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凌虹
電影人的天職是傳遞真善美
——訪表演藝術(shù)家秦怡
胡凌虹
秦怡簡介 著名表演藝術(shù)家。1922年2月4日出生于上海, 16歲時為參加革命離家出走,輾轉(zhuǎn)來到重慶,先后進入中國電影制片廠、中華劇藝社。在動蕩的時局中,她參演了一系列話劇《中國萬歲》《大地回春》《天國春秋》《欽差大臣》《野玫瑰》《清宮外史》《董小宛》《結(jié)婚進行曲》等等。當年她與白楊、舒繡文、張瑞芳一起被稱為抗戰(zhàn)大后方重慶影劇舞臺上的“四大名旦”。 抗戰(zhàn)勝利后,秦怡于1946年回到上海,后進入上海電影制片廠,參演了一系列影片,塑造了很多經(jīng)典角色,比如《母親》中的主角母親,從二十多歲演到七十多歲,《馬蘭花開》中的推土機手馬蘭,《女籃五號》中的母親林潔,《鐵道游擊隊》中的抗日婦女芳林嫂,《青春之歌》中的女革命者林紅,《林則徐》中的漁民阿寬嫂,電視劇《上海屋檐下》里的主角楊彩玉等等。對生活的無比向往和熱愛,讓秦怡經(jīng)受住了磨難,并把這種人生體驗化在了表演藝術(shù)中,形成了爐火純青的演技,受到了大眾的喜歡,并囊獲了眾多榮譽,如首屆大眾電視金鷹獎最佳女主角獎、中國電影終身成就獎、世界華語電影終身成就獎、中國十大女杰獎、紀念中國電影誕生一百周年國家突出貢獻電影藝術(shù)家獎、上海文藝家終身榮譽獎、第18屆金雞百花電影節(jié)終生成就獎等等。
從小就喜歡電影的秦怡,曾被先生金焰笑稱為“電影瘋子”。她對電影有著一腔熱忱,即便是跑龍?zhí)滓才艿眯母是樵?,并享受著?chuàng)作的愉悅。從藝七十多年來,秦怡塑造了七十多個不同年齡、身份的角色。即便到了耄耋之年,她依然追逐著自己的理想,參演電影,積極參與各種紀念、慶典、慈善、義演等活動。1997年秦怡為自己的《跑龍?zhí)住芬粫髯孕驎r寫道:“一生都在追求中,活得越老,追求越多。由于時日無多,也就更加急急匆匆?!边@十幾年來她確實是這么做的。對于電影藝術(shù)的發(fā)展現(xiàn)狀,她有很多思考,有不滿,但是很少抱怨或指責。這兩年更是以高齡出品、編劇、主演了電影《青海湖畔》,用實際行動給日漸單一化商業(yè)化的影視圈增添一抹正能量的色彩。最近又參演了陳凱歌導演的一部電影。
近日,受《中國文藝評論》雜志委托,我在秦怡老師家中采訪了她。一襲粉紅色的長裙襯托得這位“95后”分外年輕,銀發(fā)矍鑠、紅唇印染,秦老師依然是那么的優(yōu)雅與美麗。談及自己的藝術(shù)生涯、表演體悟,秦老師思路清晰、滔滔不絕,回憶了自己當年如何在大量的“跑龍?zhí)住敝惺芤?,如何在導演的巧妙引導下“開竅”,如何從“為謀生”工作到“為理想”工作。如今雖已是高齡,但秦老師依然關(guān)注國家大事、社會的發(fā)展,對電影行業(yè)的一些問題,比如國內(nèi)部分明星的高片酬問題,文藝片難進院線的問題等,她都有中肯理性的看法;對于文藝評論如何更好地發(fā)揮作用,創(chuàng)作者如何真正地深入生活,電影藝術(shù)如何更好地發(fā)展,她都有深入的思考。
胡凌虹(以下簡稱“胡”):您出生于一個動蕩的時代,最初您是如何走上演員這條道路的呢?
秦怡(以下簡稱“秦”):16歲的時候,我為革命離家出走,逃離淪陷后的上海。當時的想法和大多數(shù)時代青年一樣,就是不做亡國奴,要抗戰(zhàn)。我和同學一商量,認為武漢肯定是抗戰(zhàn)前線,于是瞞著家里人去了武漢。我們先是考上了駐守武漢戰(zhàn)區(qū)的第二十二集團軍,第二天就和士兵一樣背著背包跟著部隊行軍了。過了幾個月,我們越來越感到這個隊伍風氣不好,當官的喝酒吃肉,當兵的半饑不飽,我們?nèi)齻€女文書覺得不能長久待下去,于是策劃逃了出來。輾轉(zhuǎn)逃到了武漢,我的錢也用光了,工作也沒有,我就去教育部刻蠟板,但很快又沒了工作。幸而我住在女青年會,大家都很幫我。一天,和我住同房間的人請我去看話劇,看完后,我在劇場大廳出口處等同伴,正巧應云衛(wèi)、史東山兩位導演路過,看我站在那,就問我,你住在哪里?你愿不愿意演戲???我忙說,不行不行,我沒演過戲。他們說,不要怕,慢慢學,日子長了就會演戲了,而且你的外形條件很好。后來中國電影制片廠的人讓我填了張表,就這樣我進了中國電影制片廠。
胡:據(jù)說您一開始當演員時并不順利,再加上婚姻的不如意,您幾乎認為自己不是當演員的料。
秦:剛開始時,我像個傀儡似的,導演叫我
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機械地表現(xiàn)喜怒哀樂,讓我悲哀,我就皺緊了眉頭,讓我害怕,我就瞪大眼睛,張大嘴,這段時間我對自己的工作失去了信心,斷定自己走錯了路,絕對不是當演員的料。另外,我的第一段婚姻也不如意,因此我把一切都歸咎于進了中國電影制片廠。生完孩子后,我決定:第一離婚,第二離廠。趁前夫出去拍戲,我逃到了成都,但是前夫拍完戲回重慶路過成都,知道了此事,大鬧了一場,加上朋友也勸我,我只好又回到了重慶。那段時間我患了惡性瘧疾,雖然離開了中國電影制片廠,但生活沒著落,暫住在中國電影制片廠的家庭宿舍的后樓里。就在我心灰意冷、對一切失去信心時,我發(fā)現(xiàn)五十一號這幢房子里經(jīng)常有文化藝術(shù)界的精英來往,有吳祖光、陸志祥、黃苗子,徐遲、金山,葉淺予、戴愛蓮等等。我沒想到前樓是如此精彩,我不甘心就這樣生活下去,所以每當自己高燒退下一點時,就爬起來到前樓和他們一起談話,聽他們議論,并向他們借閱一本又一本的文學著作。小的時候,我就看了很多俄羅斯作家的作品,如托爾斯泰、屠格涅夫、契科夫、陀思妥耶夫斯基等,在五十一號我又更多地看了高爾基、謝德林的作品以及普希金、萊蒙托夫等的詩集,之后的幾十年里我還能滾瓜爛熟地背誦許多詩。這些文藝作品鍛煉了我的思維能力,讓我逐漸懂得了怎樣去選擇、取舍,懂得了善和惡、愛與恨,甚至形成了我的人生觀、世界觀。所以說看書、周圍的環(huán)境對我的影響非常大。住在五十一號的那段日子的生活積累,成為我日后當演員最需要的情感寶庫。后來我的瘧疾病慢慢好起來了。1941年夏天,應云衛(wèi)導演來找我,他當時是中國電影制片廠的導演,正在籌備“中藝”(即中國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的中華劇藝社),來邀請我加入。就這樣我到了“中藝”。
話劇《大地回春》中飾黃樹惠(左)
胡:在“中藝”的開鑼戲《大地回春》中,您憑扮演資本家的女兒黃樹惠一角而一炮走紅。您是如何在表演方面“開竅”的?之后您在舞臺上、銀幕上塑造了七十多個性格各異的人物,現(xiàn)在回顧總結(jié)一下,有怎樣的表演感悟?
秦:《大地回春》是中華劇藝社成立后第一部公演的大戲,導演應云衛(wèi)讓我演主角黃樹惠。當時我還是無名小卒,有人勸應云衛(wèi),不要冒險,應選大明星增加號召力,但是他不以為然。他還找了顧而已、施超、項堃等當時蜚聲藝壇的名演員來擔任配角。那么多名演員為我這位名不經(jīng)傳的新人當綠葉,可見應云衛(wèi)扶植年輕人的魄力。首演時,全場滿座,但我自我感覺并不好。應云衛(wèi)老師碰到我,說,啊呀,秦怡,你一炮打響了。我說,什么一炮打響,我穿了一件紗旗袍,胳膊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穿著高跟鞋走路也不會走了。平時我哪里會穿紗旗袍、高跟鞋。我跟應導說,我這
個角色,請你再考慮一下,我實在演不好。不料,應導說,我看挺好的嘛,你再演一天試試,我告訴你啊,這個地方嘛,可以這樣一點……應導真的很會鼓勵人。我說自己不是做演員的料,結(jié)果他說,你就是最好的演員材料。他看我穿高跟鞋不會走路,就叫道具師把高跟皮鞋給我,讓我平時生活里一直穿著。他還讓我去外面店里幫忙買東西,他就在后頭悄悄看我走,因為沒有了舞臺上的壓力,我走路就很自然了。隨后他就說,這樣走很好啊,不要想著不會不會,像平時一樣就行。我是上海人,在學校里都講上海話,又沒學過國語,所以我的普通話講不好。應導說,這都不要緊,只要你認識人物,了解這個人物處在什么環(huán)境里頭,理解她的遭遇、她的心情,把人物的內(nèi)在呈現(xiàn)出來,這是最重要的,外在的東西都是次要的。我就聽他的話,努力去理解人物,半夜里醒來還在背詞,把詞背得滾瓜爛熟,這樣演戲就不擔心了。
電影《摩雅傣》中飾依萊汗
除了遇到很會教年輕人的導演外,實踐對我而言也很重要。“中藝”的那段生活,物質(zhì)上非常窮困而精神上極其豐富。那時我曾在成都待了一年,這一年我演了280場戲,得到了很大的鍛煉,成都的一年可以算是我以后能從事幾十年演劇生涯的關(guān)鍵。因為在成都演戲時我能非常自如了,對人物也有了創(chuàng)造,上了臺,這個人物整體是怎么樣的,細微動作是怎樣的,有了自己的感覺,表演是從自己內(nèi)心出發(fā)的,而在重慶更多的是從外部學來的。我記得在成都有一次演《結(jié)婚進行曲》中夫妻吵架要搬鋪蓋的一場,我完全忘記了原來導演和我自己設(shè)計的地位和動作,是人物推動我自然地感到應該怎么說怎么動,就這樣我體會到了那種熟能生巧的感覺,懂得了什么叫“生活”。我站在觀眾面前,可以感受到有人又可以感到旁若無人。
抗戰(zhàn)勝利后,我回到上海,之后進了上海電影制片廠,拍了很多電影。不少導演對我表演方面的提高也很有幫助。比如導演徐韜。在拍《摩雅傣》時,阿韜要我扮演女兒依萊汗時穿無袖的筒裙,把肩全部露出來,傣族婦女在勞動時,因太陽底下太熱,確實有許多人這么穿,但是我自己知道我的臂膀特別粗圓,露出來會破壞人物形象,傣族姑娘都很纖細,所以不同意。當時我們吵得像小朋友一樣缺乏理智,阿韜板起臉,說他是導演,一切由他決定。我也上來了牛勁,說,你的決定是叫我拍黃色影片,我堅決抵制。最后協(xié)商成穿坎肩拍。那次吵架過后,我們到浙江縉云拍戲時,徐韜給我寫了一封信,提到我作為一個演員是有許多優(yōu)越條件的,但常常被自己困擾,一會兒怕胖了,一會兒怕活潑不起來。他覺得我應該把思想從框框中解放出來,把自己認為的缺點變成自己的優(yōu)點,毫無顧忌地塑造一些別有風格的角色。作
為一個導演,他提醒我這一點是有道理的,年輕的時候我是有些沖不出去,覺得自己太胖,條件不夠,苗條淑女不能演,利索的也不能演,于是總是演大嫂。徐韜提醒我這一點,我很感謝他。他談到了深層次的問題,對我后來的演戲有幫助。
胡:您很早就成為了大明星,但一直很謙遜,不論什么角色都在演,而且經(jīng)常去跑龍?zhí)?,您是如何考慮的呢?
秦:許多演員都希望有好的機遇,戲越多越好,這是非常自然的,可是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有一種與人相反的想法,總是希望戲越少越好。一開始這是因為我沒找到演戲的訣竅,害怕演戲,一上舞臺就手足無措,可當我靜靜地在一旁觀察時,卻能感受到一切的真諦,所以我喜歡跑龍?zhí)祝梢宰屛以跓o拘無束、無人注意我的情況下,使我時時刻刻處在藝術(shù)氛圍中。后來我發(fā)現(xiàn)當我用心演繹時,我的“跑龍?zhí)住钡慕巧材馨l(fā)出光彩,我也同樣感受到了創(chuàng)作的愉快。早期演話劇時,我什么角色都演,后來在很多影片中,我也常演只有兩三個鏡頭的戲,比如《春催桃李》中的老校長,《苦惱人的笑》中的老演員,《張衡》中的老婦人等,但這些角色我都至今難忘。在《青春之歌》中,林紅這個人物比較關(guān)鍵,但是從全劇上下兩集、播映三個小時的篇幅來說,她所占的分量是極小的。但這個人物的影響卻很大,甚至遍及日本的觀眾。對我自己來說,在那拍攝的短短幾天中,我體會到,如果藝術(shù)家能將發(fā)自內(nèi)心的情感真切地體現(xiàn)到銀幕上,是非常幸福的。我也意識到,龍?zhí)桩數(shù)貌缓?,也會影響主角的戲或者還會影響節(jié)奏,所以在與戲里的主要人物搭配溝通時,我從來不疏怠。我想,如果每出戲的群眾演員都很認真地把自己作為“重要一部分”的話,那么這出戲的整體質(zhì)量肯定是能提高的。
胡:聽說您從“為謀生”工作到“為理想”工作也經(jīng)歷了一個過程,其中周總理的點撥也起了很關(guān)鍵的作用。
秦:是的。第一次見周總理時,我大概19歲。一天,我去一個朋友家里吃飯。周總理也在,但一開始我并不知道他是誰。一塊吃飯的時候他就問我:“你在哪里工作啊,還是在學習呀?”我說:“我在工作了?!彼f:“噢,你那么小就工作了?”我說:“是的?!彼麊枺骸澳阕鍪裁垂ぷ靼??”我說:“我在做實習演員,有時還在合唱團里唱唱歌。沒什么意思,我在那里混混?!彼蛦枺骸鞍。愠裁锤??”我很理直氣壯地說:“我唱的當然是抗戰(zhàn)歌曲了。”他就說:“那還混混啊,你想想看,多少人,千千萬萬的人都在你們這個歌聲之下,鼓舞著走上了前線了,這個工作多重要?。 蔽衣犃擞X得有道理?;丶乙院笪揖拖?,這是誰呀?他怎么會這樣和我談話呢?我就打電話給那個請我吃飯的同事,才知道原來是周恩來同志。后來周總理知道我這個小妹妹無處可去,也不知道工作的重要性,光想著去打仗,就叫秘書送了一些書給我,這些書對我之后的演戲有很大的幫助,不
過最有幫助的是,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我不再東撞西撞,明確了自己的目標。
后來,我演了越來越多的戲,也越來越感受到自身所從事的這份職業(yè)的價值。比如演《結(jié)婚進行曲》時,因為生活條件差,加上勞累,我的嗓子出了毛病,啞到幾乎只有氣音,甚至沒有聲音了。在導演的鼓勵下,我用氣音演完了三幕五場,那天觀眾席非常安靜,連咳嗽也不敢咳出聲,到謝幕時,掌聲比往常更加熱烈。這也是我當演員以后得到的最高的獎賞和最大的尊重。觀眾對藝術(shù)的熱愛也使我從狹小的自我中跳出來。本來嘛,如果是為了“活命”何必搞文藝,文藝是需要一種內(nèi)在的強大精神力量的,而且這種力量始終來自觀眾。所以我們終身追求的理想應該是把自己從文藝中得到的一切感人的精神力量,再通過自己的演出給予別人。這一點,我也是經(jīng)過很多的實踐,受周圍各種環(huán)境的影響,慢慢感受的。其實我對演員的理解也是從一開始的“為謀生”逐漸變成“為理想”的,以后就一直沿著這條路走下來了。
胡:即便離休以后,您也一直非常忙碌,除了始終關(guān)注著我國電影事業(yè)的發(fā)展外,還非常關(guān)注公益事業(yè),比如一手策劃并成功舉辦了首屆上海中外無聲影片展。汶川特大地震后,先后捐款21萬元;青海玉樹地震后,又捐款3萬元。2010年,您出任上海世博會上海館祝福大使和榮譽館長,積極為世博會奉獻力量。您還被授予“上海市慈善之星”稱號。您如何看待作為公眾人物的社會責任?
秦:我離休后,一直有工作。我一直受到各種活動的邀請,人家需要我,我又抽得出時間,我就盡量滿足大家的要求,個人辛苦點沒關(guān)系。人家老說我,自己老說累累累,你自己要去做,你活該。我覺得,人活著要有所追求,多做一些有益于大家和社會的事情。人人都這樣做,社會就更和諧了。等到有一天我覺得自己做不動了,我就歇下來。我是覺得,參加各種會議和活動,對我也有好處,可以為我接觸現(xiàn)實、了解社會、加強學習創(chuàng)造條件?,F(xiàn)在我還是經(jīng)常看電視、看報紙,從中了解國家大事、社會現(xiàn)象,人老了,學習不能斷,否則會跟不上形勢。
《青海湖畔》劇照
胡:2014年,您以93歲的高齡赴青藏高原取景拍戲。去年,您出品、編劇、主演的電影《青海湖畔》放映。眾所周知,籌拍電影是非常麻煩的事情,您是如何考慮的?
秦:我認為電影故事有很多種,現(xiàn)在有很多打打殺殺的戲,拍得也不容易,但是老看這些不行。于是,我寫了一個關(guān)于科學家的劇本,
有苦難,有愛情,有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雖然編劇方面我沒有什么才華,寫出來的東西也許不怎么樣,但是我會堅持下去。劇本創(chuàng)作的靈感來自十多年前我聽到的一個真實故事:上世紀80年代,一位外籍專家偕夫人赴青海協(xié)助進行人工降雨科研項目,專家夫人不幸遭遇車禍身亡,永遠留在了青藏高原上。這個故事感動了我,我覺得,描寫科技工作者工作和生活狀態(tài)的作品不能少,特別在今天這個時代,技術(shù)那么發(fā)達了,大家更不能忘記那些曾經(jīng)為國家、為人類奉獻的科學家。有段時間,我也懷疑是否還有觀眾愿意看這類題材的電影,并想過放棄。但后來我想,這些年大家都在談創(chuàng)新,如果拍一種新形式的電影,還是應該努力嘗試的。電影和電影人的天生使命是傳播真善美,講述美的人、美的思想、美的感情、美的工作。
胡:近年來,國內(nèi)一些明星的高片酬引發(fā)了不小的爭議,動不動就分走一大半制作費,遭到了各界的批評。對此,您怎么看?
秦:現(xiàn)在一些演員片酬太高,動輒上千萬元。一共這點制作費,如果演員拿了大半錢,就只能壓低前期創(chuàng)作、后期制作等環(huán)節(jié)的費用,那作品水準勢必要降低。當然,一些演員付出很大,也可以多拿一點報酬,但要有一個度。同時,我們也要看到,還有不少演員并不計較報酬,比如《青海湖畔》拍得比較艱苦,很缺錢,我沒有拿酬勞,唱主題曲的毛阿敏、主演佟瑞欣聽說后,也都表示不要報酬。我們以前拍電影是沒有酬金的,就拿工資,加工資大家加,不加都不加。我們不會純粹為了掙錢去拍電影。除了演員的片酬問題外,我覺得還有一些細節(jié)需要注意,比如置辦服裝、裝飾這些小環(huán)節(jié)。準備服裝的人如果不是很內(nèi)行的話,可能會買了很多衣服,結(jié)果演員一試都不合適,這就會造成浪費。我拍《青海湖畔》的時候,我穿的所有的服裝都是我自己的,雖然戲中要上雪山,但我說,不用買皮大衣,戲里我扮演的是工程師,穿棉襖就可以了。所以我覺得服裝等小細節(jié)上也要注意,加強管理,要更加細致一點。
胡:現(xiàn)在有的人氣演員過多使用替身,或者在劇組里耍大牌,這種現(xiàn)象也被詬病。您怎么看?
秦:以前劇組就有替身,但是演員們往往自己可以做就自己做,比如往火里鉆,水里跳,騎馬跳過山頭。你要做演員,這些都要學起來。那個時候,我拍《夢非夢》,在劇中飾演一個歌劇演員,因為演員的丈夫突然在車禍中喪生,女兒接受不了而患上了精神分裂癥。一天女兒跑到了高樓的天臺上,我就趕到天臺追女兒,一邊唱一邊追,試圖用歌聲呼喚女兒回來。當時我走在天臺邊的一個石條上,導演很緊張,怕我一不小心從高樓上掉下去,一會兒讓我系個繩子,一會兒讓我系個鋼絲,我說都不要,我會掌握好。他們還是不放心,在石條下邊搭了個臺,讓我腦袋稍微往里面?zhèn)纫稽c,這樣如果掉下來就掉在防護設(shè)施上。后來《夢非夢》在北京放映過一次,觀眾們看到我走到石條上呼喚女兒時,全場起立拼命鼓掌,讓我很意
外。我忙說,謝謝謝謝,大家先坐下來看電影。之后有人問我,拍到這樣的戲,演員可以拒絕嗎?我回答道,不可以。記得以前有一次拍電影時,導演要求演員騎馬向前跑,有一剎那馬尾巴碰到了火車。那時我們用了軍馬,雖然更好指揮一些,但是火車一啟動,已經(jīng)在前面跑的馬聽到火車聲被驚嚇到了,立刻往前沖,最后馬尾巴和火車真的碰上一點點,我們大家都站在旁邊看,都嚇壞了,幸好這場戲拍得很成功。很多時候,導演提出了很難的要求,我們作為演員都盡力去完成。比如拍《鐵道游擊隊》時,導演讓我把手榴彈丟到陳述扮演的角色的腳后跟上,他一直在前面跑,在動,這怎么扔啊,太難了。怎么辦呢?后來我就很自然地一天到晚盯著他的腳后跟,盯了好幾天。等到拍戲的時候,真的扔到他的腳后跟上,而且一次就成功了。參演《鐵道游擊隊》時,非常辛苦,大太陽底下,我得穿著大棉襖,圍著圍巾,于是得了痱子,從頭長到腳,還要去陪外賓。日本名演員乙羽信子看到我喊了起來,怎么會長那么多痱子,她說他們絕對不會讓演員弄成這樣。上世紀60年代,我們?nèi)ミ^日本,待了一個半月,看他們拍戲,發(fā)現(xiàn)他們是很重視很照顧演員的,一般會準備一個房間,可以在里面吃飯、休息,也可以在里面為戲做準備,沒有外人干擾。他們的拍戲條件好,演員們也不帶助理進組,攝制組里的人都很照顧演員。我覺得我們其實也可以考慮借鑒這種方式?,F(xiàn)在很多明星都帶助理進組,有些一帶五六個,我曾看到一個助理趴在地上給一位明星弄裙子,讓人有些看不下去。因此不妨像國外那樣,演員進組不要帶助理,需要幫忙的,劇組里的工作人員自然會提供幫助,這樣劇組既節(jié)省了開支,關(guān)系也比較融洽,工作人員并不比明星低一等,大家一樣都是為了工作。記得1941年時,在日軍飛機整日轟炸的情況下,應云衛(wèi)、陳白塵曾帶領(lǐng)我們十幾個青年住在南岸黃桷椏一間破木板房里,我們既是編劇、導演、演員,又是炊事員、采購員,還要兼管化妝、服裝、道具。經(jīng)過三個多月的苦戰(zhàn),陳白塵編劇的《大地回春》終于在重慶演出。雖然條件艱苦,但是劇組的氛圍很好,不管是演員還是劇務人員,大家都相互幫忙。
電影《鐵道游擊隊》中飾芳林嫂
胡:現(xiàn)在的影視界,很多戲都在趕進度,拍攝時間越來越短,有的演員一人同時接幾部戲,忙著到處串場,連劇本都來不及好好閱讀,被觀眾詬病,演來演去都是一個人,一張面孔。您演過一系列話劇、電影,您如何演繹出不同年齡、個性的人物?現(xiàn)在很多劇組拍戲都不會下生活了,當年你們是如何深入生活的呢?
秦:在演戲過程中,我們碰到很多的角色,都不太熟悉,對人物所處的生活氛圍也是陌生的,那就要深入生活,在生活中尋找創(chuàng)作的靈
感。我們到過山東萊陽老區(qū)、張北農(nóng)村、水利建設(shè)工地等地方,在那里住過一段時間。一到農(nóng)村,我們就從打水、挑水做起,一舉一動都要是那么回事,不只是像就行。所以體驗生活是最重要的,有了生活,演起戲來就很自然。我曾去西康礦山體驗生活。鋅礦、銅礦、煤礦我都去過,受到了很大的教育。在來去的路上,每天大量的人死于翻車,各種無奇不有的事情和無法描述的險情時時刻刻發(fā)生,不知有多少次我都可能死于非命,幸運的是,我活下來了。這四個月離奇艱苦的生活對我影響很大,我飽嘗了人間的酸甜苦辣,內(nèi)心也變得更加堅強。還有一年,寒冬臘月,我跟著攝制組為拍《農(nóng)家樂》奔赴膠東萊陽深入生活。我們住在堆牛糞的草屋,牛糞加暖炕,把鼻子堵得透不過氣來。盡管條件十分艱苦,但我們都咬緊牙關(guān)去戰(zhàn)勝困難。我們每天都要結(jié)合生活談人物形象塑造。當時我們攝制組人員的關(guān)系都很融洽,紀律有素,真有點像部隊。接下來,我們還要根據(jù)角色需要各自進一步深入尋找學習的對象。我被分配到嶄頭村,住在一位農(nóng)民家中。她非常年輕,我倆每天形影不離。在勞動中,我向她學了不少干農(nóng)活的本領(lǐng),也從她身上捕捉到一種淳樸的氣質(zhì)。我一下子感到角色離我近了。那時,她要掏家里的糞坑,我也跳下去幫她,她就大叫著讓我上去,因為她覺得城里的女人不能做這些事,但我覺得自己就是要去吃苦的。那個時候農(nóng)民多苦啊,到鎮(zhèn)上買東西要騎馬、騎毛驢,早上4點不到就要走很遠的路去挑水。我做了這些農(nóng)活后,才真正體會到一個農(nóng)民每天的生活。那時,沒有拍戲任務的時候,我們也去體驗各種各樣的生活,了解各個工種。做演員就需要有多方面的知識、經(jīng)歷,體會越多越好,這樣無論拍哪種職業(yè)的角色,都能很快進入狀態(tài),不用臨時抱佛腳。
電影《青春之歌》中飾女革命者林紅(左)
如果遇到特色的人物,很難去體驗她的生活,那我就更多地從閱讀中獲取靈感。比如《青春之歌》中,我要扮演的林紅對主人公林道靜的成長起著決定性的作用,但林紅的鏡頭不多,主要的戲都在監(jiān)獄中,而且大部分通過自述性的對話來表達人物情感和性格。剛開始時,我感到要表現(xiàn)她的光輝一生比想象中還困難。為此,我白天閱讀有關(guān)《青春之歌》小說的材料,晚上閱讀劇本和許多革命斗爭史、英雄烈士的生平事跡。拍攝前幾天,我完全沉浸在那些材料中,并產(chǎn)生了一種愿望,一種激動。同時,我還把這種愿望與現(xiàn)代生活密切聯(lián)系起來。我發(fā)現(xiàn)在現(xiàn)代,我們周圍同樣有著為社會主義建設(shè)而忘我奉獻的優(yōu)秀人物,這幫助我產(chǎn)生了許多聯(lián)想。就這樣,越理解人物,我就越能感受林紅的精神世界的實質(zhì)。
回顧我的人生道路,我在一個動蕩的年代
出生、成長,創(chuàng)作生涯與生活道路是不能分割的。而且我覺得,一個人只要自己的心是大的,那么事情就沒有大小之分;只要自己的心是重的,那么事情就沒有輕重之分;只要自己的心是誠的,那么即使事情成敗有別,也多少有些安慰了。
胡:回顧以前的一些老電影,依然覺得很好看,沒有過時。可惜現(xiàn)在的電影數(shù)量多,被吐槽的多,能留下來的少,您覺得是什么原因?
秦:我們那個時候,劇本中人物是第一位的。無論是哪個電影風格、哪個電影流派,總離不開人物。其實每個人物在生活里都是很復雜的。寫人物前,要先去了解一下,這個人物性格怎樣的,在哪里工作,是什么身份,以及他原來是怎樣的,后來是怎樣的,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周圍的環(huán)境如何,這就是人物的發(fā)展。有了人物才有思想意識的發(fā)展,想好了人物以后,就有了事件,故事就出來了。但是后來變調(diào)了,現(xiàn)在的戲,編劇覺得只要故事吸引人就好了,往往故事先有,比如搶錢啊,家庭不和啊等等,定好了故事,再把人物“裝”上去,這樣對于影片很多地方,觀眾看了就感到不真實,因為人物的塑造太簡單,反映的生活很膚淺。而且演的不知道是誰,只曉得演員是誰。我們演員塑造角色,就要把人物的發(fā)展過程演出來。不管是電影還是話劇,要有人物,要有故事,要有思想,這樣戲才會動人。
我們以前演話劇,演戲前,搭檔經(jīng)常會在一起對詞,如果扮演的是夫妻,就必須是夫妻間的講話,如果扮演的是兄妹,就必須是兄妹間的話,這樣,戲容易出來。在話劇中語言是很重要的。而電影藝術(shù)要考慮的東西更多,電影可以通過蒙太奇的手法體現(xiàn)內(nèi)在的東西,不一定是大鏡頭,你的手、你的腳等各處都可以表演,比如倒開水的顫抖的手,可以表現(xiàn)出內(nèi)心的焦慮;再比如,主人公碰到一件非常氣憤的事情,一下子解決了,電影鏡頭就可以轉(zhuǎn)到晴朗的天空,雖然拍的不是人物,但是體現(xiàn)了他海闊天空的心情。電影中的蒙太奇手法是很重要的,能傳達很多東西,但是現(xiàn)在中國電影在這方面的運用還有待提高。電影是全世界的,可以跨越時空,像解放以前拍的《母親》,到現(xiàn)在看還是很感動。我看過很多外國的影片,像蘇聯(lián)、意大利以及一些很小的國家的影片,拍得都很好,因為他們是從電影技術(shù)入手,把人物內(nèi)在思想的東西拍出來了。
電影《母親》中飾母親(右)
胡:現(xiàn)在都在呼吁要重視文藝評論,對此您怎么看?
秦:應該要有評論,評論的對,對你有好
處,就虛心接受,評論的不對,你也可以不聽,沒有人強迫你。評論是很重要的。拍了《青海湖畔》后,我也希望大家都來提意見,哪怕批評得很嚴厲也沒有關(guān)系?,F(xiàn)在社會上還有很多頒獎活動,要評獎總要有評委,評委不是那么好做的,他過來只看一次,覺得這個地方不合適,但平常你們拍電影很久了,習慣了,沒有覺得不合適,這就會有不同的觀點。另外,每個評委本身的審美趣味、思想意識各有不同,這對評價電影也有影響。此外,我覺得,一個評獎活動,如果每年老是這五個評委,十年里都是這五個人,并不太合適。因為這五個人各有自己的長處和短處,擅長的那一類影片,看起來特別懂,不太擅長的那一類影片,評價起來就可能不夠到位,因此建議評獎活動每年的評委也可以換的。以前我做過國外一個國家的電影節(jié)評委。只有我一個評委。因為那個國家比較小,他們的電影歷史不長,而且他們比較窮,請的人不可能來齊,參賽電影也不多,所以最后沒有評委會,評委只有我一個。但是我覺得,有些影片拍得很好,戲很真實,呈現(xiàn)了那個國家人民的生活狀態(tài)。對于那些影片,我做了評價,后來創(chuàng)作者、主要演員們聽到我的評價,很高興,他們覺得講得很對,就是這樣子。
電影《女籃五號》中飾母親林潔(右)
胡:對于電影藝術(shù)未來的發(fā)展,您有什么好的建議?
秦:首先類型要多樣化一些?,F(xiàn)在家長里短的、武打的電影有很多,也很吸引觀眾,但是影院里老是放映這類影片也不行。還有一些愛情片,講愛講得簡單極了。電影一定要反映現(xiàn)實,緊跟時代。我十幾歲時看的電影大多是反封建的。之后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一大批電影迅速反映現(xiàn)實,反映抗戰(zhàn),宣傳抗戰(zhàn),比如《故都春夢》《浪淘沙》《一剪梅》《壯志凌云》等。后來我進了中華劇藝社,演的基本都是抗戰(zhàn)題材,或者是配合抗戰(zhàn)的戲,不僅主題好,藝術(shù)上也站得住腳。新中國成立后一段時間,涌現(xiàn)了一批優(yōu)秀影片,都跟現(xiàn)實聯(lián)系得非常緊密。我出身封建家庭,之所以從小樹立了反抗意識,16歲高中沒畢業(yè)就離家出走,一心想到前線去,就是因為看了大量反封建的電影,看了許多宣傳民族危亡、宣傳抗戰(zhàn)的電影。好的電影能激勵人。
近十幾年來,社會上都在說要提高電影產(chǎn)業(yè),因為拍電影錢花得多,同時也可以掙很多錢。我覺得,產(chǎn)業(yè)是要提高的,但是電影藝術(shù)不能在電影產(chǎn)業(yè)下面。因為電影是很高級的藝術(shù),電影可以通過各種故事體現(xiàn)很多意義,容易感動人,所以應該更加重視電影事業(yè)?,F(xiàn)在電影產(chǎn)業(yè)抓得比較多,電影票房上升了,但其中一些影片一味強調(diào)娛樂性,張揚的是拜金主義或者消極頹廢的意識,這樣的影片會誤導觀眾,降低他們的審美水平。作為電影人應該多
拍一些能提高觀眾審美水平的影片,哪怕寫談戀愛也要提高了寫,不能一味迎合觀眾,而是要培養(yǎng)觀眾。與此同時,電影行業(yè)的從業(yè)者也應該加強思想素養(yǎng)的提升,包括演員不光要漂亮,還要多了解各方面的知識。
近些年,國內(nèi)每年生產(chǎn)的電影越來越多,電影的票房也是越來越高,但是不要聽著這些數(shù)字就以為中國電影繁榮了。我們算算看,每年生產(chǎn)的幾百部國產(chǎn)電影中能有多少部和觀眾見面?之前我參演的《我堅強的小船》是一部優(yōu)秀影片,在美國洛杉磯獲得第四屆好萊塢AOF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外語片獎,但是國內(nèi)放映的場次很少,好多人反映看不到。也許發(fā)行方、影院也有苦衷,要考慮票房,考慮經(jīng)營成本,壓力比較大。但我覺得總這樣不行,不同的影片有不同的觀眾群,有不同的價值和市場,發(fā)行放映應該盡量滿足多方面的需求。這個產(chǎn)業(yè)需要改變的地方還有很多,商業(yè)化運作下,老百姓也應該能看得起電影,能選擇類型多樣的電影,等到這一天,咱們的電影市場才算成熟了。
近些年,就不同的話題,我曾采訪過秦怡老師多次,其中印象尤深的是,五年前,她告訴我,她寫了個劇本,想拍成電影。聞此,我既佩服、感動,又暗嘆此想法實現(xiàn)之艱巨。不料,去年在秦怡老師的不懈努力下,由她出品、編劇、主演的《青海湖畔》上映,夢想終于實現(xiàn)了。近日,蒙《中國文藝評論》雜志厚愛與重托,我再次專訪了秦怡老師。秦老師像跟親友聊天一樣,親切地向我述說她的近況。她告訴我,《青海湖畔》拍攝完后,她走路時腿總是不太舒服,沒力氣,去醫(yī)院一查患了腔梗,是青藏高原拍戲太累留下的后遺癥,現(xiàn)在腿正在慢慢康復中。雖然因戲得病,但是秦老師并沒有絲毫后悔,因為電影是她的摯愛。也正因為這份對藝術(shù)的摯愛讓她承受住了生活中綿長的苦楚。出生于動蕩的年代,秦怡經(jīng)歷了太多磨難,家庭生活也并不幸福。2007年,秦怡最心愛的兒子“小弟”金捷因病去世了,秦怡忍受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巨大悲痛。那么美麗輕盈的身姿卻拖著那么沉重的生活尾巴,但是秦怡卻堅強地走了過來,充滿了樂觀的心態(tài)。年輕時,對生活的熱愛,讓她掙脫了現(xiàn)實的噩夢,并找到了藝術(shù)的理想,對藝術(shù)的熱愛又讓她感受到觀眾的愛、祖國的愛,而這份大愛又幫她撫平了生活的巨大傷痛,有了更高的人生追求。此次專訪更能感受這一點,秦怡老師的表演道路與人生經(jīng)歷已經(jīng)融合在了一起,她對電影行業(yè)存在的問題以及電影未來發(fā)展的思考,中肯而客觀,說明她從未因高齡而離開過電影藝術(shù)。
很多人感嘆,已是滿頭銀發(fā)的秦怡老師越來越美。雖然她早期流光溢彩的銀幕形象定格在膠片中、泛黃的老電影雜志上,但是她對藝術(shù)永不停歇的追求,她的那份活力與激情,一直延續(xù)著,她的步履匆匆的身姿是那么堅韌而美麗,完美詮釋了什么是真正的演員,什么是真正的藝術(shù)家。
胡凌虹:《上海采風》雜志副主編
(責任編輯:陶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