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 乃 社

(中國社會科學院 哲學研究所，北京 100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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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哲學問題探索·

城市空間化及空間正義化
——一場圍繞蘇賈《尋求空間正義》爭論的回顧與反思

強 乃 社

(中國社會科學院 哲學研究所，北京 100732)

蘇賈的《尋求空間正義》2010年發(fā)表后引起學術(shù)界重視。美國《城市》雜志組織三次專欄文章圍繞當代城市空間化、空間正義化、空間正義與城市權(quán)內(nèi)在聯(lián)系三個方面的問題針對此書展開討論。這場爭論帶來的啟示是：當代城市政治哲學的核心是圍繞空間而斗爭；當代正義理論與空間理論內(nèi)在勾連；當代城市中，尋求空間正義與爭奪城市權(quán)是非常重要的政治、經(jīng)濟和意識形態(tài)方面的方針與策略。

政治哲學；空間正義；蘇賈；城市權(quán)

在當代政治哲學的研究中，空間正義問題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基礎理論問題。蘇賈在空間正義方面的研究具有比較充分的代表性。他在2010年出版了《尋求空間正義》一書，引起了很大爭論。美國《城市》雜志針對此書組織了三次專欄探討，這不多見。從這場爭論中，我們可以看到城市與空間正義探討的新動向。

一、關于《尋求空間正義》的爭論的背景

2010年蘇賈發(fā)表了自己的重要著作《尋求空間正義》。他的基本思路可以概括如下：我們需要一種空間的視野來理解社會，這種視野是直陳性的，不是假言的或者選言性的，空間是社會構(gòu)成的重要因素?？臻g與正義內(nèi)在關聯(lián)，空間包含正義，不是外在于正義的；正義必然需要空間，否則正義就是一種單純的理念，不能落地生根。我們?nèi)绱丝梢杂锌臻g正義的概念。在這里，蘇賈的研究與不正義地理學、不正義空間化與城市化聯(lián)系，也與環(huán)境、生態(tài)正義等聯(lián)系。他認為空間正義問題關鍵在于行動。他關注的是生產(chǎn)空間?？臻g依正義而改變，當代的空間社會運動也受到重視。他從洛杉磯發(fā)生的圍繞公交系統(tǒng)建設的一次斗爭中獲得靈感。1992年洛杉磯市公交乘坐者聯(lián)盟和有關組織，一起努力通過訴訟使得軌道建設停止轉(zhuǎn)而完善地面巴士系統(tǒng)。工薪窮人最終勝訴，他們認為建立軌道交通系統(tǒng)和建設城市巴士系統(tǒng)相比較，對他們更加不利，對他們的生活和工作來說，城市巴士系統(tǒng)的完善更加具有積極的意義。這種圍繞空間的正義斗爭終于獲得勝利，為多數(shù)人獲得更好的社會生活和工作境況提供了條件。

蘇賈認為，這個案例中包含了重要的理論價值：“這種充滿意識形態(tài)的交通歧視系統(tǒng)成功受到挑戰(zhàn)，被判需要大量和及時的修補行為，這是這個案件最重要的成功?！盵1]16他把這個實踐看作是一個重要的空間正義事件，“對社會運動的積極行動者以及任何地方的進步學者而言，它是一個成功的城市暴動，尋求種族、環(huán)境和空間正義”[1]18。他認為地理和空間性是正義的內(nèi)在要素?！罢x的地理學或者空間性(我將交替使用這兩個詞語)是正義自身的構(gòu)成性的、內(nèi)在的要素，是正義和非正義何以社會化構(gòu)成并隨實踐進化的關鍵部分?！盵1]1用賽義德的話來說，就是為地理而斗爭。這是一種新的視角，這個視角就是批判性的空間視角。

空間正義和地域性正義、城市正義、城市權(quán)世界聯(lián)盟等有了關系?？臻g正義與為城市化空間的民主權(quán)利斗爭有聯(lián)系，與正義和不正義的全球化和城市化有聯(lián)系，城市權(quán)是空間正義理論的一個組成部分。金融危機中的空間正義和城市權(quán)問題，具有積極的意義，很多人不能在這種危機中保證其基本的權(quán)利，不能實現(xiàn)空間正義的基本要求。當然，從基礎理論看，這種視角和20世紀60年代以來西方社會批判理論中的空間轉(zhuǎn)向有關，和充分理解空間性在社會歷史中的重要性有關。他還探討了理論進入實踐的過程和諸多因素?？臻g組織理論也受到了重視，公共空間的法律問題也受到了重視。

蘇賈《尋求空間正義》發(fā)表后引起熱烈討論。美國《城市》雜志2010年第6期、2011年第1期和第2期共組織三次專欄，專門刊登了一些學者和從事實際工作的專家對《尋求空間正義》一書的16篇評論，并刊登了蘇賈對這些評論的回應3篇。其爭論的核心問題是：在城市與空間的關系上，城市已經(jīng)空間化或者正在空間化；在空間和正義的關系上，空間正義化了；空間正義和城市權(quán)問題是當代都市社會政治的重要問題。我們這里根據(jù)蘇賈回應文章的內(nèi)容，并限于雜志評論者文章，來簡單對《尋求空間正義》一書引起的爭論進行回顧和反思。

二、都市空間化

對《尋求空間正義》進行評論的作者有各自的立場和觀點，有理論和實踐的角度，有支持和批判的意見，也有嘗試應用以推進。有些批評的意見非常尖銳。美國《城市》雜志2010年第6期發(fā)表的8篇文章，從多個角度對蘇賈著作進行評論，*這8篇文章依次是：馬丁·沃斯納《新經(jīng)濟的新本體論：論蘇賈的尋求空間正義》(601—603頁)，卡寧汗《權(quán)利、政治和策略：對尋求空間正義的回應》(604—606頁)，埃弗森《尋求空間正義:來自悉尼的一些反思》(607—611頁)，喬·里斯《在弗吉尼亞……絕望地尋求空間正義》(612—615頁)，簡·威爾斯《改變的學院責任》(616—618頁)，安德里亞·吉本斯《在理論和實踐之間架橋》(619—621頁)，戴維《挑戰(zhàn)仇恨地理學》(622—624頁)，查特頓《尋求城市共性：對空間正義的進一步爭論》(625—628頁)。蘇賈的回應文章是《都市空間化》(629—635頁)。主要問題是城市空間化。

馬丁·沃斯納是紐約城市學院工人教育中心的研究人員。他認為蘇賈探討的是新經(jīng)濟的本體已經(jīng)轉(zhuǎn)變?yōu)榭臻g的爭奪。第一，從福特時代到后福特時代，經(jīng)濟的全球化突出、以特定場所為基礎的系統(tǒng)在發(fā)生轉(zhuǎn)變，新的經(jīng)濟似乎是沒有場所為其基礎的，如果說要面對新經(jīng)濟意味著用豐富的空間感代替抽象的沒有場所，那么學院日益增長的對社會正義的忽視，需要從倚重空間思維這副猛藥獲得匡正。第二，實際上新經(jīng)濟讓我們理解我們現(xiàn)實的存在何以是空間的。蘇賈著作其核心是進行“城市理論自身的本體論重新思考”。他企圖在羅爾斯的弱的空間性的抽象正義論中注入真正的空間性，而恢復存在的空間/地理方面。必須在本體論上重新平衡時間、空間、社會三個方面，否則無法成功推進社會運動。第三，我們有關正義的知識形成過程中有一個基本的本體論上的偏見，就是沒有重視空間?！翱臻g的正義和不正義的觀念讓我們想起來，場所和正義植根于存在，兩者本體論上能夠走到一起。”問題是這種新本體論是否存在。在實踐中，沒有空間的新本體論的現(xiàn)實活動依然在進行。

卡寧汗是英國韋斯特敏斯特大學英語語言和文化研究系的學者。他認為，蘇賈堅持正義和不正義的空間維度，這允許他聯(lián)系正義政治學到另外一個概念上，就是列斐伏爾的城市權(quán)概念，它正在復興。但也成為一種口號，一種革命的口號。革命不接受別的，需要的是徹底的轉(zhuǎn)型。城市權(quán)到底是什么呢？“如果我們不僅僅認為城市權(quán)是一個口號，那么就需要確實開始思考權(quán)利的法律或政治(還有時間和空間的)形式和力量?！边@又涉及個體和集體的主體性關系，斗爭的本土和全球形式的關系，還有一些抽象的社會形式之間的關系。這里關注空間策略就有局限了。因為，“簡單說來，最終問題是資本主義”。

埃弗森是悉尼大學城市地理系的高級講師，他認為既往社會運動強調(diào)的階級意識、性別意識，在蘇賈這里可能變成了更加具有影響力的空間意識。所有的社會聯(lián)合在這個地方形成。它表達的是社會共同的意識，宣講的是共同的價值觀和聲音。政治公共空間的逐漸形成并發(fā)揮作用，受到一些為追求悉尼成為所謂的全球城市的政客的反對，那些被排斥和邊緣化的人，在這些空間的抗議等行為中受到影響。這其實是空間正義的重要內(nèi)容。

喬·里斯對蘇賈的洛杉磯案例有很大的興趣。里斯認為蘇賈追尋其空間意識，這是很多社會活動的組織者逐漸意識到的?？臻g意識包含著問題在哪里，與什么最近，什么集中在一起，進一步會如何？這也意味著知道哪些在內(nèi)部哪些在外部，什么形成簇狀分布以及如何分類，將概括出各個領域或者區(qū)域的特點。社會拓撲學或者景觀是社會行為和實踐的地盤。里斯贊成蘇賈城市社會運動的空間視角，但是他希望蘇賈給出更多有關實踐問題的思考。

簡·威爾斯是倫敦大學瑪麗皇后學院地理系的研究人員。威爾斯指出我們可以做一些事情來改變空間的不正義。近來一些政治精英要求建立全球城市的呼聲很高，其實他們相信市場的力量，并要世界范圍的移民來為城市的全球化服務。瑪賽(Doreen Massey)的著作讓我們從城市的角度來看問題，而蘇賈讓我們從鄰居的角度來看待問題。蘇賈從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師生和社會運動關系的角度，給我們敘述了一個故事。其中的諸多個人和階級與階層的聯(lián)合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問題。因為我們只有在聯(lián)合中才能夠達成我們的目標。問題是，這本書展示了學院派對洛杉磯運動的貢獻，但是我們依然需要知道更多的關于這個聯(lián)盟如何如此有效的探索。威爾斯對蘇賈強調(diào)空間正義的行動問題很重視，但是認為這里空間組織和策略的探索需要加強。

安德里亞·吉本斯認為自己一直在為空間正義而斗爭。在現(xiàn)代充滿矛盾的城市中，地理學有重要的意義，甚至形成了一種意識形態(tài)。窮人知道隔壁住著比自己更白、更富有的人，也知道為什么。其實這就是知道人們生活在一個社會所生產(chǎn)的空間中。但是這些也可能給蘇賈的探索提出了更多的要求。

安德魯·戴維是英國國教社團和城市事務方面的專家。他認為，蘇賈的分析提供了一個清楚的、辯證的對發(fā)生在洛杉磯的空間正義活動的理解。但是，將同樣的空間策略使用到廣泛的組織和社會運動的時候，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呢？斗爭不是針對不正義地理學的生產(chǎn)，而針對的是：錯誤地理學的生產(chǎn)，劃分和仇恨的意圖，通過對脆弱地點的剝削形成權(quán)力，企圖以種族、民族歧視為基礎重組空間。這里其實說的是，空間正義是把雙刃劍，可能出現(xiàn)以空間為基礎的仇恨地理學，極端勢力以空間特性將其合法化，種族歧視、民族歧視以及宗教仇恨在一定的情況下披上了合法的外衣，威脅社會秩序，形成對他人的恐懼或者仇恨等。有些民間組織或者政府組織，對使用公共空間來進行抗議活動、舉行聚會等都做出了限制。我們應該從蘇賈那里獲得洞見，積極營建城市公共空間，阻遏極右勢力對空間的占用和侵害，對社會秩序的侵害。

查特頓是《城市》雜志的高級編輯，他認為，“空間正義關心的是我們生活的空間如何由社會生產(chǎn)出來而進行更好控制的問題。蘇賈對空間正義的探索的力量是他堅持體現(xiàn)在直接和間接的政治和實踐目標中的概念化的問題”。 他認為，“蘇賈所探討的空間正義類型，如果體現(xiàn)在更深的建設或者重建城市公共性中，就能夠全部實現(xiàn)”。查特頓更重視公共性問題尤其是城市公共性，“公共性，在其最基本的意義上是一種空間動機，喚起有關系的主體，這又營養(yǎng)和支持特定的組織”?！肮娛菑碗s的、社會的和政治生態(tài)的，而這些又鏈接著特定的社會空間實踐、社會關系和治理形式，這些又支持它們的生產(chǎn)和再生產(chǎn)?！彼^城市公共性，有三個方面的潛力：第一，將城市看作是當代最基本的公共性；第二，公共性是指豐富的日常生活，和城市中的社會性的密集類型，這些又能夠深化社會公共性的關系；第三，新的政治想象力。這些公共性和平民聯(lián)系在一起，我們必須認識到這點。我們都是從平民的角度理解正義的。

蘇賈的回應主要包括：第一，需要建立三維辯證法或者本體論，這是爭論的一個背景，也是蘇賈自己已經(jīng)完成了的工作。要來一個變化，要形成空間、歷史和社會的三元維度的辯證論或者本體論。空間是內(nèi)在社會和歷史的，反之亦然?？臻g第一位，但不是空間決定論。第二，空間正義和列斐伏爾的城市權(quán)概念是接近的，是同義詞。其他的用法將不是準確的，雖然有聯(lián)系，比如環(huán)境正義、地域正義、公正城市等。第三，當代城市中，空間是解釋性、生成性和因果性的要素。第四，一些實踐者認為不能接受一個純粹理想性的東西，需要一些現(xiàn)實的策略，這是合理的。

這部分爭論的啟示是：當代城市政治哲學的核心是圍繞空間而斗爭。這主要是因為城市已經(jīng)空間化了。城市政治、經(jīng)濟和意識形態(tài)莫不如此。城市政治的空間組織和策略所來自的生活和生產(chǎn)方式，發(fā)生了重大變化。

三、空間的正義化

《尋求空間正義》的第二組文章發(fā)表在《城市》雜志2011年1期。*這7篇評論文章依次是：碧娜赫《行動中的空間視角》(66—68頁)，阿爾伯特《空間正義：哪里/何時他們能夠再走到一起》(69—72頁)、《詞與物》(73—77頁)，彼得·豪爾《好題目,不好的書》(78—80頁)，蒙蒂泰《正義的空間隱喻：論蘇賈》(81—84頁)，騰祭司《空間原因，社會影響：回應蘇賈》(85—86頁)，吉爾達·哈斯《圖繪正義和不正義》(87—95頁)。蘇賈的回應文章為《空間化正義》(96—102頁)。

碧娜赫指出，蘇賈對批判性空間視角改變世界充滿無限信任，他還將空間正義視角應用到城市社會斗爭中。他要求作為空間權(quán)利的城市權(quán)。他的書也存在問題：第一，是蘇賈尋求空間正義與列斐伏爾城市權(quán)的關系如何看待；第二，蘇賈對洛杉磯城市社會運動的描述并不全部清楚。

阿爾伯特是西班牙巴塞羅納大學地理系教師。他認為，空間正義是很重要和顛覆性的概念，就像空間重述在社會理論中具有顛覆性意義一樣，空間辯證法的理論在領土和社會的解釋中具有同樣重要的地位。阿爾伯特認為，蘇賈的一個問題是他對洛杉磯的過分依賴。還有，很多社會運動不是在空間正義和城市權(quán)的名義之下，而是在日常生活中進行。蘇賈提出的概念非常重要，甚至他被廣泛應用到其他學科中。這也引起了一些地理學、城市與區(qū)域研究專家的擔心：這會不會導致空間決定論，會不會給公眾太多的承諾而對有關學科形成也許無法應對的挑戰(zhàn)等。

德所扎是里約熱內(nèi)盧聯(lián)邦大學地理系的教授，他認為蘇賈更多是從?？碌淖V系學、權(quán)利分析尤其是微觀物理學分析獲得思想資源，德所扎不認為空間正義是另外一種正義，而是社會正義的一個方面。蘇賈在社會—空間辯證法的名義之下，將空間崇拜重新介紹到地理學話語中。他認為《社會空間辯證法》(1980)一文可能是蘇賈最值得注意的著作。他更加支持哈維的理解，就是空間僅僅是一個視角，而不能是視角的全部或者主要的視角。

彼得·豪爾來自倫敦大學學院建筑和規(guī)劃巴勒特學校。他文章的題目是《好題目，不好的書》。他基本上否定了蘇賈的論證。他認為蘇賈的研究所受阿爾都塞的影響太大，而且洛杉磯事件是民主政治學的案例，和空間沒有一毛錢的關系。

蒙蒂泰是紐約斯多尼·布魯克大學的哲學教授。他認為，蘇賈的著作已經(jīng)在過去的四十年中形成了一個重要的理解社會存在的空間性的范式轉(zhuǎn)換，這個范式的核心是正義和不正義的空間性以及空間性的正義和不正義性。他認為蘇賈“在堅實的基礎上，建立了一種既不是太依賴，也不是過分無視社會存在的空間性的正義理論”。 在蘇賈以后，不可能有一種有意或者無意地堵塞正義的空間維度的事情發(fā)生。其實蘇賈的理論意味著一種公理特征的要求，即“空間的自我反思缺乏，沒有抵消也沒有排除任何一種正義理論的空間效果?！碧K賈另外一個重要貢獻是，“揭開了那些忽視和堵塞正義理論的空間性的理論的可見的表面?！睂τ诿傻偬﹣碚f，正義理論中缺乏空間性維度不是偶然的，是由一個深層的隱喻來支持的。這在柏拉圖的《共和國》中已經(jīng)開始，柏拉圖的洞喻很明顯是空間的，只有走出洞穴，才能夠活在真實中，否則就為影子發(fā)狂。哲學就是一種空間隱喻，從無知和幻影的洞中擺脫。通曉哲學、尋求正義、擺脫黑洞，這是一個在空間語法下從事的工作。他認為蘇賈對羅爾斯學說中的缺乏空間的判斷是有問題的，“我認為如果我們注意到羅爾斯的兩個比喻和隱喻，即原初狀態(tài)和無知之幕，我們就會注意到它們的空間語法和維度”。

騰祭司來自倫敦經(jīng)濟學院。他指出，對蘇賈來說，“有兩個問題值得重視：一個方面是城市成為市場不平等的場所，這是通過勞動和資產(chǎn)市場的空間構(gòu)成，以及城市投資和地方?jīng)Q策的不平衡的影響，來實現(xiàn)的；另外一個方面，也是不平等再生產(chǎn)的場所：社會經(jīng)濟的不匹配相互交織，在一定地點上綜合起來”。蘇賈以前的著作中對社會學中忽視空間持批判態(tài)度，同時也警告不能走到空間決定論。社會和空間是相互作用的。在新作中，他用了一個更好的詞語來表達這種雙重影響，“正義的后續(xù)地理學(consequential geographies of justice)”。他認為蘇賈對這個問題的解釋是非常好的。

吉爾達·哈斯是組織者、教育者、城市規(guī)劃家，認為蘇賈新作的最重要的一個概念是正義和不正義(in/justice)，“這是空間正義之道，這里壓迫的力量和抗拒的力量在地理學實踐中同時存在，同時形成彼此的客觀條件”。哈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fā)，認為這種空間的斗爭是一種民眾的教育，對未來的發(fā)展很有好處。

蘇賈對這組文章的總的回應文章是《空間化的正義》。蘇賈主要說明的問題是，第一，社會空間辯證法強調(diào)社會和空間的重要性，不是歷史、社會的決定論，當然也不是空間的決定論理解。歷史決定論已經(jīng)在自己的著作中受到了批判。所有的批判和支持幾乎都是圍繞著這個問題展開的，這是蘇賈這部著作的基礎和框架。第二，關于蘇賈自己和哈維的學術(shù)關系。他認為自己是一個馬克思主義地理學家，甚至提出拓撲(topian)馬克思主義、行動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后實證主義地理學，企圖將馬克思主義空間化。他和哈維分享歷史地理唯物主義，但是哈維還是整體性的馬克思主義，而蘇賈并不再認同傳統(tǒng)的馬克思主義，他不是百分百的馬克思主義者。第三，對于豪爾的批判提出了反對，因為豪爾已經(jīng)超過了學院性的爭論，將個人的一些理解和認識甚至恩怨帶進來。

這一組爭論文章的主要啟示是：當代正義理論與空間理論內(nèi)在勾連。任何一種正義，如果不是抽象的而無法落地，就必然有居所，有跡可循。任何正義的安排都對此應該有充分考慮。

四、空間正義與城市權(quán)

關于蘇賈新作的討論，在2011年《城市》雜志第2期還有1篇評論和1篇回應的文章。*這兩篇文章分別是：埃弗森《是社會正義還是空間正義：馬爾庫斯和蘇賈論城市權(quán)》(250—259頁)和蘇賈《回應埃文森》(260—262頁)。埃弗森的文章將彼得·馬爾庫塞和蘇賈對空間正義以及城市權(quán)問題的探討進行了比較。

彼得·馬爾庫塞是城市研究的名家。他與蘇賈都要為激進和進步的努力消除城市中的不公正做出努力。他們都借助列斐伏爾的城市權(quán)概念進行了深入探索。彼得·馬爾庫塞認為圍繞城市權(quán)，那些被剝奪和邊緣化的群體可以動員起來，為城市空間正義而斗爭。他認為在城市生活中有空間的方面，不正義永遠有空間的方面，需要一些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但是蘇賈不是這樣認為的，空間不是派生的，空間概念放在正義前面，是因為空間不僅僅是城市的問題，而是多個方面和規(guī)模上的問題，從本土到全球都是如此。蘇賈用了一些假設來談論問題。這些假設的第一套為空間性和空間轉(zhuǎn)向，其中有三個基本原理，即所有存在的本體論空間性；空間性的社會生產(chǎn)；社會空間辯證法。這些都證明空間和正義相互內(nèi)在的關聯(lián)。這些導致第二套假設空間正義的假設，即地域歧視、空間的政治組織和資本主義城市化后果的不平等分布?？臻g化不僅僅是一個結(jié)果或者原因，更是一個過程。這樣更進一步，即第三套假設就是，社會理論批判中，正義理論和空間理論需要結(jié)合起來。但是對馬爾庫塞來說，空間僅僅是政治和理論的一種策略。對蘇賈來說，問題基本上是空間性的。他在新作中也是如此進行論證的。這樣蘇賈不能接受馬爾庫塞的解決問題的辦法。這是兩個人爭論的原因。但是埃弗森認為兩個人的策略還是不能解決所有問題的。空間性作為一種形式，和作為一種過程，其間形成了一種張力。實踐中的空間性的力量不是發(fā)現(xiàn)的，而是形成的，需要做工作才能夠形成一種力量。其實空間背后還有別的因素和力量。

蘇賈在回應文章中指出，可以將空間正義擴張到城市權(quán)中。對于蘇賈來說，空間正義的另外一個可以使用的詞語就是城市權(quán)。對于蘇賈來說，社會不公正永遠有空間的一個方面，比如被迫隔離以及不平等地定位、分配資源，是一種主要的空間不正義形式，而尋求更加正義的城市，激發(fā)和組織那些被剝奪和異化的人,圍繞著城市權(quán)進行斗爭，就能夠促進批判性城市研究的發(fā)展。

在邏輯上，這兩篇文章構(gòu)成了這場爭論三個欄目的一個比較好的落點：當代城市中，尋求空間正義與爭奪城市權(quán)是非常重要的政治、經(jīng)濟和意識形態(tài)方面的方針與策略。

結(jié) 論

城市可以從很多角度分析，但是空間角度是關鍵。這個意義上，我們認為都市已經(jīng)空間化了。都市政治、經(jīng)濟、文化諸多方面的活動，以空間的形成、生產(chǎn)、分配和消費與流轉(zhuǎn)作為重要的方面?？臻g政治、區(qū)位和聚集經(jīng)濟、空間文化這些現(xiàn)象在當代都市有充分的展現(xiàn)。可以說，當代都市已經(jīng)空間化了。而空間的關鍵和核心問題就是正義。正義不是抽象、簡單、普泛的原則和規(guī)矩，而是在當代城市中的空間、各個角落里的人的行動中形成、展示并變化和發(fā)展的。空間問題被正義化了。從政治哲學、法律哲學、道德哲學以及社會哲學的角度來看，這是空間正義的一個重要的邏輯。也可以說這是現(xiàn)代生活在都市中人的宿命。都市被空間化，而空間被正義化。這樣，在當代城市政治哲學中，追求空間正義與爭取城市權(quán)成為關鍵問題。

[1] SOJA.Seeking Spatial Justice[M].Minneapolis:Minnesota University of Press,2010.

[責任編輯：高云涌]

2016-04-10

強乃社(1966—)，男，副編審，從事馬克思主義哲學當代發(fā)展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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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462X(2016)11-002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