家連跟田春苗商量都不敢。黃家打來電話,劉志新只能偷偷接聽。但是田春苗的作為大大出乎眾人預料,她不僅同意婆婆回來,而且主動收拾房屋,漿洗好被套,派人到漢口接婆婆。田春苗也不是沒有檢過婆婆的過,甚至婆婆落難她多少也有點幸災樂禍,但說到底婆婆還是婆婆,長輩就是長輩。她對丈夫說:“你老娘把話都說到了這個程度,也實在是可憐。說明她在那邊真的待不下去了,真的是走投無路了,也對那邊的人灰心了。你趕緊想辦法把老娘接回來?!蓖ㄇ檫_理,充分體現(xiàn)出善良品質(zhì)。既潑辣堅韌,又通情達理,既傳統(tǒng),又現(xiàn)代,這樣的性格,這樣的形象,可以說近年鄉(xiāng)土倫理小說中少見。
除了田春苗,其他次要人物,比如田春苗的丈夫劉志新,劉志新的姐姐志紅,還有隱于后場的婆婆萬美蓉,都寫得很生動細膩,呼之欲出。為什么作者能做到這一點?除了前文說過的,作者有深厚的生活基礎(chǔ)之外,再就是作者善于從現(xiàn)實的倫理關(guān)系中挖掘人物的心理,表現(xiàn)人物內(nèi)心的曲折,使人物的一言一行既有現(xiàn)實的生活依據(jù),又有內(nèi)在的心理動機,每一個人物都合情合理,每一個人物都體現(xiàn)出現(xiàn)實的倫理情感,使人物成為真正有根的存在,而不是拼貼出來的畫片。這一點是《娘要回家》在藝術(shù)上成功的第三條經(jīng)驗。
首先是田春苗,她的糾結(jié)在于,婆婆于她有過,她有理由恨婆婆,但婆婆是長輩,且守寡養(yǎng)大三個兒女,也有值得同情的一面,況且婆婆也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quán)利,所以她雖然對婆婆有所不滿,話語中對婆婆的現(xiàn)實處境多少有些幸災樂禍,但說到底,同情和孝順戰(zhàn)勝了狹隘,最后還是欣然接回了婆婆。田春苗的性格張力就來自于這種內(nèi)在的倫理沖突。所以田春苗逮住機會也要發(fā)點牢騷,當志新勃然大怒,質(zhì)問春苗為什么要笑話他老娘時,田春苗得理不饒人:“你老娘就是生得賤,就是心太狠,就是自作自受!當年我那樣請她求她,她都不回來,如今人家不要她了再想回來,沒門!”但這只是田春苗激動時的氣話,而事實上,在說這話之前,她就做好了迎接老娘回來的準備。而且就在當年老娘再嫁的時候,有人說老娘既然將自己嫁了,就不能再要她回來,田春苗就留下了活話:“吃蘿卜剝一截吃一截,將來的事將來再說!”所以田春苗同意婆婆回來,并不是一時心血來潮,是早有心理準備。而面對丈夫的責備,她又不妨耍點小脾氣,兩面都合乎情理。這就是從生活出發(fā),深入體貼人物的結(jié)果。如果作者一味要塑造一個高大全的兒媳婦,處處寫她的懂事、孝順,寫她的不計個人恩怨,那才叫脫離生活,胡編亂造。
再說春苗的丈夫劉志新。表面看劉志新是一個性情溫和的“妻管嚴”,什么都聽春苗的,一切均由田春苗作主。而在對待老娘回家的問題上,他似乎也有些優(yōu)柔寡斷,拿不定主意。其實他的性格也是棱角分明的。他理解春苗的委屈,敬重春苗的人品,所以處處隨順著春苗。但當他發(fā)現(xiàn)春苗對自己的老娘有所不恭的時候,他也是敢于勃然大怒的。他對老娘,一方面有抱怨,甚至有恨,另一方面又深為老娘的現(xiàn)實處境憂慮。他清楚老娘在黃家,雖然餓不死也凍不死,但肯定會被活活氣死。老娘幾十年沒有向人低過頭,而現(xiàn)在卻活得沒有尊嚴,他做兒子的焉能放心得下!他能夠?qū)⒗夏锏默F(xiàn)實生活處境提高到人格尊嚴的高度來認識,所以只要傷及老娘的人格,哪怕是田春苗,他也是決不寬容的。所以劉志新也是富于性格張力的形象,而他的張力也是來自于現(xiàn)實倫理。如果不是受到現(xiàn)實倫理的雙重擠壓,劉志新的性格魅力也不會得到如此精準的表現(xiàn)。
還有劉志新的老娘萬美蓉,這也是不得不說幾句的形象。萬美蓉的所作所為看似不可理喻,但如果從其多年守寡,含辛茹苦養(yǎng)育子女這個角度來考慮,她的乖張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這種寡居的生活,會造成她性格的扭曲。她無法信任她不了解的女性,放心將兒子交給她;而一旦認識到這種局面無法扭轉(zhuǎn)時,她只有尋求自己的安逸。這也是現(xiàn)實倫理對她性格的鍛造,并不是作者刻意為之的結(jié)果。所有這些都說明,《娘要回家》不僅生動地再現(xiàn)了現(xiàn)實生活中的倫理關(guān)系,挖掘出倫理關(guān)系中深層的道德精神,而且人物也是在現(xiàn)實倫理關(guān)系中得到合情合理的刻畫。倫理是一張網(wǎng),網(wǎng)住了人物、主題、心理,使小說成為一個藝術(shù)整體,不枝不蔓,不牽不強,有如流水一樣的自然。
最后要說到語言?!赌镆丶摇返恼Z言極富特色,既帶有濃厚的地方色彩,又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有極強的表現(xiàn)力。記得有一位北京的編輯,批評下面的業(yè)余作者不善于用普通話寫作。其實這個編輯的批評是似是而非的。真正意義上的普通話是什么話?有誰能夠用標準的普通話寫作?哪部作品可以成為普通話寫作的范本?我看找不出來。這方面我同意于堅的看法。于堅將語言分為軟硬兩種,普通話就是一種干枯生澀的硬語言,他只要操普通話寫作就會變得思維僵硬。而方言卻是軟性的,可以讓他感到生活和生命的溫度。我認為這種看法是正確的。我甚至要說,真正富于生命和文化的語言只能是方言,而不是普通話。普通話可用于交際,卻不適宜于藝術(shù)創(chuàng)造。魯迅的越東方言,沈從文的湘西方言,老舍的北京方言,都成為文學史上的杰作。所以方言運用得當,是一定會創(chuàng)造出藝術(shù)精品的。柳長青是鄂州人,他寫小說帶有濃厚的鄂州味。除了極個別方言詞不大會讓人明白,比如“硬周”,也就是有骨氣,大部分方言詞不僅不會影響理解,甚至還會帶來特別的效果。比如“硬周”一詞,我想作者可能寫錯了,如果寫作“硬肘”,不僅可以理解,甚至比有骨氣更有效果。再比如志新說的:“你說不把老娘接回來吧,我又怕老娘在那里受人揣,被人欺負?!薄按А碑斒恰磅摺保簿褪峭妻蛔鹬刂?,比欺負更形象。還有老二伯說的:“你怎么總是撮反手呢?”說田春苗與人對著干?!按榉词帧碑斪鳌按攴此鳌?,是拿搓繩子作比方的,即與常人兩樣,也很形象。這些都是方言的魅力。但《娘要回家》真正令人欣賞的,更多的是從口語中提煉出來的生動語言,對刻畫表達人物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比如春苗婆婆的話:“你硬要把個白虎星娶進門,那你就單另去做個屋,我不和她在一個屋里進出?!薄斑M出”就很有表現(xiàn)力,比某些書上的“不與你同處一個屋檐”要新鮮得多。又如婆婆不給春苗帶孩子,春苗都跳起來了,說這孩子又不是我?guī)淼摹@夏镎f:“你莫彈莫跳。我管了一代人,各管各一代?!薄澳獜椖倍嗝瓷鷦?,富于幽默感,當時吵嘴的場景歷歷可見。很多作家都談到向生活學習語言,生活語言是最鮮活的,是最富表現(xiàn)力的,《娘要回家》的成功再次證明了這一點。
黃岡師范學院文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