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緣巧合,2017年8月初,我游覽了紹興魯迅故里。
下了大巴,便見一堵白色的巨墻之上用黑色線條雕刻著的魯迅畫像,青石街巷,粉墻黛瓦,這是江南水鄉(xiāng)紹興。先生左手拿著香煙,煙霧裊裊間,神情專注地凝望著遠方。歷史的滄桑、文化的底蘊與8月的熏風瞬間就一起撲面而來。游人紛紛與魯迅“合影”,有調皮的女生更是按住魯迅的手,笑著說:“吸煙有害健康?!币灿邪兹股倥p撫那青石板路,低眉信手的瞬間,讓人想起詩和遠方。這位文學泰斗、革命家、思想家早已根植于國人心中,讓人忍不住想去親近。
周家是大戶人家,祖上有在朝廷做官的,所以院深門闊,頗為講究。1881年魯迅出生在周家新臺門。依次看過魯迅用過的飯廳、臥室、水井、廚房……盡管外面日光如炬,但那些深色的磚木建筑穿越斑駁歲月,依然顯得有些沉郁,遙想魯迅在這里生活的場景,忽然就生出一種敬畏。少年魯迅在廚房第一次見到跟父親來“忙月”的閏土,兩個孩子迅速成為玩伴,神采奕奕地交換著新奇的故事。那時魯迅還是一個“少爺”,但很快家道中落,生活也開始拮據(jù)起來?;蛟S就是從那時起,魯迅開始對封建社會厭惡起來,隨著見識的增長,這厭惡與日俱增,及至母親將在日本求學的他騙回來與大自己三歲的小腳女人朱安成親達到高潮。洞房花燭,新郎和衣而臥,整夜未眠,新娘獨守空房。隨后魯迅就悄悄逃離了這深宅大院,逃離了封建的桎梏,再次東渡日本。從此,一位恪守封建禮教,任歲月蹉跎了青春;一位為家國和民族的命運奔走吶喊,喚醒沉睡的民眾,并最終邂逅了愛情。一悲一喜,讓人嗟嘆。
出了故居,東行數(shù)百步,穿過一座石橋,便是少年魯迅求學的地方——三味書屋。清朝著名書法家梁同書所題“三味書屋”的匾額還在,《松鹿圖》還在,幾張舊桌椅還在,那個被魯迅刻在桌角的“早”字也還在,可當年的教書先生與學生卻都不在了。但從這里走出來的魯迅,從四書五經(jīng)到新文化運動,以筆為刀,早已成了一座豐碑,一面旗幟,人們心中永不磨滅的一個民族符號。書屋后面二十余平米的小園,是魯迅和同學課間休憩、游戲的樂園,如今嬉鬧聲遠去,徒留幾株綠植在高墻上沐浴著陽光。我轉過去時,見幾個穿著校服的稚氣小學生在此擦汗納涼,忽地想起魯迅筆下充滿無限生機的百草園,百草園在哪里呢?想到這里,心竟有些急迫起來。
出得書屋,日光傾城。街路兩旁仿古的小店林立,賣明信片的,賣泥人的,賣臭豆腐的,賣涼茶的,賣黃酒的,應有盡有。櫥窗內,身著漢服的少女在吹奏著古樂,招攬生意;咸亨酒店門前,長袍大褂的孔乙己的塑像仿佛在向人們講述茴香豆的美味,討論著“茴”字的幾種寫法;小橋下的窄河道里,船夫還在劃著烏篷船,只是船上坐著的不再是為生計奔波的人,而是“嘗鮮”的游人;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一只胖墩墩的沙皮狗趴在地上,身子一半在陰涼里,一半在如火的陽光中。它不嫌熱?或許只是懶得動吧,人畜無害的樣子倒也應景……一派祥和安寧的慢生活景象。
幾經(jīng)打探,我終于找到了百草園——魯迅兒時的樂園,也曾是我心中神往的秘境。如今的百草園多了許多人工雕琢的痕跡,少了自然的味道,但看到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短短的泥墻根這些《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中的景物,還是有到了自家后園的親切感。“百草”并不繁茂,至于哪個是何首烏,哪個是覆盆子,我卻并不知道,而隱藏其中的油蛉、蟋蟀、蜈蚣以及斑蝥,或許是羞于見到這么多游人吧,一個也未見到,叫天子也沒有,更別提會變化成美女的赤練蛇……陽光滿懷的盛夏,只有無數(shù)只蟬在不倦地鳴叫,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只有魯迅的故事,在一間間明亮的教室中傳出,一代又一代。
編輯/李鵬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