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慧婕

摘 要：《說文解字》從“句”之字共有32個(gè)，全部為形聲字。許慎在標(biāo)注讀音時(shí)不但采用“從某某聲”的方法，還用了“從某某聲，某亦聲”的標(biāo)注方法?！墩f文解字》從“句”的字分別表示“曲”義，“小”義等，這是形聲字的聲符示源的結(jié)果。

關(guān)鍵詞：說文解字 ?“句”聲字 ?亦聲字 ?聲符示源

一、“句”字釋義

《說文·句部》：“曲也，從口丩聲。凡句之屬皆從句?！薄皝L”上古音為見母幽部，“句”上古音為見母侯部，見母雙聲，韻部侯幽旁轉(zhuǎn)，古音相近?！墩f文解字句讀》：“古無章句，亦有語句，故從口也，語必委折，故得曲義，丩繚亦曲，聲亦兼義，因之凡曲皆曰句?！盵1]《說文解字注》：“凡曲折之物，侈為倨，斂為句?！盵2]“句” 即謙恭也，表人斂胸勾曲之情狀。“凡地名有句字者皆謂山川紆曲，如句容、句章……”“凡章句之句亦取稽留可鉤乙之意。”從這三句話中可以看出“句”有“曲”意。朱駿聲在《說文通訓(xùn)定聲》中說：“句，從丩口聲，當(dāng)讀如今言鉤，俗作勾?！边@些“句”字亦作“勾”，讀若“勾”，取其“曲”之義。[3]

二、《說文》從“句”字編排情況

《說文解字》里含有“句”部件的字有：拘、笱、鉤、翑、雊、、痀、佝、絇、軥、玽、茍、跔、敂、鴝、朐、枸、邭、昫、耇（耈）、欨、駒、狗、鼩、煦、竘、姁、蚼、、劬、斪、（酗）。全部為一般意義上的形聲字，《說文》在對(duì)這些字標(biāo)注讀音的時(shí)候，大多數(shù)按照“從某某聲”的方式標(biāo)注，但是拘、笱、鉤和雊是按照“從某某聲，某亦聲”來標(biāo)注，作為形聲字的一種特殊形式——亦聲字來處理的。同時(shí)為同是“句”聲的“拘、笱、鉤”另立一“句”部。

以“據(jù)形系聯(lián)”為歸字原則的《說文》，沒有把所有含有“句”部的字分別歸入其所屬之部首，卻一反常規(guī)地單獨(dú)為“拘、笱、鉤”建立句部。這就引起后世學(xué)者的爭議。如馬敘倫明確地說：“句當(dāng)入丩部，此丩之轉(zhuǎn)注字，口丩旁紐雙聲，兼疊韻。拘入手部，笱入竹部，鉤入金部，句入丩部，則句部可刪也?！盵4]認(rèn)為許慎這是自亂其例。

《說文》里的拘、笱、鉤這三個(gè)字，許慎完全可以按照形聲字的慣例“從某某聲”來注音，那他為什么要單獨(dú)建立“句” 部并用亦聲字來標(biāo)注這三個(gè)字呢？我們來仔細(xì)分析一下這三個(gè)字。拘，止也。從句、從手，句亦聲。笱，曲竹捕魚笱也。從竹、從句，句亦聲。鉤，曲也。從金、從句，句亦聲。我們可以看出來這三個(gè)字的共同特點(diǎn)即“句”不但表音而且表意。雖然“手”、“竹”、“金”表示與字義有關(guān)的行為或字義的類屬，但聲符“句”的“曲”義才是這三個(gè)字的中心意義。正如段氏所言“按句之屬三字皆會(huì)意兼形聲。不入手竹金部者，三字皆重句，故入句部?！边@是其一。其二，拘、笱、鉤這三個(gè)字都和“曲”的意思有關(guān)系，聲音相同或相近，所以同源。都是在“句”上加形符“手”、“竹”、“金”得來的。拘，舉朱切。笱，古厚切。鉤，古矦切。這三者中古音相同或相近，意義都與“曲”有關(guān)，是同源字。所以許慎為其另立句部，充分體現(xiàn)了許慎已認(rèn)識(shí)到形聲字中聲符具有示源功能。但是許慎沒有把同是亦聲字的雊（雄雌鳴也。雷始動(dòng)，雉鳴而雊其頸。從隹、從句，句亦聲。）歸入句部，的確有失妥當(dāng)。

亦聲字在形聲字里雖然不多，但卻是我們分析文字時(shí)不可忽視的一個(gè)方面。亦聲字彌補(bǔ)“六書”說的一個(gè)不足，有的形聲字偏旁既表義又表音。如果單純地按照六書分析，那么這類字無論歸入會(huì)意或歸入形聲，都無法準(zhǔn)確地反映聲旁表音又表意的雙重作用，而亦聲字的出現(xiàn)正使這類字有了歸宿。如蔣善國先生所早已指出的：“亦聲字是漢字由象形文字演進(jìn)到標(biāo)音文字的一種過渡形式……它是純形聲字的先鋒。”[5]從漢字演化的角度看，亦聲字是漢字演進(jìn)史中一個(gè)重要的階段。

三、《說文》從“句”字分析

（一）“圓曲義”

拘 《說文》：“止也。從句、從手，句亦聲?！薄稘h書·司馬遷傳》：“使人拘而多畏?！鳖亷煿旁唬骸熬?，曲礙也?！薄盾髯印ゅ蹲罚骸捌淞饕?，埤下裾拘，必循其理。”注：“拘讀為鉤，曲也?！?/p>

笱 《說文》：“曲竹捕魚笱也。從竹、從句，句亦聲。”《詩·鄴風(fēng)·谷風(fēng)》：“勿逝我梁，勿發(fā)我笱?！薄睹珎鳌罚骸绑眩圆遏~也。”朱熹注：“茍，以竹為器，而承梁之空以取魚者?！?/p>

鉤 《說文》：“曲也。從金、從句，句亦聲。”玉篇：“鉤，曲也，所以鉤懸物也?！敝芏Y春官巾車：“金路鉤。注：“故書鉤為拘?！?/p>

翑 《說文》：“羽曲也。從羽、句聲?！薄稜栄拧め尗F》：“馬前足皆白，暇;后足皆白，翑?！薄稜栄拧纷鳛轳R名的“翑”無疑是借來表聲音的假借字。

雊 《說文》：“雄雌鳴也。雷始動(dòng)，雉鳴而雊其頸。從隹、從句，句亦聲。”《史記卷二八》：“登鼎耳雊，武丁懼?！薄镀咝揞惛濉ぞ砣ぬ斓仡悺罚骸帮綦g，雉，文明之禽，陽鳥也;雊，雌雄之同鳴也，感于陽而后有聲?！?/p>

《說文》：“鐮也。從刀、句聲?！薄斗窖浴ぞ砦濉罚骸柏祝躁P(guān)而西，或謂之鉤，或謂之鐮，或謂之鍥?！辩牭斗菑澢鷦t不能成其功。

痀 《說文》：“曲脊也。從疒、句聲?！卑瘩劚?。成疏：“痀僂，老人曲腰之貌。”

佝 《說文》：“務(wù)也。從人、句聲?！薄睹魇肪矶啪拧罚骸坝揽等烁辜?，佝僂行。”《莊子·達(dá)生》：“仲尼適楚，出于林中，見佝僂者承蜩，猶掇之也?！?/p>

絇 《說文》：“纑繩絇也。從糸、句聲。”《儀禮·士冠禮》靑絇繶純。注：“絇之言拘也。以為行戒，狀如刀衣，鼻在屨頭?！?/p>

軥 《說文》：“軛下曲者。從車、句聲?！薄夺屆罚骸般^車以行為陣，鉤股曲直有正，夏所制也?！?/p>

跔 《說文》：“天寒足跔也。從足、句聲?！薄队衿罚骸昂畠鍪肿阙牪簧煲病！壁犝撸淝簧熘?。

朐 《說文》：“脯脡也。從肉、句聲?！倍斡癫迷唬骸巴赐б病：涡葑ⅰ豆颉吩唬骸恍?，申曰艇。胸艇，就一艇析言之，非謂艇有曲直二種也。”

耈 《說文》：“老人面凍黎若垢。從老省、句聲?！薄夺屆罚骸奥T，垢也。皮色驪悴，恒如有垢者也?；蛟缓T?！?/p>

斪 《說文》：“斫也。從斤、句聲?！薄稜栄拧め屍鳌窋讛嶂^之定。注：“鋤屬”。

枸 《說文》：“木也，可為醬，出蜀。從木、句聲?！薄都崱ぜ岔崱罚骸皹?gòu)，木曲枝構(gòu)，或省?！薄对姟ば⊙拧纺仙接需邸?/p>

（二）從“句”得聲有小義

駒 《說文》：“馬二歲曰駒，三歲曰駣。從馬、句聲。”注：“六尺以上馬，五尺以上駒?！薄稜栄拧め尗F》伭駒，褭驂。注：“伭駒，小馬，別名馬驂?！?/p>

狗 《說文》：“孔子曰：狗，叩也。叩氣吠以守。從犬、句聲?！薄稜栄拧め屝蟆肺闯珊粒?。注：“狗子未生毛者?！?/p>

鼩 《說文》：“精鼩鼠也。從鼠、句聲?！睗h書東方朔傳如淳注曰：“鼱鼩，小鼠也。音精劬。據(jù)爾雅釋文，字林有鼱字。”

（三）從“句”聲，借來表音

玽 《說文》：“石之次玉者。從玉、句聲。讀若茍。”《宋史卷一一九·志第七二》：“建炎四年，南平王薨，差廣南西路轉(zhuǎn)運(yùn)副使尹東玽充吊祭使，賜絹布各五百匹，羊、酒、寓錢、寓彩、寓金銀等?！?/p>

茍 《說文》：“艸也。從艸、句聲?！薄栋倩ㄉ取罚骸捌埛侵佑鐾模d子），幾見扇迎桃葉（桃花）?！?/p>

敂 《說文》：“吹也。一曰：笑意。從欠、句聲?！薄吨芏Y·地官·司關(guān)》：“凡四方賓客敂關(guān)，則為之告。”

鴝 《說文》：“鴝鵒也。從鳥、句聲?！薄墩滞ā罚骸坝置烁纭！薄队拿麂洝吩疲骸拔逶挛迦?，翦其舌端使圓，敎令學(xué)語，能人言?！?/p>

邭 《說文》：“地名。從邑、句聲?！?/p>

昫 《說文》：“日出溫也。從日、句聲。北地有昫衍縣?！薄队衿罚骸芭?。同煦。”《淮南子·原道訓(xùn)》：“昫嫗覆育?！?/p>

欨 《說文》：“吹也。一曰：笑意。從欠、句聲。況于切?！薄独m(xù)資治通鑒·卷第三十一》：“與吏卒語，欨欨惟恐傷人，人皆喜之。”

煦 《說文》：“烝也。一曰：赤皃。一曰：溫潤也。從火、昫聲。香句切?！薄洞筇拼笏]福寺故大德康藏法師之碑》：“韶光煦然潤氣蒸兵?！?/p>

竘 《說文》：“健也。一曰：匠也。從立、句聲。讀若齲。《淮南子卷十八·人間訓(xùn)》;“其始成，竘然善也，而后果敗?！?/p>

姁《說文》：“嫗也。從女、句聲。況羽切?！薄墩f文解字注》：“然則姁亦母?jìng)犚?。師古曰。呂后名雉。字娥姁?！薄稘h書·外戚恩澤侯表》：“扶柳侯呂平，以皇太后姊長姁子侯?！?/p>

蚼 《說文》：“北方肓蚼犬，食人。從蟲、句聲?！薄渡叹龝まr(nóng)戰(zhàn)第三》：“今一人耕，而百人食之，此其為螟螣蚼蠋亦大矣?！?/p>

《說文》：“ 屬，頭有兩角，出遼東。從黽、句聲?！薄都崱罚骸包?，水蟲名。似龜，皮有文?！?/p>

劬 《說文》：“勞也。從力、句聲?！薄队衿罚骸佰緞冢∫??！薄对姟ば⊙拧分佑谡?，劬勞于野?！秱鳌罚骸安】嘁病！薄逗鬂h書卷八四·列傳第七四》：“夙夜劬心，勤不告勞，而今而后，乃知免耳。”

（酗）《說文》：“醉醟也。從酉、句聲。”《前漢·趙充國傳》：“數(shù)醉羌人。”

注釋

①王筠.說文解字句讀[M].北京：中華書局，1984（141）

② 段玉裁.說文解字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156）

② ?朱駿聲.說文通訓(xùn)定聲[M].北京：中華書局，1984：263.

③ ?馬敘倫，著.說文解字六書疏證（第5-6卷）[M].北京：科學(xué)出版社，1985.4：16.

④ ?蔣善國，著.漢字的組成和性質(zhì)[M].文字改革出版社.1960：96.

參考文獻(xiàn)

[1] 王力.同源字典[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