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霞
摘要:T·S·艾略特作為20世紀“但丁的最后一位傳人”,開啟了西方新一代詩風,其詩歌中的語言碎片、意象、典故、原型、宗教、文化等詩歌隱喻與現(xiàn)實世界構成一個有機整體,將“傳統(tǒng)”與“初始經(jīng)驗”完美銜接,從而建構了強大的認知世界。文章通過研究艾略特的生平以及代表性的著作,探討了艾略特的認知與選擇所建構的認知世界。
關鍵詞:艾略特;認知;詩性;個性
T·S·艾略特(1888-1965),全名托馬斯·斯特恩斯·艾略特,詩人、評論家、劇作家,其主要詩歌作品有:《普魯佛洛克的情歌》、《荒原》、《小老頭》、《空心人》、《圣灰星期三》、《四個四重奏》,文學評論有《傳統(tǒng)與個人才能》《論玄文學派詩人》《批評的功能》《詩與批評的效用》等。1948年的諾貝爾文學獎頒發(fā)給了這位艾略特,“由于他對當代詩歌做出的卓越貢獻和所起的先鋒作用”。
然而,艾略特的詩歌由于他的語言破碎,內(nèi)容晦澀,且充斥著意象,典故,原型,宗教,文化諸方面因素,往往給讀者帶來巨大的閱讀挑戰(zhàn),即使在繁復駁雜的注釋幫助下閱讀,讀者依然很難建構連貫的思維。如此一來,我們就需要借助艾氏的文藝美學思想以及歷史語境等了解艾略特的認知與選擇及其所建構的認知世界。
一、傳統(tǒng)與個人才能
如果有人認為艾略特的詩劇成就不算太大,那么他的文學評論絕對是影響深遠,他是英美新批評派的奠基人之一,他的評論著作對英美20世紀現(xiàn)代派文學和新批評理論起了開拓作用,被譽為“新批評文論之父”。1920 年,在他出版的文學評論集《圣林》中,艾略特詳盡闡述了傳統(tǒng)與個人才能的關系,提出“非個性化”的觀點,他認為:一,詩不是放縱感情,而是逃避感情,不是表現(xiàn)個性,而是逃避個性。二,詩人的心靈是—種貯藏器,收藏著無數(shù)種感覺、詞句、意象,擱在那兒,直等到能組成新化合物的各分子到齊了;三,傳統(tǒng)具有廣泛意義,它含有歷史的意識(王恩衷,1989)。從以上的援引我們可以知道:首先,艾略特的“非個性化”論點與亨利.詹姆斯以及蘭色姆的觀點有著異曲同工之處,他們都在強調(diào)作者應該從作品中隱退,詩人應該不要表露自己的感情與個性。詩人的感情是個人的,而詩歌的感情則是非個人化的。詩人不該為了炫耀精湛的技藝或宣泄個人的情感,或者向讀者特意的炫耀而去寫詩。詩歌不會因為高明的技藝,時尚的措辭以及強烈的情感成為藝術,真正的藝術品也不會因為過去而過時,更不會因為現(xiàn)在而現(xiàn)代,詩歌是有歷史意識,文化意識和時代責任的。真正的詩歌藝術是將詩人的情感和個性拋之妖妖,投入到藝術的歷史的長河,正如艾略特在《但丁.地獄篇》中說:“關于寫詩的技巧或者藝術,我們通過閱讀《地獄篇》知道,最偉大的詩篇可以用最經(jīng)濟的文字寫成,并且明喻、隱喻、文字美以及典雅等也可盡量避免”(王恩衷,1989)。其次,所謂傳統(tǒng),它應該具有世界性,民族性,地域性的,且應該具有歷史意識,政治意識以及文化傳承性意識等,艾略特的“傳統(tǒng)”觀點絕對不是對經(jīng)典的俯首帖耳,曲意奉承,照搬照套,也不是僵死固化,一成不變的條條框框,它是有生命的,而且是可以互動的抽象的集合。最后,“詩人的心靈是—種貯藏器”觀點說明艾略特非常主張閱讀與積累,詩人當然是知道的越多越好,因為當所有這些儲存在大腦的積累達到一個燃點或者引爆點時才會迸發(fā)出藝術的光華。正如艾略特所比喻的,“一根白金絲放到一個貯有氧氣和二氧化硫的瓶里去的時候所發(fā)生的作用”(1989)。如果沒有在古典文學,人類學,哲學,宗教等諸多方面的豐厚積累,如果沒有《金枝》,《從祭儀到神話》,《神曲》,莎士比亞,自然就不會有《荒原》的驚世駭人,艷冠群芳。當然,作為一個名垂文史的巨匠,艾略特的歷史文化意識,時代政治意識以及敏銳獨到的見解,應該都是促成他成功的諸多因素。
二、詩性與個性
但是,《傳統(tǒng)與個人才能》的建樹并沒有讓讀者將艾略特的詩歌與其個人割裂去看,幾乎沒有一位讀者或評論家會在不知道艾略特的情況下徹底的賞析《荒原》,界定它的美學價值;也沒有誰會在不知道這首詩是何年何月何時出自哪個國家那位作者之手時,就可以判斷出《荒原》描寫了世界大戰(zhàn)后西方世界分崩離析的精神涂炭。因此,割裂的看待艾略特的詩性與個性顯得捉襟見肘,難以真正的操作。另外,就個人創(chuàng)作來看,艾略特也沒有真正做到“從詩歌中隱退”或者“逃避感情”,因為凡是讀過《普魯佛洛克的情歌》、《荒原》、《小老頭》、《空心人》、《圣灰星期三》、《四個四重奏》的讀者無不發(fā)現(xiàn)一個“幻滅貴族”從精神“荒原”走向“超度”的全部里程。
因此,在看待艾略特的詩性與個性時,我們不能將二者分裂對待。第一、詩性與詩學特征是不會隨著主題的表達而流變的,亦就是:詩歌的創(chuàng)作雖受制于時代環(huán)境及意識形態(tài),詩人的創(chuàng)作意識,包括社會意識形態(tài),歷史意識和個人生理等,但是無論藝術形式為何:詩歌還是小說,或者其它,都不會逃開潛意識對藝術表現(xiàn)形式選擇,艾略特的詩性恰恰反映了他與眾不同的個性,在艾略特的詩中,隱喻是多層面的,表層上的典故,意象,神話,宗教原型和居于深層多元文化,地緣政治,意識形態(tài),時代特征的隱喻相互貫通,交融媾和,以及以語言和語言碎片構成的外在形態(tài)之間的隱喻實現(xiàn)了艾略特詩歌的有機整體,并且詮釋了矛盾碎片表象下的統(tǒng)一性;第二,詩人的個性決定了其詩學特征。艾略特的詩性就是他的個性使然,這里所說的個性并非單純指代個人的性格,氣質與嗜好,它是詩人潛意識里創(chuàng)作的決策者,是無意識的動機,當遭遇外來沖擊,面對時代紛擾,人性泯滅,精神創(chuàng)傷,信仰倒塌,現(xiàn)代戰(zhàn)爭殘酷等陵谷變遷,作者多年倉儲的白金絲便遇到了氧氣和二氧化硫,那么他的潛意識選擇在肩舉著“傳統(tǒng)”的歷史責任下顯得非常公允,從而體現(xiàn)出詩歌的“非個性化”特征。
三、艾略特認知世界的建構
首先,艾略特個人長期從事哲學,宗教研究,特別對人的本質,生命的意義,以及人與社會的關系有著非常深刻的思考。比如,《荒原》的深厚自然離不開《金枝》,《從祭儀到神話》,《圣經(jīng)》等著作的研究。在文學方面,艾略特比較推崇但丁,喬叟,以及英國玄學派詩歌,尤其喜歡伊麗莎白戲劇,因此艾略特的詩歌也就深受這些文學的影響。再者從詩人的一些文學論著我們可以看出艾略特比較的反對望文生義,捕風捉影,主觀臆斷的浮夸作風;反對浪漫主義詩風矯揉造作,無病呻吟,嘩眾取寵,但是艾略特絕對沒有對經(jīng)典與傳統(tǒng)墨守成規(guī),他在重新創(chuàng)造經(jīng)典,并且讓他的作品在歷史的長河中有一種起承轉合的作用。因此,作為新詩風的開拓者,艾略特是在以哲學詩篇構建一個艾氏認知世界,努力為傳統(tǒng)以及經(jīng)典疾走吶喊,以期喚起讀者對于人性,戰(zhàn)爭,人生意義等哲學思考,積極呼吁人應該回歸本質,自然與傳統(tǒng),這就是艾略特所說的歷史意識,就是這個歷史意識使艾略特成為傳統(tǒng)性的,使他最敏銳地意識到自己在時間中的地位,自己和當代的關系。艾略特的詩歌藝術是在打亂了藝術的整體的關系、比例和價值,使得這種格局重新調(diào)整。因此,艾略特自己也說“過去因現(xiàn)在而改變正如現(xiàn)在為過去所指引”(1989)。
從時代語境來看,艾略特在創(chuàng)作他的經(jīng)典詩歌的時間段是在1922年至1943年這個期間,而在這一個人類歷史重要時段,發(fā)生的一切是人類整個歷史的總和還要更加多,更加殘酷。難怪尼采說“上帝死了”,薩特認為“存在虛無主義”,而馬爾庫塞直指后工業(yè)社會的人被“消費控制”;面對戰(zhàn)爭的殘酷,面對原子武器的威脅,生在完全機械化,電子化,信息化的后工業(yè)社會;面對戰(zhàn)爭、冷戰(zhàn)、環(huán)境污染、資源枯竭、核威脅、人口膨脹等等二十世紀的陰暗畫面,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變得緊張,充滿非人性的競爭;經(jīng)濟、政治和文化三個維度之間的矛盾需要新的宗教救贖。因此,艾略特的認知世界是有縱橫兩條線構成的,其中縱線是艾略特的詩歌在“傳統(tǒng)”歷史意識中所起到的藝術作用,橫線則指艾略特的詩歌對于時代問題的探索,以其獨有的見解和藝術手法揭示,呼吁并喚起的對生命以及人性的關注,所以艾略特的詩歌包括《普魯佛洛克的情歌》、《荒原》、《小老頭》、《空心人》、《圣灰星期三》、《四個四重奏》的主題都比較集中,共同反映了西方現(xiàn)代戰(zhàn)爭與工業(yè)文明摧殘下,人性的淪落以及個人在現(xiàn)代社會中所承受的異化與厄運。
四、結語
文章通過重溫艾略特經(jīng)典著作《傳統(tǒng)與個人才能》,通過對作者“詩不是放縱感情”,“非個性”,“傳統(tǒng)”以及“詩人的心靈是—種貯藏器”觀點的援引分析指出:一、艾略特在古典文學,人類學,哲學,宗教等諸多方面的豐厚積累,以及詩人歷史文化意識,時代政治意識以及敏銳獨到的見解促成他成功的諸多因素。二、 雖然艾略特強調(diào)詩人應該不要表露自己的感情與個性,詩人的感情是個人的,而詩歌的感情則是非個人化的。但是在看待艾略特的詩性與個性時,我們不能將二者分裂對待,因為凡是讀過艾略特的讀者無不發(fā)現(xiàn)一個“幻滅貴族”從精神“荒原”走向“超度”的全部里程。三、傳統(tǒng)具有廣泛意義,它含有歷史的意識?!皻v史的意識不但使人寫作時有他自己那一代的背景,而且還要感到從荷馬以來歐洲整個的文學及其本國整個的文學有一個同時的存在,組成一個同時的局面”(1989)。戰(zhàn)后頹廢的人類文明呈現(xiàn)出紛繁駁雜的局面,碎片化、無序化,反邏輯,反傳統(tǒng),反宗教,甚至反人類的意識形態(tài)讓西方世界文藝思想魚目混珠。面對戰(zhàn)爭的殘酷,面對原子武器的威脅,生在完全機械化,電子化,信息化的后工業(yè)社會,面對人性的泯滅,詩人就應該有所擔當。因此艾略特是在以哲學詩篇構建一個艾氏認知世界,努力以傳統(tǒng)喚起人性的思考。最后,艾略特的認知世界是有縱橫兩條線構成的,其中縱線是艾略特的詩歌在“傳統(tǒng)”歷史意識中所起到的藝術作用,橫線則指艾略特的詩歌對于時代問題的探索,其詩歌中的語言碎片、意象、典故、原型、宗教、文化等詩歌隱喻與現(xiàn)實世界構成一個有機整體,將“傳統(tǒng)”與“初始經(jīng)驗”完美銜接,從而建構了強大的認知世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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