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 名 韓增霞 王志丹
(1西北師范大學教育學院, 蘭州 730070)
(2美國喬治亞州立大學心理系, 亞特蘭大 30302)
模仿是人類學習的重要機制。早在古希臘時期,人們就認識到了模仿對人類學習的重要作用, 亞里士多德曾說“人從孩提時代起就有模仿的本能,人和禽獸的區(qū)別之一就在于人最善于模仿, 他們最初的知識就是從模仿得來的。” 心理學家Baldwin(1906)認為個體習慣就是在模仿和同化作用下形成的。模仿不僅可以幫助兒童學習各種具體技能(Barr & Hayne, 2003; Nielsen, 2006), 促進兒童認知發(fā)展(Piaget, 1962), 還有助于兒童對群體文化中習俗和禮儀等傳統(tǒng)的學習, 促進其社會性和情感的發(fā)展(Meltzoff & Williamson, 2013)。
心理學家在充分肯定模仿發(fā)展價值的同時,也逐漸深入到對模仿學習機制的探討上。上世紀初, 心理學家 Thorndike提出模仿是通過觀察他人而復制學習新動作的過程, 他強調(diào)模仿者對示范者動作的觀察(cf. Subiaul, 2010); Bandura (1977)認為模仿是通過強化來獲得外在行為的一種反映;Tomasello等則指出模仿不僅僅是對行為本身的一種復制, 模仿者還需要理解演示者的目的與意圖(Tomasello, Kruger, & Ratner,1993); 而Butterworth(1999)則更強調(diào)模仿者的主動性, 認為模仿者在模仿過程中自愿以對方為榜樣而復制其行為。從以上觀點不難看出, 對模仿學習機制的研究從強調(diào)對行為的復制, 逐漸過渡到強調(diào)模仿者主動性及對示范者意圖的了解。
近年來, 研究者在模仿學習策略及其解釋上出現(xiàn)了激烈爭論。一些研究者認為, 兒童模仿是個生搬硬套、機械的過程(Horner & Whiten, 2005;Lyons, Young, & Keil, 2007; Lyons, Damrosch, Lin,Macris, & Keil, 2011; Whiten, McGuigan, Marshall-Pescini, & Hopper, 2009)。他們發(fā)現(xiàn)兒童會一板一眼地模仿一些無關緊要, 甚至阻礙目標達成的行為。即使兒童知道這些行為對完成目標沒有必要,他們依然選擇忠實模仿, 兒童是“過度”模仿者(overimitation,Over & Carpenter, 2012); 與之相對,另一些研究者則堅持認為, 兒童是靈活的, 有效的模仿者(Brugger, Lariviere, Mumme, & Bushmell,2007; Carpenter, Akhtar, & Tomasello, 1998; DiYanni& Kelemen, 2008; Williamson, Meltzoff, & Markman,2008)。兒童在模仿過程中會考慮他人的意圖(Carpenter et al., 1998)和行為本身的效率(Williamson et al., 2008), 進而只模仿與完成目標直接相關的動作。近10年來, 這個爭論逐漸成為發(fā)展心理學、比較心理學和進化人類學等眾多領域?qū)W者所關注的熱點問題。研究首先梳理了爭論雙方的觀點及其支持性證據(jù), 進而闡釋并述評了現(xiàn)有的相關理論解釋, 在此研究基礎上, 嘗試提出了一個解決該爭論的新的理論假設及支持該假設的最新實驗證據(jù)。
忠實模仿是指模仿者對被模仿者的所有行為采用“全復制” (copy all)策略, 不加區(qū)分的全部模仿。即使在模仿者清楚某些行為與達成目的并無因果關系時, 他們?nèi)詴床烤桶嗟啬7?。例? 當實驗人員向兒童演示用棍子敲擊盒子頂部(無關動作), 然后打開盒子正前方的門, 并提取出一個小玩具時, 3歲兒童在明知道敲擊盒子頂部對獲得玩具無用的情況下依然忠實模仿了該行為。而大猩猩在同樣條件下卻要靈活得多, 它們會直接打開盒子去拿里面的玩具(Horner & Whiten, 2005)。最近, 有研究表明這種過度模仿具有跨文化的一致性。Nielsen和Tomaselli (2010)研究發(fā)現(xiàn), 當向工業(yè)化城市中白人兒童和原住民兒童演示使用一個無關行為后以有效行為去完成目標的操作時,兩者對演示的無關和有關行為都進行了模仿(Nielsen, Mushin, Tomaselli, & Whiten, 2014)。
有研究表明, 過度模仿甚至發(fā)生在兒童口頭明確哪些行為是無關行為之后。在Lyons等(2007)所做的實驗中, 實驗人員在實驗之前先和兒童一起將動作分為有關和無關兩類, 結果發(fā)現(xiàn) 3歲兒童在隨后實驗中依然對無關動作進行了模仿。甚至在兒童被告知實驗已經(jīng)結束, 另一個成人問兒童怎樣獲得玩具時, 兒童仍然將所有無關和有關動作進行展示。Lyons等(2011)指出4~5歲學前兒童寧愿付出代價(如輸?shù)舯荣? 不能獲得獎勵)也會對無關行為進行忠實模仿。在實驗中, 實驗者告訴兒童, 一個名叫Felix的玩偶要跟他們進行比賽, 看誰先獲得盒子中的烏龜玩具, 如果兒童想贏得比賽的話, 必須忽略無關行為(移動盒子頂部螺栓并敲打), 直接選擇有效行為(直接打開門),以便盡可能快地拿到盒子中的玩具, 但結果發(fā)現(xiàn)他們?nèi)匀粌A向于模仿那些無關行為, 哪怕因此輸?shù)舯荣悺?/p>
在Nielsen, Moore和Mohamedally (2012)的一項研究中, 演示者作為“教師”向部分作為“學習者”的兒童演示行為, 另一些兒童作為第三方對兩者行為進行觀察。結果發(fā)現(xiàn), 不論是作為“學習者” 的兒童, 還是作為“觀察者” 的兒童, 對無關行為的模仿都達到同一水平。這說明不論是作為直接演示對象的兒童, 還是作為旁觀者的兒童對無關演示行為的模仿傾向都很強。Kenward (2012)研究則發(fā)現(xiàn)3~5歲兒童在規(guī)則游戲?qū)嶒炛胁粌H模仿無關動作, 而且在其他個體漏掉對某一無關動作的模仿時, 他們還會通過抗議(例如, 你這樣做不對), 評判(例如, 你沒做…), 或是直接演示(例如, 我教你正確做法)等方式進行反抗。
兒童的模仿具有選擇性, 兒童是靈活, 追求效率的模仿者(Brugger et al., 2007; Carpenter et al.,1998; DiYanni & Keleman, 2008; Schulz, Hooppell,& Jenkins, 2008; Williamson et al., 2008)。該觀點認為兒童在模仿時會同時考慮演示者行為意圖(Carpenter et al., 1998)和行為有效性(Brugger et al., 2007; Williamson et al., 2008), 據(jù)此來決定模仿什么或者不模仿什么, 而不是不加區(qū)分地模仿演示者的所有行為。
研究表明, 嬰兒可以模仿成人“用額頭打開桌面上的燈”這一新穎行為。但是, 當實驗者將雙手藏在衣服的披肩內(nèi), 再用頭將正前方桌子上的燈打開時, 14個月嬰兒更多的用雙手而不是用額頭將燈打開。如果演示者可以使用雙手, 但卻選擇用額頭打開燈, 兒童認為演示者是在教他們?nèi)绾巫觥5? 如果演示者在不能用雙手(在衣服的披肩內(nèi))情況下用額頭將燈打開, 兒童會認為演示者沒有用手是因為手不可用, 但自己卻可以使用手以更快捷有效的方式來打開燈。這說明兒童是理性的模仿者(Gergely, Bekkering, & Király, 2002)。Nielsen (2006)對12~24個月兒童進行的“開盒子”實驗中, 兒童觀看主試通過使用工具打開一系列盒子, 而事實上工具的使用是沒有必要的。結果發(fā)現(xiàn) 12個月兒童會根據(jù)與目標有關與否來決定是否模仿使用工具行為。此外當實驗者向兒童同時演示某一行為的目的性動作和隨意性動作時,兒童會更傾向于模仿前者(Carpenter et al., 1998)。
研究還表明兒童有時甚至會過分追求行為效率以至于忽視成人行為意圖。在DiYanni和Kelemen(2008)實驗中, 演示者拿起一件有效工具, 去嘗試完成實驗任務; 隨后演示者又拿起另一件對完成任務無效的工具, 去嘗試完成任務, 并有目的性地告訴兒童自己更喜歡這個無效工具。結果發(fā)現(xiàn)兒童忽視成人意圖和目的, 直接選擇了能夠有效完成任務的工具。據(jù)此研究者認為兒童模仿是選擇性的, 兒童是靈活的效率模仿者。另一些研究發(fā)現(xiàn), 兒童可以模仿抽象規(guī)則和策略(Subiaul,Patterson, Schilder, Renner, & Barr, 2015; Wang,Meltzoff, & Williamson, 2015; Williamson, Jaswal, &Meltzoff, 2010)。當兒童清楚行為背后所隱藏的規(guī)則時, 他們會較少去模仿成人具體的行為。相反,當兒童不清楚這些規(guī)則時, 他們選擇較多地模仿成人的外在行為(Wang, Williamson, & Meltzoff, 2015)。
兒童模仿到底是靈活的還是機械的?兒童對演示行為處理的靈活度難道還比不上大猩猩嗎?為什么在一些研究中, 兒童在明知某些動作無關情況下依然對所有行為進行忠實模仿, 而在另一些研究中, 卻采用效率至上的原則只模仿有效行為呢?研究者從不同角度對此進行解釋。
一些研究者試圖通過兒童對事件中因果關系的理解來解釋他們的模仿行為。其中之一是“自動因果編碼”假設(Automatic Causal Encoding hypothesis,簡稱ACE, Lyons et al., 2007, 2011)。該假設認為當兒童觀察到一系列演示動作時, 他們會自動將所有動作都編碼為“與最終目標完成有因果關系”。換句話說, 兒童認為演示行為中所有動作可能與最終目標完成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即使是那些看起來無用的動作也有助于他們理解目標物工作機制和內(nèi)部結構, 幫助他們修訂已有的相關概念。由此“不得不” (have to)對所有演示動作進行模仿。因此只要兒童認定所觀察到的行為與最終結果有因果關系(雖然此想法時常是錯誤的), 即使在被告知某些行為與完成目標無關時依然會對其進行模仿。
還有些研究者認為兒童對無關行為模仿的原因是兒童不確定演示行為中哪些動作與最終目標有必要的因果關系, 或者不確定成人所演示動作的意圖是什么, 因此“安全”起見兒童采取模仿“成人所做的一切” (everything the adult does)策略,以增大學習到成人真實意圖的可能性(Carpenter,Call, & Tomasello, 2005; Williamson & Markman,2006)。他們堅持“全模仿, 后改正” (copy all/correct later)的策略。這也是人類文化中特有的一種學習策略, 有人把它稱為“文化帕斯卡賭注”(cultural Pascal’s wager)。該觀點認為兒童在模仿前像賭徒下注一樣想:模仿全部行為不會有任何損失, 說不定還能有些收獲。即使錯了以后還可以改正。
但是當他們有自己想法或是有完成此目標更好的辦法時, 他們就會越來越少地模仿無關行為(Williamson et al., 2008; Brugger et al., 2007; DiYanni& Keleman, 2008)。比如, 當3歲兒童看到成人用一種新穎動作將一個物體放到一塊墊子上時, 他們會對成人動作忠實地模仿; 而當成人行為目標變?yōu)楦蟮耐娌轮i游戲, 放置物體僅變?yōu)橥瓿勺罱K目標的一個部分時, 兒童因為知道更簡單地放置物體的辦法而對新穎動作模仿顯著下降(Williamson & Markman, 2006)。另一個研究則發(fā)現(xiàn), 在實驗前對實驗材料有困難體驗的兒童(自己沒辦法完成目標), 比有較容易體驗的兒童(自己可以完成目標)更愿意忠實模仿成人演示的所有行為, 不管是無關的, 還是有關的(Williamson et al.,2008)。
由此角度得出的理論可以對兒童一些忠實和過度模仿現(xiàn)象進行解釋, 且提出了影響兒童模仿的兩大因素——兒童自身經(jīng)驗以及演示者的意圖和效率, 但是此角度的兩種假設都不能解釋兒童即使知道某些行為與完成目標沒有因果關系時依然忠實模仿無關行為的現(xiàn)象。
在針對因果關系推理角度所提出理論不足的基礎上, 有研究者從社會交往角度提出假設對兒童模仿行為進行解釋。他們假設兒童之所以忠實模仿的原因是他們有強烈的想和演示者發(fā)生親密關系(Nielsen, 2006; Tomasello, Carpenter, Call,Behne, & Moll, 2005)或想滿足演示者期望的愿望(Lyons et al., 2011), 該假設也被稱為 “社會親密關系”假設(Social Affiliation hypothesis )。兒童“想像” (be like)成人一樣完成所有動作且希望可以和其分享經(jīng)驗, 由此獲得社會認同或社會關心。再者, 兒童之所以模仿全部動作是因為“他們被期望”那樣做。
支持該假設的證據(jù)來自 Over和 Carpenter(2009)的研究。在研究中, 兒童在完成模仿任務之前, 先觀看一個視頻。一組被試觀看單個個體遭到群體排斥的視頻1在該研究中, 首先 3個五邊形同時出現(xiàn)在屏幕上, 然后第4個五邊形出現(xiàn)并嘗試接近集體出現(xiàn)的那3個五邊形。但是, 這3個五邊形卻同時移動, 并遠離第4個五邊形。連續(xù)4次后, 第4個五邊形不再嘗試靠近, 并單獨停留在屏幕的某個位置上。由3個不知道實驗目的的成人對該視頻評價, 并同時將該視頻解釋為單個個體遭到群體排斥。, 另一組被試則觀看一段中性視頻。結果表明, 在第一種情景中兒童在隨后模仿任務中更顯著地忠實模仿了成人的行為。說明當被群體排斥視頻啟動后, 兒童希望更多地忠實模仿成人的行為以獲得群體歸屬感(Watson-Jones, Legare, Whitehouse, & Clegg, 2014)。
Csibra和Gergely (2009,2011)提出了“自然教育法”假設 (Natural Pedagogical hypothesis), 認為人類有一種自主把相關文化知識傳遞給自己種族的天性, 為了加快學習速率, 人類發(fā)明了一種特殊的社會學習方式, 這就是教育。教育性知識的傳遞通常被其特殊的交往線索所促動, 比如眼神交流, 即時回應, 媽媽語等。兒童對這種交往線索非常敏感, 他們天生有一種從成人傳遞給他們的動作中尋找線索, 以理解其意圖并進行學習的傾向。在模仿時兒童會根據(jù)感應、搜集到的社會線索, 進而選擇有效率地模仿或忠實模仿。例如, 在嬰兒模仿成人“用額頭打開桌面上的燈”實驗中,Gergely和Csibra (2005)設計了兩種情景。一種情景中, 成人在演示前, 先和嬰兒有社會性地溝通,如微笑, 眼神交流; 另一種情景中, 成人避免與嬰兒有任何社會性溝通, 直接演示用額頭打開桌面上的燈。結果顯示, 嬰兒在后一種情景中對“用額頭打開桌面上的燈”這一動作的模仿比率顯著下降, 而更多的是用手打開桌面上的燈。
Nielsen (2006)所做的實驗同樣證明了這一點。在該實驗中當實驗者表現(xiàn)的冷漠回避時, 18個月嬰兒更傾向于按照邏輯選擇有效策略進行模仿; 當實驗者表現(xiàn)出交往信息比如微笑時, 嬰兒會忽略邏輯, 忠實模仿演示者的所有動作。
上述假設較充分考慮了社會性對兒童模仿行為的影響, 但是對下列問題的解釋依然顯得很模糊:(a)兒童不僅自己選擇忠實模仿而且還會對沒有忠實模仿的第三方進行反抗和指控(Kenward,Karlsson, & Persson, 2011); (b)兒童模仿忠實度會隨著各種復雜社會情景的變化而變化; (c)即使這些假設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釋兒童忠實模仿, 但是他們在“硬幣的另一面”上又陷入困境——為什么在一些情景中兒童會忽略那些不必要的動作,堅持效率優(yōu)先原則, 直接模仿有效行為完成任務(Brugger et al., 2007; Williamson & Markman,2006)。
此后, 有研究者嘗試使用更加靈活的方式來解釋兒童不同模仿策略(忠實模仿/效率模仿)的選擇。Over和Carpenter (2013)在總結前人研究基礎上認為兒童是根據(jù)具體實驗情景中顯著目標來決定選擇何種模仿策略的。若實驗情景中社會性目標顯著, 兒童會選擇忠實模仿, 比如在實驗前先讓兒童體驗設定的排斥游戲, 那么他們在隨后模仿實驗中會更傾向于忠實模仿演示者行為, 以便防止自己被排斥(Over & Carpenter, 2009); 若學習目標在實驗情景中為顯著目標, 兒童會選擇效率模仿以獲得更多信息。比如 2歲兒童在玩一種追求完成任務效率的學習型游戲時, 會更多發(fā)生選擇性、效率模仿; 而在玩另一種講究兒童是否完全匹配(match)成人行為游戲時, 則更多產(chǎn)生忠實模仿(Yu & Kushnir, 2014)。但是, 該理論卻難以回答兒童是如何知曉實驗情景所屬哪種目標, 且根據(jù)何種線索在兩者間進行轉(zhuǎn)化等問題。
也有研究者試圖通過發(fā)展的角度來解釋這個現(xiàn)象。他們認為年齡較小的兒童更多地傾向效率模仿, 隨著年齡的增長, 兒童的社會化程度越來越高, 兒童逐漸傾向于忠實模仿, 即存在一個隨年齡發(fā)展從效率到忠實模仿轉(zhuǎn)換的過程(McGuigan, Makinson, & Whiten, 2011; Whiten et al., 2009)。Whiten等(2009)對2~4歲兒童模仿行為的研究發(fā)現(xiàn), 當演示一些無關行為和有關行為去完成一個任務時, 3、4歲兒童均比2歲兒童顯示出更多的忠實行為。但是, 當成人與兒童有良好的社會性溝通時, 2歲左右的兒童同樣忠實地模仿了成人演示的行為方式(Nielsen, 2006)。因此,單純從年齡角度也不能完全解釋兒童模仿策略的選擇。
已有研究充分顯示, 兒童模仿行為非常復雜,他們會根據(jù)不同情景決定是進行忠實模仿還是采取效率策略來完成目標。然而趨利避害是物種天性, 因此, 文章從利害權衡角度提出“損益權衡”(benefit-and-loss trading)假設, 嘗試對兒童模仿策略的選擇進行解釋。所謂“損益權衡”假設, 即指兒童在選擇模仿策略時, 會從自身利益出發(fā), 將模仿什么和不模仿什么的選擇當做一種“損益”權衡,最終選擇能夠讓其獲得最大利益(maximize benefit)的做法(e.g., Meltzoff, Brooks, Shon, & Rao, 2010;Steyvers, Tenenbaum, Wagenmakers, & Blum, 2003)。在具體模仿情景中, 若對無關行為全部模仿不那么費時費力, 且還可能帶來額外利益時, 兒童會進行忠實模仿; 反之, 兒童會堅持效率原則, 直接選擇有效行為進行模仿, 以快速完成任務目標(Kendal, Coolen, van Bergen, & Laland, 2005)。
在研究者所做的一個“按重量分類”操作實驗(Wang, 2014)中, 演示者按照重量的不同對4個物體進行分類, 將兩個重的物體放入一個盤子, 將兩個輕的物體放入另一個盤子。具體演示時, 成人每次都托拿起物體做出類似于“稱”的動作來檢驗每一個物體的重量。結果表明, 兒童對演示行為的模仿比率并沒有保持同一水平。在第一個分類測試中, 他們可以精確地重復成人用以檢驗物體重量的“稱”的動作, 但是隨著測試次數(shù)的增加, 雖然他們依然可以按照重量對物體進行分類, 但是他們對演示行為模仿比率卻顯著下降了。在第一個分類測試中, 對成人稱量物體三個動作復制可以幫助兒童理解成人意圖, 獲得行為潛在的分類規(guī)則,于是兒童選擇對其進行忠實模仿; 隨著測試次數(shù)增加, 對稱量物體動作模仿并沒有給兒童帶來新的利益, 反而變成了無意義的簡單重復, 于是兒童舍棄了此動作, 直接模仿了最后分類結果。這也說明, 在模仿過程中兒童一旦理解成人的意圖, 就會把這種意圖遷移到新的情景中, 但對具體實施行為的忠實程度卻因“不值得”而沒有進行遷移。
在另一個實驗中(Wang, Zheng, & Williamson,2013), 實驗人員連續(xù)向兒童演示4個不同的新穎行為去提取出盒內(nèi)玩偶, 包括兩個無關行為之后演示兩個有關行為, 分別演示在不同的盒子部位上; 另一個情景下, 實驗人員也向兒童展示 4個行為, 但是前兩個行為和后兩個行為重復展示在盒子的相似部位上。結果顯示, 兒童在前一種情景中更多地模仿無關行為, 在后一種情景中卻采用了效率原則去模仿。在第一種情景中, 雖然兒童知道無關動作對達成目標沒有用, 但是模仿無關動作的花銷僅是一點時間, 而對演示者所有動作成功復制則意味著得到和成人建立一個良好關系, 在以后過程中獲得更多知識的可能, 對無關動作模仿益大于損, 于是兒童選擇忠實或過度模仿; 在后一種情境中, 兩組不同的重復行為讓模仿該行為趣味性降低, 單純的重復又耗時費力,于是兒童不再模仿無關行為, 而是采用效率原則。
另一個支持“損益權衡”假設的證據(jù)來自于DiYanni和Kelemen (2008)的研究。在實驗中, 2~4歲兒童需要完成“用一個工具搗碎一塊餅干”任務。一種條件下, 成人演示使用一個有效的工具去完成這個任務; 另一種條件下, 成人演示使用一個不是很有效的工具去完成任務。在使用不是很有效的工具時, 成人還特意說, “我想我喜歡這個工具”。結果發(fā)現(xiàn), 兒童忽略了成人暗示, 選擇了有效的工具去完成任務?!皳v碎餅干”任務對2~4歲兒童并不簡單, 如果選擇無用的工具, 可能花費很長時間也完不成任務, 顯然損大于益。所以,即使成人用自己的目的去導向兒童選擇不是很有效的工具, 兒童還是在“損益”權衡后沒有選擇。
兒童究竟是“忠實模仿者”還是“效率模仿者”是一個極其復雜的問題, 到目前為止, 還沒有一個假設可以解釋所有證據(jù)。但是, “損益權衡”假設有助于我們理解兒童什么時候選擇忠實模仿, 什么時候選擇效率模仿等問題。當然, 該假設還需要更多的實驗證據(jù)來支持, 對兒童是如何使用“損益權衡”來選擇特定情境下的模仿策略, 也需要更清晰的回答。
未來對兒童模仿學習機制的研究將在以下幾個方面繼續(xù)深入:
第一, 綜合多學科角度和各種新技術解決“兒童究竟是如何在‘忠實’和‘效率’之間轉(zhuǎn)換的”這一爭論難點。為什么兒童看到同樣的演示行為,卻可能做出不同的模仿選擇(Clegg & Legare, in press), 兒童選擇某種策略的原因、動機和影響因素是什么。未來的研究可以使用同樣的演示行為,而采用不同的誘發(fā)情景, 結合神經(jīng)科學的成像技術, 以探明兒童在不同情景中做出策略選擇時的心理變化和原因(Meltzoff, Williamson, & Marshall,2013)。
第二, 追根人與其他物種模仿策略選擇差異,解釋人類演化之謎。既然人和大猩猩在觀察到同樣演示行為的情況下, 可以采用不同的模仿策略,那么對兩者模仿學習心理機制差異的研究將有助于我們理解自身與其他物種的不同。文化累積假設(cumulative cultural hypothesis)認為人類文化之所以能夠進化到今天, 一個很重要的特征就是人類可以保留祖先遺留下來的相關技能、習俗、禮儀和傳統(tǒng)等, 并在此基礎上向更高的方向發(fā)展(Tennie, Call, & Tomasello, 2009; Legare & Nielsen,2015)。這個過程中需要一個“忠實”和“效率”的平衡。如果只有“忠實”, 人類的相關技能將沒辦法革新; 如果只有“效率”, 在每一個任務中都秉承目標第一, 人類對很多前人遺留的禮儀和傳統(tǒng)可能沒辦法保留?;蛟S, 恰恰是因為人類可以在“忠實”和“效率”之間靈活轉(zhuǎn)換, 才促成了自身文化的累積, 同時又保證了技能的革新。大猩猩在因果關系清楚的實驗中只模仿有關行為(Horner & Whiten,2005), 單純堅持“效率”原則或許是其無法形成文化累積的一個原因。這為解釋人類和高級靈長類動物進化分離提供了新的思考范式。可以通過比較兩者在決策和反應時的腦部差異, 進一步探討人類演化的問題。例如, 研究者使用EEG對出生1~7天恒河猴在面部表情模仿任務中神經(jīng)元活動情況進行監(jiān)測, 并通過比較相同模仿任務下與兒童腦電波波動異同發(fā)現(xiàn)人類特有的神經(jīng)機制(Ferrari et al., 2012)。
第三, 進一步開展正常兒童與自閉癥兒童模仿行為對比研究, 嘗試通過模仿實驗干預, 緩解自閉癥兒童癥狀。對自閉癥兒童的研究發(fā)現(xiàn), 他們往往可以模仿行為的結果, 但是, 對實現(xiàn)結果的具體方式卻較少模仿(Marsh, Pearson, Ropar, &Hamilton, 2013), 這和正常兒童對方式和結果的忠實模仿是有差別的。既然忠實性模仿是兒童社會交往的一個方面, 可以嘗試通過訓練自閉癥兒童相應模仿能力, 來提高他們的社會交往能力,促使其融入社會, 更好生活。如Chevallier等提出通過設計一些互動性產(chǎn)品, 訓練自閉癥兒童眼神追蹤、集中注意等模仿技巧, 來提高其對社會刺激主動模仿的興趣, 引發(fā)社會交往欲望, 提高社交力(Chevallier, Kohls, Troiani, Brodkin, & Schultz,2012)。
第四, 開展計算機模擬人類選擇模仿策略思維過程的研究, 開啟人工智能新時代。計算機科學關注的一個重要方面是, 當看到一個行為, 模仿者感知這個行為并最終自己演示出來, 其背后的算式究竟是什么(Just & Carpenter, 1987)。探清人類模仿機制對未來更全能機器人的制作有很大啟示作用(Billard & Grollman, 2012)。例如, 在一個研究中, 研究者使用機器學習中的貝葉斯算法,模擬機器人學習兒童在模仿實驗中展現(xiàn)的“從他人失敗行為中理解他人意圖”的能力(Rao, Shon,& Meltzoff, 2007)。這為機器人的智能化開辟了一個新的方向。同時, 計算機速率和冗余(redundancy)儲備是一對不可調(diào)和矛盾, 如何適時消除冗余,使計算速率達到最大化一直是困擾計算機科學家的一個難點, 兒童在模仿任務中巧妙處理“效率”和“忠實”, 速度和容量矛盾的認知機制無疑給我們很大啟示, 可以嘗試通過搜集兒童模仿時外顯數(shù)據(jù)如眼動等解密兒童選擇模仿策略認知過程,并編碼為相應產(chǎn)生式系統(tǒng)(Production-system)植入計算機, 使其在保證儲備和追求效率間靈活轉(zhuǎn)換, 保持平衡, 這或?qū)砣斯ぶ悄艿男赂锩?/p>
最后, 加大跨文化或本土研究力度, 探究文化對兒童“忠實”和“效率”學習機制選擇的具體影響。兒童模仿學習是一種非常復雜的社會行為,受社會情景和文化等因素影響, 那么文化差異對兒童模仿策略選擇的影響具體表現(xiàn)在哪些方面。在東方集體主義文化背景下, 父母教養(yǎng)方式更強調(diào)權威和服從(Jose, Huntsinger, Huntsinger, & Liaw,2000), 兒童是否更強調(diào)“忠實”原則, 在同一測試情景中, 東西方文化中兒童模仿學習行為在細節(jié)上又有哪些異同等, 這些都值得我們深思; 國外相關研究已取得一些成果, 而國內(nèi)卻相對較少,加大模仿學習機制本土研究也將成為題中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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