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萃萍
(大連財經學院,遼寧 大連 116600)
小說是以書本為載體的語言藝術之一。長篇經典小說《白鹿原》的作者陳忠實先生是當代中國作家群中的大家,他以自己堅實的筆力創(chuàng)作出很多佳作,《白鹿原》正是其中之一,曾獲得茅盾文學獎,這部力作自從被中國第六代導演王全安拍攝成電影之后在國內外榮獲了很多電影大獎。而小說《白鹿原》在當代文學史上本身也具有很高的文學價值,蘊含著深刻的文學精神,在王全安電影《白鹿原》的助推下,加之茅盾文學獎的影響,在當下媒介重心逐漸由文字轉向影像的過程中,小說被改編為電視劇已成為一種趨勢。但電視劇對于文學作品的展現(xiàn),不能照搬照抄,在這一過程中還需要編劇和導演進行第二次藝術生產,即“二度創(chuàng)作”,既要尊重原著中心思想和核心要素,還要在此基礎上進行創(chuàng)造性改編。
陳忠實在小說《白鹿原》的開篇引用了著名作家巴爾扎克的一句話:“小說被認為是一個民族的秘史”。這部小說的故事背景主要是發(fā)生在西安東郊的白鹿原,主要講述的是兩大家族關系的演變,反映了中國近現(xiàn)代歷史的發(fā)展變化,主要揭示的是民族歷史的內涵。而原著《白鹿原》是將個人命運放在民族這一大的歷史命運之下的,但同時又將兩者結合。整部小說近50萬字,故事在時間上跨度很大,在敘事結構上非常復雜,且人物繁多。除了主要人物白嘉軒和鹿子霖之外,兩大家族中的其他人物一共近26人之多,出場的人物以及有臺詞的人物加一起近百人,人物如此眾多且人物間關系紛繁復雜的一部小說作品改編成電視劇有一定的難度,尤其是小說里面充斥著大量的性描寫以及村中怪力亂神等描寫,都大大增加了電視劇的改編難度,因為要在如此復雜的線索中梳理出一條故事主線,還要考慮到觀眾的心理以及收視率情況,這對于編劇和導演來說是十分困難的。而在《白鹿原》這部電視劇上映之初,還遭到了停播的尷尬境遇,也充分證明了改編的難度。在我國當下嚴格的媒體審查機制下,對于這樣一部敏感且露骨題材的作品而言無疑逃脫不了被“停播”的命運。而《白鹿原》也曾先后被改編成舞蹈、戲曲、話劇等,但效果均不理想。
小說《白鹿原》以一種非常高超的小說藝術表現(xiàn)了具有靈性的白鹿和人文精神的統(tǒng)一,深刻揭示了華夏文明的流變及其對民族道路的影響和探索。原著里包含了一種博大氣魄,即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其文化內涵就為故事文本定下了基調,是文化精神的載體和依托,而電視藝術在表達人的情感,刻畫人性等方面比較占優(yōu)勢,但對于原著所抵達的藝術高度是無法企及的。
小說《白鹿原》對于主題的揭示和表達主要是通過文字語言,具體來看,主要是通過設置故事情節(jié)和矛盾沖突以及對于人物命運和性格的塑造來傳達小說主題的,旨在抨擊封建禮教以及對于中國歷史輪回的變遷和不同文化不同地域下人性的裂變等,與此同時,作家陳忠實用他堅實的筆力將關中地區(qū)的民俗、風土人情向我們讀者展示得淋漓盡致。因此,小說對于主題的表達清晰、明確、深刻且有高度,通過這部作品的文字語言深刻揭示了中國近現(xiàn)代歷史的變遷和演變。
相比于小說,電視劇《白鹿原》則是通過專業(yè)的視聽語言,借助諸如聲音、畫面、鏡頭語言、蒙太奇等聲畫藝術來呈現(xiàn)和表達主題的。如小說中的一些場景,“祠堂”、“牌坊”、“金黃的麥田”等,都是封建禮教的象征,在這里,用獨特的視覺元素去呈現(xiàn)和表達,在給觀眾更直觀的視覺感受的同時還對封建制度的冷酷進行了深刻的批判,時代風云的變換和人性的演變之間又融為一體,從而揭示出在紛繁復雜的社會大背景下小人物命運的走向這一深刻內涵,因而電視劇作品在主題表達上同樣具有藝術價值。而電視劇版《白鹿原》對于小說主題的表達更加具體,原因就在于電視劇中的主題具有多重意義。而電視劇版《白鹿原》主題的表達更為宏觀,同樣是通過歷史的變遷和白鹿兩大家族之間關系的跌宕起伏,去挖掘人性,去探究民族文化。“從思想內容上看,影視作品的確應對文學作品中深刻的精神內涵和厚重的文化意蘊存有敬畏之心?!盵1]
長篇小說是一種敘事性的語言藝術作品,文本中的每一個人物所發(fā)出的動作作為一個單位對整個故事情節(jié)都起著推動作用,這就是人物的“行動元”?!靶袆釉笔且环N結構主義理論體系,是指文學作品中的主要角色或者抽象關系。其目的是推動情節(jié)的發(fā)展。而主角和他的配角構成相互聯(lián)系的行動元,通過一系列的行動推動了故事的發(fā)生、發(fā)展、結束。[2]而這些呈現(xiàn)在電視劇里,人物才是情節(jié)發(fā)展和矛盾沖突的核心要素,因此,在塑造人物性格方面,小說和電視劇都向受眾展現(xiàn)出了鮮明且生動鮮活的人物形象,這也是作品具有很高藝術價值的重要因素所在。
總體來說,電視劇《白鹿原》在人物形象塑造上還是忠于原著的,尤其是對主人公白嘉軒的把握。在陳忠實的原著中,是以白嘉軒作為主人公,圍繞兩大家族及其他眾多人物展開敘事的,塑造出了像白嘉軒、鹿子霖、鹿三、黑娃、田小娥、白孝文、白孝武等眾多人物形象。其中重點在對于主人公白嘉軒的塑造上,從小說里我們看到了一位勤勞質樸、堅韌不拔的人物形象,但同時也反映出這一人物的另一側面即封建、愚昧、守舊的思想。
小說中的白嘉軒是白鹿原的族長,白鹿原的所有事情都由他來解決,而他的骨子里也是千百年來老祖宗留下來的傳統(tǒng)仁義與道德,因此,在這種封建思想的影響下,他作為一族之長,將祖先的規(guī)矩繼續(xù)傳承下去,將一切背信棄義和道德敗壞之事完全隔在“祠堂”之外。隨著故事情節(jié)的推進,當烏鴉軍長逼迫交糧食的時候對白嘉軒和鹿子霖的不同態(tài)度也可以看出,白嘉軒一族之長的地位仍然是不能動搖的,但不得不承認,這也從側面反映出人們的守舊封建思想依然停留在對族長的敬畏上。電視劇中,在白嘉軒阻止田小娥進祠堂這一場戲中,運用了濃重的筆墨來刻畫白嘉軒性格中的剛硬、保守和傳統(tǒng)。而其在原著中的對手鹿子霖在電視劇中是作為“邪惡”的一方表現(xiàn)的,他是時代的“投機者”。[3]自私、貪婪且利欲熏心的形象非常鮮活地展示在觀眾面前。而對于田小娥這一形象,是電視劇中最具爭議性的一個角色,小說中田小娥的遭遇很慘,她被父親賣給了年歲已高的郭舉人,而在遇到來家里做麥客的黑娃后兩人之間互生情愫,同時她把希望寄托到黑娃身上,希望他能幫助自己改變命運,她將生存的希望完全寄托到男人身上,但最終卻被鹿三殺害。因此,某種意義上她是封建社會男權意識的犧牲品,也是一個悲劇人物,而她的這種悲劇正是來自于女性的“原罪意識”,這也是民族的劣根性之所在。此外,白孝文在白嘉軒的壓制下所表現(xiàn)出的懦弱在電視劇中白嘉軒用家規(guī)懲罰白孝文這一情節(jié)中就可以看出,而鹿兆鵬、鹿三等都屬于配角,雖然戲份不多,但人物個個鮮活。
由于影視劇的容量相對較小,因而絕不可能容納原著中的眾多人物,這就需要對原著人物的角色進行取舍、選擇或適當刪減。例如在電視劇《白鹿原》中,保留了諸如白嘉軒、鹿子霖、黑娃、田小娥等角色,而小說中的朱先生、白靈、冷先生等一些小人物都做了取舍。此外,小說中的田小娥本是一個配角,但電視劇中田小娥這一角色的戲份所占比重很大,原因在于她與每一位出場的男性都有過交集,她和兩大家族之間都發(fā)生了激烈的矛盾沖突,因而以田小娥為主要人物線索構建了一個復雜的人物關系也是改編的一大特色和亮點。尤其是當下的商業(yè)時代和注意力經濟時代,導演和編劇們利用這一女性角色來吸引觀眾無疑是最佳選擇,而以她作為主線來串聯(lián)起整部劇也是比較合理的,因為她的悲慘境遇更能引發(fā)觀眾思考,產生共鳴。因此,在改編過程中對于人物的取舍可以幫助觀眾理清人物線索和脈絡,從而降低改編難度。但刪減人物勢必也會帶來很多弊端,比如人物形象不豐滿就會使觀眾產生巨大的心理落差,尤其是對于一些看過原著的觀眾而言,小說情節(jié)不能夠全面的展現(xiàn)出來。
優(yōu)秀的、質量上乘且極具文學價值的文學作品在中國并不缺乏,但缺少的是具有改編能力的編劇。我國的幾大知名文學家,如“魯郭茅巴老曹”等大家的作品,很難也很少有人敢嘗試去改編。究其原因在于文學作品改編成影視劇的難度之大,既要尊重原著,同時又要在此基礎上進行創(chuàng)新創(chuàng)造,進行“二度創(chuàng)作”,這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在改編過程中,我們需要注意很多問題。首先,改編時要遵循電視媒介的傳播規(guī)律和電視藝術的創(chuàng)作規(guī)律。第二,要充分考慮到受眾群體。因為電視劇的受眾群體是普通大眾,所以在改編時一定要符合觀眾的審美層次。第三,小說改編成電視劇,要形似更要神似,因而需要更加尊重原著。綜上,改編不能止于“改”和“編”,更要創(chuàng)新,將小說和電視劇這兩種藝術形式雜揉在一起為觀眾呈現(xiàn)出一場獨具匠心的全新藝術盛宴。
[1]郭利升.由電影《白鹿原》的得失看文學作品的影視改編[J].青年與社會,2014(01).
[2]馮程程.生死不渝的奇幻愛情——用格雷碼斯行動元模式分析《牡丹亭》[J].雞西大學學報,2010(4).
[3]王愷,鹿子霖.時代的投機者[J].三聯(lián)生活周刊,2012(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