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依群
(浙江科技學(xué)院 外國語學(xué)院,杭州 310023)
周氏兄弟與《域外小說集》的譯介合作
葉依群
(浙江科技學(xué)院 外國語學(xué)院,杭州 310023)
周氏兄弟(魯迅和周作人)在日本留學(xué)期間從事過一系列的文學(xué)和翻譯活動:從學(xué)太炎先生、籌辦文藝刊物、譯介外國文學(xué)。這些探索和實踐為翻譯《域外小說集》做了充分的準備?!队蛲庑≌f集》的譯介,不僅是兄弟二人分工合作的翻譯成果,更重要的是作品選目和翻譯方式突破了晚清的翻譯規(guī)范,體現(xiàn)了周氏兄弟“文藝轉(zhuǎn)移性情,改造社會”的理念。盡管在當(dāng)時沒有產(chǎn)生什么影響,卻在以后的一個多世紀廣受學(xué)術(shù)界的關(guān)注。
周氏兄弟;域外小說集;譯介合作;直譯;意譯
魯迅(1881—1936)和其弟周作人(1885—1967)都是跨越晚清和民國文壇的翻譯家和作家。1909年,周氏兄弟在日本留學(xué)期間合譯出版的《域外小說集》,被認為是兄弟合作譯介的豐碑?!队蛲庑≌f集》一、二集,輯錄了7個國家的16篇短篇小說,但銷售慘淡,分別售出20和21本,在晚清譯界沒有產(chǎn)生什么影響,就讀者接受而言是大為失敗的。雖然如此,但這部譯作問世后,引起學(xué)界廣泛的關(guān)注,或褒或貶,研究滲透多個層面?!队蛲庑≌f集》面世距今整整108周年,百年的歲月并沒有讓這部譯作湮沒無聞,1個世紀的風(fēng)雨也沒有澆滅學(xué)界的研究熱情??梢姡队蛲庑≌f集》的譯介,對周氏兄弟和中國近代翻譯文學(xué)均有著特殊的意義。筆者通過對周氏兄弟留日期間文學(xué)翻譯活動的考察及他們的譯介合作,闡述《域外小說集》譯介中體現(xiàn)的先鋒性。
周氏兄弟從小接受正統(tǒng)的封建教育;“走異路、逃異地”,遠赴南京學(xué)堂學(xué)習(xí)洋務(wù);留學(xué)東瀛,并在林紓和梁啟超等清末翻譯家的影響下走上文壇,介紹和翻譯歐洲文學(xué)。幾乎相同的人生經(jīng)歷,讓他們在新文化運動初期,以“周氏兄弟”而同享盛譽。從1906年到1909年,有3年多的時間,周氏兄弟同在日本留學(xué),從事文學(xué)活動:聽太炎先生講課,籌辦文藝雜志,攜手文學(xué)翻譯事業(yè)。兄弟情同手足,關(guān)系極其密切,按照許壽裳的說法,是“兄弟怡怡”[1]164。周作人成為魯迅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唯一的合作者,他們的系列文學(xué)活動為《域外小說集》的譯介做了充分的準備。
1.1 籌辦文藝雜志
1906年,魯迅放棄醫(yī)學(xué),從仙臺來到東京,計劃籌辦雜志《新生》,翻譯外國小說。然而,當(dāng)時人們更熱衷于實際的革命活動,最初雜志只有魯迅、周作人、許壽裳和袁文藪四個撰稿人。為《新生》的出版,周氏兄弟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擬好了刊名,落實了經(jīng)費,印了稿紙,搜集了稿件,選擇了一些外國作品,甚至第一期的插圖也選定了。然而,就在籌備妥當(dāng)之時,袁文藪赴英國留學(xué),一去無音訊,原來熱心支持《新生》的人也分散各地。
最先就隱去了若干擔(dān)當(dāng)文字的人,接著又逃走了資本,結(jié)果只剩下不名一錢是三個人……而其后連這三個人也都為各自的命運所驅(qū)使,不能在一處縱談將來的好夢了,這就是我們的并未產(chǎn)生的《新生》的結(jié)局[2]。
1907年夏,周氏兄弟在日本發(fā)起的新文學(xué)運動的首次嘗試,似乎以失敗而告終,但他們翻譯的不少文藝作品,后來大多收錄在《域外小說集》里,寫好的文章也先后在《河南》雜志發(fā)表了,可見,周氏兄弟在創(chuàng)辦雜志《新生》過程中所付出的努力不曾完全失敗。
1.2 聽太炎先生講學(xué)
1906年6月,章太炎《蘇報》案出獄后東渡日本,在為晚清革命刊物《民報》撰文(后為主筆)的同時,為青年講學(xué),成為周氏兄弟的老師。兄弟二人愛讀太炎先生的文章并對他的政治見解產(chǎn)生了強烈的共鳴,魯迅是這樣說的:我愛看這民報,但并非為了先生的文筆古奧,索解為難,或說佛法,談“俱分進化,是為了他和主張?;实牧簡⒊窢帯薄⒎且驗樗菍W(xué)者,是為了他是有學(xué)問的革命家[3]。
1908年,有近一年的時間,每周日上午,周氏兄弟和錢玄同、錢家治、龔寶泉、朱宗萊等人,去太炎先生寓所(民報社)聽課。太炎先生先后給他們講了《說文解字》《爾雅義疏》和文學(xué)知識,“聽講雖不滿一年,受益甚大”[1]276。
太炎先生的思想和學(xué)問對周氏兄弟后來的文學(xué)之路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周氏兄弟原有國學(xué)的功底,又有了文字學(xué)知識,他們?yōu)椤逗幽稀冯s志寫的文章,明顯有著太炎式“文字上的復(fù)古”的傾向。周作人翻譯的俄國作家斯蒂勃鄂克的《一文錢》曾在《民報》上刊載,譯文經(jīng)過太炎先生的修改,用了不少古字。在《域外小說集》的譯介中,周氏兄弟將太炎先生古文字方面的影響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以先秦語體為主;翻譯語言采用的是最雅馴甚至被認為是“詰屈聱牙”的古文;陳師曾所題的《域外小說集》封面書名,用了《說文解字》中的篆體字。受太炎先生嚴謹學(xué)風(fēng)的影響,周氏兄弟在譯介《域外小說集》時,不僅文筆古樸有致,“詞致樸訥”,更認識到“任情刪易,即為不誠”,不再追隨嚴復(fù)、林紓等人的譯述方法,選擇了忠于原作的直譯策略。
1.3 合作翻譯作品
在《域外小說集》出版之前,周氏兄弟有過多次譯介合作。他們合譯的第一本譯作是英國作家哈葛德和安特路朗的《紅星佚史》(1907年),全書由周作人翻譯,并以淺白的文言翻譯了無需古雅的戰(zhàn)歌,但其中的16篇詩歌則由周作人口述,魯迅筆述。俄國作家阿·托爾斯泰的歷史小說《勁草》(1907年),全部由兩人合譯,全書十多萬字,可惜未獲出版,手稿亦遺失。1908年,周作人翻譯了波蘭作家顯克微支的《炭畫》和匈牙利作家育環(huán)摩爾的《匈奴奇士錄》,均由魯迅修改謄清。1909年初,周氏兄弟合作翻譯了匈牙利作家密克札忒的《神蓋記》,被認為是兩人深度合作的成果[4]。盡管翻譯之路艱辛,但兄弟二人為了共同的目標奮筆譯書,其樂融融。周氏兄弟的這種合譯方式,其實也是《域外小說集》的合作方式。
籌辦雜志的計劃失敗后,周氏兄弟只得另辟陣地介紹外國新文學(xué),借他人之新聲,發(fā)國民之蒙昧。1908年,兄弟倆一邊聽太炎先生講學(xué),一邊譯介短篇小說,東歐和北歐等弱小國家被壓迫民族的文學(xué)作品成為他們的選材對象。在紹興同鄉(xiāng)蔣抑卮的資助下,《域外小說集》第一、二集分別于1909年3月和7月在日本東京印刷出版,署名“會稽周氏兄弟纂譯”,周樹人發(fā)行。周氏兄弟有一宏偉的計劃:先印一、二集賣掉收回成本,再繼續(xù)翻譯,印第三、四至X集。然而,銷售卻不如意,兩地分別售出40冊左右。未售完的書,堆放在上海寄售處,在火災(zāi)中都化作了灰燼。但《域外小說集》并未因此而湮沒無聞,1921年由上海群益書社重印,《域外小說集》新的版本將1909年的兩集合并,同時增補了周作人后來翻譯的21篇短篇小說,包括9個國家14位作家的37篇作品,署名周作人編譯,序言由魯迅執(zhí)筆,以周作人的名義撰寫。
2.1 兄弟“作坊式”的合譯方式
1909年出版的《域外小說集》一、二集收錄了16篇作品,魯迅通過德語轉(zhuǎn)譯了3篇,周作人則根據(jù)英文翻譯或轉(zhuǎn)譯了其余的13篇。第一集共7篇作品,有2篇署名“樹人”(安德烈夫的《謾》和《默》);第二冊9篇,魯迅翻譯了迦爾洵的《四日》。兄弟的翻譯貢獻并不在于篇數(shù)的多寡,綜觀周氏兄弟在譯介中的分工合作,可以清楚地表明魯迅除譯書外還做了大量的工作?!队蛲庑≌f集》是周氏兄弟攜手合作的翻譯成果,他們在東京一起居住過的伏見館、中越館和伍舍,成為兄弟合譯的作坊。
有了早期的合作經(jīng)歷,在譯介《域外小說集》的時候,周氏兄弟分工明確、配合默契,魯迅負責(zé)總體籌劃:包括作品的選材、編輯、尋找和描畫封面圖案、印刷、出版發(fā)行和廣告營銷等事務(wù);翻譯校訂,對翻譯作品進行審定、修改和潤色,并按規(guī)定款式抄寫工整,而這些大多是周作人的譯稿。魯迅還用周作人的名義寫了《域外小說集》的序言和略例,出版包裝也是用心良苦,據(jù)周作人回憶:《域外小說集》的字型和行款、紙張,從舊德文的文藝雜志上借用來的圖案,都很經(jīng)過一番經(jīng)營[5]。此外,魯迅還要操心二人的生活起居等所有的家務(wù)。周作人的任務(wù)就是專心譯書。這樣的分工,周作人的翻譯成果自然豐碩一些[6]。當(dāng)時東京的英文重譯本很多,周作人通過自己擅長的英文翻譯,速度比較快;魯迅則通過德文翻譯,而當(dāng)時德文書報稀缺,不易挑選到符合要求的文章,因而周作人承擔(dān)了大部分的翻譯內(nèi)容。
譯介方面,沿襲了前期的合作關(guān)系,魯迅幫助翻譯小說中的詩篇,如顯克維支《燈臺守》中引用的密茨凱維支的詩歌,先由周作人口譯,再由魯迅筆述下來。在《域外小說集》的譯介中,周氏兄弟不分彼此,通力合作,出版時也是署名“會稽周氏兄弟纂譯”。1921年,重印的《域外小說集》改署“周作人編譯”,但序言仍出自魯迅之手。因此,周氏兄弟合作譯介的《域外小說集》,魯迅的作用是“總攬全局”,即指導(dǎo)或督促周作人翻譯。魯迅在選材等方面起了主導(dǎo)的作用,周作人則承擔(dān)了主要的翻譯任務(wù)[7]。
2.2 性格迥異的兄弟攜手合作
魯迅將翻譯比喻為普羅米修斯“盜火”,懷抱著強烈的使命感,不停地看書、寫作,每晚熬夜,周作人的回憶很形象:到什么時候睡覺,別人不大曉得,因為大抵都先睡了。到了明天早晨,房東來拿洋燈,整理炭盆,只見盆里插滿了煙蒂頭像是一個大馬蜂,就這上面估計起來,也約略可以想見那夜是相當(dāng)?shù)纳盍薣8]。那時的魯迅完全是廢寢忘食的獻身者形象,無情地苛責(zé)自己,不敢有松懈之心;對周作人的翻譯工作,更是充滿期望,弟弟稍有倦怠偷懶現(xiàn)象,便會無情地訓(xùn)斥。周作人后來回憶道:大概我那時很是懶惰,住在“伍舍”里與魯迅兩個人,白天在一間六席的房子里,氣悶得很,不想做工作,因此與魯迅起過沖突,他老催我譯書,我卻只是沉默地消極對付,有一天他忽然憤激起來,揮起他的老拳,在我頭上打上幾下,便有許季茀趕來勸開了[9]??梢娫谧g書過程中,魯迅較為激進,一心追求譯書的社會效果,而周作人表現(xiàn)更多的是中庸,盡管認同兄長的觀點并配合譯書,但不愿受束縛,更愿意從自己的興趣出發(fā)進行翻譯或?qū)懽鳌U窃隰斞覆粩嗟亩酱傧?,這對性格迥異的兄弟攜手,才能在短短一年的時間里,翻譯集結(jié)出版了兩冊《域外小說集》。
兄弟倆以堅忍不拔的毅力,選材、翻譯、潤色、校閱,終于有了合作的成果。盡管《域外小說集》就讀者接受而言沒有達到預(yù)期的效果,但與晚清大量的翻譯小說比較,《域外小說集》有它難以比擬的超前性,其突破主要表現(xiàn)在選材和翻譯方式方面,為后來“五四”時期的翻譯活動確立了新的規(guī)范。
3.1 翻譯選材——“異域文苑”的奇葩
《域外小說集》收錄的作品有俄國7篇,波蘭3篇,芬蘭2篇,法國、英國、美國和波思尼亞各一篇。選材主要來自俄國,東歐、北歐及弱小民族國家,屬于偏僻國度的作品,是中國近代翻譯界所忽視的,同時也體現(xiàn)了周氏兄弟開放的眼光與寬容的心態(tài)。晚清大多數(shù)譯者的選材主要來源于英美作家,其次是法國、日本、俄國和德國,這些國家的小說翻譯占了約96%[10]。盡管周氏兄弟翻譯早期也曾隨波逐流,與晚清翻譯風(fēng)尚相一致,但到翻譯《域外小說集》的時候,他們選擇背離林紓的流行小說翻譯路徑,走了一條與晚清主流譯風(fēng)疏離的道路,致力于介紹異于晚清流行文本的“異域文術(shù)新宗”。當(dāng)時東京的外國小說以斯拉夫及巴爾干各民族為主,周氏兄弟讀到了許多東歐、北歐的小說,為了使中國讀者聽到別國“被壓迫、被侮辱”民族的呼聲,他們將目光投向國內(nèi)少有人問津的東歐、北歐國家等世界弱小民族的作品,根據(jù)自己的價值判斷精心挑選文本,希望引起當(dāng)時遭受帝國主義侵略的晚清讀者的共鳴。把翻譯與社會變革及國民命運聯(lián)系在一起,體現(xiàn)了周氏兄弟的民族憂患意識。
注重作品的藝術(shù)性是另一特色?!队蛲庑≌f集》沒有以娛樂性取悅讀者,而是關(guān)注人們的內(nèi)心世界,具有積極的社會意義[11]。收錄的作品描述被侮辱被損害者的坎坷人生和悲慘命運,揭示專制統(tǒng)治下人民精神的苦悶和生活的暗淡,體現(xiàn)了周氏兄弟作為譯者的社會責(zé)任感。作品沒有完整的故事情節(jié),卻有著大量的象征主義和心理描寫,從中看出周氏兄弟對文化價值觀的特殊追求:從單純偏重作品的政治性轉(zhuǎn)移到注重作品的藝術(shù)性,是周氏兄弟的“異域文術(shù)新宗,自此始入華土”的翻譯思想的具體體現(xiàn)。
3.2 翻譯方式——“異化”的直譯策略
晚清文學(xué)翻譯的一個重要特點是歸化程度極高,以林紓為代表的“譯述”或“意譯”成為主流的翻譯方法。譯界風(fēng)氣的形成不僅和譯者有關(guān),同時也和讀者有關(guān),受整個時代的內(nèi)在需求所左右。當(dāng)時大多數(shù)譯者外語語言能力明顯不足,能直接讀到的原本資源也極為有限。譯者抱著實用主義的態(tài)度,考慮到中國讀者的接受能力,為了降低譯作難度,刪譯、增譯、改譯等成為常用的方法。周氏兄弟在晚清意譯風(fēng)潮影響下步入譯界,在譯介《域外小說集》之前,他們熱衷編譯、改譯,甚至亂譯。魯迅的《斯巴達之魂》(1903年)翻譯或創(chuàng)作不分;《哀塵》(1903年)、《月界旅行》(1903年)和《地底旅行》(1903年)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譯。周作人也是著譯混雜,翻譯方法均未超越晚清的常規(guī)。
譯介《域外小說集》,周氏兄弟致力于展現(xiàn)異邦的思想,向讀者輸入異域文化的實質(zhì),引導(dǎo)讀者接受新文化,借助翻譯來開啟民智,在翻譯上“求真”,才能保證外來文化的準確性和完整性。在《域外小說集》序言中,魯迅明確表達了其直譯的觀點:“迻譯亦期弗失文情”[12]168。在翻譯過程中,為了原汁原味地傳達原作的內(nèi)容或思想,周氏兄弟主張尊重原文的順序,采取完全忠實于原文的直譯手法,逐句翻譯,句子長度一般在4~6字之間,尤其強調(diào)語言文字上的忠實:人地名悉如原音,不加省節(jié)者緣音譯本以代殊域之言,留其同鄉(xiāng):任情刪易,即為不誠。故寧拂戾時人,徙具足耳[12]170。因此,《域外小說集》譯介中的異化策略不僅體現(xiàn)在語言的表層,更體現(xiàn)在對異質(zhì)文化的保留上,通過傳譯陌生化的文體,引進“異域文述新宗”及域外現(xiàn)代小說的交錯敘事模式,改變意識形態(tài)的準則和詩學(xué)觀念;用相應(yīng)的目的語語言形式傳譯“西方近世文潮”的作品,不僅移植原作的內(nèi)容,還保留了原有的形式,最大限度地保存了原文所蘊涵的異域文化特色,并為五四小說現(xiàn)代化提供一種可資借鑒的新形式。
周氏兄弟從最初的“癡迷林譯小說”,到敢于指出“時人”(林紓)的誤譯,表明了他們的主見和勇氣,更是對晚清“意譯為主的時代風(fēng)尚”的宣戰(zhàn)[13]。在意譯一統(tǒng)天下的晚清,周氏兄弟不屈不撓地堅持“異化”的直譯策略,強調(diào)原文與譯文之間字句的對應(yīng),目的是為了改革中國的文化領(lǐng)域,促進白話文發(fā)展,貫徹其“拿來主義”思想[14]。周作人翻譯的作品同樣忠實于原作,不僅人名、地名一律采用音譯,風(fēng)俗習(xí)慣也一如其舊,還保留了原作的章節(jié)格式,如《邂逅》的譯文保留了原作的日記體形式。為了幫助國內(nèi)讀者更好地理解這些作品,卷末還附錄了作者小傳及注釋,充分體現(xiàn)了周氏兄弟嚴謹?shù)姆g態(tài)度。
《域外小說集》的人名、地名、專有名詞皆用音譯譯出,部分文化歷史內(nèi)涵豐富的名詞翻譯,小說篇章結(jié)構(gòu)、小說形式樣態(tài)、人物對話、翻譯單位、小說虛實情節(jié)的照譯等,在當(dāng)時都是破天荒的創(chuàng)舉[15]。如此忠實的譯介,在清末確屬罕見?!队蛲庑≌f集》標志著近代文學(xué)翻譯由意譯向直譯轉(zhuǎn)變[16]。
周氏兄弟早期合譯的多部作品,無不體現(xiàn)晚清主流翻譯規(guī)范影響的痕跡。《域外小說集》的譯介,是他們譯介生涯的轉(zhuǎn)折點,是周氏兄弟合作的一個豐碑,不論選材還是譯介方式在當(dāng)時都是標新立異的,更重要的是周氏兄弟采用的翻譯策略,完全推翻了以往大刀闊斧的意譯方法?!队蛲庑≌f集》所體現(xiàn)的先鋒性,離不開周氏兄弟早期文學(xué)和翻譯活動的探索和實踐。盡管《域外小說集》存在著不足,傳播也沒有達到預(yù)期的效果,但瑕不掩瑜,一個多世紀來學(xué)界經(jīng)久不衰的研究,充分說明其在文學(xué)史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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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ou Brothers and the Cooperated Translation ofACollectionofForeignNovels
YE Yiqu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Zhejia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Hangzhou 310023, Zhejiang, China)
Zhou Brothers (Lu Xun and Zhou Zuoren) were engaged in a series of literary and translation activities while studying in Japan: attending lectures by Zhang Taiyan, making preparations for a literary journal and translating foreign works. Their exploration and practice in foreign literature laid a solid foundation for their translation ofACollectionofForeignNovels. It is not only the cooperative fruit of the two brothers, but also a breakthrough and reflection of their ambition to“ change people’s dispositions and reform the society through literature”, as proved by the fact that the selection of the works and the translation technique they adopted did not follow the translation rules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Although it had little influence at that time, it has been the focus of study from different perspectives in academia for over a century since its publication.
Zhou Brothers;ACollectionsofForeignNovels; translation cooperation; literal translation; free translation
10.3969/j.issn.1671-8798.2017.04.008
2017-02-22
葉依群(1963— ),女,浙江省松陽人,副教授,碩士,主要從事英語教學(xué)與應(yīng)用翻譯研究。E-mail:yyqun@163.com。
I210.93
A
1671-8798(2017)04-028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