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奇勇
(湖南科技大學(xué) 人文學(xué)院,湖南 湘潭 211401)
“湘南土話”是分布于湖南南部的廣大地區(qū),與當(dāng)?shù)亍肮僭挕毕鄬Υ臐h語方言,具有種類多樣、內(nèi)部差異大,混雜成分復(fù)雜、方言演變現(xiàn)象豐富,方言系屬有待深入研究,與強勢方言(當(dāng)?shù)毓僭挘┮黄鹣嗵幮纬伞半p方言”狀態(tài)等特點。這些特點,特別是與強勢方言對待的這一特點,使整個湘南土話呈現(xiàn)出分布地域狹小、掌握人口少、不少土話消亡速度相對較快的瀕危方言特征。但是,就某一具體的土話而言,其表現(xiàn)的瀕危程度是不一樣的,據(jù)此我們可以對土話瀕危程度的予以分級,這種對特定區(qū)域的瀕危漢語方言的分級探討,對整個瀕危漢語方言的分級研究有著特定的意義。
在瀕危語言的程度分級討論中,有從現(xiàn)狀的安全與否對語言的劃分,如鮑曼(Zygmunt Bauman,1980)的五層劃分:繁榮興旺、保持現(xiàn)狀、衰退、正在被廢棄、滅絕;在德國科隆召開的瀕危語言學(xué)會議(2000)的7個等級的劃分:安全、穩(wěn)定但受到威脅、受到侵蝕、瀕臨危險、嚴重危險、瀕臨滅絕、滅絕的[1]142。有直接對瀕危語言的劃分,如“二層”說:認為中國的“瀕危語言”可以分為“瀕危語言”和“瀕絕語言”兩個層次[2]114?!叭龑印闭f:一般瀕危語言、嚴重瀕危語言、極其嚴重的瀕危語言。“五等”說:潛在危險的瀕危語言、瀕危語言、嚴重瀕危、垂死的語言、消亡了的語言[3]329。
在瀕危漢語方言的程度分級的討論中,有的從語言的變化消亡這個角度指出目前在漢語方言中主要存在突變型和漸變型兩種,提出了瀕危漢語方言的四種類型:使用人口較少、處于強勢方言包圍之中的弱勢方言島;在兩種方言交界的地帶中的弱勢方言;在多種方言交錯分布的地區(qū)處于弱勢的方言;由于受到普通話的強烈沖擊的單一方言地區(qū)出現(xiàn)了突變型的方言變化消亡[4]8-10。有的從使用的人數(shù)、流通的情況等方面將海外漢語方言的瀕危的程度分成5個等級:一級是華人社區(qū)中使用的人數(shù)最多,是社區(qū)內(nèi)公認的通用語、共同使用的方言。二級不是華人社區(qū)內(nèi)最強的方言,但還在祖籍地為同一方言區(qū)的華人中流通。三級只在華人社區(qū)的少數(shù)老年人里流通的方言。四級是在華人社區(qū)中已經(jīng)基本上沒有什么人說的方言。五級是在華人社區(qū)里已經(jīng)沒有人說、死亡了的方言[5]156-157。
對“湘南土話”瀕危程度的分級,已有唐伶《湘南土話的瀕危程度及瀕危原因分析》一文論及。認為湘南土話的瀕危程度基本可以認為是受到侵蝕。其瀕危程度可分為三個不同的等級,從高到低分別是:嚴重危險、受到侵蝕、受到侵蝕但相對安全[6]86。
這些討論都無不討論到了分級的依據(jù),即分級的原則和要素。如使用者的數(shù)量、年齡和熟練程度、語言功能、語言態(tài)度等方面。這些討論給瀕危土話的分級提供了參考依據(jù)。鑒于湘南土話的復(fù)雜情況,我們認為對湘南土話瀕危程度分級的討論還可以在范圍確立原則、根據(jù)要素上加以細化。
所謂瀕危范圍確立原則就是指確定哪些是屬于瀕危土話討論的范圍的原則。我們認為在討論湘南土話的瀕危程度時,有以下幾條值得注意。
一是所有已經(jīng)確定的湘南土話都可以納入瀕危土話來討論。目前所有的湘南土話都是受到強勢方言不同程度的侵蝕,而且這種侵蝕在不斷地加速,盡管在這種情況下一些目前人口眾多的土話還可以說是安全的,其消亡也不是短期能夠觀察到的,但是我們的調(diào)查顯示:這是一種不可逆轉(zhuǎn)的態(tài)勢,所有土話只有縮減,沒有反例,而且其消減的情況則或多或少都可以觀察到。因此,從這一點出發(fā),我們認為目前所觀察到的“湘南土話”都可以納入瀕危土話。
二是一定要將瀕危程度的討論建立在對湘南土話既定種類的確定之上。由于湘南土話具有“十里不同音”的特點,種類繁多,如果只據(jù)表面觀察或當(dāng)?shù)氐姆Q說,種類猶多。這樣甚至?xí)霈F(xiàn)一個村一種瀕危土話的局面,這是不符合事實的。事實是應(yīng)該以語言特征的比對為基礎(chǔ),將一些只有細微差異或者差異較少的土話合并成一類土話,這樣我們在討論某種土話的瀕危情況才有范圍基點。
三是我們討論瀕危的湘南土話只討論湘南土話,對于湘南土話區(qū)中的一些已經(jīng)有非常明確的方言歸屬的方言或方言島,不在討論之列。如在湘南土話區(qū)中有不少的客家話、湘方言島或片,它們的瀕危問題應(yīng)該聯(lián)系其所屬方言的瀕危問題一起討論,或歸于方言島的瀕危問題討論。
四是被共識明確了方言歸屬的“湘南土話”,不在討論之列。由于湘南土話的方言歸屬問題一直以來處于正在研究討論之中,有的有了一定的共識,被歸為某個大方言,或成為每個大方言的一個特殊的小片;有的則有了一些傾向性的意見,但還沒有得到統(tǒng)一;大部分則是屬于方言歸屬未定(獨立指稱)狀態(tài)。明確了方言歸屬的“湘南土話”應(yīng)該聯(lián)系其所屬方言的瀕危問題一起討論。
五是對于湘南土話之間的“土話島”,我們不能單獨考慮其瀕危的問題,應(yīng)該與它的“原來”的土話一起考慮,這樣的土話島是由于人口遷徙而來,既面臨來自強勢方言對整個土話的侵蝕,又受著周邊的強勢土話的侵蝕,其消亡速度更快,但并不代表原土話的消亡。
總之,我們對湘南土話的瀕危程度的討論只考慮那些方言系屬不明、有明確獨立種類的湘南土話,而且將“某種土話的瀕?!迸c這種土話因部分遷徙而形成的“土話島的瀕?!眳^(qū)別開來,“土話島”的瀕危情況應(yīng)該與其他“方言島”的瀕危情況一樣,是屬于另外一個層面的問題,即“某種方言的瀕?!迸c“某種方言的一個方言島的瀕?!辈皇且换厥?。
結(jié)合湘南土話的特殊性,在認定湘南土話的瀕危程度上要綜合考慮以下幾個方面的要素,并以此作為瀕危程度分級的依據(jù)。
一是某種土話現(xiàn)有操說者的人數(shù)。這是討論湘南土話的瀕危程度的一個主要要素,考慮到整個湘南土話整體受到侵蝕而衰減的情況,以及語言、方言相互交流的廣度和深度都在加速的現(xiàn)代語言生活背景,使用人數(shù)的標準應(yīng)該適當(dāng)?shù)胤艑捯恍?/p>
二是某種土話觀察到的喪失人口數(shù)量及速度。這主要是指能夠觀察到的使用人口數(shù)量喪失的歷史變化情況,這一情況對于判斷目前使用人口還較多的土話的瀕危程度有參考作用。
三是某種土話使用者的年齡分布及熟練程度情況。這主要是指老年人、中年人、青少年、兒童使用某種土話的情況,特別是青少年、兒童的情況是確定土話的瀕危程度的又一因素。
四是某種土話使用者的使用功能。主要指日常生活中某種土話是主要還是次要的交際工具,包括在正式場合和在家庭等非正式場合的交際功能的情況。
五是某種土話使用者的語言態(tài)度。主要是指使用某土話的人對本土話所持的態(tài)度是否定的、消極的還是持肯定的、積極的。
六是某土話在語音、詞匯、語法上與當(dāng)?shù)貜妱菽撤窖缘内呁?、趨近情況。有的土話的消亡情況不是表現(xiàn)在人口的減少上,而是表現(xiàn)在整體的語音、詞匯等越來越接近某強勢方言,土話的成分不斷減少或已經(jīng)很少,這也是我們考慮作為某種土話瀕危的因素。
此外,某種土話分布的地理位置也是影響瀕危程度的一個因素,主要是看這種土話是否處在官話的包圍之中,是否在大片的土話的中心地域或邊緣地帶。
首先,根據(jù)以上分級的原則,我們以縣、區(qū)(為縣級區(qū),下同)為單位,對整個湘南土話進行全面的分布調(diào)查,并主要根據(jù)土話的語言特點,結(jié)合當(dāng)?shù)鼐用竦恼J同情況確定得出湘南16個縣區(qū)湘南土話的種類共有48種,總?cè)丝跀?shù)超過330萬。
1.花橋土話(東安縣)2.新圩江土話(東安縣)3.井頭圩土話(東安縣,又稱“石期土話”)4.高峰土話(東安縣)5.普利橋土話(冷水灘區(qū))6.嵐角山土話(冷水灘區(qū)、零陵區(qū))7.仙子腳土話(道縣)8.壽雁土話(道縣)9.梅花土話(道縣、雙牌縣)10.祥林鋪土話(道縣)11.小甲土話(道縣)12.城關(guān)土話(江永縣)13.夏層鋪土話(江永縣)14.桃川土話(江永縣)15.松柏土話(江永縣,有些也稱“六都話”)16.“八都話”(江華縣,又稱“白芒營話”)17.“七都話”(江華縣,又稱“河路口話”)18.“梧州話”(江華縣,有些又稱“寨山話”)19.西路平話(寧遠縣)20.北路平話(寧遠縣)21.東路平話(寧遠縣)22.南路平話(寧遠縣)23.王駱單土話(寧遠縣,又稱“駱全土話”)24.張胡賀土話(寧遠縣,又稱“張家土話”)25.北鄉(xiāng)土話(新田縣)26.南鄉(xiāng)土話(新田縣、寧遠縣)27.“上洞話”(藍山縣,又稱“楠市土話”)28.“下洞話”(藍山縣,又稱“城關(guān)土話”)29.太平土話(藍山縣)30.新圩土話(藍山縣)31.流峰土話(桂陽縣、新田縣)32.飛仙土話(桂陽縣、新田縣)33.洋市土話(桂陽縣,又稱“和平土話”)34.仁義土話(桂陽縣,又稱“銀河土話”)35.荷葉土話(桂陽縣、北湖區(qū))36.石橋土話(嘉禾縣)37.廣發(fā)土話(嘉禾縣、新田縣)38.普滿土話(嘉禾縣3)39.塘村土話(嘉禾縣)40.泮頭土話(嘉禾縣)41.麥市土話(臨武縣)42.楚江土話(臨武縣)43.街頭土話(臨武縣)44.汾市土話(臨武縣)45.沙田土話(臨武縣)46.赤石土話(宜章縣、蘇仙區(qū),又稱“上鄉(xiāng)話”)47.梅田土話(宜章縣,又稱“中鄉(xiāng)話”)48.一六土話(宜章縣,又稱“下鄉(xiāng)話”)。每種土話的分布范圍詳見圖1“湘南土話瀕危程度分級及分布示意圖”中的序號。
圖1 湘南土話瀕危程度分級及分布示意圖
然后我們根據(jù)以上所論述分級的依據(jù)要素,對現(xiàn)在了解到的湘南土話的瀕危程度分為以下三個不同的等級。
一級瀕危土話:潛在瀕危土話??傮w來說,所有已經(jīng)確定的湘南土話都有潛在消亡的危險。作為這一級的土話主要是使用人口還相對眾多,各年齡層次的人都能操說使用,是日常生活中的主要交際工具,對自己的土話的態(tài)度總體還是肯定的,減縮的情況還不容易在短時間里觀察到,整個語音、詞匯、語法系統(tǒng)相對穩(wěn)定獨立。
二級瀕危土話:一般瀕危土話。作為這一級的土話主要是使用人口還較多,各年齡層次的人都能操說使用,日常生活中與當(dāng)?shù)氐墓僭捁餐鳛橹饕浑H工具,但是對自己的土話的態(tài)度欠積極,能夠觀察到在歷史發(fā)展中的減縮情況,語音、詞匯系統(tǒng)已經(jīng)有官話的較多的滲入。
三級瀕危土話:嚴重瀕危土話。作為這一級的土話主要是使用人口較少,青少年、兒童說土話的人減少,不再是日常生活中的主要交際工具,對自己的土話的態(tài)度是消極的,消減速度較快,即短期間減縮的情況很易觀察到。或者整個語音、詞匯系統(tǒng)已經(jīng)大量地滲入官話的元素。
具體分級狀況由表1至3的“湘南瀕危土話程度情況表”和圖1“湘南土話瀕危程度及分布示意圖”呈現(xiàn)。
在瀕危漢語方言的探討中,我們以湘南土話為例特別提出“瀕危土話及其程度分級”的問題,這一問題,從整個漢語瀕危方言的研討來看,至少有以下的內(nèi)涵和性質(zhì)值得我們注意。
總體來看,湘南土話總?cè)丝谶_到330余萬、且大體連片分布于16個縣區(qū),似乎不具備瀕危的特征,然而其實際生存現(xiàn)狀中卻使人明顯地感到其消亡的趨勢,正如有研究者指出:“總的來說,湘南土話的生存現(xiàn)狀堪憂,因其交際功能受限,語言活力不足,語言地位日趨衰微。這主要表現(xiàn)在湘南土話使用者的數(shù)量、年齡和熟練程度、語言功能、語言態(tài)度等方面?!保?]84
一是從土話的語言交際功能和地位來看,土話處于強勢方言官話的典型的雙方言中,土話的語言地位明顯低于官話,土話操說人群在現(xiàn)實生活中使用官話的機會越來越多,頻率越來越高,土話則明顯成相反的局勢。
表1 湘南瀕危土話程度情況表(一級瀕危)
二是從土話的使用者的數(shù)量和所占地域來看,土話的消減是一種不可逆轉(zhuǎn)的態(tài)勢,所有土話只有縮減,沒有反例,而且其消減的情況則或多或少都可以觀察到。正如前面所述目前所有的湘南土話都是受到強勢方言不同程度的侵蝕,而且這種侵蝕在不斷地加速,在這種情況下,一些目前人口眾多的土話還可以說是安全的,其消亡也不是短期能夠觀察到,但是這種情況與一種方言操說人口人數(shù)少、生活中并不同時使用另一種強勢方言的情況是不一樣的,其消亡速度前者要快于后者。特別是現(xiàn)當(dāng)代,其消亡呈加速的狀態(tài)。
表2 湘南瀕危土話程度情況表(二級瀕危)
三是從操說人群對土話的語言態(tài)度來看,土話使用者,特別是在青少年中,對操說土話都有一種自貶和自損的拒絕心理,特別是這一地區(qū)現(xiàn)在小學(xué)中的“村?!被境蜂N、高度向城鎮(zhèn)集中的背景下,表現(xiàn)出說官話成了生活中一種自然或自覺的現(xiàn)象,而說土話則需要家庭長輩的反復(fù)引導(dǎo),即使這樣,還是有不少的少年兒童出現(xiàn)“只聽得懂但不說和不愿意說土話”的現(xiàn)象。
從以上情況出發(fā),我們不完全依據(jù)操說人口數(shù)量以及分布地域情況,將所有已經(jīng)確定的湘南土話納入瀕危土話來討論,這對整個漢語方言在瀕危問題討論和處理同類現(xiàn)象和事實中有類型上的意義。
表3 湘南瀕危土話程度狀況表(三級瀕危)
我們將整個湘南土話納入瀕危土話,并不等于機械地視湘南土話整體的存在為存在、整體地消亡為消亡、整體的瀕危為瀕危,而是要實事求是地分清楚其內(nèi)部的各種情況,加以分析和處理,這是由湘南土話本身就具有種類多樣、內(nèi)部差異大,混雜成分復(fù)雜、方言演變現(xiàn)象豐富,方言系屬有待深入研究的等特點所決定的。這些特點決定了湘南土話內(nèi)部存在瀕危的程度、性質(zhì)都不一樣的各種情況,這就是我們要加以分級處理的基礎(chǔ)。
首先是土話種類多樣、內(nèi)部差異大,混雜成分復(fù)雜、方言系屬有待研究。湘南土話的形成大體上經(jīng)歷了自上古華夏語與土著語結(jié)合的的南楚方言(古湘語)、中古進一步與北方方言疊加而成的湘方言、五代以后受東來的客贛方言的影響、元明以來受西來的官話影響等歷史演變過程,在這過程中,湘、客、贛、官在這里形成了諸元素的影響合力,加上影響中的歷史時間、地域上的梯次不同,才形成了上述湘南土話特點,也就是說,湘南土話是湘、客、贛、官相互影響和疊加且成分和程度不一的結(jié)果。這一結(jié)果就是形成了諸多相互之間不能通話的各種土話,每一種土話都是代表了一種相互影響和演變的特殊結(jié)果,也就是說,任何一種土話的消亡,都意味著一種特殊的語言現(xiàn)象的消亡,因此,我們在考慮湘南土話的瀕危情況時,有必要分別加以對待和處理。
其次是瀕危演變的現(xiàn)象、形式多樣。一是某種土話操說人口的減縮是其中的主要表現(xiàn)之一。其中有人口目前已經(jīng)很少,其瀕危的情況已經(jīng)被觀察到,如三級瀕危中的道縣小甲土話、寧遠駱全土話、冷水灘嵐角山土話等。也有目前人口較多,但其減縮情況也是能夠觀察到的。如大多數(shù)的一、二級瀕危土話。二是大量的官話成分的加入,官話成分越來越多,土話成分越來越少,形成一種折合的官話,最終將會在重新定性中消失,如桂陽的荷葉土話、臨武的楚江土話、沙田土話雖然目前操說認可都在2萬以上,桂陽的仁義土話目前還有11萬人,但是其主要成分已經(jīng)逐漸向官話靠近,以致目前就有人指出其官話性質(zhì),存在是否還將其視為土話的討論。三是在土話區(qū)里還存在土話之間、土話與除官話以外的其他方言之間的相互影響的關(guān)系,以致某一種土話消失的情況。如一些土話,在調(diào)查訪問中或在有關(guān)文獻記載中,往往認為是不同的土話,但在進行深入調(diào)查后,似乎相差不大,可以合并為一類土話,如江永的夏層鋪土話與城關(guān)土話、道縣的壽雁土話與梅花土話、寧遠駱全土話與王仲胡話及單家土話,這里除了對其中的性質(zhì)認定上的差異外,其相互影響以致逐漸趨同,應(yīng)該也是原因之一。再如臨武麥市土話是否應(yīng)該直接歸為客家話,這與認定的研究有關(guān),但也是與周邊客家話的影響分不開的。
從以上情況出發(fā),我們不是對整個湘南土話的整體做一簡單的瀕危判斷,而是根據(jù)其內(nèi)部的具體情況,分類分析指出其瀕危情況,這同樣對整個漢語方言瀕危問題討論和處理同類現(xiàn)象和事實有類型上的意義。
湘南土話最終會逐漸地消失,這是目前人們對湘南土話的未來命運的基本判斷,如王福堂《平話、湘南土話和粵北土話的歸屬》一文中就曾指出:“桂北平話和湘南土話、粵北土話可能消亡。在這種情況下,把一個沒有發(fā)展前景、又正在失去社會交際功能的方言和官話、吳、湘、贛、客、粵、閩等大方言并列納入一級分類的系列,恐怕是需要斟酌的。”[8]117這也正是人們對湘南土話的瀕危生存現(xiàn)狀表示擔(dān)憂的根本所在。
那么,作為瀕危方言消亡后將何去何從,一般而言,將會被共同語所消磨和替代,但就湘南土話而言,這種情況卻需要具體地分析,這也是我們對湘南土話進行分級討論的內(nèi)涵性質(zhì)所在。因為目前而言,就某種土話所面臨的“共同語”往往是當(dāng)?shù)氐哪骋环N處于相對強勢地位的區(qū)域性的“通用交際語”,從中我們可以看到其走向可能的不同情況,這些情況大致可分為兩類。
第一類是人口、范圍的逐漸減少,為某種當(dāng)?shù)氐耐ㄓ媒浑H語所替換。
其中較多的情況是土話中逐漸減少的人口轉(zhuǎn)為說當(dāng)?shù)氐墓僭挘闪艘环N折合了的當(dāng)?shù)毓僭?。如上述三級瀕危中的冷水灘嵐角山土話將被零陵官話(具有湘方言的成分)所替換、道縣小甲土話將被道縣官話所替換。就是屬于一、二級瀕危土話中也有不少這種情況,如新田南鄉(xiāng)土話所逐漸減少的區(qū)域就是被新田官話所代替。但其中也存在所減少的人口轉(zhuǎn)為當(dāng)?shù)氐姆枪僭挿窖缘那闆r,如寧遠的駱全土話、張家土話,其減少的人口往往轉(zhuǎn)為說北路平話或“下墜土話”。
第二類是逐漸受到當(dāng)?shù)氐耐ㄓ媒浑H語的侵蝕,直至改變其性質(zhì),成了另一種漢語方言。
其中較多的情況是成片地區(qū)的土話逐漸受到官話成分的侵蝕,整體轉(zhuǎn)換為當(dāng)?shù)氐墓僭挘?dāng)然也就成了一種被折合了的官話。如上述的桂陽的荷葉土話、桂陽的仁義土話就已經(jīng)與桂陽官話比較接近,臨武的楚江土話、沙田土話其主要成分已經(jīng)逐漸向臨武官話(與郴州官話基本一致)靠近,一旦主要特征完成改變,也就成了官話。這類情況中也存在所侵蝕的土話轉(zhuǎn)為當(dāng)?shù)氐姆枪僭挿窖缘那闆r,如宜章的一六土話、臨武的麥市土話,其性質(zhì)有較多的客家話的成分。
當(dāng)然,第二類情況實際上包含了對歷史已經(jīng)形成了的湘南土話的性質(zhì)的研究和判定問題,這也是自對湘南土話研究以來人們一直關(guān)注的問題,隨著研討的深入,特別是對不同類型的土話性質(zhì)和歸屬采取“分而治之”的研討思路,將使得一些湘南土話的歸屬得以明朗化,如將湘南土話中“清音不送氣型”土話歸為湘方言的“永州片”(又稱“永全片”),那么這些湘南土話的瀕危問題將會與之所屬的方言的瀕危問題一同討論。
以上各種情況,不管是逐漸減少被替換,還是逐漸被滲蝕后改變性質(zhì),或者是通過深入調(diào)查最后認定上的改變,一旦完成,其中的某種土話將在我們的漢語分布圖上不復(fù)存在。
另一方面,對湘南瀕危土話的分級討論,也是我們基本上了解到了它的瀕危直至消亡的時間表。其中三級瀕危土話是屬于可以直接觀察到、將在不久的將來消亡的嚴重瀕危土話;二級瀕危土話是屬于在歷史發(fā)展中可以觀察到、還將存在一段時間而趨于消亡的一般瀕危土話;一級瀕危土話是屬于在歷史發(fā)展中可以觀察到、將在較長時間存在但終將要消亡的潛在瀕危土話。
對湘南土話的瀕危程度的分級討論,能基本預(yù)現(xiàn)湘南土話瀕危的未來走向及時間表,使湘南土話的搶救性的研究具有了基本的事實基礎(chǔ)。
總之,對湘南土話作為瀕危土話對待,并對其中瀕危的種種情況加以考察,進行分級處理,在整個瀕危漢語方言研討中對待和處理像湘南土話這樣處于典型的雙方言區(qū)、內(nèi)部差異大而種類眾多、瀕危情況不盡一樣的方言,有著較典型和類型化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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