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珊,張 敏
(吉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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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亞里士多德的德性思想
汪 珊,張 敏
(吉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德性是倫理學中的一個重要范疇,古希臘先哲蘇格拉底和柏拉圖都對其進行過思考,亞里士多德在批判繼承前人的基礎上,提出自己的德性思想,認為德性是一種既能使人成為善人,又能使人能圓滿地完成其功能的品性?!赌岣黢R可倫理學》作為他探索德性思想的著作,就德性的內涵、類別、形成等問題進行系統(tǒng)闡述。亞里士多德的德性思想為倫理學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為當代的倫理學提供了新的思路。
德性思想;靈魂;品質;中道
亞里士多德生活的古希臘城邦是由原始公社演化而來的一種公民集體,有著共同的信仰和自由的政治經(jīng)濟生活。隨著城邦的不斷發(fā)展成熟,經(jīng)濟繁榮,逐步形成自由的人文氣息,人們開始追求理性的思辨。伴隨著理性的思辨,古希臘文化也經(jīng)歷由宗教神話到自然哲學,再到人文關懷的發(fā)展歷程,德性思想由此得以產生和發(fā)展。就德性思想自身發(fā)展的邏輯脈絡而言,自蘇格拉底、柏拉圖再到亞里士多德,既是一個繼承的過程,又是一個閃耀著思辨光芒的發(fā)展過程。其中,亞里士多德站在理性思辨的高度,提出德性是中道原則下的優(yōu)秀品質,為之后德性思想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
在亞里士多德之前,古希臘先哲蘇格拉底和柏拉圖都對德性進行過探討。蘇格拉底以德性為主要研究對象,提出“德性即知識”的根本命題。而何謂德性?為此,他首先探討了人的本質問題,“人的能力、優(yōu)秀性,即人的‘德性’的意義,不能像智者們追求的那樣,只是取決于個人的自由意志和評價標準,而是超越于這種現(xiàn)象的外在機制,尋找內在的、本質的依據(jù)”[1]。在他的視域里,德性的意義就在于要尋找一種內在的、本質的依據(jù)。這種源于人本性的無知,使每個人對于所謂德性的定義都是出自自身的立場,所以都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在此,他通過打破傳統(tǒng)風俗習慣所確證的“德性”,試圖尋求一種具有確定性的德性,進而指出,這種確定的德性應該是建立在知識的基礎上,因為“人對一切事物的認識都存在于靈魂中,那么,我們的知識便是生來就有的”[2]。蘇格拉底呼吁“對靈魂操心”,即用理性的行動按照理性的原則生活,并且人要追求“善”,“善”是一切德性的本質,因此,蘇格拉底的“德性是知識”的命題也就是在說,如果一個人有關于善的知識,那他就是有德性的。
蘇格拉底“德性即知識”的命題明顯過于關注理性對德性的作用,是一種嚴格的理性主義,忽視了情感在德性中的作用。他之后的柏拉圖不僅繼承了其理性主義的德性思想,還意識到蘇格拉底德性思想對于情感的缺失,進而提出至善的理念。柏拉圖建構了一個理念世界,認為在我們所處的這個可見可聞的世界之上,存在一個由理念構成的絕對的世界,而善作為一種最高目的,存在于可見世界之上,是人們所追尋的至善,因而幸福就是至善。在得出這個結論之后,柏拉圖進而探討了何種生活可以被稱為幸福的生活。他認為,僅有理性或者快樂都不足以成為真正的幸福,而應把理性和快樂相結合。就二者的關系而言,快樂是以節(jié)制為前提,是純粹的快樂,同時在理性與快樂的結合中,理性作為人本身所固有的特質,應占據(jù)主導地位。
從以上可以看出,蘇格拉底把德性建立在理性的基礎上,柏拉圖的德性思想則走向至善。而亞里士多德重新使柏拉圖理念世界的德性回歸到人的內在靈魂。與前人一樣,亞里士多德關注理性,看重理性的作用,但是他認為靈魂中同樣包含感受和欲望。他進一步把德性的主體指向人,認為人的德性不是來源于肉體,不是贈予,而是內在于靈魂的德性。在《尼各馬可倫理學》第二卷中,亞里士多德專門探討了“德性是什么”這個問題。亞里士多德首先指出人的德性并不是肉體的德性,而是靈魂的德性,因而對靈魂進行探討。在靈魂中有三種東西生成:感受、潛能和品質。對于感受,我們并不會把它區(qū)分為高尚的或者卑劣的,也不會對感受作稱贊或是責備,感受諸如憤怒、恐懼是不可選擇的,且發(fā)自主體,而德性則是一種選擇,并以某種方式來安排,因此,德性不是感受?!皾撃苁桥c生俱來的,并不能說它自然是善或惡”[3],潛能內在于人而由之,因而德性不是潛能。德性既是靈魂的德性,卻不是感受也不是潛能,所以德性是一種品質。應該這樣說,“一切德性,只要某物以它為德性,就不但要使這東西狀況良好,并且要給與它優(yōu)秀的功能”[3],也就是說,德性是一種可以使某物完滿地實現(xiàn)其本身的功能,并且可以獲得優(yōu)秀的成果的良好品質。為了更好地理解亞里士多德的德性思想,首先我們要探討他對德性的分類。
在亞里士多德看來,靈魂內含兩種因子,即理性的和非理性的,其中,非理性的部分由一切動物和植物所共有,而非人獨有,比如,“營養(yǎng)和生長的原因”[3],但非理性部分在某種程度上也會被理性滲透,受到理性的約束,因而非理性的部分能夠聽從理性,以理性為主導。按照靈魂的區(qū)別,亞里士多德把德性分為理智上的德性和倫理上的德性。
所謂倫理德性,即靈魂中非理性的部分被理性部分所滲透,從而獲得理性的指導的德性。倫理德性在亞里士多德那里是有關于感受和行為的。在感受和行為中都存在不及或者超越本應有的限度,而對于優(yōu)秀而言,多一分則過長,少一分則過短,多與少這兩種情況都會產生失誤,只有在不及和超越的中間,才會得到優(yōu)秀并且受到稱贊,因而倫理德性就是中道,即是對中間的命中。中道在過度和不及之間,要在事物中找到中間,也需要熟練的技巧和功夫,不過有時候偏向于過度,有時候偏向于不及,很難準確命中中道,因而不能空談中道,中道的實現(xiàn)還需理智德性來導航。因此,倫理德性是一種具有選擇能力的品質,同時受到理性的指導。
前面已經(jīng)說過,亞里士多德把靈魂區(qū)分為非理性部分和理性部分,依據(jù)這種劃分,我們也可以同樣將理性德性分為兩部分,“在理性部分中,我們把一部分稱為確知的,把另一部分稱為推斷的”[3]。這種確知的理性,就是被我們稱為科學的認識。關于科學的認識,我們或者稱其為真理。亞里士多德把探索真理的方式分為五種:一是技藝,二是科學的知識,三是思辨的智慧,四是實踐的智慧,五是直覺的理性。關于科學知識,由于可以改變的東西存在于思辨之外,因此,無法確定它們究竟是不是科學知識,所以科學是關于永恒存在的事物的認識。另外,凡是可以被科學認識的東西都是可以傳授的。至于技術,“一切技術都和生成有關,而創(chuàng)制就是去思辨某種可能生成的東西怎樣生成。它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這些事物的開始之點是在創(chuàng)制者中,而不在被創(chuàng)制物種”[3],因而,技術是一種以真正的理性來創(chuàng)制的品質。關于實踐的智慧,擁有實踐的智慧的人追求的是如何獲得善良的生活,實踐的智慧是以人類的善為目的而實踐的一種合理的和正確的習性。對于智慧,亞里士多德認為,“智慧是在本質上最為榮耀的科學和理智”[3]。思辨的智慧,在證明上是以永恒的事物為對象;在實踐上,是以可變的事物為對象,就如一個歷經(jīng)滄桑的老人,一眼即見真諦。
盡管亞里士多德把德性分為倫理德性和理智德性,但二者聯(lián)系緊密,德性是二者統(tǒng)一的德性。我們探討德性,不僅是要知道何謂德性,還是為了擁有德性,成為善良的人,正是因為如此,對德性生成的考察不可忽視。
從倫理德性和理智德性的關系上來講,理智德性因其思辨的高度以及其對倫理德性的指導作用,固然高于倫理德性。但就人作為社會動物而言,培養(yǎng)倫理德性對指導人的行為的作用不可忽視。
倫理德性的生成與社會環(huán)境密不可分,亞里士多德指出,“把‘習慣’(ethos)一詞的拼寫方法略加改動,就有了‘倫理’(ethikee)這個名稱”[3]。由此可見,德性并不是我們天生就有的,不是先天存在于我們的本性之中,但也并不與我們的本性相違背,德性是把我們接受的事物以潛能的形式存在于我們之中,然后在實現(xiàn)活動中展示出來,通過習慣而達到完滿。德性作為一種完滿的、優(yōu)秀的、杰出的品質,它不是一種天性,是由教導或是沿襲風俗習慣而得到的。理智德性是由教導而得到的,而倫理德性是從風俗習慣中沿襲而來。風俗習慣是在一個民族長期生活的過程中形成的,被生活于其中的人普遍認可,具有普遍性,在潛移默化中奠定了社會人的人格基礎。
知德性為何物不意味著擁有德性,人也不是先擁有德性再去做德性之事,而是通過德性活動來成為有德性的人,因此,獲得德性需要通過實現(xiàn)活動為手段。亞里士多德舉了很多例子來證明德性必須通過實現(xiàn)活動才可以獲得,“例如,建造房屋,才能成為營造師,彈奏豎琴,才能成為操琴手。同樣,我們做公正的事情才能成為公正的,進行節(jié)制才能成為節(jié)制的,表現(xiàn)勇敢才能成為勇敢的”[3]。但是僅憑實踐活動來獲得倫理德性是遠遠不夠的,“好的操琴師和壞的操琴師都處于操琴,營造師和其他行業(yè)也都仿佛如此。從良好的造屋有了良好的營造師,從惡劣的造屋有了拙劣的營造師”[3]。良好的品質是獲得德性的實踐活動的基石,注重實踐活動的性質和品質,顯得更為重要。德性既是從活動中得來,也可能在活動中毀滅,把握德性的獲得或者毀滅的這個尺度就在于活動本身是否合于原則。
亞里士多德的德性思想不是確定什么樣的行為是道德的,不是建立評定行為的道德規(guī)范,而是力圖回答人怎樣可以活得更好。德性是一種實踐性的品質,需要在實踐中獲得,而實踐的出發(fā)點則是合乎正確原則而行動,因此德性即中道。德性是人最美好的品質,擁有了德性這種品質,人的行為也會隨之打上道德的烙印。馬克思認為道德的本質,即“道德是人類精神的自律”,而德性則是實現(xiàn)“人類精神自律”必不可少的條件之一。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社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同時也面臨各種思想的沖擊,一方面出現(xiàn)了道德失范現(xiàn)象;另一方面,正在形成新的道德觀念。針對社會道德現(xiàn)狀,有人認為是道德滑坡,有人則持反對意見。無論是面對道德失范,還是正在形成的新的道德觀念,亞里士多德的德性思想在當今依舊可以起到指導作用。
樹立德性力量,感召生命內在的呼喚。德性是最美好的品質,人的行為因為有了德性而變得有道德,因此,培育個人的德性,從內心樹立德性的力量對于解決當今社會道德問題具有重要意義。“對于個人和對于城邦來說,都是同一的。然后獲得和保持城邦的善顯然更為重要,更為完滿。一個人獲得善值得嘉獎,一個城邦獲得善卻更加榮譽,更為神圣”[4]。人不僅是個體,還是社會動物,不能離開社會而單獨存在,個人德性的養(yǎng)成與整個社會的道德風氣的形成分不開。因此,亞里士多德的德性思想為改變我國道德現(xiàn)狀提供了一個思考的契機。
摒棄舊俗,構建新的文化傳承方式。亞里士多德的德性思想認為,倫理德性是在社會風俗習慣中培育而來的。社會風俗習慣作為社會歷史發(fā)展階段的產物,在特定的社會條件下流行于民眾中,被民眾認同,滲透并深刻影響著民眾的日常生活。社會風俗習慣的形成往往被賦予濃厚的感情,成為規(guī)范民眾行為的基本力量。因此,一方面,我們仍需認同社會風俗習慣這種潛移默化的力量,尊重和保護社會風俗習慣的發(fā)展,延續(xù)文化財富;另一方面,這啟示我們要洞悉批判社會風俗習慣中不合時宜,甚至阻礙社會發(fā)展的習俗,從而建立新的文化傳承方式。
注重實踐,在實踐中靈魂得到升華。德性不是生而有之,需要不斷學習和培養(yǎng)。德性不僅是一種美好的品質,還要將這種品質在實踐中貫徹。任何事物的優(yōu)點和長處都是在實踐活動中得到顯示的。德性不是坐享其成,要通過積極主動的創(chuàng)造性的現(xiàn)實活動才能真正獲得。合于原則的實踐,把內化于心的德性力量彰顯出來,對于傳承中華傳統(tǒng)美德,構建社會主義道德體系有重大意義。
[1]宋希仁.西方倫理思想史:第2版[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
[2]陳村富,龐學銓,王曉朝.古希臘名著精要[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
[3]苗力田.亞里士多德選集:倫理學卷[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
[4]苗力田.亞里士多德全集:第8卷[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4.
[責任編輯 劉馨元]
An Analysis of Aristotle’s Morality Thought
WANG Shan,ZHANG Min
(School of Marxism, Jilin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12,China)
Morality is an important category in ethics, which Socrates and Plato, two great ancient Greek sages both ever thought about. On the basis of critical inheritance, Aristotle puts forward his own morality thought, which advocates that morality is a kind of virtue that makes people good and helps them successfully complete the function. As the outstanding work of Aristotle to explore morality, Ethika Nikomachea systematically elaborates many morality issues including its connotation, category and formation. Aristotle's morality theory has laid solid foundation for the development of ethics, and also provided new ideas for the contemporary ethics.
morality thought; soul; quality; the mean principle
2017-01-15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綠色發(fā)展’理念引領下的生態(tài)價值觀養(yǎng)成研究”(16YJA710030)
汪珊,吉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張敏,吉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哲學博士,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哲學、環(huán)境倫理學。
B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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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0292(2017)02-00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