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華

摘 要 20世紀80年代以來，翻譯研究的“文化轉(zhuǎn)向”拓寬了研究視野，將翻譯置于歷史、文化、政治等語境中研究。受到“文化專向”的啟發(fā)，本文擬將從外部因素意識形態(tài)出發(fā)，進行Evolution and Ethics 兩個中譯本在中國的接受情況的對比研究。本文發(fā)現(xiàn)譯作代表的“意識形態(tài)”與目的語社會意識形態(tài)或融合或背離的實際情況很大程度操控了譯作的接受情況。

關(guān)鍵詞 譯作接受 意識形態(tài) 操控 融合 背離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00/j.cnki.kjdkz.2017.09.013

On the Reception of Translated Work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deology"

WANG Xiaohua

（Hunan Vocational College of Commerce， Changsha， Hunan 410205）

Abstract In the 1980s， the "Culture Turn" of translation studies refreshing translation studies contexts， looking at translation under such wider realms as history， culture， politics， etc.. In the light of this trend， a contrastive study of different receptions of the two Chinese versions of Evolution and Ethics in their respective historical periods is carried out from an extra-textual perspective of ideology. It is revealed that the reception of any translation work is largely manipulated by the fact that whether its ideology is in harmony with or conflict to that of its target society.

Keywords reception of translated works； ideology； manipulation； harmony； contrary

0 引言

20世紀80年代隨著翻譯研究的“文化轉(zhuǎn)向”，越來越多的學者將翻譯置于社會文化大背景下研究，紛紛將翻譯研究與歷史、文化和政治等文本外因素聯(lián)系起來。于是很快“操縱”、“改寫”、“意識形態(tài)”和“贊助人”這些關(guān)鍵詞就成了翻譯研究者們筆下的高頻詞匯?？梢哉f“文化轉(zhuǎn)向”瞬間拉寬了翻譯研究的維度，將傳統(tǒng)文本翻譯研究拓寬到文本外研究范式，將研究的重心從語言本身轉(zhuǎn)變?yōu)檎Z言的外部影響因素。因此，本文試圖將翻譯研究的視角從本體延伸至文本外部因素，從譯作接受與意識形態(tài)的關(guān)聯(lián)入手，通過自然科學譯作的接受個案研究探討了譯作接受過程中譯作與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對話，試圖探索譯作本體意識形態(tài)與社會意識形態(tài)之間的互動關(guān)系，以及這種關(guān)系所帶來的影響，希望藉此引發(fā)更多學者對翻譯研究中意識形態(tài)這一文本外因素的關(guān)注。本文選取了Evolution and Ethics的兩個中譯本進行對比研究，旨在考察譯作接受過程中意識形態(tài)的對話過程，即譯作本體代表的意識范疇和社會主流意識范疇的相遇、爭論、妥協(xié)，最后走向融合或分裂的對話過程。

1 意識形態(tài)

“意識形態(tài)”的英文ideology，源于希臘文idea（觀念）和logos（邏各斯），字面意思就是觀念的學說。這是特拉西（Destutt de Tracy）在18世紀末提出的一個概念，最初是把它作為世界觀和哲學思想的主體，用于對宗教的現(xiàn)代批判，其概念囊括了包括科學在內(nèi)的整個文化領(lǐng)域。翻譯學家Lefevere將意識形態(tài)定義為“框架性觀念，它由某個社會在某個特定時期可以接受的思想觀點和態(tài)度構(gòu)成，讀者和譯者通過它接近文本?！?同時還指出影響譯作接受還有詩學，包括兩方面的內(nèi)容：一：文學體裁、主旨、人物原型等；二：文學的社會角色和作用。意識形態(tài)和詩學操控著文本的翻譯，即影響著譯作經(jīng)過改寫之后所體現(xiàn)的意識形態(tài)和詩學，最終影響其在譯語文化中的接受。

2 《天演論》和《進化論與倫理學》的接受情況

Evolution and Ethics是英國著名生物學家赫胥黎1893年應(yīng)邀到牛津大學“羅馬尼斯”（Romanes）講座的演講稿。他于1894年7月為演講稿加寫了導言連同另外三篇文章（注：另外三篇文章為（《科學與道德》，《資本—勞動之母》，《社會病與惡化治理》））一起出版，即為Evolution and Ethics and Other Essays。作為Evolution and Ethics中譯本之一的《天演論》在清末民初時期反響巨大；而另一譯本《進化論與倫理學》在文革歷史背景下則影響甚微。且直至今天，《天演論》在學術(shù)界和社會上仍然有著較大影響，而《進化論與倫理學》則甚少提及。

不少學者從不同學科視角對《天演論》的傳播和巨大社會影響進行過討論，概括起來主要涵蓋歷史、思想、傳播三個研究領(lǐng)域，主要探討的是嚴復的思想及其譯作《天演論》對當時社會的影響，進而對整個中國近代歷史發(fā)展的影響。

關(guān)于《天演論》在晚清時期的接受情況，胡適回憶：“《天演論》出版之后，不上幾年，便風行到全國，竟做了中學生的讀物了?！谥袊鴮掖螒?zhàn)敗之后，在庚子、辛丑大恥辱之后，這個‘優(yōu)勝劣敗，適者生存的公式，確是一種當頭棒喝，給了無數(shù)人一種絕大的刺激。幾年之中，這種思想像野火一樣，延燒著許多少年人的心和血?！煅荨锔偂蕴鞊竦鹊刃g(shù)語，都漸漸成了報紙文章的熟語，漸漸成了一般愛國志士的口頭禪，還有許多人愛用這種名詞做成自己或兒女的名字?！易约旱拿忠彩沁@種風氣底下的紀念品?！保êm， 1987：99） 蔡元培在《五十年中國之哲學》中言及《天演論》時有這樣一句描述：“自此書出后，‘物競‘爭存‘優(yōu)勝劣敗等詞，成為人人的口頭禪”，也說明了《天演論》在當時社會的流行程度。 可見，《天演論》在知識分子、愛國人士的思想上激起了多大的反響，對近代中國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endprint

而《進化論與倫理學》出版時，在其出版說明里面就已經(jīng)被定性為供“參考和批判”，原因是“該書的前半部是唯物的，但后半部是唯心的”。由于《進化論與倫理學》所處的特殊歷史時期——文革第一階段（1966-1971），其影響力在當時微乎其微。甚至到現(xiàn)在，探討這一譯作的文章也為數(shù)不多，且主要是對比它和《天演論》的翻譯。

從上述接受現(xiàn)象的描述看，兩個譯作在各自歷史時期中的接受命運是截然不同的，一個是“經(jīng)典”一個是“參考批判”。

3 《天演論》與晚清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融合

3.1 民族救亡

晚清時期社會意識形態(tài)可以總結(jié)為民族救亡。當時的中國正處在內(nèi)憂外患的困境中，中日甲午的敗北和喪權(quán)辱國《馬關(guān)條約》的簽訂，外國帝國列強的侵略。在國家和民族災(zāi)難深重的時刻，一切有識之士都在尋求抵御帝國主義、解救民族危機的思想武器。就在此時，《天演論》的譯介加上嚴復的解讀（對赫胥黎和斯賓塞進化觀的取舍），適時地出現(xiàn)在了世人的面前。它成功地被目的語社會所接受，可以說很大一部分是由于其主旨內(nèi)容符合當時社會的主流思潮。

3.2 物競天擇

譯作《天演論》主張人類社會的發(fā)展與生物進化一樣，都遵循“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天演法則。這一觀點與原作者赫胥黎的觀點是恰恰相反的。原作者認為，人類應(yīng)該遵循道德倫理標準，因為人的本性是善良的。他認為人類進化過程不同于生物進化過程的營已和私利，人類是能夠相親相愛、互助互敬的。由于當時中國甲午戰(zhàn)爭落敗，民族處于生死存亡的危機當中。嚴復譯介此書的目的不僅僅是要開明智，更重要的是要喚起國人救亡圖存的憂患意識。所以嚴復在闡釋人類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時選擇了社會學家斯賓塞的社會達爾文主義?！霸诮袊囟ǖ臍v史條件下，原本為西方殖民主義侵略政策辯解的社會達爾文主義，在嚴復的利用下，變成當時仁人志士號召國人發(fā)奮自強、救亡圖存的最有力的思想武器。”（黃順力，2004：49）

因此，受到當時社會主流意識的號召和呼喚，嚴復對源語文本進行了有意的改寫，用‘適者生存、‘弱肉強食等生物進化生存法則喚起了當時中國民眾的危機意識，對他們敲響了警鐘。經(jīng)過嚴復改寫之后，《天演論》所體現(xiàn)的意識形態(tài)和觀點非常契合當時的社會思潮，最終《天演論》在當時的晚清社會引起了巨大反響，成為中國翻譯史中非常經(jīng)典的一部譯作。

4 《進化論與倫理學》與文革時期“意識形態(tài)”的背離

4.1 否定生存競爭適用社會倫理進化

與《天演論》相比較，《進化論與倫理學》較為忠實傳達了赫胥黎的思想：“1.較為完整地介紹了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世界上萬事萬物都處于不斷進化過程中；2.指明人類社會與動物的區(qū)別：自然界遵循“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規(guī)律；人類社會遵循倫理道德標準；3.區(qū)分倫理進程與宇宙進程。宇宙進程是指以人的“自營”本能為特征的生存競爭，倫理進程否定生存競爭的理論，社會倫理的進步就在于同宇宙進程作斗爭；4.表達作者在“自營”和“克己”之間保持折衷主義態(tài)度?！保ㄆず箐h 2006：324-326）

4.2 馬克思主義思想

毛澤東在1970年12月29日對姚文元關(guān)于最近學習情況等問題報告的批語中寫道：“《天演論》前半是唯物的，后半是唯心的”?！帮@然毛澤東是依循馬克思主義的一個常說的觀點：舊唯物主義，自然科學的唯物主義，在研究自然界的時候是唯物主義的， 一旦進入社會歷史領(lǐng)域就不能貫徹唯物主義了。”（龔育之）

此外，新中國成立之前，1942年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提出了“文藝為政治服務(wù)”和“文藝為工農(nóng)兵服務(wù)”的基本方針，同時主張文藝工作絕不是隨心所欲的個人主義表達，而是在黨的領(lǐng)導下，以無產(chǎn)階級的名義進行的精神傳播運動。在文革這一政治思想高度統(tǒng)一的時期，當時中共中央領(lǐng)導人毛主席的批語就等于關(guān)注意識形態(tài)的贊助人的話語權(quán)，它對該譯作以參考批判的方式出版和傳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出當時的社會背景下文藝首先是為政治服務(wù)的；其次對于外國文學著作一定要用批判的眼光去研究。

5 結(jié)語

研究發(fā)現(xiàn)，譯作在跨文化的歷史語境中，期待著被代表著大多數(shù)讀者的社會所接受。譯作接受過程都要經(jīng)歷譯作代表的意識形態(tài)和社會意識形態(tài)相遇、爭論、妥協(xié)，最后或融合或背離的情況極大程度地影響了它的接受。而且，通過Evolution and Ethics兩個中譯本接受情況對比研究，我們發(fā)現(xiàn)意識形態(tài)對譯作接受起著重要的操控作用，特殊歷史時期甚至起著決定性的操控作用。

參考文獻

[1] 龔育之.毛澤東與自然科學[OL].http：//www.quanxue.cn/LS_Mao/DuShu/DuShu06.html（accessed 02/04/10）.

[2] 胡適.四十自述[M].上海：上海書店，1987.

[3] 黃順力.吹響近代社會思潮轉(zhuǎn)型的戰(zhàn)斗號角——評嚴復思想學說的啟蒙價值[J].東南學術(shù)，2004（3）：46-52.

[4] 皮后鋒.嚴復評傳[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6.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