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陸
摘要:中島哲也的電影常以女性為主角,在女性的性格、形象等設定過程中體現(xiàn)了電影的主題,同時也塑造了內(nèi)外不一的矛盾形象。這種形象的塑造既是導演風格的展現(xiàn),同時也是男性視角下的女性形象的具象化。
關鍵詞:女性 中島哲也 男性視角
作為當代日本的重要導演,中島哲也的電影將日本傳統(tǒng)的暴力美學與獨特風格的表達方式相結合,創(chuàng)造出極富感染力的影像。雖然電影的風格跨越極大,但是中島哲也始終貫穿著女性作為影片文本主體的創(chuàng)作方式,從早期的《下妻物語》中的桃子,到中國觀眾最熟悉的《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中的松子,再到2016年最新作品《渴望》里的加奈子,中島哲也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戲劇感十足的女性形象。本文嘗試通過女性主義的視角,分析中島哲也電影中的女性角色形象,并探討男性導演影像中的女性角色偏差。
角色與主題深化
人性中的善與惡。中島哲也的電影始終對人性中的“善與惡”保持著高度關注,隨著時間的發(fā)展,電影的主題逐漸更加突出“惡”的一面,而影片中的女性承載著這樣的主題,通過角色的變化帶領觀眾窺視導演的內(nèi)心世界。
在《下妻物語》與《帕高的魔法繪本》中,少女們猶如純潔的天使,可以無視垣梗在眼前的“惡”,以自己的“善”去化解與感召這個世界,這兩部影片無論影像風格還是人物設置都更接近童話?!侗幌訔壍乃勺拥囊簧穭t出現(xiàn)了導演主題上的巨大轉折,川尻松子作為一個善良到有些頑愚、極度渴望家庭與愛情的女性,在人物設置上延續(xù)了之前影片中的“善”,但是人物的一生卻充滿了不幸。影片中,由男性所代表的主流社會,包括父親、上司、同事、愛人等形成了一張無形的網(wǎng),漸次遞進的將松子推入了不幸的深淵。而在這個過程中,松子依然保持著自己的“善”,與現(xiàn)實中的“惡”形成了巨大的、不平衡的反差,這種悲哀的反差與導演高飽和度、童話式的畫面交融在一起,形成了獨特的藝術美感,也為中島哲也獲得了巨大的贊譽。而在《告白》與《渴望》中,森口悠子老師與加奈子已經(jīng)摒棄了以往女性形象中的“善”,成為了復仇的使者,她們以“惡”的方式去對抗社會對她們報以的“惡”,影片的風格雖然保留了mv式的剪輯,畫面卻被冷凝與暴力代替。
壓抑與暴力。自日本新浪潮之后,青春暴力美學就成為日本電影的標志,中島哲也也不例外,與暴力相對應的是社會對人性的壓抑,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交織在中島哲也的女性角色中,形成了具有張力的性格塑造與主題表現(xiàn)。
在中島哲也的近期作品中,這種壓抑與暴力共存的性格塑造尤為明顯?!犊释分械奶賺u加奈子,擁有天使般的外表,不論是從父親的視角還是愛慕者瀨岡尚人的眼中,加奈子都擁有溫暖善良的笑容。在這樣的笑容背后,加奈子卻擁有讓人瞠目結舌的瘋狂的一面,吸毒、性交易、死亡這些和陽光溫暖完全背道而馳的真實面目,構成了影片中探尋的主題,也構成了少女加奈子兩種極端揉雜的人物形象?!陡姘住分械纳谟谱永蠋煟瑥统鸱绞綒埲?,而在復仇的過程中悠子始終保持著平靜的神色,用疏離的語氣平淡地陳述女兒死亡的真相與復仇的過程。另一位女性角色北原美月,作為班上的班長,品學兼優(yōu),受同學歡迎,被老師信任。然而美月的內(nèi)心卻是毫無人性、暴力毀滅親人的露娜希的支持者,她收集藥物并在想象中不止一次地完成自己的血腥夢想。
矛盾的女性形象
少女與母親。在中島哲也的作品中,女性形象被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懦弱卻溺愛子女的母親形象,代表了整個家庭原罪的來源,另一種是交織著純真善良與人性邪惡的少女形象,讓觀眾同時產(chǎn)生愛與恨兩種情緒的矛盾綜合體。
《帕高與魔法繪本》中的帕高,是中島哲也影片中年齡最小的女性主角。她被塑造成一個天使,短暫的記憶讓她忘卻憎恨,永遠地停留在7歲生日的前一天,不會失去父母。而溫暖的帕高也治愈了大貫,讓他從孤僻與不信任的心理中走出來,體悟到人與人之間情感的珍貴。這樣不帶一絲人性丑惡的帕高,在影片的結尾逝于疾病,被留在了永遠的7歲。《下妻物語》中的桃子與巫女、《告白》中的北原美月與《渴望》中的加奈子,她們都是處于青春期的少女,雖然隨著導演的創(chuàng)作演進,人物形象中暴力與邪惡越來越明顯,但是這個時期的少女依然保留著一份純真與善良,導演也為少女墮落制造了各式各樣的原因。這樣人性閃光點的塑造,讓觀眾在接納她們丑惡的同時又諒解她們,是導演塑造的最矛盾的角色?!侗幌訔壍乃勺拥囊簧分械乃勺觿t是一個有些特殊的角色,她一生都在追尋家庭與愛情,但從未真正的獲得家庭,也就不可能成為母親,她的年齡雖然在增長,但導演依然將松子定性成少女。在影片的結尾,松子去世,攝影機逆流而上,回溯她的一生,最后定格在年幼時的松子身上,紅裙紅鞋,天真無邪。
母親的角色在中島哲也的影像中占比較小,在《告白》中,悠子老師有充足的動機,在整個復仇的過程中,悠子心中的憎惡被合理化,獲得觀眾的理解。而影片中過度的溺愛導致了直樹扭曲的心理,直樹的母親作為溺愛的本源擔起了直樹犯罪的直接責任,而年幼時被母親拋棄的修哉,對于母親畸形的愛成為了他犯罪的心理動機。同樣,中島哲也其他影片中的母親或多或少也承載起了少年心理失衡的責任,是家庭失職的本源,也為少女的“惡”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堅強與懦弱。中島哲也影像中女性追求的永恒主題就是“愛”,她們對愛的渴望強烈而炙熱,也正是這份對愛的執(zhí)著讓這些女性看似柔弱,實則堅強,形象變的豐滿與多元。這些女性呈現(xiàn)出典型的少女化風格,外表可愛純真,柔弱而美麗,但是遇事往往反應激烈,處事方式極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中的松子是這種堅強與懦弱的矛盾體的代表人物,松子在被父權家庭棄之之后,懷著再次尋找男權社會認可的希望,不停地在各式各樣的男性中徘徊。她的愛簡單卻卑微,柔弱的身軀隨時面臨著身體與心靈的傷害,然而對愛的渴望使她堅強地度過一次又一次的苦難。雖然這樣拋棄自我,完全依附于男權社會的扭曲心理并不被大多數(shù)觀眾所認可,但是不可否認,松子這樣矛盾而富有韌性的角色的確充滿著生命力?!犊释分械募幽巫与m然表現(xiàn)出較極端的“惡”,但她依然是為了幫所愛之人復仇才選擇了墮落,這種對愛的渴望與松子表現(xiàn)出的堅韌極其相似,而她們最終也都走向自我毀滅的道路。endprint
男性審視下的女性
女性形象的典型化。外形具象且具有代表性是中島哲也在塑造女性形象時很常用的方式。雖然這些女性在性格中往往更傾向于暴力與黑暗,但是中島哲也往往會挑選外表十分清純可愛的演員,服飾裝扮上更是突出女性在人們心中的特質。
在《下妻物語》《帕高與魔法繪本》和《渴望》中,中島哲也選擇了深田恭子、威爾遜·綾香和小松菜奈來飾演女主角,她們本身的氣質都是可愛與單純并存,并不具攻擊性。深田恭子飾演的桃子在影片中喜愛洛麗塔的裝扮,蕾絲、蓬蓬裙、洋傘等服裝貫穿整片,人物外形極端化,演繹出男性心目中經(jīng)典的蘿莉形象。而巫女的角色則是另一種展現(xiàn),武道服、小機車與刻意張揚的發(fā)型是她的標志,與桃子形成鮮明的對比,以此塑造另一種極端女性形象。與之相似的還有小松菜奈飾演的加奈子,長直發(fā)、大眼睛、學生制服在外形上呈現(xiàn)出典型的現(xiàn)代女高中生的裝扮,配合小松菜奈的氣質,展現(xiàn)出另一種經(jīng)典的制服少女的樣式。
這樣略顯刻板的外形在很大程度上幫助導演塑造女主角的沖突性格,也符合人們尤其是男性對于少女的習慣與期待,但是女性人物整體形象的單薄卻無法避免。相對來講,川尻松子的外形較為多變,刻板的女教師、風騷的舞女、等待愛人的少女與落魄的歐巴桑,雖然在外形中依然保持了經(jīng)典的男性審美,但是隨著人物歷程與心境的多次調整,松子的形象也變得豐滿起來。
男性講述中的女性故事。由第三人稱講述是中島哲也十分擅長的敘事手法。雖然中島哲也的影片全部都是講述女性的故事,但是講述人或者串聯(lián)故事的人卻往往是一位男性,這樣的方式也讓影片中的男性審美與男性視角得到了一定的合理化。
在《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中,影片的開頭松子已經(jīng)去世,所以她的侄子阿笙擔負起追溯松子生平的任務,在這樣一位年輕男性的回溯下,松子對男權社會的無謂的追尋與妥協(xié)得到了包容和理解,并將之轉化為偉大的犧牲與奉獻?!犊释返臄⑹乱踩绯鲆晦H,役所廣司飾演的父親為追尋失蹤的女兒加奈子,不斷走訪加奈子的同學與朋友,走進加奈子的內(nèi)心世界,通過男性的視角讓觀眾看到加奈子不為人知的一面。這種所謂的墮落,源自加奈子復仇的目的,而復仇則選擇了獻祭出女性肉體的方式,再通過男性的視角觀察,這樣的方式更顯得墮落且殘忍。
夸張的場景、mv式的剪輯,極端的暴力血腥等共同塑造了中島哲也的電影風格,處在這樣風格中的女性形象帶著獨特矛盾般的生命力向觀眾展示了導演的影像魅力。雖然影片中很少真正提到社會對于女性的偏見與壓力,但是這些女性的設定從一開始就處于男權社會的掌控下,價值觀與行為方式均無法擺脫,而導演也通過男性視角的方式稀釋這種壓力。
(作者單位:山西傳媒學院)
欄目責編:曾 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