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利軍張積家
(1.廣州中醫(yī)藥大學 心理學系,廣東 廣州510006;2.中國人民大學 心理學系,北京100873)
漢語諺語語義性質及其互相作用關系研究
馬利軍1張積家2
(1.廣州中醫(yī)藥大學 心理學系,廣東 廣州510006;2.中國人民大學 心理學系,北京100873)
通過360名漢族大學生對選取的522組復句形式的漢語諺語進行語義性質評定,相關數據結果顯示,熟悉度、預測度、前后語節(jié)語義一致度、可理解度、可表象度和習得年齡兩兩之間均相關顯著,其中,熟悉度與其他語義性質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習得年齡與其他語義性質之間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逐步回歸數據結果顯示,熟悉度、可表象度、前后語節(jié)語義一致度和習得年齡影響諺語的可理解度;熟悉度和習得年齡影響諺語的語義預測度。分析表明,熟悉度和習得年齡是影響諺語創(chuàng)作和加工的穩(wěn)定因素;前后語節(jié)語義一致度對文本理解和傳承具有重要的作用;諺語依賴意合方式構建前后語節(jié)內容,意象在其中發(fā)揮中介作用。
漢語諺語;語義性質;關系;熟悉度;可表象度;習得年齡
語匯是由詞和詞組合成的、結構相對固定、具有多種功能的敘述性的語言單位,包括諺語、慣用語、成語和歇后語等非直義性語言。日常生活中,人們常常使用成語、諺語等固定語來表達思想、交流情感,傳遞隱喻概念的內涵。語匯的產生和使用方便群眾借助一個概念領域的結構去理解另一個不同的概念隱喻的構成,甚至采用新的觀察視角,從而產生新的結構和意義。因此,Nippold和Martin認為,對非直義性語言的理解和使用會促使個體社交能力和專業(yè)成績的提升[1]。
諺語是漢語里歷史悠久、運用廣泛的一種語匯。武占坤認為,在語匯創(chuàng)作使用過程中,諺語起源最早、數量最多、使用頻率最高、信息量最大、社會價值最強[2],在廣義范圍內代表了“俗語”。1921年,郭紹虞在《諺語的研究》中指出,廣義的諺語范圍寬泛,主張討論狹義的諺語。他把諺語定義為:諺語是人的實際經驗之結果,而用美的言語以表現者,于日常談話可以公然使用,而規(guī)定人的行為之言語[3]20。后續(xù)研究者基本沿此思路開展研究,如武占坤和馬國凡認為諺語是通俗簡練、生動活潑的韻語或短句,它經常以口語的形式在人民群眾中廣泛沿用或流傳,是人民群眾表達實踐生活經驗或感受的一種“現成話”[4]。
厘清諺語的語義本質,有助于諺語研究的有效開展。但是,對于諺語的性質歸屬,學界爭議較大。Mieder整理發(fā)現,英語中的“proverb”共有55種定義,不過大家都認為諺語是熟悉的、固定的、句子式的表達,內容多涉及已知的事實、社會規(guī)范、道德關懷或生態(tài)倫理[5],類似于漢語中對廣義諺語的理解。在漢語方面,劉叔新認為,諺語是表達思想的語句,無論什么結構,也無論是否單獨存在,末了總出現一個表示終止的語調,因此,不屬于語言詞匯,而屬于言語的“常語”[6]131。孫治平等也說:“諺語是完整的句子,表示判斷或者推理,可以用來印證、替代自己的觀點;成語、歇后語、俗語一般只能充當句子的成分,起對客觀事物現象的性質、狀態(tài)、程度等進行具體的形容和表述等作用。”[7]2-3兩位學者都認為,諺語是句子,不屬于語匯單位。還有研究者明確認為,諺語是格言,是言語單位。如杜同力認為,“諺語是民間流行的格言,或由經驗得來的定論,借以互相告誡的話”[8]161。更多的定義并未對諺語的歸屬進行明確說明,如《現代漢語詞典(修訂本)》將諺語定義為在群眾中間流傳的固定詞句,用簡單通俗的話反映出深刻的道理[9]1453。羅圣豪認為,漢語諺語在語法上是完整的句子,表達一個基于經驗的觀察或判斷。在結構上往往是一或兩行,每行四字或更多字,用口語或文言的形式表達[10]63。溫端政在綜合多種定義之后認為,諺語由群眾創(chuàng)造,在口耳相傳中形成了相對固定的結構,既可單獨成句,也可充當句子的成分,不是個人的言語作品,而是內涵社會化了的、可以充當語言建筑材料的單位。他明確指出,諺語是語言單位,是非二二相承的表述語,屬于漢語語匯的一種[8]。
在諺語的分類方面,王鴻雁對《常用諺語詞典》所收集的漢語諺語進行統(tǒng)計分析發(fā)現,漢語諺語總的來看有三種形式:單句形式、緊縮句形式和復句形式,其中復句諺所占比例最高[11]。沈懷興對幾部諺語工具書的研究也表明,在漢語各類諺語中多數(66%)諺語是復句諺[12]。因此,復句形式的諺語是諺語語料的主要構建方式。
另一方面,對成語、歇后語、慣用語和諺語的研究表明,諸如熟悉度、可表象度、預測度以及習得年齡等語義性質均影響語匯的加工。Libben等研究表明,在不同的條件下,熟悉度是較為穩(wěn)定的影響慣用語理解的因素[13]。對漢語歇后語的研究也表明,熟悉度是決定喻意型和諧音型歇后語是否可以“歇后”的唯一因素[14]。鐘毅平等采用ERP技術研究表明,不熟悉的成語的N400出現較早,熟悉的成語的語義已經固化,加工難度低[15]。譚華玉和劉鳴發(fā)現,根據成語形成的表象能夠提高圖畫命名中外顯記憶和內隱記憶的成績,尤其是透明度較低的成語的內隱記憶成績[16]。Janyan和Andonova的實驗同樣發(fā)現,構建慣用語字面意義的表象有助于對慣用語的理解,識別出語匯的比喻性質[17]。Boers和Demecheleer的研究也表明,對可表象度高的不熟悉的慣用語,被試可推斷出它們的具體含義,對可表象度較低的慣用語則必須借助語境信息才能理解[18]。Uekermann等的研究認為,年齡是影響諺語理解的重要因素[19]。Nippold等的研究也指出,年齡是決定慣用語心理表征水平繼而影響理解水平的重要因素,成人的心理表征水平具有更強的“比喻”性質[20]。因此,習得年齡也是影響語匯加工的穩(wěn)定因素。同時,復句諺包含兩個語節(jié),前后語節(jié)之間的語義一致度也會對諺語理解產生影響?;诖?,本研究針對復句形式的諺語,探究熟悉度、可理解度、預測度、可表象度、習得年齡、前后語節(jié)語義一致度在諺語理解中的作用,揭示各語義性質之間的關系,分析影響諺語理解和加工的主要因素,對諺語的語義特征所反映的具象思維本質進行揭示。
(一)被試與材料
被試為漢族大學生360名,男生163人,女生137人,平均年齡20.8歲,母語為漢語。
材料為從《諺語詞典》[21]和《諺語精選6 000》[22]選取的522個復句形式諺語。在諺語選取中,為控制所選材料造成的誤差,材料平均分布在農諺、氣象諺、規(guī)誡諺、風土諺、生活知識諺和諷頌諺等六類[23]。
(二)程序與數據處理
語義性質評定采用5點量表,從低至高遵循1—5的順序。按照測試材料的語義性質的不同將問卷匯編成冊,有2類評定問卷。問卷1針對熟悉度、可理解度和可表象度,有6個分問卷,180名被試參與評定,每個分問卷30名被試。522個諺語分成6組,前5組每組包含90個諺語,第6組包含72個諺語。在每個分問卷中只出現3組諺語,6組被試的任務分別為(1)+(2)+(3)、(2)+ (3)+(4)、(3)+(4)+(5)、(4)+(5)+(6)、(5)+(6)+(1)、(6)+(1)+(2)。即第一組被試對第(1)組材料做熟悉度判斷,對第(2)組材料做可理解度判斷,對第(3)組進行可表象度判斷;依次類推。熟悉度要求被試根據主觀經驗評定諺語的出現頻率;可理解度指對諺語的理解程度;可表象度指諺語語料是否容易形成表象。問卷2針對預測度、習得年齡和前后語節(jié)的語義關系,有6個分問卷,180名被試參與評定,每個分問卷30名被試。問卷評定方式同問卷1。預測度指當諺語后一語節(jié)省略時,被試能否將諺語填寫完整,依據補充比例判斷預測度;根據受教育階段將習得年齡分成6個階段:幼兒園、小學1—3年級、小學4—6年級、初中、高中、大學,要求被試對諺語進行習得年齡的主觀判斷;前后語節(jié)語義一致度評定要求被試判定諺語前后語節(jié)語義相關程度。
數據錄入計算機,采用SPSS11.5進行統(tǒng)計分析。
(一)諺語語義性質描述性統(tǒng)計分析
由表1數據可知,大學生對諺語熟悉度的評分為2.93,熟悉度得分大于4的諺語只有104個,占總數的19.92%;熟悉度得分不小于3的諺語共200個,占總數的38.31%。由此可知,多數諺語被試并不熟悉,或者說沒有聽過。但是,在可理解度的得分上,大學生得分均較高,表明被試認為諺語的意義不難理解。即使是可理解度得分最低的“信了肚,賣了屋”,平均得分為2.40,也大于2。理解度得分低于3的諺語只有18個,不到總數的3.45%。熟悉度和可理解度的分離符合諺語創(chuàng)作的初衷,即使諺語語料并不常見,由于諺語基于生活和生產經驗,也并未影響對其意義的加工。同時,多數諺語都是老百姓常用的口頭交流語言,更突出語用,話語意義的獲得并不受文本是否經常出現的影響。這一結果和馬利軍等[14]對漢語歇后語的研究發(fā)現一致,諺語和歇后語相似,在坊間流傳較廣,在創(chuàng)作之初就需要保證語素組合是聽者容易理解的內容,那些不容易形成表象和較難理解的語匯無法流傳下來。
表1 各語義性質的平均得分(M)和離散程度(CV,差異系數)
預測度的數據表明,對522個諺語中的306個,所有被試都無法依據前一語節(jié)寫出后一語節(jié),也即有58.62%的諺語,沒有一個被試可以寫出后一語節(jié)。只有70個諺語,60%的大學生可以寫出后一語節(jié),而90%的大學生可以寫出后一語節(jié)的諺語只有19個。其中的原因包括:被試并不熟悉諺語語料;諺語前后語節(jié)的意義聯結在語料未全部呈現時較為松散。例如依據諺語前一語節(jié)“買雞看爪”,個體很難寫出后一語節(jié)“買鴨看嘴”。與歇后語前后語節(jié)存在較強的同一關系不同,諺語前后語節(jié)往往表達了并列的意義,前一語節(jié)語義多數時候獨立于后一語節(jié)。雖然它們映射概括為概念隱喻,但所涉及的領域較為寬泛,必須在生活經驗的支持下,在抽象水平進行概括提升,才能形成意義的聯結。例如“點燈愛油,耕田愛?!?,“搓繩不能松勁,前進不能停頓”等,前后語節(jié)并不形成有效的語義聯結,常常是兩個不同領域實踐經驗的總結,因而需要在語匯材料全部呈現之后進行生活經驗或生產實踐的意合,這無形中增加了通過前一語節(jié)預測后一語節(jié)的難度。
但是,調查數據又顯示,語義一致性判斷得分低于3的諺語只有12個,占總數的2.30%。這表明,即使被試并不熟悉語料,無法依據前一語節(jié)寫出后一語節(jié)(預測度低),被試依舊認為復句形式諺語的前后語節(jié)之間語義一致性的程度較高。這與諺語自身特點有關。通常諺語立論于說理,經過反復的生產實踐的檢驗和長時間的言語推敲,其語法結構表現出很強的邏輯性。單句形式諺語的不同概念之間以及復句形式的諺語內部兩個或多個判斷之間的推理均需符合邏輯協(xié)調關系,這就保障了諺語前后語節(jié)語義共通性的程度較高。
研究還發(fā)現,預測度的差異系數較大,表明不同大學生依據前一語節(jié)寫出后一語節(jié)的情況不一致。這提示研究者,諺語可能在不同地方具有不同的使用頻率,存在地域性和民族性的差異。熟悉度的變異系數較大也佐證了這一事實。許多語言學家都指出,諺語一個突出的特征就是民族性,例如,漢語與維語,漢語與蒙古語等諺語在語義和形式上既有相同的一面,也有不同的一面。本研究預測度得分較為分散的事實佐證了諺語民族性、地域性的特點。同時,預測度得分離散程度較大,一致性程度較低也證實了諺語來源于群眾,基于群眾具體的生活生產經驗和生存環(huán)境。例如,漢諺“樹大招風,人狂招災”,“人能克己身無患,事不欺心睡自安”,體現了漢民族的含蓄、內斂、謙虛、謹慎;而維吾爾族受地理環(huán)境等因素影響,則表現出開朗、豁達、直爽的一面,體現在諺語上則是“與其像兔子活一百年,不如像老虎活一年”。
另外,預測度的差異系數較大還表明,諺語不同于成語,在正規(guī)的學校教育中較少涉及,個體可能更多的是從其他來源習得諺語,導致被試依據前一語節(jié)寫出后一語節(jié)的結果并不趨同。調查顯示,高中階段以前習得的諺語只有148個,占總數的28.35%。而馬利軍等對成語的研究表明,對于給定的264個成語,270名大學生認為98.5%的成語都在高中階段以前習得[24]。國家語委根據常用程度,將3 500字分成兩段學習:一級字2 500個,為“常用字”,作為小學階段的識字標準;二級字1 000個,為“次常用字”,作為初中階段的識字標準[25]。雖然諺語和成語的語素均是初中文化就要求掌握的3 500個常用漢字,但成語是書面語言,雅語居多,語源常包含典故,是語文教學的重點;而諺語是口語,不以“目視”為主要流傳手段,通常借助于口耳相傳,即“耳聽語言”,未能成為語文學習的重要素材。因此,對于多數諺語,大學生都認為是最近幾年才習得。
另外,調查數據表明,可表象度得分低于3的只有60個,占11.50%,另外462個諺語的可表象度得分都高于3,表明多數諺語都容易形成表象,這符合諺語創(chuàng)作易加工的事實。
表2是諺語語義性質相關分析結果:
表2 各語義性質得分的相關分析
由表2可知,各語義性質之間相關均顯著,表明諺語的熟悉度越高,被試越容易寫出后一語節(jié),語料更容易形成表象,更容易理解,語匯前后語節(jié)之間的語義一致度得分也較高。但是,習得年齡和其他語義性質得分之間均存在顯著的負相關,表明習得年齡越晚,被試判定諺語語義性質得分越低。這一結果和馬利軍等對漢語慣用語、歇后語、成語的研究結果一致[14,24,26]。對四種語匯的研究均發(fā)現,熟悉度是影響語匯加工速度的穩(wěn)定的語義性質。熟悉度較高的語匯,其出現的頻率較高;同時,由于經常識記,語義加工和表象激活反復交替,表象加工促進語義指向單一化。對于復句諺語和歇后語,前后語節(jié)之間的語義一致性程度越高,理據越強,越容易得到群眾的使用和傳承。
(三)諺語語義性質回歸分析的結果
諺語交流的主要目的在于讀者能夠理解和識別諺語。因此,以可理解度、預測度作為因變量對諺語的語義性質進行回歸分析,結果見表3和表4。
表3 可理解度作為因變量的回歸分析(逐步回歸)
由表3可知,當以可理解度作為因變量時,熟悉度、可表象度和前后語節(jié)語義一致度、習得年齡均進入回歸方程,表明這幾個語義性質影響個體對諺語的理解,模型可以解釋51%的變異量。馬利軍等對成語、慣用語和歇后語的研究均表明,在以可理解度作為因變量進行回歸分析時,熟悉度和可表象度均進入回歸方程,表明熟悉度和可表象度是語匯理解較為穩(wěn)定的影響因素。Giora認為,在所有語義性質中,熟悉度對語匯理解的作用最為突出[27]。熟悉度高的語料,個體對其編碼更容易激活,線索較多,提取容易,加工速度較快,更容易理解。Nippold和Haq對青少年理解諺語的研究表明,熟悉度影響他們對諺語的加工。諺語加工受到元語義加工能力和語匯是否學習過的雙重影響[28]。同時,雙編碼理論認為,表象編碼有利于語匯加工。譚華玉等認為,表象之所以能夠促進理解,是因為表象具有重現知覺加工的作用[16]。周光慶也認為,在解釋成語時,個人根據語感激活成語的表象,喚起想象是關鍵性的一步[29]。Nippold和Duthie發(fā)現,個體對非直義性語言的理解經歷了一個與年齡相關的理解水平的發(fā)展過程[20]。兒童對非直義性語言形成的表象簡單具體,而成人則形成高度一致的概括、比喻性的表象;同時,兒童只會對非直義性語言進行字面解釋,而成人卻可以形成穩(wěn)定的概念隱喻。事實上,成語、諺語、歇后語和慣用語均是“習語”,其創(chuàng)作和傳播依賴強烈的具象思維和經驗思維,反映了個體對客觀事物的感悟和體驗,著重體現語言所描述的客體的具體形象和容易為人感知的特質,因此,表象編碼非常必要。
表4 預測度作為因變量的回歸分析(逐步回歸)
由表4可知,當以預測度作為因變量時,只有熟悉度和習得年齡進入回歸方程,可以解釋65%的變異量。漢語歇后語的研究結果發(fā)現,喻意型和諧音型歇后語在以預測度作為因變量時,也只有熟悉度進入回歸方程。諺語的前后語節(jié)通常具有較強的邏輯聯系,但是,預測度的數據表明,只有熟悉度較高的諺語,被試才能通過前一語節(jié)寫出后一語節(jié)。因此,在文本中呈現時,必須呈現語匯的完整部分,而不能只呈現前一語節(jié)。習得年齡這一性質在以可理解度和預測度為因變量時均進入回歸方程,表明習得年齡是影響諺語加工較為穩(wěn)定的因素。Uekermann等研究表明,老年人的執(zhí)行控制功能減退,抑制能力減弱,無法抑制掉非直義性語言的字面意義,導致對諺語、慣用語理解困難[19]。而且,具備相應的社會生活經驗將有助于諺語語義的形成和理解。另外,可理解度和預測度并未互相進入對方的回歸方程,表明是否可以依據前一語節(jié)寫出后一語節(jié)并不決定諺語的可理解度。
為了進一步探討前后語節(jié)語義一致性的本質,以該語義性質作為因變量進行逐步回歸,結果見表5。
表5 前后語節(jié)語義一致度作為因變量的回歸分析(逐步回歸)
由表5可知,當以前后語節(jié)語義一致度作為因變量時,熟悉度和可理解度進入回歸方程,但僅可以解釋前后語節(jié)語義一致度20%的變異量,表明前后語節(jié)語義一致度這一語義特征受到除語義性質之外其他因素的影響,如生活實踐經驗等。
復句式諺語在諺語中數量較多,所占比例較大。被試對復句式諺語前后語節(jié)語義一致度的判斷,更多受到熟悉度和可理解度的影響。諺語是語用方便的產物,越熟悉、越容易理解的諺語,使用頻率也越高,被試越主觀地認為其前后語節(jié)表達同一語義,即被試在不斷使用中強化意義與形式之間的聯系。Keysar和Bly證明,在慣用語變得熟悉時,人們傾向于去發(fā)現慣用語的結構,將尋求意義的策略轉向建立慣用語的結構與意義之間的聯系,有時甚至強加給慣用語某種結構以獲取意義[30]。李海宏通過對諺語的語用分析也發(fā)現,中國人在運用和理解語言時,強調言、境一體化,即強調語義與事實的統(tǒng)一[31]。個體一旦確證了語匯的意義,就會在語匯的意義和形式(語素組合)之間建立起強有力的聯結,進而強化認知對語料的記憶,為意義提取提供較豐富的線索。由于前后語節(jié)營造理解的語境,故個體需要反復對比前后語節(jié)的意義,以提升其內在意義的聯結,形成意合。
(一)內容決定諺語的生命力
諺語是“典型俗語”,具有鮮明的口語性和通俗性,有利于交流和傳播。諺語涉及和反映人們如何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人與人的關系以及個人修養(yǎng)問題。在幾種語匯中,諺語的文化典型性最強,理據性最高。不管是社會諺還是自然諺,大多以一定的理據或經驗為依據形成,即使帶有想象性的諺語也具有某種合理性。因此,諺語的生命力在于它具有社會現實性和表述客觀性,是對群眾在反復的社會實踐中獲得的真知灼見的精確概括和客觀反映。就現實而言,諺語一旦產生,就必然成為傳遞知識和真理的重要素材,具有較強的實用性。而且,諺語僅僅借助于口傳竟能突破時間與空間的限制,保存自己不朽的生命,不會僅僅是由于它在形式上的某些特征,而是由于它能藝術地概括群眾所公認的道理,集中表現多數人對現實的意見。例如,諺語“寧為雞口,不為牛后”,早在戰(zhàn)國時期就流行,后世仍沿用不絕[8]。
本研究結果發(fā)現,雖然多數諺語的熟悉度較低,預測度較低,預測度和熟悉度的離散程度較高,但是,在給出諺語的全體語料時,被試依舊認為諺語前后語節(jié)的語義一致性程度較高,容易理解。而且,在回歸分析中,可理解度與預測度并不互相成為對方的決定因素。這內在地揭示了諺語語匯強大的生命力并不依賴于文本是否經常出現,而在于諺語語匯前后語節(jié)的關系。諺語前后語節(jié)是社會生活具體事件的抽象表征,具備知識性,可以指導現實生活,方便群眾開展生產生活實踐。例如諺語“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就是采用兩種常見的訓練模式來說明練習在能力形成中的重要作用。由于它的意義具有共通性,可以指導各行各業(yè),因此生命力頑強。再如上文中提到的“寧為雞口,不為牛后”,直到現在依舊是職業(yè)選擇和職業(yè)指導常用的語料,它生動地反映了個人在發(fā)展過程中所面臨的心理抉擇,是對生活事件的有效指導。而且,諺語具有口語性、群眾性和普遍性,這三個性質使得語匯的即時加工能力很強,只要語料一出現,無論是說者還是聽者都很容易明白它的意義,這也方便了語匯的傳播。同時,諺語的普遍性基于認知經濟原則,即最省力原則,使用最少的語言表達最豐富的意義,形成簡潔的表達式。無論是說者還是聽者,均在最短時間內傳達和接收相關豐富的信息,利于言語交流活動的開展。
(二)語義意合是諺語創(chuàng)作和加工的基本路徑
諺語的普遍性決定了語匯使用的高頻性,漢語語義強大的意合功能促成了諺語內容的簡潔性。因此,漢語諺語體現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之間的關系時多依靠語序,較少使用關聯性的虛詞,這是諺語形式簡潔經濟的自然選擇。即諺語既要“實言”、“婉言”,又要“少言”、“精言”。通常,書面語多用關聯法,口語多用意合法。例如,諺語“寧吃過頭飯,莫說過頭話”是關聯法創(chuàng)作,用關聯詞語來表示前后語節(jié)之間的關系。而“人心難測,海水難量”則使用意合法。同時,漢語詞的單、雙音節(jié)較多,容易聯句成偶,實現上下句字數相等、結構相同或相近的整句格局,無須使用關聯詞,而只需通過意合即可建立聯系。因此,關聯詞數量少、使用頻率低是漢語復句諺的重要特點。
本研究選取522個復句諺作為語匯材料,其中關聯諺的數量很少,使用的關聯詞包括“不怕……就怕……”;“寧……不(莫)……”;“要……須……”;“沒有……沒有……”;“只有……沒有……”5類共27條諺語,不到總數的5.18%。沈懷興認為,漢語諺語中復句諺是主導,而復句諺中95%都采用意合法的方式創(chuàng)造[12]。王鴻雁等對《常用諺語詞典》(張毅,1987)進行分析表明,緊縮句和復句式兩類語料中采用意合式占65.9%,但關聯式只占4.6%。對《維吾爾諺語詳解詞典》(阿不里孜·艾買提,2000)的分析同樣表明,緊縮句和復句式兩類語料中采用意合式占70.3%,關聯式只占0.4%[32]。
語言是人與生活世界互動作用的力的鏡像[33]。意合式構成方式純粹靠語義邏輯關系直接構成,在形式上體現諺語簡約的價值。諺語作為一種特殊的語匯單位,交際使命決定其在表意上必須追求自足、獨立、完整、概括的特性。用簡短的形式傳承豐富的語義內容,要求諺語在創(chuàng)作之初就要將生活、生產經驗進行提煉,化具體為抽象,化特殊為一般,突出首要特征和易感特征,包含廣泛的知識性。如諺語“牛不知角彎,馬不知臉長”,選擇群眾常見的家畜來概括知識,既方便理解,也方便交流,通過簡單的生活現象來影射個體自身存在的問題,起到傳遞知識的作用,同時又提醒個體自己很難發(fā)現自身存在的問題,起到警醒的作用。同時,漢語復句形式的諺語98%左右由簡單句構成[33],此類復句關系簡單,方便前后語節(jié)意義結合,意合式比例較高。意合式語法結構關系多種多樣,具體關系主要包括并列關系、遞進關系、條件關系、假設關系、連鎖關系和取舍關系。這種“一種形式多種關系”的建構格局表現出諺語不同于一般語句而作為語匯成員的特點,暗示諺語是語言單位,諺語在具體的交際過程中必須依賴具體的語境才能限定其多義性。
另外,沈懷興認為,漢語自身的特點為意合式諺語的產生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持[12]。這些特點包括:漢語的社會文化特質為復句諺創(chuàng)造中意合法的廣泛應用奠定了深厚的認識基礎;漢語的歷史嬗變與漢民族的認識發(fā)展之間的雙向互動作用決定了絕大多數復句諺創(chuàng)造要用意合法;漢民族語言使用習慣大大促進了漢語復句諺意合法效用的穩(wěn)固;漢語諸特點共同作用,對大量意合諺的生成有積極的配合作用。漢語的上述特點決定了漢語諺語的產生和加工主要依賴前后語節(jié)的意合,這既符合認知經濟的內在要求,又契合漢語自身的特點。同時,意合式對材料的內容沒有具體限定,只需尋找合適的語料和凸顯的客體特征即可,如為了佐證“人心難測”,群眾尋找“海水難量”即可;而關聯式的構成法則限定了前后語節(jié)的關系和內容,使構建語料的范圍縮小。同時,關聯詞比較集中,通常在表現創(chuàng)造者的主觀愿望時使用。從這個意義上而言,意合式是諺語創(chuàng)作的首選。
(三)表象度在諺語理解中具有重要作用
語言是思維的工具,是觀察世界的途徑,語義的表達方式和民族心理、思維方式有著密切聯系。喜歡使用隱喻和具象思維發(fā)達是漢民族思維方式的重要特點,即“立象以盡意”。社會生活中,群眾往往善于透過紛繁的表象簡明扼要地歸納出普遍的事理,形成諺語或歇后語。諺語創(chuàng)作通?;诰唧w、形象的表象。如“人活臉,樹活皮”,生活經驗表明,樹皮一旦被剝掉,樹通常會死亡,用死亡來反喻臉面于人生存的重要性。因此,漢語語匯反映客觀事物時,習慣用具體、形象的詞語來傳遞概念背后“說話人的意義”,用意象組合的方法使語言表達富于圖像化,在具體的語言交流中,增加了語言的鮮明性和生動性,同時提供或建構觀察世界的進路。語匯通常都攜帶語義不透明的比喻義,加工需要通過概念機制如隱喻和轉喻才能通達。而諺語表情達意的基礎恰恰在于語言的隱喻映射,諺語的創(chuàng)作并不僅僅在于描述表象,更重要的目的在于意義之間的傳遞或轉換。如諺語“雷聲大,雨點小”,其內在的含義在于批評人們做事時“聲勢大,做得少”,在自然現象和社會生活之間建構概念框架。其本質在于借用喻體概念內涵中的某涵項作為意向性表意的基礎,通過引申、激發(fā)成為另一概念,構建本體來解讀喻體。隱喻、轉喻和兩者的交互作用在比喻性語言的理解中發(fā)揮重要的作用。抽象概念是通過隱喻進行表征的,因此,隱喻是人們借助具體的、有形的、簡單的始源域概念(如溫度、空間、動作等)來表達和理解抽象的、無形的、復雜的目標域概念(如心理感受、社會關系、道德等),實現抽象思維的過程。即隱喻是把一個領域的概念投射到另一個領域,或者說是從一個認知域(來源域)向另一個認知域(目標域)投射的認知方式。映射受不變原則制約,依賴人們頭腦中的意象圖式和表象表征。諺語的比喻義是通過隱喻和轉喻的思維手段由字面義激活的表象抽象概括形成的,而人類的這一思維定式是語言發(fā)展和思維演化長期互相作用的產物,即意向性。人們已經習慣從具體的、形象的現象推衍出話語背后的“真義”,即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心智總是利用過去的經驗使有關的感知場趨向于“完形”和抽象。
本研究數據表明,多數諺語都容易形成表象,而且,表象和其他語義性質均存在顯著的相關關系,表象是影響可理解度的重要變量,證實了表象在諺語理解中的重要作用。表象是社會生活經驗的抽象概括和形象表達,許多關于成語、慣用語和歇后語的研究均證實,表象度在語匯理解中發(fā)揮重要作用。Lakoff和Johnson指出:“無論我們的抽象概念變得如何復雜,它們也必須與我們的具身形式緊密聯系。我們僅能經驗個體形成的具身性允許我們經驗的,并基于身體經驗來概念化地運用這些概念體系?!焙喍灾橄蟾拍钍窃诰唧w表象的基礎上通過隱喻性映射機制來表征的[34]。Vega-Morene認為,作為復雜結構概念的諺語包含三類信息:語言學的、邏輯的和百科全書式的[35]。語言學的詞條包括語匯的句法和音位特征,它告訴人們諺語該如何讀以及內部是如何構造的。邏輯詞條包括與諺語直接相關的一些概念。邏輯詞條沒有囊括諺語的比喻意義,而僅僅是對諺語本身和比喻意義邏輯關系的表達。即邏輯信息不能窮盡諺語的意義,而只是指向諺語與其他凸顯概念的邏輯關系。如諺語“樹正不怕影子斜”就與“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有邏輯上的聯系。百科信息包括不同類型的信息,這些信息產生于說寫者與諺語長期的接觸,因而諺語的熟悉度能夠促進個體對諺語的理解。同時,得益于知覺符號系統(tǒng)的工作,表象是個體在接觸諺語過程中首先激活的信息,在理解諺語中發(fā)揮重要作用。表象編碼有利于諺語的加工,具體的諺語可表象程度越高,邏輯信息包括的語言及與直接語義相關的概念越多,諺語的理解度就越強,本研究的相關和回歸分析結果證實了這一事實。周光慶認為,漢語詞匯系統(tǒng)中相當大的一部分語詞,其語義不是由語形直接表達出來,而是由兩重性質不同的符號逐層傳達的,即表層的詞語符號和里層的意象符號[29]。意象是一種“表意之象”,是一種以隱喻、示現或象征為主要方法而表達某種意念或心態(tài)的建構性圖像,是在主體認知圖式作用下,對事物表象進行改造、組織,使之從背景中分離出來而形成的、具有獨立于其構成成分的特殊性質的圖像,體現了“異質同構”原理,如上例中的“樹皮”對應“人臉”。因此,當人們使用諺語時,不同域之間的隱喻映射自動建構激活,表示兩個不同事物或現象的表象互相激活,交互作用,通過本義和隱喻義之間的借用和互補,完成語境之間的信息交易,形成對現象的本質描述。經過隱喻或轉喻的架構過程而形成的抽象概念與始源概念具有緊密的聯系,概念間的關聯既體現在語詞層面上,也存在于自然的心理表征層面。通過隱喻的架構機制,人們將一個與直覺運動系統(tǒng)相關聯的具體概念結構映射到一個無法用身體經驗知覺的抽象概念領域,具體概念的圖式結構成為抽象概念的內在邏輯結構,而與具體概念相關的感知覺經驗則成為抽象概念表征不可或缺的部分。
另一方面,諺語對表象的選擇具有語言學和社會生活的限制。首先,對語言的使用受到先前存在于人們頭腦中隱喻圖式的限制和激活,人類的大腦由于生活經驗的作用累積了大量的概念知識和結構,并以最佳范例或原型為中心組織起來。因此,對諺語創(chuàng)作而言,來源域的選擇并不是自由和任意的。概念隱喻構成思維和行為的方式,語言只是概念隱喻的外在表現形式。來源域一般是可以被直接理解的經驗,對說話者或聽話者而言要比目標域更為熟悉。更為熟悉的具體事物的意義被投射到抽象的事物上,可以幫助認識抽象事物的意義,即隱喻提供了諺語表象建構和理解的框架。其次,沈懷興指出,諺語特點有顯性和隱性之分,顯性方面有其真理性和實用性決定的口語性、群眾性、普遍性;隱性方面則有社會現實性、社群認識的共同性和規(guī)律性以及表述的客觀性和語用的經濟性,即真理性和實用性[33]。諺語的這些性質特點密切聯系、辯證統(tǒng)一。因此,諺語的表象性語料的選擇受到社會歷史文化因素的制約和普通群眾生活實踐規(guī)律的束縛。陳嘉映指出,語詞系統(tǒng)是我們的經驗的一種形式化[36]。越是彌漫在廣泛經驗深處的東西,越是要求確定的形式化指引,也就是說,在概念成形時,要求更多的約定因素。因此,語句意義和隱喻的話語意義之間的關系是系統(tǒng)的,而不是偶然的或特設的。隱喻多數時候控制了人們建構個體生活于其中的世界的方式,以隱喻為基礎構建的諺語,其語用的本質在于意義的有效轉移,為理解社會現象提供表象基礎。比喻性語言的理解經由概念隱喻范例或原型觸發(fā),與整詞的比喻意義進行匹配,尋找比喻性表達的圖式和概念映射,完成認知加工。不同的研究者已經在行為層面、神經心理學層面和個體發(fā)育層面證實了概念隱喻的心理現實性。因此,在諺語形成中,最佳表象原型被選擇,在“人活臉,樹活皮”中,副句“樹活皮”是主句“人活臉”的最佳表象原型。為了說明人的生存中臉面的重要性,最佳原型選擇了樹皮對樹的生命的重要性。原型的基礎是日常概念系統(tǒng)中的概念隱喻,即語言創(chuàng)作過程中,概念的最佳原型已經在語境中固定,如“鳥”的原型是“鴿子”,武器的原型是“槍”,群眾在探討股票市場的內幕小道消息時,“老鼠倉”是最佳原型,這種表象原型從一個方面限定了語匯創(chuàng)作的范圍,同時,也加快了語匯創(chuàng)作和理解的速度。如諺語“文戲靠嘴,武戲靠腿”,即使沒有看過戲劇的個體也不難理解,但是,如果對調為“文戲靠腿,武戲靠嘴”,則讓人費解。當然,在對諺語理解中,隱喻不僅揭示相似性,也創(chuàng)造相似性。創(chuàng)造相似性改變了人們慣常的思維模式或角度,提供了新的互相作用點。例如,從未有人想到要測量海水,但日常生活中,個體總是在猜測他人的心理活動,由此產生了“人心難測,海水難量”,用海水難量來凸顯人心難測,非常貼切,也方便理解,實現了能指與所指之間的有效關聯。
諺語結構緊湊,文字凝練,是“語言中的花朵”,“語言中的鹽”。諺語是文化的典型代表,對諺語的研究有利于揭示不同民族的性格和生存環(huán)境的差異,要了解一個民族的文化,可以先從了解其諺語開始。武占坤認為,諺語具有五大特征:流傳的口碑性,功能上的內向性,語用上的相沿習用性,語形上的相對定型性和表意的完整性[2]。在以口語為交流基礎的社會中,諺語是保留和處理知識的重要方式,因此,諺語體現了人類的思考方式和心理表征水平。當前對諺語的研究,普通語言學的分析較多,認知語言學的研究較少,心理語言學和語用學的研究更少。溫端政發(fā)現,諺語的語用功能包括:用于說理,提高語言的說服力;用于記敘,增強語言的概括力;用于刻畫人物形象,增強語言的感染力[8]。而語言的使用終究是人對語言的運用,體現人的心智水平和語用能力,因此,諺語是文化心理和語用研究較好的素材,需要更多有價值的研究和探索。本研究嘗試對復句形式諺語各語義性質之間的關系進行初步揭示,試圖尋找影響諺語理解和加工的語義性質因素,為進一步采用即時實驗手段探索諺語理解機制尋找研究切入點,方便后續(xù)研究的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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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Nature of Semantic Properties and Their Inter-relationships in Chinese Proverbs
Ma Lijun1Zhang Jijia2
(1.Department of Psychology,Guangzhou University of ChineseMedicine,Guangzhou 510006,China;2.Department of Psychology,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873,China)
As the oldest and most frequently used conventional expressions,Chinese proverbs usually represent theway of thinking of the Chinese people.Metaphors,one typical type of Chinese proverbs,try to establish a relation of equality between two relatively dissimilar entities,such as time and money.The ability to understand and to use figurative language is related to one's social competence and professional achievement.
In order to reveal themechanism of proverb processing,the current study takes a close look at the nature of semantic properties and their inter-relationships in Chinese proverbs.522 Chinese sentential proverbs(the two clauses of the proverb are of the same syntax,e.g.,“人 活 臉,樹 活 皮”)were presented to 360 university students.They were asked to rate the familiarity(1 for least familiar,7 for most familiar),predictability(1 for least predictable,7 for most predictable),agreement(1 for least matched between the two clauses,7 for most matched between the two clauses),degree of beingunderstandable(1 for least understandable,7 formost understandable),and imaginability(1 for least imaginable,7 for most imaginable)based on a 7-point Likert Scale,as well as age of acquisition (AOA).Correlation and regression analysiswere conducted based on these ratings.The results show a significant positive correlation between familiarity and each of the rest semantic properties,which are consistent with the findings of the previous work.A significant negative correlation between age of acquisition and each of the rest semantic properties is also observed in the current study.However,no significant correlation is found between familiarity and degree of being understandable,which might be due to the low rating of familiarity and the wide dispersity.
In order to further reveal the inter-relationships of semantic properties,hierarchical regression analyses are carried out and show that familiarity,imaginabiltity,agreement,and age of acquisition significantly predict the degree of being understandable,while familiarity and age of acquisition significantly predict the predictability of proverbs.Our results demonstrate that familiarity and age of acquisition are two important factorswhich influence our understanding of Chinese proverbs.In addition,the semantic consistency between two clauses of a Chinese sentential proverb and degree of imagination also 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understanding idiomatic strings.Imaginability is related to the theory of″Dual Coding,″which argues that visual and verbal information are processed differently and along distinct channels in the humanmind,creating separate representations for information processed in each channel.Themental codes corresponding to these representations are used to organize incoming information that can be acted upon,stored,and retrieved for subsequent use.Both visual and verbal codes can be used when recalling information.The ability to code a stimulus in two different ways increases the chance of remembering that item compared to if the stimulus is only coded one way.Our results suggest that the processing of a Chinese proverb partially relies on the accessibility to visual code of a proverb which is primarily affected by culture.
Therefore,Chinese culture could influence the understanding of Chinese proverbs.Specifically,in the creating process,a number of concrete concepts are used to express the abstract inter-relationships through their similarity,e.g.,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 person(人)and his/her reputation(臉)is similar to that between a tree(樹)and its bark(皮).In other words,the reputation of a person is as important as the bark of a tree.In order to successfully understand the Chinese proverbs,it is important to learn about the deepermeanings of″face″and″reputation″in Chinese culture.That explains why the comprehension of a proverb is significantly associated with one's culture understanding.Based on the current study,more studies should be conducted with a focus on the understanding process of proverbs,which will help reveal thementalmechanism of Chinese and preserving Chinese culture.
Chinese proverb;semantic property;relationship;familiarity;imaginability;age of acquisition (AOA)
10.3785/j.issn.1008-942X.CN33-6000/C.2016.07.131
2016- 07- 13[本 刊 網 址 · 在 線雜 志]http://www.zjujournals.com/soc
[在 線 優(yōu) 先 出版日 期]2017- 02- 28[網絡 連 續(xù) 型 出 版物 號]CN33-6000/C
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14ZDB155);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共建項目(GD14XXL01)
1.馬利軍(http://orcid.org/0000-0001-6870-6083),男,廣州中醫(yī)藥大學心理學系副教授,心理學博士,主要從事心理語言學中固定表達理解的研究;2.張積家(http://orcid.org/0000-0002-1855-2917),男,中國人民大學心理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心理學博士,主要從事心理語言學、民族心理學、英漢雙語加工等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