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錦

在家屋社會中，家屋的繼承是一件大事。列維-斯特勞斯認為①，家屋本來就是一個包容并超越多種二元對立原則的文化范疇，社會集體生活中不相容的原則——父系／母系、親緣／居處、升級婚／降級婚、近婚／遠婚、世襲／成就——家屋都加以統(tǒng)合，并且表達出一種對矛盾的超越。家屋具有這種“合二為一”的作用，通過單一而具有包容性的建筑結構，將內(nèi)在的二元轉化為外觀的一元。家屋社會的這種特質，使得嘉絨藏族社會中家屋的名號——房名成為一個代表性符號。它代表著一個包括了房屋、土地、賦稅、差役和身份地位在內(nèi)的、不可分割的整體，實行嚴格的單一繼承制度。無論繼承者來自哪里，家屋和房名都是唯一且不可分割的［1］258。因此，房名的繼承是關系到一個人經(jīng)濟地位和社會地位的大事。繼承房名的人，首先是繼承了房屋、土地，以及家里所有的不動產(chǎn)，還同時繼承了這一房名下的所有租稅差役，也繼承了這一房名的聲望等。林耀華研究了嘉絨的家庭與婚姻后，認為嘉絨藏族“屋名承繼與家族承繼相配合，實際上乃是二而一的東西。承繼方法為雙系制，男女皆可傳代，但每代只傳一人?！保?］412繼承了家屋和房名的人也有獨特的義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贍養(yǎng)老人和為老人送終。本文根據(jù)四川省雅安市磽磧藏族鄉(xiāng)的田野調查，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象征性贖買的過程。對于要繼承老房名的人來講，當他和房屋的修建者共同居住時，房屋的所有權仍然是老人的，當老人60歲以后，人們便會通過一系列的手續(xù)，象征性地將房屋從老人的手中贖買回來。這一過程，大體經(jīng)過三個階段：

一、修建新的居所——墳山

嘉絨藏族過去實行火葬，火葬后用罐子裝好骨灰，由喇嘛算卦，按照宗教儀軌埋到相應的位置，直到今天，磽磧的人們在耕地時還會挖到這些裝著骨灰的罐子。我們訪談的老人也說過去是行火葬的，土葬是受到漢族的影響，因此磽磧沒有特別大的墳墓，也很少有墓碑。我訪談到的年齡最大的一位老人，2008年已經(jīng)97歲，也說她小時候就實行土葬了。也就是說，最遲在清末民初，磽磧的土葬就已經(jīng)取代了火葬。

磽磧的土葬是平地葬，墳墓有兩種形制，一種是普通人用的，形制完全是一個房屋，大部分為雙人墓穴，也有單人墓穴或者三人墓穴。另一種是喇嘛用的，為坐葬墓，形制如白塔。這些墓葬形式的區(qū)別，實際上是一般磽磧?nèi)伺c房屋之間密切關系的反映。當土葬傳入磽磧后，人們將亡者的居所和他們生前的居所聯(lián)系起來，形成了這一獨特的象征性贖買儀式過程。具體流程如下：

（一）選址、擇日及祭神

磽磧的老人一般過了60歲以后，在家里經(jīng)濟條件許可的情況下，就由子女給他們修墳山，即修建墳墓。修墳山之前，要請喇嘛或匠人看一下地形。如果請喇嘛選墳山，就采取測索卦的方式，打卦決定。如果不請喇嘛，而是請修墳山的匠人去看，就是按照左青龍右白虎等墳山風水的要求來選方位。

選好墳山的地點后，再請喇嘛打卦定一個日子，需要兩天時間。例如，如果12月7日修墳山，就8日掃尾，請親戚朋友吃飯。

7日那天，首先要舉行一個儀式，由匠人給“地脈龍神”打招呼。這一天，修墳山的匠人在選定的位置按照墳的大小劃出一塊長方形的地，四角分別插上三炷香。在地中間擺一張四方桌，桌上放一個刀頭、一瓶酒、一把香、一包紙、四到六個水果盤子，盤子里放水果、核桃、花生、瓜子等。桌子前放一塊石頭。在石頭前點香燒紙，敬地脈龍神，告訴地脈龍神的內(nèi)容是：“某某家看上了這個地方，請我們來修墳山，就必須要動土，今天我們要開挖了，先給各路神仙打個招呼。”

要請的各路神仙中，首先是用藏語安多方言請東西南北的地方神，東方的“四達嘎夏烏絨達”②，即虎神；南方是“英布四恩烏絨達”③，即龍神；西方的“吶吉佳瑪烏絨達”④，即大紅公雞神；北方的“勒日貝尓佳”⑤，蟾蜍神。這四個神，是藏族民間信仰中的四方神。其次用嘉絨語請各個村落的山神，在嘎日村，都請雅西拉姆、仁沾、多喔森給、甲瓊、楊目⑥五個山神。

請神完畢，匠人用鐵錘在桌子前面的石頭上敲三下，用漢語念道教的咒語，大意為命令土中的各種生靈讓路，表示要開始挖了。

（二）修建

匠人拿一把鋤頭，先在墳地的四角每個角挖三鋤。之后，就由所有在現(xiàn)場的侄兒男女、鄰居朋友一起平整地基。地基平整好后，由匠人先用石頭將墓穴的墻砌到棺材的高度，約70公分，并在死者頭的方向，通常是靠山的一側，留一個約10公分大小的燈龕，以便安葬時放亡靈燈。在死者的腰部位置留一個方形小孔。如果是合葬墓，這個孔就在兩個墓穴之間，暗示是兩個房間之間的窗戶，用于二人透氣、交流。然后，在墓穴上方砌一層約10公分高的石砌墻體，上面堆上泥土，將頂部堆成錐形，寓意為屋頂，并在最外面覆蓋石板，石板寓意為房屋的瓦。石板在頂部相接，最后一塊石板安放稱為封尖，尖封好時，所有親戚朋友都將帶來的鞭炮取出燃放。

封尖后，人們要在墳山的前面鋪上牛毛氈，放上桌子，將穿上盛裝的老人請到墳山上坐在氈子上（男左女右），由子女給他們獻哈達。并請喇嘛和匠人分別坐在墳山兩邊，向他們贈送草鞋、毪子，匠人一人一雙草鞋，并付給他們工錢。

人們都坐好后，舉行封門儀式。封門前，由這家提供一雙老人的舊鞋、一對木片。匠人燒紙磕頭，用四個干盤敬地脈龍神。對地脈龍神說：“因修墳山的老人子女的要求，看一下父母的命還有好長，我丟的時候你幫我看一下?！敝?，他拿著男性老人的鞋，背向墓穴將鞋和木片在腰部朝右轉三圈，直接向后扔入墓穴。又拿著女性老人的鞋，朝左轉三圈，從邊上扔入墓穴。之后，匠人根據(jù)木片頭指向東南西北哪個方向、鞋面的朝上或朝下、木片與鞋之間的位置來估算老人的陽壽，并用嘉絨語的四言八句告訴家人，說完后匠人就用干石片把墓門封好。

墓門封好后，這家家人將先前在家里準備好的木箱拿給匠人，木箱中裝滿糖、水果、花生等，箱蓋用一張紅紙封好。匠人將木箱拿到墳山后面，站在墳山邊上，就大聲說：“主人家選了這個好日子來修墳山，從昨天到今天，侄兒男女、鄰居家朋友來幫忙，主人家拿了這些東西來謝大家?！敝?，按照開挖前的順序，先謝四方神，喊一方的神就朝那一方撒一把出去。四方神敬過后，主人家的子女就背朝匠人站好，把長衫的后襟撈起，匠人給每個子女的長衫里撒三把，邊撒邊說：“今天你們修墳山很有孝心，以后做什么事情都很順利。”剩下的就到處撒，所有參加活動的人都去搶，意為把老人的運氣帶回家。撒完后，整個儀式就結束了。

8日一早，這家人就準備飯菜，凡是昨天來參加的親戚鄰居，今天都要到家里吃飯。從中午十點到下午五點，流水席一直是滿滿的。

二、安居的儀式——葬禮

當老人去世后，他就從老屋移居到了墳山上，這一移居的過程就是葬禮。磽磧藏族如果在外死亡，尸體一般只抬到院中停放，不能進屋。在家死亡的人，才能在家停放。

（一）報喪、清潔、穿衣、入棺

人快去世的時候，身邊就不能離人。人剛咽氣，就放三槍、吹三聲海螺，通知親戚朋友。同時馬上派人去請喇嘛。此時，家人必須馬上在死者的嘴里放點銀子，嘴上抹一點酥油。并由兒女把死者身上穿的舊衣服全部脫下，然后清潔死者。必須在死者的肩膀、背部、腹部和兩只腿上，從上到下各抹三下，方向不能反了，也不能反復抹。死者的清潔工作由同性的子女完成，即男性死者由兒子或者女婿清潔，女性死者由女兒或者媳婦清潔。

清潔完成之后，為死者穿上壽衣。壽衣一般在死者生前就提前準備好⑦，死者如有雙親或父母一方健在，就需要戴白帽子。如果死者父母已經(jīng)亡故，則不需要戴白帽子。戴白帽子的意思是死者對自己在父母健在時亡故，不能給父母盡孝表示歉意。死者一般穿3、5或7件衣服。男性死者的衣服為黑色、紅色，女性死者衣服為綠色和天藍色，下穿白色褲，也是3、5或者7層，與衣服一致。在死者右手中指上，用五色彩線拴3個珠子，珠子的名字是冬拉、美地、覺日⑧，分別為白色、綠色和紅色。將死者放入棺材后，將拴珠子的五色線的一端放在棺材外，稱為牽引線，即牽引死者靈魂從棺材中出來。棺內(nèi)放柏枝，死者生前喜歡的枕頭、煙桿、酒壺以及死者生前喜吃的食物等，也放在棺材內(nèi)。將棺材放在卡石庫上，死者的頭向卡布⑨，棺材旁放一盞萬年燈，放一個鍋在旁邊，用來燒紙、燒香。如果墳山很遠，就先將棺材抬到墳山，而把遺體放在木板上，下面墊兩根板凳，放在卡石庫上。

（二）修法

喇嘛在接到家屬報信后，即前往死者家中，在二樓經(jīng)堂內(nèi)，首先測索卦定出停放及出殯的時間，一般停放3-7天不等，至此，喇嘛即必須在經(jīng)堂晝夜不停地念經(jīng)，直到出殯結束。按照藏傳佛教的教義，為亡者修法最有利的時間是在死者死亡的四十九天內(nèi)，“《中陰聞教得度》把意生身比喻為很容易就可以用韁繩控制的馬，或者固定在地上不動的大樹干，一旦漂浮在水上，就可以輕松地導向你想要讓它去的地方。”［3］338尤其是前二十一天，因為在這段時間內(nèi)，亡者和“這”一世的關聯(lián)比較強，比較能夠接受活著的人們的幫助。這段時間的修法，關系到死者的未來，有可能能夠讓他們獲得解脫的機會，最一般的結果，也可以讓他們往生善道，而不會墜入惡道。而在二十一天到四十九天之間，開始逐漸決定他們下一世的肉身，那時候要有真正的改變，機會就很有限了。因此，在死者停放的時間內(nèi)，喇嘛不停地念經(jīng)，是關系到其靈魂是否往生善道的關鍵。

聽到報喪的槍聲和海螺聲后，死者的親屬即帶上5-10斤米，20斤肉，幾十元錢前來奔喪。沒有親戚關系的隔壁鄰居，必須拿一斤紙、一把香前去看望。死者家屬會在事先確定哪些親屬需要戴孝，并準備好直系親屬7尺長，旁系親屬3尺長的孝帕。應該戴孝的親戚到后，發(fā)孝帕人就將孝帕按男左女右的方向搭在其肩膀上，由其向死者磕三個頭、燒三柱香，起來后將孝帕纏在頭上。但如果需要戴孝者父母健在，則不能將孝帕戴在頭上，而是將孝帕按男左女右拴在手上。天黑后，大家即在鍋莊房內(nèi)圍著鍋莊唱嘛呢，唱到晚上12點休息。如果第二天要安葬的話，當天晚上要唱通宵。磽磧唱的嘛呢是一種多聲部合唱，其唱詞非常簡單，為藏傳佛教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一般分為三段，人們會在葬禮期間反復唱念。按照藏傳佛教的看法，死者在四十九天的中陰時期，其覺察力是生前的七倍，“當亡者回到遺眷或受請來為他們修法的人身旁時，他們不僅可以看到一切發(fā)生的事，還可以直接閱讀別人的心。如果親友只是在設計爭奪瓜分他們的財物，或只是在談論和思索他們的貪念或厭惡，而對亡者沒有真正的愛，就會讓他們產(chǎn)生盛怒、傷害或驚醒，然后被這些激蕩的情緒趨向惡道?！保?］342因此，人們在葬禮上就用唱嘛呢的形式保持自己的心境和諧，同時念誦六字真言，也是為死者共同修法，這是幫助死者最重要的方式之一。

（三）出殯

出殯的日子和時辰，都有喇嘛根據(jù)死者去世的時間、死者的屬相等，以測索卦的形式算出。出殯之前，家里要派人將死者洗身的水帶到墳山上，撒在即將安葬棺材的墓穴地面，將用來燒紙的鍋放的墳山前面。

出殯的時候，喇嘛走在最前面，邊走邊念經(jīng)。喇嘛后面是撒買路錢的人，此人必須是屬相與死者相合之人。再后是一人手拿萬年燈，此人為男性，屬狗或者屬馬，他拿著燈從鍋莊房中出來后，就不能往后看，而必須一直往前走。他的后面是7、8個人，男女均可，分兩排站列，手拿嘛呢旗⑩。再后是一屬相與死者相合的人，手拿拄路棍，拄路棍為直徑5厘米的刺笆籠木棍，約3尺長。下部用刀砍成木梯狀缺口，上部有一塔狀木頭，塔約6寸長，塔下部首先用黑色、然后用白色的布包裹，最上端是黑、白牛尾巴毛纏繞。此棍的作用是死者在去陰間的路上，如遇曾經(jīng)傷害過的生命來尋釁，可以踏著木梯到牛尾巴毛里躲避。之后是由親人肩抬或手捧的棺木。

棺木出門時，死者腳朝大門，頭朝卡布。起棺材時，由屬狗或屬牛的男子，迅速用掃把掃停棺處的地面，并將刺籠苞樹枝放在停棺處，然后用石磨壓在上面，壓七天七夜。

所有前來吊喪的親屬都跟隨棺材一起去墳山。到墳山后，撒買路錢者圍繞墳山撒一圈紙錢。拿萬年燈的人直接進入墓穴，將萬年燈放在燈龕中，退出墓穴。其他人放幾根竹子在墓穴地上，便于棺材推入。最后，由親屬打開棺材蓋板，整理一下死者的妝容和陪葬品，然后蓋上棺蓋。眾人將棺材抬起，虛空作三下揖，讓死者頭朝里，將棺材推入墓穴。取出用于推棺材的竹子，由造墳山的匠人用石頭和泥砌墻，封好墓穴。待門完全封好后，在墓穴頂部的石板上放上白石。

匠人封好墓穴后，由眾人將嘛呢旗圍繞墓穴捆在樹上，單人墓穴圍繞整個墓穴的后部捆大半圈；如果是雙人墓穴，就捆在先安葬死者的一邊。將拄路棍插在墓穴前面正中的地上。然后眾人唱三段嘛呢、放鞭炮，孝子給死者、喇嘛、匠人磕頭。接著下山回主人家吃飯。

三、贖買的儀式——打齋

打齋是人們在死者故去一段時間后，為了從死者手中贖買房屋的使用權而特意舉行的儀式。人們都說，過去打齋只在臘月間舉行，這時，人們馬上要過年，在死者居住的房屋內(nèi)過年的人們，要提前給剛剛過世的人過年，告訴他們在世的人們因為享有他們遺留的房屋即財產(chǎn)而得到恩惠，過年時也對他們表示感謝。臘月間打齋的規(guī)模很大，必須要殺一頭牛，大黃牛、牦?；蛘哧６伎梢?。要殺一兩頭豬，連續(xù)三年打齋。打齋時，樓上喇嘛念經(jīng)、樓下收禮。

現(xiàn)在，打齋改為七七四十九天的時候舉行。這顯然是受到漢地風俗的影響，同時，也符合藏傳佛教的教義要求。由于死者死亡四十九天內(nèi)的修法，關系到他能否進入善道，因此磽磧?nèi)嗽谒氖盘靸?nèi)，按照每七天一次，為死者做七次修法活動。這些活動，統(tǒng)稱為打齋。除了七七外，前六次都要請喇嘛一人到墳山上念經(jīng)，如果天氣太熱，墳山上異味太大，則將喇嘛請到家中經(jīng)堂內(nèi)為死者念經(jīng)。同時，人們也會到永壽寺或者其他容易聯(lián)系的寺廟去布施，請僧人為死者修法。

為此，出殯回家之后，家人就要共同商議，從一七到七七，哪些人負責請喇嘛念經(jīng)。一般是按照家里孩子的順序來定，無論兒女，老大一七、老二二七，依次輪流。如果兄弟姐妹少，與死者同輩的親人，如姑姑、叔叔、姨媽、舅舅等，均可參加。

真正的打齋，是第四十九天的活動，由全家人共同進行。但從第四十七天起，就需要做準備工作。死者家的經(jīng)堂要用海螺、花帶子、唐卡等裝飾得漂漂亮亮的。繼承房名的人要制作一個大油餅，油餅上插一個達達，即在竹竿頂部用天藍、草綠、紅、白、黃五色布和哈達裝飾，在布上用線拴上一個銅錢，做好放在經(jīng)堂里?。

打齋分為兩天。第四十八天，死者的侄兒男女和親戚每個人湊10元錢，請7、8個喇嘛到死者家里念經(jīng)。這一天主人家不花錢。通常都有200-300個戴孝者參加。

第四十九天為主人家出錢舉行的活動。這天一早就要把插有達達的油餅送到墳山上。死者的兒女、兄弟姐妹和最親的侄兒男女各準備一個“熱查”?。熱查是用面做的饃饃，像一個香插，大約20厘米高，下大上小，在上面插香、拴五彩線、并放核桃仁。他們到了死者家后，就把所有的禮物擺在桌子上，放在最前面的是熱查和酒，然后就是一個豬膘、一個豬腿、六把面、一斗玉米、一斗麥子、一斗大米。禮擺好后，由知客給他們喝兩碗酥油酒。把他們帶來的禮物都放一點在熱查上面。然后將熱查和酒端到樓上的經(jīng)堂內(nèi)。子女的熱查和酒放在最前面，由喇嘛念30到60分鐘的經(jīng)。再把熱查放在盤子里，從經(jīng)堂拿到墳山上，燒給死者，由懂禮信的親侄兒來燒，一邊燒一邊說：“這是你的孩子給你送來的東西，你收下，好好享用”。燒了之后，喇嘛念經(jīng)，把油餅子和餅上的達達拿回來，插在經(jīng)堂上面的房頂下。有的人家會請喇嘛做一個泥塔，放一點金銀五谷等，放在經(jīng)堂內(nèi)，打齋的時候由喇嘛念經(jīng)。待打齋結束，喇嘛呼喊死者回家，并將泥塔從經(jīng)堂中拿出來，放在鍋莊卡布位置靠山一角。還要從墳山上拿一炷香回來插在泥塔上，以后每頓吃飯，每樣菜都要給一點來敬泥塔。

從這些象征性的贖買儀式過程中，繼承房名的人逐步獲得了對家屋的所有權。由于家屋的所有權實際上包括物質和非物質的內(nèi)容，因此，這一替代過程不僅是對居所的贖買過程，也是對所有權利義務的贖買過程。當贖買過程結束時，繼承房名的人也就完成了對所有繼承權的確定。

注釋：

①參見列維·斯特勞斯：《面具之道》，張祖建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115-134頁。譯本中將house譯為“家宅”，本文認為翻譯為人類學的“家屋”更為妥當。

②音譯，藏語安多語音為si-da-ga-xia-wu-rong-da。

③音譯，藏語安多語音為ying-bu-si-eng-bu-rong-da。

④音譯，藏語安多語音為ne-ji-jia-ma-bu-rong-da。

⑤音譯，藏語安多語音為le-ri-bei-er-jia-wu-rong-da。

⑥關于磽磧的山神信仰，參見李錦著：《山神信仰：社會結合的地域性紐帶——以四川省寶興縣磽磧藏族鄉(xiāng)為例》，《民族研究》，2012年第2期 ，第55-61頁。

⑦如果死者年齡超過60歲，壽衣往往早就準備好了，棺材也一樣。壽衣準備好以后，死者生前都試穿過；棺材做好了，死者生前也進去躺過一次。試穿和躺在棺材里，寓意為讓老人們的病痛遠去，是很吉利的。

⑧音譯，嘉絨語音為 dong-na、mei-di、jue-ri。

⑨卡石庫和卡布均位于嘉絨藏族家屋鍋莊房內(nèi)，在火塘邊。其中卡布是老人的尊位，卡石庫是家中男性的坐位方向。關于嘉絨藏族在鍋莊房空間的活動規(guī)律，參見李錦著《人神分界和僧俗分類：家屋空間的上下秩序》，西南民族大學學報，2012年第8期，第11-16頁。

⑩人們將白布上印上藏文經(jīng)文的經(jīng)幡稱為嘛呢旗。通常一個人拿10個經(jīng)幡，可以將嘛呢旗捆在木棍上，也可以用繩子拴好拿在手里。嘛呢旗總數(shù)按死者年齡，一歲一張。

?這個竹竿實際就是在藏區(qū)婚禮和葬禮上常常使用的“達達”。

?音譯，嘉絨語音為re-c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