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飛宇,楊善華,張雨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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鑲嵌式公益扶貧模式與反思——對K基金會扶貧模式的個案研究
孫飛宇,楊善華,張雨晴
[摘要]在目前中國大陸地區(qū)的公益組織所參與的地方扶貧實踐中,一般都存在著參與程度不高、人力資源不足、與地方政府之間合作關系較弱等問題。文章從組織社會學的視角出發(fā),通過對一個扶貧性公益組織K基金會的組織結構與行為模式的研究,試圖提出一種社會公益組織參與扶貧活動的新模式——鑲嵌式公益扶貧模式。我們發(fā)現(xiàn),該基金會的組織結構與行為模式可以較好地彌補目前公益組織的扶貧實踐所存在的各類問題。與此同時,這一組織結構與行為模式也為該基金會帶來了其他方面需要注意的問題。
[關鍵詞]扶貧模式;社會公益組織;鑲嵌式公益扶貧
從改革開放迄今,中國大陸的慈善公益事業(yè)已經經歷了三十余年的發(fā)展歷程。在這三十余年中,社會公益組織從無到有,扮演了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它們在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積極推進公益事業(yè),對推動社會精神文明建設,促進社會和諧發(fā)展起到了重要影響。對于社會公益組織的研究也日益成為社會科學界的一個重要領域。
社會公益組織在中國大陸的出現(xiàn),有其重要的歷史背景。在改革開放之后,原來以單位制為重要特征的整體性政治社會制度發(fā)生了松動,社會所獲得的自由度增加,政府權力開始從部分領域中退出,市場和社會逐步獲得了更大的自由。在這一背景之下,社會公益組織開始登上歷史舞臺,在慈善公益的領域中開始發(fā)揮重要的作用。在該領域中的一個重要方面,是與對貧困及扶貧的再認識相關的社會公益活動。三十年來,中國社會公益扶貧模式也歷經了各種變化??梢哉f,到目前為止,在公益扶貧模式方面,中國大陸的社會公益組織仍然處于摸索的階段,存在著各種問題和不足。在我們看來,這首先與對于貧困和扶貧模式的理解有關。在對中國大陸地區(qū)的各類公益扶貧模式的研究之后,從2012年開始,我們對一個大型國際性NGO組織K基金會進行了參與式觀察和研究,發(fā)現(xiàn)并總結出了一種新型的公益扶貧模式。
扶貧工作的開展首先建立在“貧困”標準的界定和理解之上。如何界定“貧困”,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政府和社會公益組織的扶貧實踐。因此,在考察社會公益組織如何參與扶貧實踐之前,我們首先需要厘清“貧困”問題界定和認識上的不同面向。
在過去三十年中,我國政府與學界關于“貧困”與“扶貧”的理解發(fā)生了相當大的變化。這一變化的內在線索在于,非經濟指標逐漸在對于貧困的認識中占據(jù)了越來越重要的位置。
從1978到2000年之前,我國政府一直使用絕對貧困標準線,來衡量和定義“貧困”的問題(劉海英,2011)。與之相應,這一時期學界也主要將經濟指標視為“貧困”標準,但在對“貧困”成因的認識上則有所轉變。20世紀八九十年代,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步確立、經濟領域改革轉型深化和國民經濟的迅速發(fā)展,研究者關于貧困的認識逐漸從關注經濟主體轉為關注經濟結構中的關鍵因素,特別是市場經濟體制下的市場要素。從90年代中后期至新世紀初,國家開始對單一追求經濟發(fā)展的模式有所反思。在由國家主導的扶貧綱領中可以看到,衡量“貧困”問題的標準和基于此而制定的扶貧計劃進一步發(fā)生轉變,非經濟指標的重要性逐步上升,這尤其體現(xiàn)在中共中央、國務院相繼頒布的《中國農村扶貧開發(fā)綱要(2001-2010)》(以下簡稱《綱要1》)、《中國農村扶貧開發(fā)綱要(2011-2020)》(以下簡稱《綱要2》)。與此相關,這一階段學界對于農村貧困問題的研究也進一步深化、視野逐步放寬:由單一的經濟視角轉為復合的社會視角,單一的貧困成因探析轉變?yōu)樽⒅刎毨顚佑绊?。與以往將提高經濟水平視為解決貧困的唯一手段不同,研究者們開始將貧困本身作為分析對象,試圖理解處于貧困狀態(tài)中的個人和群體所面臨的困境,并對貧困可能帶來的社會影響加以深入討論。
值得注意的是,也是在這一時期,中國學界對貧困問題的研究開始借鑒世界范圍內學者的研究。后者的結論與中國政府和本土學界對貧困及扶貧理解的變化不謀而合,都開始強調對貧困問題的整體性理解,強調經濟因素之外的其他方面。大體而言,這一借鑒分為三個主要來源:首先,是從20世紀60年代以來,西方學者們提出的對貧困地區(qū)進行人力資本投資、提高人口素質和能力的主張。其次,對于市場要素、市場化行為以及新的組織要素的重視(舒爾茨,1999)。這兩個方面的典型代表分別是經濟學家阿瑪?shù)賮啞ど褪鏍柎摹W詈?,是在過去幾十年里,在國際上取得了巨大成效的社會公益組織的扶貧實踐(毛維準,2011)??傮w而言,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西方經濟學普遍開始指出新古典增長模型的缺陷,提出將人力資本內生化的新增長理論,同時開始重視非政府組織(NGO)的參與式扶貧工作。受此影響,對于社會公益組織的重視,對于人力資本和人的素質能力提高的強調開始越來越成為我國扶貧策略中的重要部分。
受上述關于貧困與扶貧理念發(fā)展的影響,我國的扶貧實踐及其模式也發(fā)生了相應的變化:社會公益組織參與扶貧實踐的重要性日益凸顯出來,進而對于社會公益組織的扶貧模式的討論也日益成為學界相關領域的討論熱點。
(一)扶貧模式的一般分類
何謂“扶貧模式”?這一術語最早由中國(海南)改革發(fā)展研究院“反貧困研究”課題組于1998年提出,旨在尋找一個有效的組織形式和運轉機制,把政府和社會的力量凝聚起來并傳遞給貧困地區(qū)和貧困人口(王浴青,2011;蔣萍,2012)。它是扶貧主體運用一定的生產要素和資源,利用一定的方法和手段作用于扶貧客體,促進扶貧客體脫貧致富的方式、方法和措施的總稱(趙昌文、郭曉鳴,2000;霍瑜,2007;蔣萍,2012)。其結構可以簡單表示為:扶貧模式=扶貧主體+扶貧投入要素+扶貧客體(蔣萍,2012)。
具體而言,在目前學界的研究中,主要存在以下幾種對扶貧模式的一般分類:(1)按照扶貧主體不同,分為國際組織扶貧、政府主導型扶貧、企業(yè)主導型扶貧、農業(yè)技術協(xié)會扶貧、對口扶貧和民間扶貧;(2)按照扶貧主體與扶貧客體的關系不同,分為救濟式扶貧、開發(fā)式扶貧和參與式扶貧;(3)按照扶貧主體投入的扶貧要素不同,分為科技扶貧、物質扶貧、財政扶貧、旅游開發(fā)扶貧、文化教育扶貧和信貸扶貧(趙昌文、郭曉鳴,2000;蔣萍,2012);(4)按照扶貧客體的脫貧地域劃分,可分為就地扶貧和異地遷移扶貧;(5)按照扶貧資源分配的對象不同劃分,可分為區(qū)域(社區(qū))扶貧和直接扶貧到戶(趙昌文、郭曉鳴,2000)①此外,李昌平在2006年的文章《開發(fā)式扶貧模式檢討中》提出了“維權式扶貧”“補償式扶貧”和“補償式扶貧”的觀點。。
上述從不同角度對扶貧模式的一般分類既非互相對立,亦不能簡單并列。簡單的物質扶貧將一些生產、生活所需的物資提供給扶貧客體,屬于救濟式扶貧,又被稱為“輸血”式扶貧;而科技扶貧、產業(yè)扶貧等是通過提供扶貧客體缺少的技術、資金、文化等要素,“助其自助”,屬于開發(fā)式扶貧,也被稱為“造血式扶貧”(蔣萍,2012)。在目前的扶貧格局當中,后者已占據(jù)了主導地位。
(二)政府扶貧與社會扶貧
1.政府主導的扶貧:從救濟式到開發(fā)式模式。從扶貧主體的角度來說,在中國大陸,政府主導的扶貧一直都占據(jù)著最為重要的角色。以1994年的《國家八七扶貧攻堅計劃》為標志,政府扶貧形式從救濟式扶貧到開發(fā)式扶貧的轉變。2000年之后相繼頒布的兩次《中國農村扶貧開發(fā)綱要》中,均明確規(guī)定了扶貧工作的開發(fā)式扶貧的方針原則,而其中心則仍然在解決溫飽問題(中共中央、國務院,2001)。
政府主導下的扶貧實踐取得了極大成效①但也有學者指出,貧困人口的下降并非扶貧實踐的成果,而是改革開放后經濟體制變化,如家庭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實行的后果。:貧困地區(qū)的生存和溫飽問題基本得到解決,農村貧困人口比重大幅度下降)。但其面臨的巨大的挑戰(zhàn)是:在此扶貧成就的巨大“光環(huán)”之下,“久扶不脫貧”“返貧”、相對貧困和新貧困群體持續(xù)存在(汪力斌、周源熙,2010)。單一的政府扶貧模式已經不能滿足形式的發(fā)展,越來越顯現(xiàn)出如邊際效用遞減、扶貧效率下降的問題。
2.社會性的扶貧實踐:參與式扶貧。隨著政府治理模式和體制的轉變與社會公益組織在中國的迅速發(fā)展,公益組織②事實上,社會公益組織內部也存在極大的異質性,尤其在中國,許多NGO組織都受到政府的支配和影響。王名、賈西津將改革開放以后發(fā)展起來的NGO組織區(qū)分為兩種:自上而下的和自下而上的,并進一步認為這代表了公民社會的兩條道路。前者是政府改革的產物,來自黨和政府的相關機構;后者是經濟、社會民主化進程的后果,來自市場、社會、海外等開放競爭世界。我們這里指的主要是后者。開始承接政府逐步轉讓給社會的部分職能(王亞娟,2008)。與政府扶貧相比,社會公益組織憑借其運作靈活、效率高、成本相對較低等優(yōu)勢,逐漸在扶貧實踐中扮演起重要的角色(毛維準,2011)??梢哉f,在當前的扶貧工作中,“政府+中介組織+農戶”的扶貧結構已逐漸形成(盧淑華,1999;趙昌文、郭曉鳴,2000)。
一般而言,公益組織主要采取的是參與式扶貧的模式。所謂“參與式扶貧”,是指村民不只是被動地接受外來援助,而是主動尋求自我脫貧的契機,由扶貧客體轉變?yōu)榉鲐氈黧w。參與式扶貧的核心是賦權。具體而言,是賦予村民以發(fā)言權、分析權、決策權,從項目識別、實施到監(jiān)測,都充分尊重村民的意見,同時使其承擔落實項目所要承擔的責任和義務,而外來專家和干部則只是協(xié)助者。一般認為,參與式扶貧可以提高農戶的參與意識,而避免形成對幫扶的依賴,使其可以真正“自立”(趙昌文、郭曉鳴,2000;杜旻,2006;王亞娟,2008;毛維準,2011,載于劉海英,2011)。
但參與式扶貧同樣暴露出一系列問題。首先,參與式扶貧的賦權理念顯然帶有一定的政治色彩,和現(xiàn)代西方政府管理理念不謀而合,加之大量NGO組織都來自于國外,某些學者認為這種扶貧模式帶有一定的政治訴求(朱曉陽、譚穎,2010)。所謂的注重“地方”的視角實則帶有極強的現(xiàn)代性色彩。其次,雖然參與式扶貧要求貧困村民平等參與到決策過程中,但受制于實際的權力結構,貧困人群的話語是極為缺乏的,所謂參與可能會流于形式,實際決策過程仍然由精英和官員主導(中國發(fā)展研究基金會,2007)。
此外,社會公益組織在實際運作中,在如何整合政府、市場與農戶之間的需求時,也面臨著一系列的問題,包括村民參與程度不高,公益組織發(fā)展能力有限以及與政府之間的合作較弱等問題。
從2012年開始,我們對一個大型國際性NGO組織K基金會進行了參與式觀察與研究③K基金會于2007年成立于香港。作為一個非政府類社會公益組織,K基金會的主要工作,是面向中國大陸及香港地區(qū)的貧困問題,試圖尋找出一整套的解決方案與行為模式。到目前為止,K基金會已經在中國大陸的12個省份,分別選取了一個國家級的貧困縣作為試點縣,并進而在各個試點縣,選取了一個貧困的山村作為試點村,在該試點村中探索解決“三農”問題的切實方案。。K基金會是一家以在大陸地區(qū)的扶貧工作為主要工作內容的基金會組織。我們對于這一基金會的重視源自于其獨特的工作視角與組織行為模式。從理念層面來說,該基金會對于貧困與扶貧的理解頗為符合上述理念的發(fā)展歷史。它首先重視培養(yǎng)人的素質與能力,以求有效降低貧困。此外,與其他社會公益組織不同的是,該基金會特別強調了對于扶貧工作的“整體性”理解方法,希望能夠在其工作中采取整體性的研究態(tài)度來對待扶貧問題,在組織和工作內容上以“教育”“產業(yè)”“醫(yī)療衛(wèi)生”和“環(huán)境與水資源”四個方面為扶貧工作的切入點,然而其工作的視角卻是作為整體的地方性社會。在工作時間方面,該基金會要求在每一個扶貧點都要建立地方性組織,該地方性組織要以15年的時間來對試點村莊進行全方位的扶貧工作。從2007年組織成立開始,到2014年,該組織已經從最初的一個扶貧基地,發(fā)展到了12個農村的扶貧基地和2個城市的扶貧基地,組織成員也從最初的幾個人發(fā)展為現(xiàn)在的數(shù)百人。在調研中,除了切入視角之外,最為吸引我們注意的是該組織獨特的組織結構形式與扶貧行為模式。我們認為,這兩點為該公益組織的成功運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一)“鑲嵌式”結構的產生
雖然參與式扶貧已經成為當前中國大陸NGO組織較為普遍的行為模式,但是一般而言,在中國大陸的國際性NGO組織,都存在著與政府之間合作較弱、村民參與程度不高的問題。應該說,這一問題同時源于公益組織與政府兩者(趙繼成,2008;李昌平,2002)。在國內,社會公益組織在扶貧領域的實踐缺乏完善的法律認可和社會支撐環(huán)境,這使得其法律地位和公益職能不明確,身份界定模糊不清。此外,就整個社會而言,普遍對公益組織的認知程度有限。因此,在實際運作中,公益組織與貧困村民、基層政府的互動中頗為困難(鄭功成,2002;陳元,2007;毛維準,2011,載于劉海英,2011)。這一狀態(tài)使得許多國際型基金會的工作非常困難,因為它們與地方政府之間,不合作難以入場;合作則有失獨立性原則的風險(郭占峰,2012)。
在這一背景下,秉承著全方位參與的扶貧理念,從2007年開始,K基金會總結當時社會公益組織的基本模式與不足,嘗試進行了一種全新的基本組織形式。我們將其稱為“鑲嵌式扶貧模式”。從總體上來說,該組織在結構上分為兩個部分:組織總體性的七個部門和分散在全國十二個扶貧試點縣的“扶貧基地”。在七個部門中,除了必要的財務、安全規(guī)范以及人力資源部門之外,另外四個部門分別負責相應的扶貧實踐活動,也就是“教育”“產業(yè)”“醫(yī)療衛(wèi)生”和“環(huán)境與水資源”四個工作內容。在組織的結構設置方面,該組織充分體現(xiàn)出了對地方政府的重視與合作的意愿?;饡诿恳皇〉墓ぷ鞫家院褪≌臏贤▍f(xié)商為開始。在協(xié)商之后,根據(jù)與各省級政府間的協(xié)議,基金會要在扶貧試點縣建立扶貧基地。各個扶貧基地是K基金會的最為重要的扶貧工作載體,作為一個在地方的常設機構,有其具體的組織和辦公地點。在組織層面上,扶貧基地的基本結構模仿基金會的總體結構,由主任、副主任與四個工作內容的“主管”以及其他相關人員構成。每一個基地都要在當?shù)乜h政府注冊登記,作為一個合法的地方性組織而存在,與此同時,為了避免社會公益組織淺嘗輒止的通病,每一個基地的工作時間都要達到十五年。
鑲嵌式結構尤為引人注意的一個組織原則是:扶貧基地的工作人員,一部分經由基地所在縣黨委、政府協(xié)調,從業(yè)務對口的縣直各單位借調,其余一部分工作人員則在基地縣面向社會招聘。借調的原因首先在于保證與地方政府之間密切的合作與溝通,以保證扶貧基地順利展開工作;其次是能夠保證基金會的工作是由熟悉當?shù)厍闆r、業(yè)務水平較高同時又對地方社會有感情的“地方能人”來展開的,這一點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證基金會的工作能夠切合到當?shù)氐膶嶋H,減少基金會的理念與地方文化之間的摩擦。
不過,這并不意味著扶貧基地是一個屬于地方政府的內部機構;相反,作為一個K基金會這個組織在地方社會中的延伸,扶貧基地相對于地方政府和地方社會來說,仍然頗具獨立性。在組織方面,每一個工作人員,無論是經由招聘而來自于地方社會,還是經由借調來自于地方政府,都要在理念和行事風格方面接受該基金會的教育與改造。與地方政府的合作,扶貧基地工作人員全部來自于地方,并不意味著基金會要去適應地方社會,雖然充分重視地方社會的特色,愿意去按照政府的“大政方針”的方向來辦事情,然而其根本目的卻是要從改變人的素質出發(fā),從四個方面全方位促進地方社會的發(fā)展。因此,在組織結構方面,由于其在借助于地方性精英的同時仍然具有很強的獨立性,所以該基金會的扶貧基地組織更像是一個“鑲嵌”到地方政府與地方社會的組織:相對于一般的社會公益組織,該基金會能夠深入到基層社會中,這一點甚至有其組織機構與人員保障;而相對于地方社會來說,它又并不屬于地方社會,而是有其自身的全方位扶貧理念與行事邏輯。前者能夠保證其與地方政府的充分、深度合作,而后者則又能保證其自身的獨立性與能動性、靈活性。所以,在組織結構上,扶貧基地的獨立性使得這一基金會并未完全“嵌入”到地方社會與治理結構中,而是始終以異質性的特征“鑲”在了地方政府與地方社會之中,所以我們更愿意將其稱為“鑲嵌式”組織。
(二)鑲嵌式的公益扶貧行為模式
這一扶貧基地機構的設置及其人員構成,使得K基金會在每一個地方社會和地方政府那里都獲得了某種“鑲嵌式”的結構性位置。不過,這一鑲嵌式的結構性位置,仍然需要其組織行為模式來加固。我們認為,該行為模式具有如下幾個重要的特征:
1.文化理念先行。社會公益組織缺少核心理念以及與之相應的信念倫理,是學界對于社會公益組織的通常批評(王名,賈西津,2002)。與此相反,該基金會恰好有著強烈的“敬天愛人”理念訴求,并且力圖將所有的扶貧實踐都圍繞著這一理念來展開。
2.長遠的目光與規(guī)劃。組織行為的目標不僅是要從整體的角度切入扶貧,而且還要在時間的緯度上以足夠的耐心與細致的工作模式來改變與提升人的素質。就此而言,具體的項目工作只是載體而已。這一點通常是大多數(shù)淺嘗輒止的扶貧項目所無法達到的。
3.與政府部門的密切合作。就社會公益組織來說,通常被人所批評的一個重要行為模式即在于與地方政府之間關系的弱化。K基金會與其他公益組織特別大的區(qū)別在于,它并不諱于與政府部門合作,反而尤其強調與政府各級(地方)部門的合作?;饡旧淼倪@一組織性質,使得它具有了先天的合法性。與此同時,基金會還在實際的操作過程中對其加以謹慎的維護與加強。這一實際的操作過程,同時也就是K基金會這種鑲嵌式結構的組織扶貧行為模式:通過項目制的方式,尋找一切機會與政府進行合作。
4.扶貧基地主導的項目制度。如同許多其他社會公益組織一樣,該基金會也是以項目制的方式來從事扶貧活動。然而,K基金會的獨特之處在于,其扶貧項目的內容可以用“扶貧基地主導”為特征來概括,而這一項目內容的來源又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來自于扶貧基地所獲得的地方信息。為了避免前述參與式扶貧仍然具有貧困人群話語權缺乏的問題,該基金會通過在當?shù)剞r村進行的“摸底調研”而獲得了這一部分的信息。在這一部分工作內容中,除了必要的修路與水利建設之外,基金會對于大規(guī)模的資金投入十分謹慎,大量的時間與精力花費在了教育項目之上,這也與“提高人的素質”這一理念相吻合。另外一部分項目內容則遵循了“見縫插針”的重要原則。所謂“見縫插針”,是指項目要與政府部門的扶貧工作緊密結合在一起。這一原則在工作層面上體現(xiàn)如下:產業(yè)項目以及其他需要大規(guī)模資金投入的項目,基金會的第一選擇是能夠依附于政府來進行運作。通過調研,該基金會發(fā)現(xiàn),在許多貧困縣,政府經常會存在上級政策必須要做然而只差一點資源而無法展開的項目。對基金會來說,這是最佳的項目選擇。因為通過參與這樣的項目,基金會不僅可以以最小的資金投入,來獲得最大的效果,而且還能通過實際的日常工作,不斷加固與地方政府之間的深度關系,擴展其影響力。所以,在原則上,除了深入到地方社會中以外,該基金會還努力尋求與政府的合作,而這也成為鑲嵌式結構的主要行為模式。
5.嚴格的科層制度設計。如前所述,這一鑲嵌式結構與行為模式,由于其獨特性而存在著一種可能性:組織的部門有可能會失去對地方基地的控制,然而K組織比較成功地避免了這一可能性。原因在于,盡管K基金會的扶貧基地工作人員主要由地方性成員構成,然而其總部各個部門的工作人員,以及幾乎所有的高層工作人員,則都來自于國際化的企業(yè),他們從自己的經驗中借鑒了幾乎全套的現(xiàn)代企業(yè)科層制管理制度。
與一般公益基金會的松散組織不同,K基金會從科目到基地,從各個主任到最普通的工作職位,都有著極其嚴格的管理制度來加以約束。在調研中,我們發(fā)現(xiàn),基金會幾乎所有的日常工作都有極其嚴格的規(guī)定:從下鄉(xiāng)的午飯到出車制度,從年度預算的計劃到每一個項目報告的寫作,都有著十分細密嚴謹?shù)闹贫燃s束。K基金會甚至專門成立了一個“安全與合規(guī)”科目來監(jiān)督這些制度的執(zhí)行。需要指出的是,K基金會的這種行事風格,與中國地方社會尤其是許多貧困地區(qū)的地方社會與政府中的文化或行為模式并不符合,也在基金會的許多基地成立之初,給許多基地工作人員帶來了困擾。不過我們發(fā)現(xiàn),這種嚴格的管理制度,是能夠保證基金會成功運作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保證,更是該基金會得以在復雜的中國基層社會中得以運行并發(fā)揮影響力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保證。除此之外,由于近些年不斷出現(xiàn)一系列與社會公益組織有關的事件,從基金會的角度來說,這一嚴格的科層制度設計也有利于基金會在最大程度上保障自身的合法性,因為社會公益組織的一大特點,是其行為具有非盈利性質的“道德經濟”的形象。而從組織結構的層面來說,這一嚴格的科層管理制度,也加強了其鑲嵌型,避免其扶貧基地逐漸融入地方社會,并由此喪失反思能力與行動動力。這也是我們在組織結構與行為模式之外,對于該鑲嵌式公益扶貧模式的第三重界定。
(三)該模式的優(yōu)勢與長處
總結說來,該鑲嵌式公益扶貧模式的主要特征在于:秉承全方位的扶貧理念,充分借用地方政府與地方社會的人力資源和地方性知識,既通過與地方政府和地方社會密切合作的行為模式,而扎根到地方之中,又通過對自身理念的強調和嚴格的科層制度設計與紀律要求,而鑲嵌在地方政府與地方社會之外。在我們看來,這為中國社會的扶貧實踐提出了一種極為符合時代要求而又鮮明有效的模式。
從國家層面來說,《綱要2》更為明確地提出了全方位展開扶貧工作的思想,把基本農田和農田水利、特色優(yōu)勢產業(yè)、飲水安全、生產生活用電、交通、農村危房改造、教育、醫(yī)療衛(wèi)生、公共文化、社會保障、人口和計劃生育、林業(yè)和生態(tài)等列入2011-2020年階段扶貧的主要任務(中共中央、國務院,2011)。與之前相比,文化教育、醫(yī)療衛(wèi)生、生態(tài)環(huán)境等非經濟能力指標的重要性被突出出來。該基金會的全方位扶貧理念及其四個工作內容,基本與這一新的時代要求相對應。
1.該基金會的第一大優(yōu)點是整體性的視角和行為目的。在這一點上,其扶貧行為有著非常鮮明的理論性色彩,我們甚至可以將這一行為目的理解為建設地方性社會的努力。該基金會對于人的素質的理解的最重要部分是其社會性與道德性?!笆赝嘀钡纳鐣F結狀態(tài)是其扶貧的理想目的。從這一目的出發(fā),該基金會的全部項目都以促進社會公德為其目標,這在當今的城鎮(zhèn)化整體形勢下,尤為富有社會意義。
2.國際性NGO在中國的扶貧、公益工作實踐中都出現(xiàn)“文化識盲”(cultural illiteracy)與“訓練有素的無能”(trained incapacity)①維布倫的“訓練有素的無能”的概念。默頓的解讀是:“訓練有素的無能是指這樣一種狀態(tài),即一個人的能力發(fā)揮的作用不適當或盲目?;谒苡柧毢图夹g而采取的行動,過去曾經成功地運用過,但在變化了的條件下卻導致了不恰當?shù)暮蠊眉夹g時不適當?shù)撵`活性,在變化的社會環(huán)境里,難免產生嚴重失調。”(默頓,2008:299)的問題,這往往會導致扶貧工作自身存在著固有盲點(楊小柳,2009;郭占峰,2012)。與此相關,我們還要注意在中國大陸的國際性NGO所共有的“困境”,即若要在地方性社會中從事公益活動,一方面往往要通過與地方社會/政府合作來獲得合法性,而另外一方面,不合作難以入場,合作則有失獨立性原則的風險(郭占峰,2012)。這是國際性公益組織的扶貧實踐參與程度不高的一個首要原因。而K基金會在組織結構、人員構成和行為模式方面,都通過與政府的全方位深入合作,而成功地避免了這一問題。
3.從一般社會公益組織的扶貧實踐而言,盡管公益組織的實務工作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總結為通過增加公共活動與公共品的提供(如道路、水利工程、公共場所建設等等),同時通過對于后期維護的組織性要求,以求增加公共空間,促進村民的公共參與,實現(xiàn)基層社會的公共治理與整合程度的提高。然而對于外來的公益性組織而言,這一類的參與程度,往往在時間和社會空間的維度上都是有限的。原因在于,社會公益組織在國內進行的扶貧活動,往往采取項目制的形式,受限于其自身的性質和資源,較少能夠全方位地實現(xiàn)參與式扶貧的理想。
在這一方面,K基金會則通過設置地方性的扶貧基地,以及通過前述的摸底調研,而有效地避免了該問題。進而,這一內部的地方性知識的獲得,還有利于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全方位整體性扶貧實踐的展開。這樣一來,就避免了社會公益組織在實施扶貧時常見的“淺嘗輒止”的通病。在項目的行為模式方面,該基金會嘗試在農村尋找?guī)ь^人,并以制度化的方式要求帶頭人真正實現(xiàn)對村莊共同體的幫扶,以解決村民參與程度不高的問題。例如,該基金會的項目對于村莊帶頭人的資助,在制度上要以他對于別人的量化幫助為前提。以養(yǎng)殖山羊為例,該基金會要求村莊帶頭人在獲得資助后,要免費為周邊農戶提供一定比例的種羊并免費提供技術,然后才能獲得進一步的資助,而新獲得幫助的農戶如果可以同樣做到幫助他人,也可以獲得基金會的幫扶。這樣一來,從地方政府到地方社會,該基金會的行為就在相當大的程度上真正參與到了扶貧的主體行為之中。
4.就人力資源問題而言,該結構的優(yōu)點在于其發(fā)展?jié)摿Ψ矫?。一般來說,社會公益組織面臨的一個重要困境是人力資源短缺(王亞娟,2008)、發(fā)展能力有限的問題。一方面,項目的增長需要更多人員,而在就業(yè)市場之中,由于公益組織是非經濟導向,難以有效地吸引人力資源(毛維準,2011);另一方面,廣泛多元的服務項目對工作人員的素質要求越來越高,諸如要對基層社會的民情政情有充分了解,能協(xié)調組織自身與基層政府、貧困村民之間的關系(王亞娟,2008),要有極強的溝通協(xié)調能力,使得組織與服務理念能被基層政府和貧困村民所認可(郭欣,2008)等等??傮w來說,在鑲嵌式結構模式下,基地的工作人員在人員構成、工作理念、知識背景、從業(yè)經歷以及相應的工作文化等方面,雖然存在不同程度的差異,但可以在以下兩個方面有效解決上述問題:一是人力資源不足和收入過低的問題;二是對于地方的地方性知識、認同感和工作熱情的問題。
上述四個方面的特點,使得K基金會能夠成功避免一般性公益組織扶貧實踐的問題,在保證自己各方面合法性的同時,又能夠充分執(zhí)行自己的扶貧理念與計劃。這也是我們認為K基金會的這種鑲嵌式扶貧模式的成功之處。然而,我們在調研中發(fā)現(xiàn),恰恰由于這樣的組織結構與行為模式,給該基金會又帶來了其他方面的問題。
按照學界關于扶貧模式的一般講法,我們根據(jù)K基金會的公益性扶貧實踐,所總結出的這一鑲嵌式公益扶貧的最大特點就在于:秉承著強烈的理念與全方位的視野,無論在時間上還是在社會空間的維度上,都打破了一般性的扶貧模式結構與行為策略,力圖將扶貧的主體與扶貧的客體有效融合在一起,通過參與政府的項目制運作的方法,同時在自身的公益扶貧訴求與地方政府的期待之間做到雙贏。然而這一結構模式和行為策略同時也會給其自身的組織結構與扶貧實踐帶來內生和外發(fā)性的問題。
(一)多重背景下扶貧實踐的挑戰(zhàn)
K基金會的公益扶貧實踐,實質上是基金會(以扶貧基地為代表)、地方政府和村民的互動過程,任何一個項目的實施,都離不開這三方主體的有效參與。因此,對于這一鑲嵌式模式的探討,要從基金會(基地)、地方政府和村民三個維度展開,或者說,實際上應該有基金會-基地-地方政府-村民這四個維度彼此之間的關系。在這其中,每一種維度背后都有其獨特的文化背景與相應的權力運作:基金會所代表的是現(xiàn)代文化的背景;地方政府則代表了在更大層面上(包括省級在內)的政府行政邏輯與文化;而地方村民則代表著地方文化傳統(tǒng)的背景。所以對于扶貧基地來說,要想做好扶貧工作,則必須應對上述三種文化與權力之沖突的挑戰(zhàn),這就對基地的工作人員本身的素質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二)組織內部之間的張力
上述多文化、多維度之間的張力,體現(xiàn)在組織內部,就是基金會的管理層與各個扶貧基地之間在管理理念、扶貧策略、行事風格等一系列方面的沖突。在扶貧目標一致的前提下,這一系列沖突經常會導致組織成本提高,扶貧實踐受到影響。我們在調研中經常發(fā)現(xiàn)的情況是,扶貧基地的工作人員與總部各個部門的工作人員之間所發(fā)生的矛盾,往往是由于文化上的沖突所導致。作為一個公益性組織,K基金會和其他的基金會一樣,組織內部團結的主要動力來自于對公益理念的認同,而這一文化上的沖突,則為該組織帶來了極大的內部張力。
(三)項目制的工作方式可能會帶來的問題
當前,作為一種新型國家治理模式的項目制度這一主題,已經成為中國社會學界的研究熱點(渠敬東2012;周飛舟,2006;折曉葉,2011)。學者們發(fā)現(xiàn),項目制這種具有整體性特征的技術性治理方式,已經成為了社會性組織行為的動力性因素,并因此而產生對社會組織及其行動的結構性塑型的后果。
具體說來,在政府的項目制框架內進入到行動視野內的主題,并不止國家與農民,而是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和村莊三個行動主體(周飛舟,2006)。各個不同的行動主體有著不同的行動利益以及相應的行動邏輯,所有的行動邏輯又與分級治理的制度性安排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饡绻槍φ捻椖窟M行依附性的運作就會產生天然的困難。
此外,作為社會性組織,基金會要求在其行動中主動參與支持具有治理性質的政府項目。表面上看,這一行動策略恰好彌補了項目制本身的“一事一議”“專項??睢钡娜毕荨R驗檫@一策略要求基地盡可能打入各類項目的“縫隙”中,獲得公益事業(yè)的最大化收益。這一做法的基本邏輯與中央政府對于項目的期待(折曉葉,2011)完全一致。然而當前農村基層治理的基本背景是,貧困地區(qū)村莊人口流動率高,絕大部分青壯年勞動力都在外打工,基層村莊幾乎已經空巢化這一眾所周知的現(xiàn)象。在我們所調研的貧困村中,最年輕的人年齡幾乎全在50歲左右,而全村人口也幾乎是十室九空。而老年人無論在學習能力、知識結構還是在體力和精力方面,都幾乎完全無法適應扶貧工作的要求。在這一背景下,若要將扶貧工作落到實處,要選擇“帶頭人”和示范戶,甚至要推進一種村民共同參與的“公共空間”,唯一可行的選擇似乎就是那些外出返鄉(xiāng)的“精英”了。對于這類村莊“精英”的依賴,甚至成為了扶貧組織與地方政府唯一的選擇??紤]到目前已經逐步出現(xiàn)的資本下鄉(xiāng)趨勢(荀麗麗,包智明,2007)以及與此相關的在基層民主自治背景下的政治訴求邏輯(儲卉娟,2012),該組織的扶貧公益工作的真正挑戰(zhàn),恐怕才剛剛開始。
最后,從研究角度來說,當前學界對公益組織參與扶貧的研究,大多集中在該類組織的扶貧實踐,甚少有對于公益組織自身進行研究的案例。此外,對此類組織的研究通常局限于外部視角,研究流于泛化。然而,由于社會公益組織在我國的扶貧實踐中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我們認為,有必要通過對某個典型案例的參與式定性研究,來探討社會公益組織如何能夠更好地實現(xiàn)其組織目的,發(fā)揮其在扶貧工作中的積極作用,也就是努力去尋找一種新型的扶貧模式。不過,從理論層面上來說,我們認為,該基金會之組織結構與行為模式的最大的意義恐怕還在于其社會團結與社會建設方面的訴求。這既體現(xiàn)在其對于自身扶貧工作的要求與目的方面,也體現(xiàn)在其自身的組織結構與行為模式方面。在這一點上,無論該基金會的工作最后會出現(xiàn)何種“未預期的后果”,其本身都已經值得我們關注和研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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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戴慶瑄]
[中圖分類號]C9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 4434(2016)02- 0090 -08
[作者簡介]孫飛宇,北京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楊善華,北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張雨晴,北京大學社會學系碩士研究生,北京1008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