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太平歌詞的句式修辭

摘 要：太平歌詞是一種發(fā)源于我國北方地區(qū)，活躍于相聲表演中的一種曲藝形式。其唱詞內(nèi)容豐富，句式多樣，具有一定的研究價值。本文主要從修辭學的角度研究太平歌詞的句式修辭，探究其句式特點和修辭功能，以此挖掘傳統(tǒng)文化的獨特價值。

關(guān)鍵詞：太平歌詞 句式 修辭

太平歌詞作為一種傳統(tǒng)的曲藝形式為民眾所喜愛，現(xiàn)已成為北京市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太平歌詞在北方曲藝“蓮花落”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而來，現(xiàn)在活躍于相聲表演中，屬于相聲四門基本功“說”“學”“逗”“唱”中的“唱”功。從文本的角度看，太平歌詞由大量的句子構(gòu)成，之所以為民眾所喜愛，其獨特魅力還體現(xiàn)在句式修辭方面。以下從句式的常變差異、整散交錯、松緊結(jié)合以及句式的語氣各異等方面進行詳細探究。

一、句式的常變差異：常式句與變式句

一樣話百樣說，這里的“百樣說”就是指句式的變化。在現(xiàn)代漢語中，句法成分遵循常規(guī)次序的句子即為常式句。常規(guī)次序一般指主謂、動賓、狀中、偏正等。而句法成分的位置發(fā)生變化，出現(xiàn)例如主謂倒裝、賓語前置、狀語后置、定語后置等非常規(guī)的語序時，形成的句子可稱為變式句。一般發(fā)生位置變化的成分是句子需要強調(diào)的部分。變式句的出現(xiàn)豐富了話語的表達，體現(xiàn)了漢語語序的靈活性。運用在太平歌詞中，則使這門貼近百姓的藝術(shù)更加豐富多彩，不拘一格。

（1）言還未盡有人搭了話/在一旁轉(zhuǎn)過來東吳的大夫官[1]

（《單刀會》）

如上，“轉(zhuǎn)過來”與“東吳的大夫官”發(fā)生了位置的調(diào)動，若是常式句應為“東吳的大夫官轉(zhuǎn)過來”。由此發(fā)生了主謂倒裝，成為變式句。目的是與前一句相應和，突出“搭話人”乃何人——“東吳的大夫官”。

（2）別說一座荊州地/劉皇叔的江山你也敢擔

（《單刀會》）

（3）小紅娘手卷簾籠書房進/忽聞得陣陣清風翰墨香

（《紅娘下書》）

（4）觀北方/壬癸水/皂角旗/墨把它染成

（《秦瓊觀陣》）

上例中的變式句，若為常式句分別可寫成“你也敢擔劉皇叔的江山”“進書房”“墨把它染成皂角旗”，三例均是賓語前置。同樣是起到了強調(diào)的作用。例（2）為魯肅揶揄關(guān)羽的話語，是反駁關(guān)羽“無法定奪荊州一事”的托辭，用“你也敢擔”“劉皇叔的江山”來突出關(guān)羽與劉備感情之深，可以為“歸還荊州”一事做主。例（3）的變式句是為了反映地點的變換。例4的賓語前置則是突出“皂角旗”之黑，營造肅穆的氣氛。

（5）他弟兄分居在新野縣/三請諸葛在臥龍山

（《排王贊》）

（6）唐王念你是好漢/那君臣飲酒在金鑾

（《羅成算卦》）

在以上的例子中，“在臥龍崗三請諸葛亮”“君臣在金鑾飲酒”為一般常用語序，由此原唱段進行了狀語后置。

（7）搭救我孤兒寡母受罪山崗

（《打黃狼》）

（8）朕賜愛卿酒三盅

（《青菜名》）

（9）大破黃巾兵百萬/刀斬華雄酒未寒

（《單刀會》）

（10）那賢弟 放我 活路一條/康茂才 聞聽 呵呵笑

（《康茂才擋陳友諒》）

以上四例皆是定語后置的示例。若為常式句，那么“受罪（于）山崗的孤兒寡母”其中“受罪（于）山崗”作定語；“三盅酒”其中“三盅”作定語；“百萬兵”中“百萬”作定語；“一條活路”中“一條”為定語。在太平歌詞的原文中均將定語置后，同樣起強調(diào)定語的作用。如，例（7）黃狼的自述突出孤兒寡母的凄苦，為引發(fā)書生的同情心。例（8）用“三盅”凸顯嘉賞之重。例（9）“百萬”一次體現(xiàn)兵將眾多，陣勢浩大。例（10）“一條活路”則看出陳友諒大難臨頭的懇求之態(tài)。

上述太平歌詞中，發(fā)生主謂倒裝、賓語前置、狀語后置、定語后置的變式句除了有突出、強調(diào)變化部分的作用外，一般也要聯(lián)系語音修辭，看到其合轍押韻的目的。經(jīng)觀察以上各例均有為和諧音律而進行變式的行為。

二、句式的整散交錯：整句與散句

整句，即一組音節(jié)或字數(shù)相同或相近、結(jié)構(gòu)相同或相似、語義相關(guān)的句子。這樣的句子句式整齊，有語音和語法結(jié)構(gòu)上的對稱美。整句的語意層次分明、氣勢暢達。[2]漢賦、唐律皆是整句的代表。與整句相對的是散句，即一組音節(jié)或字數(shù)長短不一、結(jié)構(gòu)參差不齊的句子。與整句的對稱美不同的是，散句則有自然美。散句急緩錯綜、獨具一格?，F(xiàn)代的白話詩多是散句。

從句式整散的角度考察太平歌詞則發(fā)現(xiàn)，唱段文本中的整句和散句多交錯使用，造成一種跌宕起伏的錯綜美。也不乏通篇整句的唱詞，這種整齊有致的篇章如詩如賦，朗朗上口。

（11）碧著點的晴天紅撲撲的日/危聳聳高山疊翠翠的盤

孤零零江亭赫齊齊的樹/那數(shù)落落村莊一目然

遠方觀山遠方遠/影影焯焯霧漫漫

一望四野天連著水/日照白光萬丈灘

錦錦白濤層疊疊的浪/蕩蕩的微風穩(wěn)穩(wěn)的船

（《單刀會》）

上例便是典型的整散錯綜?！拔Ｂ柭柛呱蒋B翠翠的盤”與“孤零零江亭赫齊齊的樹”對稱，“錦錦白濤層疊疊的浪，蕩蕩的微風穩(wěn)穩(wěn)的船”兩個分句相對照都是整句，在唱段中整齊均勻，朗朗上口。其他幾句則為散句，結(jié)構(gòu)參差。然而整個唱段整散錯落，時而急落暢快，時而慢疏平緩，有抑揚頓挫之勢。

（12）費廉岑薛薛仁貴/雷賀倪湯湯振光

滕殷羅畢羅士信/郝鄔安常常開江

夏侯諸葛諸葛亮/聞人東方東方光

赫連皇甫皇甫訥/尉遲公羊尉遲江

（《百家姓列國古人名》）

上例為太平歌詞《百家姓》的一個版本，是將百家姓與古人名合編成句。這首唱詞通篇均是七字句，結(jié)構(gòu)一致。前四字是各姓的羅列，或四字單姓，或兩字復姓；后三字均是古代典故中的人名。全篇齊整有序，回轉(zhuǎn)往復，易熟記易傳唱，暢快淋漓。

另外，太平歌詞作為在底層人民中傳唱的曲藝形式，其唱詞不乏口語色彩。有的唱詞均是用日?？谡Z敘事，有的則是通過唱詞中的人物對話來展現(xiàn)一個完整的故事情節(jié)。在這樣的曲目中很少出現(xiàn)整句，均是大量的散句。這與太平歌詞作為民間的藝術(shù)相契合，體現(xiàn)太平歌詞雅俗共賞的性質(zhì)，以及取之于生活，活躍于百姓的特點。

（13）我問你白面怎么賣？

太公說二十四個大錢一斤準秤稱。

貧婆說我家的孫孫愛淘氣，窗戶紙撕了一個大窟窿，

你今天賣給我一個錢兒的面，我打一點糨糊補補窗欞。

（《太公賣面》）

上例中的唱詞皆是口語，在這樣的曲目中如果用整句則顯得格格不入，不如散句自然詼諧。太平歌詞中這樣的唱段便是在詼諧幽默的口語中向觀眾揭示一個個淺顯易懂的道理，不令人乏味，反而發(fā)人深思。

縱觀太平歌詞的各曲目，整散結(jié)合的篇章較多，除上文示例的《單刀會》外，還有《白蛇傳》《層層見喜》《秦瓊觀陣》《紅娘下書》《排王贊》等。全篇均為整句的曲目較少，除《百家姓列國古人名》外，還有《十女夸夫》《人生在世講禮儀》等。多是散句的曲目還有《劉伶醉酒》等。

三、句式的松緊結(jié)合：松句與緊句

句子要想取得理想的修辭效果，除了通過常變差異、整散交錯的方式，還可以利用松句和緊句的結(jié)合使用來實現(xiàn)。所謂松句，即信息分散，結(jié)構(gòu)松散，具有強調(diào)作用的句子，且往往是一組句子。緊句，則是信息集聚，結(jié)構(gòu)緊湊，具有簡練特點的句子。緊句通常是一個或兩個句子。

松句與緊句相對比，一般傳達的是感性的信息。多用于文藝作品中。緊句則主要是傳達理性信息，常出現(xiàn)在政論等邏輯性強的語體中?？v觀太平歌詞的文本，便有大量松句的運用，以達到抒發(fā)情感的目的。以下通過示例來分析太平歌詞中松句的特點。

（14）有周倉手提大刀跟隨在后邊/

路過丁奉徐盛兩員將/路過蔣欽周泰將二員

路過幾層刀斧手/路過幾層虎狼煙。

（《單刀會》）

在以上例子中，一個“路過”本可統(tǒng)領(lǐng)四個分句，都描述的是關(guān)羽走向魯肅營帳時周圍的人和事。然而唱詞中卻用了四個“路過”來分別敘述。這在話語形態(tài)上呈現(xiàn)的是多個句子，在理解過程中反應出來的便是多個鏡頭和影像。具體到此例而言，多個影像的產(chǎn)生，便使聽眾身臨其境，感受到沿路兵多將廣，體會到關(guān)羽的處境險惡。同時在側(cè)面展現(xiàn)關(guān)羽的膽識和威猛。由此可見，松句的運用呈現(xiàn)出強烈的視覺效果。

（15）奴好比 月當空 被烏云遮上/奴好比 瓦上霜 難見日光

奴好比 弓斷弦 回天無術(shù)/奴好比 東流入海 隱入汪洋

（《白蛇傳》）

（16）說什么一品三公位/說什么富貴榮華萬萬年

說什么黃金過百斗/說什么美貌的嬌妻似天仙

（《羅成算卦》）

例（15）中四個“奴好比”是主人公“白蛇”自述凄慘境地。本可用一個緊句，一氣呵成。但是這種緊湊、簡練的句子難以達到更加徹底地抒發(fā)感情的目的。四個松句的使用增加了文勢，這種反復述說凄苦心境的方式，更能表達主人公的情感。同理，另一例也同樣適用。所以，松句的使用有助于增強表達效果，深化語意內(nèi)容。使唱詞感情充沛，情緒飽滿。

另外，松句的使用不僅能使信息分散，視覺效果強烈，感情充沛洋溢，這種連續(xù)使用的相似的句子也勢必使話語擴展，形成整句。整句的使用，正如前文所述，氣勢暢達，具有較強的感召力。

（17）奴為你 貪紅塵 懶登仙界/奴為你 產(chǎn)生下 許家兒郎

曾記得 游湖借傘 百般恩愛/曾記得 紅羅帳下 會鴛鴦

奴為你 長壽山盜回還陽草 /還與護山的神將大戰(zhàn)了一場

（《白蛇傳》）

以上，例（17）則是松句和緊句兼用。松句的使用如兩個“奴為你”的句子，抒發(fā)感情，增加文勢，節(jié)奏和諧，感情洋溢。兩個“曾記得”的句子，有強烈的視覺效果，不僅達到強調(diào)的目的，而且增加了文勢。如上的松句也使節(jié)奏舒緩。然而接著“奴為你……還”一句則為緊句，結(jié)構(gòu)緊湊，語言簡練。這段唱詞有緊有松，且松緊有度，使聽眾感受到太平歌詞的獨特魅力。

根據(jù)上述分析，太平歌詞中松句的使用，可以增強視覺效果，增加文勢，擴展話語，形成整句，充分表達感情。松緊結(jié)合則使唱詞節(jié)奏時而舒緩，時而暢達，松緊有序的唱詞使太平歌詞節(jié)奏婉轉(zhuǎn)，富有動態(tài)美。

四、句式的語氣各異

在現(xiàn)代漢語中，從語氣的角度可將句式劃分為陳述句、祈使句、感嘆句、疑問句。不同的語氣可產(chǎn)生不同的表達效果。太平歌詞中的句式語氣各異，以陳述句為主，不乏感嘆句和疑問句，同時也有大量獨具特色的祈使句。

1.陳述句及其修辭功能

陳述句是指描述事物、情況等的句子。一般情況下的陳述句表現(xiàn)出的是陳述功能，但其修辭功能還包括祈使、感嘆、警策等。從語言意義和言語意義的角度來看，陳述句的語言意義是陳述，其言語意義可以表現(xiàn)為祈使、感嘆和警策等。所謂語言意義是某一語言形式在脫離交際環(huán)境的情況下人們對其的理解，而言語意義則是在交際環(huán)境及交際雙方有力參與的情況下，人們對這一語言形式的理解。由此陳述句所表達的“言外之意”即陳述句的言語意義。

太平歌詞的內(nèi)容多為歷史演義、神話傳說、寓言故事、勸世警句等，所以陳述句的運用最廣泛，一般情況下仍是表達陳述意義。如下例所示，僅是呈現(xiàn)表述功能。

（18）何家營 有位 何屠戶，每日里 宰殺 度過經(jīng)營

（《五龍捧圣》）

太平歌詞中的陳述句如同各種交際領(lǐng)域中的陳述句，同樣具有祈使、警策、感嘆的修辭功能。如下例19是陳述句，但傳達出的是祈使意義，表達命令的語氣。即透過陳述句，可體會到青白蛇要求法海即刻放出許仙時命令甚至威脅的態(tài)度。再如例（2）同樣是陳述句，蘊含了對違背道德卻裝腔作勢的行為的譴責和感嘆之意。

（19）放出來 兒夫 還則罷了，若不然 青鋒劍下 禿頭命亡

（《白蛇傳》）

（20）心內(nèi) 不明 何必點燈，不孝順 父母 念得什么經(jīng)

打僧 罵道 齋的什么素，恨風 咒雨 充的什么僧

（《五龍捧圣》）

2.疑問句及其修辭功能

疑問句是提出問題表示疑問的句子。一般情況下，疑問句還具有增加話語修辭效果的功能。主要的兩種表現(xiàn)形式是反問句和設(shè)問句。反問是明知故問，目的是為了加強語氣。設(shè)問則是自問自答，用于啟發(fā)思考，引出下文。

（21）萬馬營中 誰能為首？帥字旗 能立在 誰的門前？

誰能飲 高皇 三杯玉酒？黃金印 能掛在 誰的胸前？

（《韓信算卦》）

上例為疑問句，主要功能是提出問題。在太平歌詞中有大量的人物對話，疑問句的出現(xiàn)使行文風格不斷變化，避免呆板無趣。

（22）年少的周郎今何在，能爭的呂溫侯在哪一邊？

（《單刀會》）

（23）山頭有只斑斕虎， 虎要發(fā)威怎么能擔？

（《層層見喜》）

（24）徐受輝 他待你 言無二話，為什么 用藥酒 把他毒殺？

我修書 原叫你 暗暗藏下，誰讓你 領(lǐng)人馬奪取中華？

（《擋諒》）

（25）怎不見金鞍玉鐺我那逍遙馬，怎不見琴劍書箱我那小嬰孩？

（《骷髏嘆》）

上例皆為反問句，意在加強語氣。是無疑而問，明知故問。通過反問來表達肯否語氣，比一般的陳述句表達效果更為強烈。如例（22）用“今何在”“在哪一邊”來反問，傳達出曾經(jīng)的英雄而今氣勢已過的無奈和悲涼?？此铺岢鲆蓡?，聽眾卻能體味到反問語氣。例（23），用反問“老虎發(fā)威怎能擔”加強肯定語氣，突出老虎的威猛，引出下文“行人不敢單獨而行”。例（24），“為什么”“誰叫你”是在反問中蘊含有質(zhì)問的語氣，表達出康茂才對陳友諒的憤慨之情。例（25），《骷髏嘆》一文主旨是諷刺不知感恩、一味索取的行為，用兩個“怎不見”進行反問，體現(xiàn)被諷刺對象貪得無厭的嘴臉。這些反問句的使用，使太平歌詞語勢跌宕起伏、抑揚有致。

（26）封官掛印誰不羨？ 羨的是頭戴烏紗身穿大紅

（《層層見喜》）

（27）若問 何爺 是哪一個？古西天十八羅漢第二名

若問小五豬是哪五個 ？他本是 上天造孽 五條龍

（《五龍捧圣》）

（28）為什么東廟燒香西廟還愿？為的是報答老娘養(yǎng)兒那一天。

（《莫忘父母恩》）

上例皆為設(shè)問句，都是自問自答的形式。例（26），“誰不羨”和“羨的是”銜接，行文環(huán)環(huán)相扣，突出“封官掛印”的神氣姿態(tài)。例（27），一問一答，似與聽眾對話，引起聽眾的興趣，啟發(fā)聽眾思考。并在問答中揭曉故事主人公的真實身份，語言俏皮，風格活潑。例（28），則是用設(shè)問的形式突出報答父母養(yǎng)育恩的虔誠之心。

以上反問和設(shè)問都是疑問句修辭功能的具體表現(xiàn)，通過以上的例子表明，這兩者的運用使太平歌詞的唱詞語勢變化多樣，話語風格靈活多變。

3.祈使句及其修辭功能

祈使句在一般交際領(lǐng)域常用來表達命令、請求、建議等交際目的。在太平歌詞中有一類祈使句大量出現(xiàn)，且格式一致。主要是對話發(fā)生前說話人用提醒或命令的方式引起聽話人注意的句子。太平歌詞的對話體唱詞，通過使用大量的祈使句，既側(cè)面表現(xiàn)出說話者的身份地位、心理狀態(tài)、性格情緒，也引出說話內(nèi)容，為下文做鋪墊。

（29）青兒尊了聲姑娘，請你細聽一個端詳

（《游西湖》）

（30）看罷了多時開言道，尊一聲來人要你聽言

道長 含笑 忙站起，尊一聲 將軍 要你聽言

（《韓信算卦》）

（31）口吐 人言 何爺叫，尊了聲 何爺你是聽

（《五龍捧圣》）

（32）鍋餅跪在了中軍寶帳，尊一聲回頭王爺在上聽

（《餑餑陣》）

（33）劉伶上前開言喚，尊了聲老兄我要你聽言

杜康走上前開言喚，叫聲劉哥要你聽言

（《劉伶醉酒》）

（34）這一天八爺在這家中坐，吩咐家將要你聽言

（《羅成算卦》）

以上各例皆為祈使句，如上文所述，句式一致，意義相似，且都發(fā)生在對話唱詞中。其中表達尊請語氣的句子，體現(xiàn)說話人對聽話人尊敬的態(tài)度。同時從側(cè)面反映出說話人的身份地位一般低于聽話人。如“青兒”對“姐姐”“道長”對“將軍”“五豬”對“屠戶”“鍋餅”對“王爺”等。另外也存在說話人與聽話人身份地位相當?shù)那闆r，為表示互相尊敬，也會使用尊請語氣的祈使句。如例（33），“劉伶”對“杜康”。最后，當說話人身份地位高于聽話人時，會用命令語氣，如例（34），“八爺”對“家將”。

（35）黃文船頭高稟手，列位將軍你們請聽言

魯肅這里暗傳令，大小的兒郎你們聽言

未曾說話面帶笑，口稱大夫你聽言

魯肅聞聽面帶笑，口尊亭侯你聽言

關(guān)羽聞聽面帶笑，口稱大夫你聽言

關(guān)羽一見蠶眉皺，我口叫魯肅你聽言

（《單刀會》）

（36）從南山跑來了一只狼，

前腿兒跪在了溜平地，口尊聲公子聽個端詳

當時就把這狼心現(xiàn)，叫了一聲書呆子細聽端詳

二次跪在了溜平地，尊了聲公子聽個周詳

（《打黃狼》）

（37）羅成聽罷心好惱，罵了聲老道要你聽言

（《羅成算卦》）

（38）大姐聞聽心好惱，叫聲科子你聽知

（《十女夸夫》）

以上各例的對話中，既有命令語氣的祈使句，也有尊請語氣的祈使句。一方面，這是說話對象不同，引起語氣態(tài)度發(fā)生了變化。如例（35），魯肅面對各位將軍時用尊請語氣，面對眾兵士則用命令語氣，體現(xiàn)聽話人與說話人身份關(guān)系發(fā)生了改變。

另一方面，說話人心理狀態(tài)發(fā)生變化時，祈使語氣也會改變。如例（35），關(guān)羽與魯肅初見面時用尊請語氣，隨著矛盾的激化，便改為“口叫魯肅”，體現(xiàn)關(guān)羽的直率性格以及對險惡情境無所畏懼的精神。例（37）也是如此，羅成初見道長畢恭畢敬，道長斷言其壽命將盡時，羅成惱怒，則用命令甚至責罵的語氣。同理如例（38）。最后，為表現(xiàn)人物兩面三刀的性格特點，也會采取不同的祈使語氣。如例（36），黃狼面對危險有求于書生時，用“尊聲公子”發(fā)語；脫離危險后便露出獸性，直言“叫了聲書呆子細聽端詳”，塑造出一個虛偽狡詐的黃狼形象。

（39）有魚鷹落下了這傷心的淚，叫一聲 河蚌兒 要你聽言

（《鷸蚌相爭》）

（40）伸手拉住了高頭馬，叫了聲先生聽個明白

（《骷髏嘆》）

除了命令和尊請語氣，太平歌詞中還存在中性意義的祈使句。無所謂身份地位懸殊、心態(tài)變化、人物性格迥異等，僅是說話人發(fā)語時為了引起聽話人注意而使用的祈使句。如以上兩例所示。

4.感嘆句

感嘆句是旨在抒情的句子。太平歌詞中的感嘆句一般在文末，一方面表達強烈的情感，深化唱詞的主題；一方面渲染觀眾的情緒，引起觀眾的共鳴。

（41）好漢英雄辜負了，汗馬功勞一旦拋！

江東橋前恩情義浩，留下了美名在萬古飄！

（《擋諒》）

如例（41）所示，《擋諒》講述了康茂才念舊情，饒故友的故事，表現(xiàn)英雄氣概背后的“恩情義浩”，唱詞末尾的感嘆句升華了情感，也使聽眾為主人公唏噓感嘆。在實際的演唱中，每每最后一段結(jié)束，全場總會爆發(fā)出熱烈的叫好聲，足見其對觀眾的感染力。

縱觀全文，詳細分析了句式的常變差異、整散交錯、松緊結(jié)合及句式的語氣各異。力圖從這些方面表現(xiàn)太平歌詞的語義豐富、語勢跌宕、朗朗上口，以全面地展現(xiàn)太平歌詞文本的語言魅力。

注釋：

[1]本文太平歌詞均為德云社演出版本。

[2]陳汝東：《修辭學教程（第二版）》，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13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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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軼婷 重慶師范大學文學院 401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