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麗娟
一、意象之奇
意象是一個個表意的典型物象,是主觀之象,是可以感知的,李賀詩歌中眾多意象的獨特運用形成了特殊的意境,讀來使人驚嘆。
(一)鬼魂意象
在李賀的二百余首詩中,曾多次用到鬼魂意象。“死亡、鬼魂不是故作“鬼神之語”而是在生命憂患壓抑下靈魂的痛苦呻吟,他通過這些鬼詩表達的是他內(nèi)心種種急需發(fā)泄的壓抑已久的情感,就是在對鬼魂的呻吟中去排解生命與人生的思考的抑郁痛苦情緒。”所謂鬼詩,不過是借鬼寫人李賀所描寫的鬼魂形象盡態(tài)極妍,形神兼?zhèn)洌坏唤o人毛骨悚然、鬼氣襲人的感覺,反而有情有義,凄婉婀娜,是長吉心中美的化身和聊以自慰的知己。以他鬼詩中頗具代表的《蘇小小墓》為例:
幽蘭露,如啼眼。無物結(jié)同心,煙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蓋。 風為裳,水為珮。油壁車,夕相待。冷翠竹,勞光彩。西陵下,風吹雨。
這里李賀通過奇特的想象,描寫了蘇小小這個風塵女子的魂魄,在風雨之夜苦苦等待的情景,筆調(diào)幽冷寒峭,以幻想中的幽靈著筆創(chuàng)造了荒誕迷離、艷麗凄涼的鬼神世界。詩人通過驚人的聯(lián)想和幻想,加上一個幽字,把蘇小小的鬼魂形象刻畫的凄迷空靈,“幽蘭露,如啼眼”路旁朵朵美麗的花朵,綴滿晶瑩的露珠,仿佛就是蘇小小的眼淚,詩人用了一個“啼”字給美麗的形象罩上憂傷的陰影。接著詩人把筆觸深入到人物的內(nèi)心,生前沒有能夠締結(jié)同心,死后仍苦苦追求這一愿望,實現(xiàn)柏下愿望。至此,他并不是鬼,蘇小小只是一個癡情落寞的女子。李賀的鬼詩傷感卻不露骨,以微風細雨的形式觸動了讀者靈魂的最深處,筆調(diào)含蓄,給讀者留下了廣闊的想象空間,令人回味無窮。
(二)神仙意象
李賀的存詩中神仙意象也是其詩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在人間的痛苦得不到解脫,于是詩人不得不轉(zhuǎn)向了對上天神仙世界的探求和憧憬。那里的圣潔、安寧、美麗、神奇和鬼域冥界的陰森、恐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使他得到暫時的心理平衡和補償,那么神仙世界又是怎么樣的呢?以《夢天》為例:
老兔寒蟬泣天色,云樓半開壁斜白。玉輪軋露濕團光,鸞珮相逢桂香陌。黃塵清水三山下,更變千年如走馬。遙望齊州九點煙,一泓海水杯中瀉。
詩人把我們帶到神話的幻覺世界,帶到美麗的月宮中去,然后又帶我們神游太空。前四句寫月宮清冷、幽美得景象,后四句主要寫他從天上俯視人間,但見三山之下,黃塵清水,變更如走馬,齊煙九點,大海如杯,宇宙的無限和仙境的永恒,同人間的渺小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這正是詩人在現(xiàn)實中的追求幻滅后一種憤激感情的體現(xiàn),也洋溢著作者深沉的哲理思考。
二、用典之奇
李賀的用典也成為他詩歌的一大特色。在用典中又分引用人物和化典兩方面。
(一)引用人物
李賀短暫的一生是困頓失意的。盡管他自恃才華過人,而且胸懷大志“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雞一聲天下白?!保ā吨戮菩小罚┑冀K不得遇。在郁郁不得志中,李賀很容易與以前的古人產(chǎn)生一種共鳴,抒發(fā)身世之感。李賀非常喜歡用司馬相如自比,在他的詩歌中,多次用司馬相如這個人物自比:
1.長卿牢落悲空舍,曼倩詼諧取自容。(《南園十三首》其七);
2.趙壹賦命薄,馬卿家業(yè)貧。(《出城別張又新酬李漢》);
看這四首詩或句子,它們都突出了司馬相如的“ 貧”,不過自比的方式有所不同。李賀的《南園》和《出城》就是用司馬相如的這段早年經(jīng)歷來聊以自況的。這種境遇在李賀的另一首詩中也有體現(xiàn),“日暖自蕭條,花悲北郭騷(《感春》),李賀善于用古人自比來抒發(fā)自己的身世之感。再看看《昌谷北園》和《詠懷》,說的是司馬相如晚年因病歸茂陵的情景,李賀說他“ 嘆清貧”,這種自比方式比較獨特,李賀喜歡司馬相如這個人物,也喜歡用他來自比,說他貧其實是說自己貧?!恫缺眻@》的意思就是說,園中的老竹高拂云霄,自己蹭蹬而歸,因為貧寒沒有其他東西可供娛遣,唯一可以賞心悅目的就是這片迎著風雨嗚嘯的雨竹。景色有點凄清,反映了詩人的心境。
(二)化典
化典,就是為了表達詩人自己的思想,對原有的典故加以加工,以凸現(xiàn)詩人個性。李賀化典大約有以下幾處:
“王母桃花千遍紅,彭祖、巫咸幾回死?”(《浩歌》)《漢武內(nèi)傳》說,王母仙桃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生實。這句話意思是說,王母的桃花都開了上千遍了,那么壽命最長的彭祖、巫咸也該死過了好幾回了。在人們的印象中,彭祖、巫咸都是長壽的象征,可是連他們都死過好幾回了,可見山川變更,滄海桑田,不知已過了幾千萬歲,而人生其間,過了一世,便不能長久。詩人深感時光飛促,如白駒過隙,但卻苦于英雄無主,報國無門。在這首詩里,神仙死而又死,想象奇特,氣勢開闊,語氣卻很奮發(fā),與一般及時行樂的頹廢作品截然不同。
李賀的詩歌總體上表現(xiàn)的是奇崛的風格,給人的感覺是耳目一新,獲得一種奇艷幽冷、別開生面的美得藝術(shù)享受。李賀詩歌的幽奇不同于前人的奇艷,在于他迥于異常的想象,也在于他熟練的調(diào)勻多種陰冷的色調(diào)與寒冷意象,使得艷中有冷,還在于他用典的靈活自然,給我們構(gòu)建了一個幽奇的王國,讓我們了解了李賀的生活背景,研究李賀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對于我們更好的理解李賀詩歌的深刻內(nèi)涵,無疑有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