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荒野獵人》改編自美國真實歷史人物休·格拉斯的故事。他遭灰熊攻擊又被同伴背叛拋棄但最終掙扎生還并完成復(fù)仇。影片的歷史背景聚焦19世紀初的美國西進運動。當時的美國處于一個瘋狂擴張掠奪的時代,皮草貿(mào)易的繁盛是片中一切罪惡的源泉,也牽動著片中所有人物的命運。在向西部的擴張中,白人不僅對大自然無度地索取,也對印第安人無情地侵略與殺戮。影片塑造了不同的印第安人形象,為觀眾提供了一個重新審視美國西進運動的切入點。
關(guān)鍵詞:《荒野獵人》 印第安人 人物形象
影片《荒野獵人》由墨西哥導(dǎo)演亞利桑德羅·岡薩雷斯·伊納里多執(zhí)導(dǎo),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主演,在2016年第88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斬獲了最佳導(dǎo)演獎、最佳男主角以及最佳攝影獎三項大獎。該片票房與口碑俱佳,是近年來不可多得的一部兼具商業(yè)與藝術(shù)價值的影片。
影片主要講述了由萊昂納多所飾演的皮草商人休·格拉斯慘遭遇黑熊襲擊和同伴拋棄,目睹親生兒子被同伴殺害,在荒野之中奇跡般生還之后踏上復(fù)仇之路的故事。故事情節(jié)并不復(fù)雜,片中臺詞也不多,但影片深深地吸引了觀眾。英國《衛(wèi)報》如此評論:影片觀感猶如薄冰棲膚,刺激而又疼痛。[1]片中的每一個場景和細節(jié)都表現(xiàn)得觸目驚心:鮮血、呻吟、暴力、殺戮與死亡;無可挑剔的一幀幀畫面為觀眾完美地呈現(xiàn)了落基山脈無與倫比的荒野景象。格拉斯的復(fù)仇故事堪稱美國西進運動中的一個縮影,讓觀眾得以重新審視19世紀初美國西進運動的血淚史。西進運動長達一個世紀,白人對西部邊疆地帶大肆入侵與掠奪,眾多印第安文明隨之消亡。影片真實刻畫了西進運動中白人對印第安人的殺戮以及印第安人的浴血反擊,也融入了白人和印第安人交融友好的元素。
影片上映后不少人對片名的中文翻譯提出了質(zhì)疑。影片的原名為“The Revenant”,電影主創(chuàng)們很清楚這個單詞的冷僻程度,在最早發(fā)行的海報上甚至加上了對該詞的注釋:名詞。歸來的人,仿佛起死回生。(n. One who has returned, as if from the dead. )可見,revenant應(yīng)該理解為“還魂者”或者“幽靈”,而《荒野獵人》的中文譯名似乎沒能反映出原片名的精髓。[4]趙柔柔在《被詩化的印第安:美國文化中的還魂者》一文中指出:影片片名的“revenant”正是雙重含義的嵌套:它既是瀕死中求生、回返復(fù)仇的“幽靈”格拉斯,又是被屠殺后以種種形態(tài)縈繞在美國文化中的“幽靈”印第安人。[2](P89)本文主要解讀片中出現(xiàn)的主要印第安人形象。
一、印第安妻子與混血兒子
為了推動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塑造一個更為豐滿的人物形象,電影主創(chuàng)虛構(gòu)了格拉斯的波尼族妻子及混血兒子兩個人物。
影片開篇清楚地交代了故事發(fā)生的背景:休·格拉斯的妻子,一位美麗的波尼族女性,因部落被白人入侵,自己被殺,兒子也險些喪命?!捌拮颖粯寶⒅?,一只小鳥仿若靈魂般地從她胸前傷口飛出,此后她的幻影時時在格拉斯瀕死時出現(xiàn)在他的頭腦中”[2](P89)她或遠或近守護身旁,時而凌空漂浮,時而深情對視,這些美好的瞬間支撐著格拉斯完成重生與復(fù)仇的使命。
影片中妻子一段“如巫術(shù)咒語般的輕聲耳語如節(jié)拍器一般貫穿全片”[2](P89)。妻子臨終時留給兒子一句箴言:只要你還一息尚存,就要戰(zhàn)斗,繼續(xù)呼吸。(As long as you can still grab a breath,you fight. Keep breathing.)妻子還有關(guān)于“風暴與樹”話語:風暴來臨之時,你站在大樹前。如果你看著大樹的枝椏,你肯定它會被風吹倒;但是如果你看著樹干,你肯定大樹堅定穩(wěn)固。(When there is a storm, and you stand in front of a tree. If you look at its branches, you swear it fall; but if you watch the trunk, you will see its stability.)這些反復(fù)出現(xiàn)的話語給了格拉斯無窮的力量,促使他堅強地活了下去。
格拉斯的兒子霍克出現(xiàn)的鏡頭不多,但卻是推動劇情發(fā)展不可或缺的人物。因其混血背景,他從一開始就不受其他成員喜歡,更是不時遭到菲茨杰拉德的凌辱,最終被其殺害。菲茨杰拉德當著霍克的面說“野蠻人終歸是野蠻人”(Savage is savage.),還質(zhì)問休·格拉斯是不是真的為了救這個“狗崽子”(little dog)而殺了二十幾個白人士兵。格拉斯告誡兒子要做到“隱形”(invisible),一句“他們不聽你的聲音,只看你的膚色(They dont hear your voice. They just see the color of your face.)”的臺詞頗讓人難忘。兒子被菲茨杰拉德殺害后,格拉斯眼中出現(xiàn)了幻覺:一間破敗的教堂,墻上隱約可見斑駁的受難耶穌像;一只緩緩搖晃的鐘;兒子逐漸走進,與格拉斯擁抱。短暫的深情擁抱后鏡頭拉回現(xiàn)實,格拉斯原來只是抱著一棵樹?!盎艨酥辣毁x予了強烈的受難與救贖意味?!盵2](P89)
影片中波尼族妻子與混血兒子是猶如上帝一般的存在,是格拉斯生存下去的全部信仰。印第安人與白人原本可以友好共處,但現(xiàn)實是印第安人慘遭白人無情的殺戮,文明的外衣無法掩蓋白人野蠻的行徑,這不能不說是歷史的悲哀,值得后人反思。
二、波尼族勇士
片中另一位重要的印第安人是一位波尼族勇士,他搭救了格拉斯。格拉斯遭印第安人圍殲,后遇到了這位勇士,當時這位勇士剛從狼群口中搶下了一頭被殺的野牛并生吞牛肝臟。格拉斯循著火光來到了他的面前向其求索食物。波尼族勇士扔給了格拉斯一塊牛肝,讓他分享,然后帶上格拉斯一起前行。前行途中,格拉斯和波尼族勇士建立起了的某種友誼。波尼族勇士所在的部落慘遭蘇族部落摧毀,與格拉斯一樣心中燃燒著復(fù)仇的火焰;但交談中波尼族勇士告訴格拉斯“復(fù)仇之心掌控在造物主手里”,這是除妻子外印第安人告訴格拉斯的另一條真諦。endprint
“格拉斯目睹愛子被殺,受傷的心在封閉,直到那個波尼族的印第安人教他打開——他倆默坐飛雪之中,印第安人伸出舌頭舔雪的舉止是與自然為友的表示,使得格拉斯露出了全片唯一的一次笑容,從此他開始一點點拾回自己的靈魂?!盵3]這一刻讓人感到短暫放松,原來大自然賦予了我們很多快樂,一切可以如此簡單。
當發(fā)現(xiàn)格拉斯的傷口危及性命時,波尼族勇士毅然決然地在風雪中為格拉斯療傷:點燃火堆,燒熱石塊;砍倒樹木,搭建帳篷;撒上草藥,熊皮包裹赤裸的格拉斯。印第安人的原始治療方法拯救了格拉斯。然而悲哀的是格拉斯醒來時卻發(fā)現(xiàn)波尼族勇士被路過的法國人吊死在樹上,脖子上還掛著一塊牌子,上面用法語寫著“我們都是野蠻人”的字樣。到底誰是真正的野蠻人?這樣的劇情編排讓觀眾重新思考白人與印第安人之間的沖突與殺戮,原本野蠻和文明就不是那么涇渭分明。
三、里族部落首領(lǐng)
如果說波尼族妻子、混血兒子以及波尼族勇士是正面的印第安人物形象,那么里族部落首領(lǐng)就是與白人對立的反面人物。不過電影主創(chuàng)們并沒有刻意丑化該形象,只是直接呈現(xiàn)了他和族人與白人之間的交易與沖突,試圖讓觀眾重新審視沖突背后的原因,直面那段血淚歷史。
和很多影片中的傳統(tǒng)印第安人形象一樣,這位里族首領(lǐng)臉龐蒼老干癟,涂滿油彩,頭上插著羽毛,表情嚴肅恐怖。他的女兒被白人綁架,所以他不惜一切誓要尋回女兒。尋找失蹤女兒也就成了影片除格拉斯復(fù)仇以外的一條支線索。
影片開始就是里族首領(lǐng)帶領(lǐng)族人突襲格拉斯所在的白人商隊,追逐射殺白人,一時間血流成河,雙方傷亡慘烈。拿著從白人商隊手里搶走的河貍皮毛,里族部落首領(lǐng)去跟法國人交易,他堅持要五匹馬方便尋找女兒但遭到法國隊長的奚落與拒絕。忍無可忍之際,他對法國人說:“你跟我談榮譽?不,是你們偷走了我的一切!土地,牲口。兩個白人潛入我們的村莊搶走了我的女兒,帕瓦卡。我用皮子和你換馬是為了找回我女兒。我現(xiàn)在就帶走你的馬,你阻止我試試!”(You stand there and talk to me about honor? You all have stolen everything from us. Everything! The land. The animals. Two white men snuck into our village and took my daughter,Rowaqa. We have you these pelts because honor demands it. I take your horses to find my daughter. You are free and stop me.)失去女兒的憤怒讓這位里族部落首領(lǐng)的眼中滿是仇恨,為找回女兒他不惜帶領(lǐng)族人與白人大開殺戒。
格拉斯在復(fù)仇路上碰巧搭救了正遭受法國人強暴的里族首領(lǐng)的女兒,所以在影片結(jié)尾時,里族首領(lǐng)和族人與格拉斯正面相遇之時,放過了格拉斯,只是殺死了菲茨杰拉德,一位“凝縮著種族屠殺歷史的卑劣白人”,[2](P89)并“執(zhí)行象征性的復(fù)仇”[2](P89)。
格拉斯的復(fù)仇線索和里族首領(lǐng)尋找女兒的復(fù)仇線索相互交疊,“在兩條線索的交疊中,美國獵手、法國商人、阿利卡拉族、波尼族之間的微妙關(guān)聯(lián)隨之展現(xiàn),顯影出表層“復(fù)仇”敘事之下的歷史地貌。”[2](P87)美國的西進運動上演的是白人與印第安文明之間的碰撞與踐踏,電影呈現(xiàn)給觀眾的是從未停止的殺戮和流著鮮血的內(nèi)心,留給觀眾的是對文明與野蠻界限的拷問。
四、結(jié)語
《荒野獵人》堪稱一部有關(guān)人類生存和信念的史詩之作,演繹出人類所能達到和忍受的極限。影片中傳遞出對于生命的執(zhí)著與頑強,給觀眾帶來激勵與思索。除此以外,導(dǎo)演通過虛構(gòu)的故事情節(jié),把西進運動的荒野開拓詮釋成了白人對印第安人侵略與殺戮,而白人與印第安人的這段歷史糾葛又極大地豐富了影片的內(nèi)涵。西進運動中,白人披著文明的外衣,為了毛皮產(chǎn)業(yè)所蘊含的巨大利益深入西部邊疆,破壞了自然環(huán)境,也傷害了印第安人;印第安人部落之間也沖突不斷,如片中的蘇族與波尼族的沖突,暴力沖突直接導(dǎo)致了大量印第安人無法生息與繁衍。格拉斯的印第安人妻子和混血兒子以及波尼族勇士的出現(xiàn)突顯了某種白人和印第安人的親密與融洽,某種程度上緩和了白人與印第安人激烈的矛盾沖突。
注釋:
[1]呂博飛,伊納里多:《嚴酷環(huán)境成全<荒野獵人>》,電影世界,2016年,第1期,第50頁。
[2]趙柔柔:《被詩化的印第安:美國文化中的“還魂者”》,南風窗,2016年,第5期,第87-89頁。
[3]廖偉棠:《在荒野中重生》,商周刊, 2016年,第6期,第79頁。
[4]參見http://language.chinadaily.com.cn/2016-03/03/content_23705534.htm
(高艷寧 上海工程技術(shù)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 201620)endprint
現(xiàn)代語文(學(xué)術(shù)綜合)2017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