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涼
上期預(yù)告:念在唐酥的份上,秦言幫蘇淮解決了危機,而蘇淮卻懷疑這場危機是秦言預(yù)謀的。害怕自己對秦言再次動心,唐酥將秦言的號碼拉進(jìn)拉黑名單,結(jié)果秦言找上了門來,正巧遇見與唐酥在一起的蘇淮,醋意大發(fā)……
你有沒有被人敲開過心門?
從遇見唐酥的那一天起,秦言的心里就有一個小人,不斷地叩擊著他的心門,她將自己偽裝成了一塊可口的點心,不斷地叩擊著他的門,磨人而又狡猾地試探,道:“學(xué)長,開開門,我就進(jìn)去坐一坐,坐一會兒,我就在走啦?!?/p>
五年前,她就那樣地纏著他磨著他,終于敲開了他的心門,然后真的只是坐了一坐,就毅然地離開了。
可是他的心,卻從此開始寂寞了。
熱氣騰騰的公寓里,唐酥與唐小果大眼瞪小眼地對坐著,唐酥正努力拯救兒子關(guān)于“播種人”的理解,道:“小果,從生物的意義上來說,他的確是你爸爸,但是從道德的角度上來說,他跟咱們是沒有關(guān)系的,所以你要堅定立場,跟你媽同仇敵愾。”
唐小果似懂非懂,問:“媽,怎么在人的肚子里播種?”
唐酥小臉?biāo)查g一黑,抽了抽嘴角,有種想把秦言調(diào)出來打一頓的沖動,摁住唐小果的肩膀,認(rèn)真地道:“小果,下次秦言再跟你講關(guān)于播種的事情,你就送他兩個字?!?/p>
唐小果福至心靈,歪頭,道:“爸比?”
唐酥恨鐵不成鋼地叫道:“是滾蛋,滾蛋啊兒子?!?/p>
秦家的別墅里,璀璨的燈光下,秦母薛氏一個人坐在長長的餐桌前,桌上是擺盤精致的菜肴,她一個人坐在寬敞的飯廳里,安靜得聽見窗外風(fēng)卷起樹枝掛著窗戶的聲音,面對著滿桌的食物,她卻提不起半點兒食欲來,抬頭望著這富麗奢華的別墅,卻倍感寂寞。
薛氏正失神地想著,門外腳步聲傳來,她抬頭,看見門口走進(jìn)來的秦言,因為生病,他臉色有些蒼白,進(jìn)了門,一語不發(fā)地往樓上走去,薛氏急忙站起來,問:“阿言,你不吃晚飯了嗎?”
秦言這才發(fā)現(xiàn)坐在飯廳里的薛氏,踩著樓梯上樓,聲音沙啞地應(yīng)一聲:“不了,我睡會兒?!?/p>
陰暗的臥室里,秦言扯開領(lǐng)結(jié),沉默地坐在床邊,腦海中閃過的全是蘇淮與唐酥,五年了,她逃了他五年躲了他五年,到最后,她身邊站著的人,竟是蘇淮。
是了,五年前,為了救蘇淮,她連從大橋上跳下去的勇氣都有,為了蘇淮,這世上還有她不敢做的事情么?
可是,當(dāng)初追他的人是她,纏著他的人是她,將他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的人也是她,如今,她一句相忘于江湖,就要與他徹底地劃清界限,憑什么?
五年前,喬笙死的那天,蘇淮發(fā)來了一張與唐酥在酒店的照片,不為其他,只為了挑釁于他,而他與唐酥的矛盾也因此而起,她曾說,她將他藏在了心里,捧在了懷里,她喜歡他,就算全世界背棄了他,她也絕不會放棄他。
可是,她到底是放棄了他。
他不會放過了她,從她闖入他的世界的那一刻開始,她就該對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
他該是厭惡她的,憎恨她的,可是,他無法放下了她。
他見不得她與蘇淮在一起的模樣,容不得她將自己拒之門外,胸膛里躁動煩躁的感覺,時刻提醒著他,秦言,你放不下。
你到底是,放不下。
臥室里,秦言合著衣服就倒下了,門外薛氏踩著高跟鞋走來,推開半掩的門,瞧見里面秦言連衣服也沒有換就躺下了,于是走進(jìn)去,輕輕地推了推他,關(guān)心地道:“阿言,脫了衣服再睡覺……”她話還沒說完,感覺他的呼吸沉重不對勁兒,像是生病了一樣,于是手掌往他的額頭摸去,驚得一聲低喚,道,“你發(fā)燒了?!?/p>
寬大的床上,秦言緊鎖著眉頭,睡得極不安穩(wěn),薛氏心疼地起身,準(zhǔn)備去為他找藥,一轉(zhuǎn)身,她聽見身后秦言沙啞的聲音,低沉的,仿佛呢喃一樣,他道:“唐酥……”
薛氏錯愕地回頭,轉(zhuǎn)身看床上昏睡的秦言,問道:“唐酥?”
當(dāng)初,秦言與唐酥分手,她是知道的,因為喬笙的死,唐酥那一群人,令所有人都厭惡到了骨子里。薛氏以為,秦言與唐酥,早已經(jīng)過去,從唐酥跳下跨江大橋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可是現(xiàn)在,唐酥又出現(xiàn)了。
薛氏對唐酥所知甚少,上一次與之交談,倒不覺得對方是個死纏爛打的狐媚之人,與秦言之間的過往,唐酥似乎已經(jīng)坦然放下了,可是,她放下了,他呢?
看著昏睡中的兒子,薛氏漂亮的眉頭微微鎖起,他明明是她的孩子,可是,她對他,卻所知甚少。
秦言的心一如他的父親,是冰,是鐵,堅硬而又冷漠,永遠(yuǎn)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感,容不得旁人窺探。
可是,這樣的心看似堅硬,實則脆不可擊。
翌日,一夜的高燒之后,秦言似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一樣,一如從前地,早上七點鐘便起床。
餐桌前,薛氏穿著漂亮的羊絨衫,如墨的長發(fā)盤起,溫婉而又優(yōu)雅,抬頭看走下來的秦言,微微一笑,道:“感覺好些了嗎?”
秦言應(yīng)一聲,微微頷首,坐下去,道:“早安,母親。”說著,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一口,隨手拿起一旁的包子,一邊喝著一邊翻閱,直到視線落在今日的頭條上,他俊美的臉上表情為之一凝,一字一句地閱讀報紙上的頭條新聞。
唐酥的公司,上新聞了。
三天前,唐酥的公眾號發(fā)布了當(dāng)紅女星林歡歌未婚生子的新聞,新聞一經(jīng)發(fā)布,立即被轉(zhuǎn)載幾百萬次,雖然后來被及時刪除了,但是新聞已經(jīng)呈瘟疫趨勢在網(wǎng)絡(luò)里蔓延開去,如今,林歡歌的工作室正式起訴藍(lán)鯨廣告公司,狀告其造謠誹謗,藍(lán)鯨廣告公司將面臨著高達(dá)一千萬的賠償金。
秦言黑色的眼眸冷酷,放下報紙,似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一樣,慢條斯理地繼續(xù)用著早餐。
他想,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那個恩將仇報的女人,將他的號碼拖進(jìn)了黑名單,極力與他劃清界限,她的死活,他絲毫不會放在心上。
捅下這樣大的漏子,他倒要看看,這一次,她打算如何收場。
可是,盤中的早餐,他卻再沒有胃口吃下去了,放下了咖啡起身便走。endprint
身后,薛氏詫異地抬頭,道:“不吃了么?”
遠(yuǎn)遠(yuǎn)地,大門口,秦言頭也不回地離開,道:“不吃了?!?/p>
與此同時,唐酥的公司炸開了鍋了。
林歡歌律師函是今天十點鐘送來的,而肇事的小編因為害怕承擔(dān)責(zé)任,在聽到風(fēng)聲的時候就已經(jīng)逃跑了,徹底的失去了聯(lián)系。
辦公室里亂成了一團(tuán),唐酥正冷靜地聯(lián)系林歡歌的律師,希望這件事情能夠和解,當(dāng)初小編不懂事,一心追求閱讀量,私自將新聞放了出去,等她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新聞的轉(zhuǎn)載像瘋了一樣攀高不下,她知道一定會出問題,只是她沒想到,林歡歌的律師團(tuán)一開口便是一千萬。
一千萬是什么概念?
對她而言,那是一串陌生的阿拉伯?dāng)?shù)字,她希望能夠和林歡歌和解,無論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她都愿意承擔(dān),只是一千萬,委實拿不出來。
可是,接到唐酥的電話后,對方律師委婉地道:“對不起唐小姐,我的委托人時間很寶貴,沒有時間聽你的道歉,因為你們不實的報道,對我的委托人的名譽造成了嚴(yán)重的影響,我的委托人甚至因此而失去了一個寶貴的出演機會,我的委托人的要求已經(jīng)在律師函里寫得很清楚了,如果您對此有其他的異議,可以留在法庭上提出,謝謝?!?/p>
說完,對方就掛斷了電話。
唐酥不死心地打車,跑到了林歡歌的公司樓下,抱著垂死掙扎的心態(tài),試圖能夠見到林歡歌。
從事發(fā)到下午兩點鐘,唐酥就像一個不能停下的陀螺一樣,滿世界地轉(zhuǎn),滿世界地尋找林歡歌,而公司里更是一團(tuán)亂,小編旁敲側(cè)擊地問她,能不能將上個月的工資預(yù)先付了。
上帝就像一個喜歡講著爛笑話的幽默家,永遠(yuǎn)會在人掉進(jìn)坑里的時候,再往下面砸上一塊石頭。很小的時候唐酥曾經(jīng)想過一個問題,天塌下來了,會怎么樣?
五年前,與秦言分手的時候,秦言那些凌厲的話像鋪天蓋地的巨石,將她從云端狠狠地打到了地底,她以為,天塌了,她會抗不下去的,可是,后來事實證明,人的生命力是極其頑強的,天塌下來了,便扛著。
所以,一如從前地,慢慢扛著吧,唐酥。
一整天,唐酥都在外面追著林歡歌的行蹤跑,從公司到片場,從片場到外景,最后,她根據(jù)一個記者的小道消息,跑到了大學(xué)城來,可是抵達(dá)之后才發(fā)現(xiàn),林歡歌根本就不在這里。
放學(xué)后的大學(xué)城人來人往,唐酥站在洶涌的人潮中,天邊艷陽似血,迎著風(fēng),她的心忽然慢慢地靜下來,想要歇一歇。
也許是因為太累了,也許是因為噩耗已經(jīng)被接受了,她無比平靜地買了幾瓶啤酒,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一邊走一邊喝,冰冷的啤酒刺痛了脾胃,她在寒風(fēng)里冷得直哆嗦,垂著頭,心不在焉的樣子。
包里的手機不斷地響著,她仿佛沒有聽見一樣,腦子里什么也沒有想,一片空白地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洶涌的人潮里,一個人影撞過來,撞得她后退差點摔倒,只覺得被撞的肩膀疼得厲害。
她難以忍受地捂住肩膀,蹲下了身,那撞人的人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后退道:“我不過是撞了你一下,咋地?你還想訛我???”
唐酥沒有回答,沉默地蹲坐在了臺階上,拎起酒瓶咕嚕咕嚕地喝幾口,嗆得直咳嗽,咳得臉頰通紅,肺疼。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穿著藍(lán)色的大衣,披頭散發(fā)地坐在咖啡館的門口,像一個落魄的乞丐,沉默地喝著啤酒,渾身上下冷得像是要掉進(jìn)冰窟窿里了一樣,耳邊是城市喧囂的聲音,而她的心,卻是死一樣的寂靜。
車流如龍的大街上,秦言陰沉著臉結(jié)束了與葉琳的通話,從早上唐酥離開公司之后,便再沒有人見過她了,葉琳打不通唐酥的電話,又擔(dān)心唐酥會出事兒,她實在是沒有法子了,于是給秦言打電話。
她去了哪里,她怎么樣了,她是死是活,同他有什么關(guān)系?
駕駛座上,文森抬頭從后視鏡里看老板,試探著問:“回家還是?”
秦言鎖眉沉默地扭頭看窗外,修長的手指不耐煩地敲擊扶手,可是越是敲擊,心里便越是煩躁不安,幾秒鐘的沉默,他沉聲道:“轉(zhuǎn),在城里轉(zhuǎn),沿街轉(zhuǎn)?!?/p>
他告訴自己,若是這樣也能遇見她,便是她運氣好,他便再幫她一次。
若是沒有遇見,只能說,連老天也要他,不再心軟。
喧囂熱鬧的大街上,黑色的轎車如一條迅猛的魚飛快地穿梭著,秦言目光炯炯地看著窗外,眼前是不斷倒退的街景,和不斷滑過的人影,如走馬燈一樣,在他的眼前飛快的閃過。
直到明亮的咖啡店門口,一抹嬌小的身影,撞入他的眼簾。
唐酥。
“停車。”他一聲厲喝,文森嚇得條件反射地立即停車,錯愕地回頭看老板。
秦言拉開車門,黑色的身影西裝筆挺,邁著修長的腿,朝著蹲坐在咖啡店門口的唐酥走去。
她腳下是喝完的易拉罐,醉醺醺地坐在那里,目光呆滯,海藻般的長發(fā)被風(fēng)吹亂,像一個無家可歸的乞丐,落魄而又狼狽。
昏黃的燈光下,他停下來,修長的身影挺拔,居高臨下地俯瞰腳下的唐酥,目光從地上的空瓶里落在她的臉上,他眼底是卷起的不悅,低沉的聲音如結(jié)著薄霜一樣,冷漠,喚一聲她的名字:“唐酥?!?/p>
她像是得了幻聽一樣,傻懵懵地抬頭,被酒氣熏得朦朧的眼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秦言,像是不認(rèn)識他一樣,幾秒鐘的遲疑,她微弱的聲音仿佛在發(fā)顫一樣,問:“秦言?”
他怎么會在這里?
她話音剛落,眼淚忽然再也撐不下去,委屈地溢出了眼眶,滾滾而落。
一瞬間,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揉了一下,又煩又躁,又有些疼。
不能心軟,不能被迷惑,不能被她抓住了軟肋,他們之間的賬,還沒有算完。
他隱忍著,手指微微緊捏,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冰冷的聲音問:“為什么將我的號碼拖進(jìn)黑名單里?”
她愣了愣,呆呆地望著他,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地微張了小嘴,半晌像是酒醒了一樣,她飛快地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虛地小聲道:“我要是說手滑……你會相信嗎?”endprint
他不喜歡她這種鴕鳥的姿態(tài),仿佛被人欺負(fù)了一樣。
可她也的確是被人欺負(fù)了,一千萬的賠償金,可不就是欺負(fù)么?
他高大的身影俯下,霸道地抬起她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
她被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瞪著他,心咚咚直跳,那種心跳,一如從前,一如她第一次向他告白,那是一種復(fù)雜的感覺,像被人忽然打了一劑活力劑,心跳得瘋狂而又不知所措。
“你,你做什么?”她心跳如雷地問,她想,他總不至于因為她將他拖進(jìn)了黑名單,就要也她算賬吧?
他黑色的眼眸凝視著她,薄唇動了動,涼聲道:“唐酥,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模樣兒,真是狼狽。”
她搞錯了,他不是來找她算賬的,而是來看她的笑話的。
他還不如找她算賬。
唐酥悲憤地甩開他的手,撇開目光看一旁,道:“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
他冷冷地道:“你現(xiàn)在就是一個笑話?!?/p>
她以為,在他面前,她早已經(jīng)練得刀槍不入了,可是卻原來,他一句刻薄的話,就能令她潰不成軍。
她不明白,為什么一個人,能將另外一個人欺負(fù)到了骨子里去?
他特趕過來,就是為了看她的笑話?
她知道他不喜歡她,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她曾喜歡了他那么多年的份兒上,能不能在她最難熬的時候,手下留情?
她倔強地咬牙,飛快地抹掉眼淚站起身來就要離開,他忽然伸手,抓住了她。
他喜歡與她爭鋒相對,也喜歡她在他面前落敗的樣子,他喜歡欺負(fù)她,逼迫她,逗弄她,盯著她,因為那些,是她欠他的,可是他雖然喜歡欺負(fù)她,卻見不得她被旁人欺負(fù)了去。
她是他的,她是唐酥,她該是驕傲的模樣。
“想死里逃生嗎?”他問,黑色的眼眸如深海危險。
宛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唐酥靈臺一掃陰霾,猛然抬頭,小雞啄米一樣拼命地點頭。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低沉的聲音沉穩(wěn)而又霸氣,道:“求我?!?/p>
他以為,她會為了她所謂的尊嚴(yán)斷然拒絕,至少,也應(yīng)該如一個含蓄的姑娘般,象征性地掙扎一下。
可是,她想也沒有想地,一把抱住了秦言的大腿,毫無節(jié)操地叫:“秦爺,救我!”
秦言嘴角明顯一抽,有一種被她擺了一道的感覺,明明說好了不再心軟,明明打定了主意看她去死,可是,他似乎,永遠(yuǎn)摸不清楚唐酥的套路,她總是能叫他,情不由衷。
他嫌棄地推開她的腦袋,轉(zhuǎn)身便走,道:“跟我走?!?/p>
身后,唐酥飛快地追上去,燈光下的秦言,宛如一座巍峨的高山,她像一只飛鳥,跌跌撞撞地?fù)溥^去,追逐他的腳步,道:“秦言,等等我。”
走在最前面,秦言仿佛沒有聽見一樣,冷酷地雙手揣在兜里,他黑色的呢子大衣之下,修長的身形挺拔,腳步卻明顯地慢了下來,直到她追上自己的腳步。
從城區(qū)到片場,秦言親自開車帶唐酥過去,密封的車內(nèi),唐酥坐在副駕駛座上,在漫長的沉默里眼皮開始打架,秦言抬眸掃一眼不知不覺睡著的唐酥,她漂亮的臉蛋光潔,五年的時間,歲月仿佛舍不得對她下手一樣,那張臉,一如從前地好看。
她依靠在座椅上睡著,毫無防備的樣子,宛如一團(tuán)軟綿的兔子。
他目光從她臉上移開,喉結(jié)一滑,眸光變得幽暗。
到片場的路程有兩個多小時,黑色的轎車穿過大門抵達(dá)片場,停車熄火,他垂眸去解安全帶,低聲道:“唐酥,到了?!?/p>
副駕駛座上,她睡得安穩(wěn)。
他抬頭看她,暖氣將她白皙的臉熏得微紅,軟綿綿地縮在他的副駕駛座上,他唇角是勾起的弧度,抬手似惡作劇地般想要去掐她的臉,指腹不小心從她的唇角滑過,睡得昏昏沉沉的她微微蹙眉,舌尖無意識地一勾唇角,抿了抿唇,毫無防備地繼續(xù)睡。
秦言手指在她耳邊停下來,看她眼眸變得愈發(fā)幽暗,忽然俯身,吻住她軟糯的唇瓣。
淺嘗慢咬,他如食髓知味的饕餮,上了癮。
自控力極強地,他收手,眷戀地松開她,指腹碾過她被吻得微微紅腫的唇瓣,那上面,還殘留著他的痕跡。
他貪婪地盯著她,低啞的聲音道:“這是,利息?!?/p>
不知睡了多久,唐酥在噩夢中一個寒顫猛然驚醒,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目的地了,而身旁秦言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開了。
車內(nèi)暖氣還在往外排送,她沒睡醒地打開車門下去,不遠(yuǎn)處,久侯的片場助理見她醒來,立即跑了過來,笑道:“唐酥姐,你醒啦,林小姐在休息室里等您?!?/p>
看來是秦言幫她把一切都接洽好了。
她飛快地回神,禮貌地道:“謝謝,麻煩您帶路?!?/p>
“這邊請?!敝硇χ溃瑤е扑执┻^拍攝劇場,往休息室里走去。
休息室里林歡歌身著戲服,正在補妝,四周是兩名伺候著的化妝室,她精致的臉垂眸,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手機,而休息室的角落里,秦言坐在一旁,打開手機,處理公司里的郵件,燈光之下,他黑色的背影筆挺,左手旁是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看一眼坐在角落里的秦言,唐酥飛快地收回目光,來到林歡歌面前,誠懇地彎腰道歉,小心地道:“對不起,林小姐,因為我們的失誤,對您的名譽造成了影響和損失,我們愿意澄清道歉,也愿意賠償?!闭f到這里,她緊張地抓了抓手指,窘迫又不好意思,聲音明顯地小了下來,小心翼翼地道,“只是,那個賠償?shù)慕痤~,您看,能不能打個折?”
林歡歌詫異地挑眉看唐酥,這個女人還不知道么?秦言已經(jīng)幫她解決了。
其實,一千萬的賠償金,的確是她在欺負(fù)唐酥,畢竟,因為唐酥公司的那篇不實報道,令她蒙受了不白之冤,對她的名聲以及人氣造成了重大的打擊,她甚至因此丟失了一個心儀已久的角色,這令林歡歌心里不痛快,這才命律師向唐酥索賠了一千萬。
只是,她沒有想到,這個不入流的小老板,竟然能勞秦言親自跑到這里來為她說情。endprint
林歡歌收起手機,道:“冒昧問一句,唐小姐與秦總是什么關(guān)系?”
哎?
唐酥不明所以地抬頭,林歡歌這個問題問得的確有些冒昧,可也不顯得奇怪,畢竟,是秦言親自帶她找到了這兒來,無緣無故地,秦言為什么幫她?
可是,她和秦言,是什么關(guān)系?
朋友?前任?同校?還是說,是仇人?
唐酥絞盡腦汁地想著她和秦言之間的關(guān)系,可是卻想不出一個合適來的關(guān)系來形容他們,如今的他們,應(yīng)該算是故人舊相識吧?
角落里,秦言垂眸滑動著手機里的郵件目錄,在一片寂靜中,久不見唐酥的回答,冷漠地替她答道:“是仇人。”
唐酥手指微微一僵,有些冰涼,心臟像被什么擊中了一下,尷尬地扯起嘴角,笑了笑,道:“是,是哈?!?/p>
林歡歌不相信,一聲嗤笑,道:“看來秦總對您這位仇人,倒是用心”
林歡歌不想再逗她了,在唐酥進(jìn)來之前,她便與秦言談好了條件,她失去的角色,秦言會幫她爭取回來,而唐酥的藍(lán)鯨廣告公司必須結(jié)業(yè),并登報向她道歉,這件事兒,就此作罷。
得饒人處且饒人,更何況,她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從唐酥身上榨取一千萬,如今秦言親自帶人上門,她總要給秦言幾分面子。
林歡歌言歸正傳道:“我與秦總是舊交,既然秦總開口為你求情,律師函我可以收回來,但是你必須答應(yīng)我兩件事情。”
唐酥立即點頭,道:“您說?!?/p>
林歡歌言簡意賅地道:“第一,藍(lán)鯨廣告公司結(jié)業(yè),第二,登報聲明,向我道歉。”
相比較之前,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唐酥暗暗松了一口氣,嘴甜地道:“好的,沒問題,謝謝歡歌姐?!?/p>
林歡歌站起身來,看一眼角落里坐著的秦言,道:“要謝,就謝秦言吧,若非看在秦言的面子上,這件事兒我是不會就此罷休的。”她說完,對秦言道,“我還要趕戲,秦言,咱們改日再吃飯?!?/p>
秦言抬眸,微微點頭,林歡歌轉(zhuǎn)身離開。
從休息室里出來,唐酥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心底是對秦言的感激,她比誰都清楚,這一次若不是秦言,她怕是連見到林歡歌的機會也沒有,更別說是和解了,只是她沒有想到,到最后,幫她的人會是秦言。
該怎么向他表達(dá)自己的謝意呢?
唐酥跟在他身后,低頭想得出神,忽然,走在前面的秦言停下來,她措手不及,一頭撞在了他的后背上,撞得一個踉蹌,捂著鼻子悶哼一聲后退。
他轉(zhuǎn)身看著她,問道:“為什么將我拖進(jìn)黑名單?”
捂著鼻子,唐酥愣了愣,懵懵地抬頭看他,有點沒能緩過神來,到這個時候,他都沒有忘記同她算賬?
呃。
她心虛極了,先前將他幫了蘇淮,她將他拖進(jìn)黑名單,她心虛極了,如今他幫了自己,她更是心虛。
她埋著頭,不敢看秦言的眼睛,心虛地小聲道:“我覺得……分手之后,沒必要做朋友,何況咱們的分手那樣慘烈,五年的時間,我早已習(xí)慣了沒有你的日子,所以,其實我們沒有必要再聯(lián)系,大家就這樣相忘于江湖,也挺好的。”
一瞬間,空氣仿佛變得凝固,秦言黑色的眸中是卷起的風(fēng)暴,他面無表情地看唐酥,眼底是深埋的危險。
不等他發(fā)作,她飛快地抬頭,像是要討好他一樣,漂亮的眼睛笑得發(fā)亮,道:“現(xiàn)在,我改主意了,秦言,我們和好吧。”
秦言,我們和好吧。
他聽見心臟之上,被覆蓋的薄冰之上,裂開了一道細(xì)紋,他望著她,眼中是悄然染上的柔光。
那一刻,什么尊嚴(yán),什么驕傲,什么過往,都已經(jīng)變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說,我們和好吧。
可是,他對和好的理解與她對和好的理解顯然有出入,因為下一秒,她像個傻子一樣目光灼灼地望著他,笑得跟一只傻孢子一樣,握著他的手鏗鏘有力地說:“雖然做不成戀人,但是我們可以做一輩子的好朋友,秦言,我們做朋友吧?!?/p>
一瞬間,秦言聽見嘴角的笑意碎裂的聲音。
做朋友?
一輩子?
他俊美的臉一黑,強忍著將她搓成一團(tuán)送走的沖動,冷冷地抽開被她握著的手,吐出三個字來,道:“你做夢。”
在他秦言的字典里,他與唐酥,不存在著所謂的朋友一說,要么,是仇人,要么,是相伴一生的愛人。
晚上十點多,秦言開車帶著唐酥回去,車開到半路時熄火了。
荒郊野嶺,唐酥坐在車內(nèi)看著車蓋前檢查問題的秦言,車頭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昏黃的車燈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天空下起雪來,鵝毛的大雪落在他身后,宛如一幅漂亮的風(fēng)景畫。
唐酥出神地望著他,在心里描繪他的容顏,他的眉濃而有形,他的眼是漂亮的丹鳳眼,眼角微揚,有有點像勾人的桃花眼,他的鼻梁筆挺分明,像美術(shù)課上的雕像,他的唇薄而微涼,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微微抿起。
就是這樣一個人,她喜歡了那么多年,將他深埋在心底,不敢輕易觸碰,唯恐亂了心弦。
“唉?!彼龂@一口氣,趴在車上一聲嘆息。
說好了老死不相往來,可是他卻忽然來了,說好了情不動,心不亂,可是她卻亂了。
面對秦言,說不心動,那是騙人的,可是,她比誰都清楚,不能心動,因為一旦心動,便是萬劫不復(fù),這樣漫長的單戀,她不想再繼續(xù)。她和秦言之間,似乎從一開始,就是她一個人的單戀。
她趴在車上失神地想著,車門忽然被打開,她抬頭,秦言上車,坐在駕駛座上打電話,俊美的臉上緊鎖了眉頭,道:“發(fā)動機壞了,我打電話叫文森過來。”
可是,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多,文森的手機根本無人接聽。
秦言皺眉,又給其他人打電話,可是打出去的電話不是無人接聽就是已經(jīng)關(guān)機。
唐酥坐起來,道:“我試試?!彼o葉琳打電話,葉琳的手機同樣無人接聽。
不想再耗下去,秦言抬眸看一眼不遠(yuǎn)處還亮著的燈火,前面不遠(yuǎn)處便有人家,他道:“去借宿吧。”
“好啊。”唐酥說著,飛快地抬頭,可是腦中忽然抖出一個念頭,若是只有一個房間,她豈不是要與秦言同睡一個房間?
這樣的概念也許極小,可是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她也要將它扼殺在搖籃里。
這樣想著,她一個激靈,猛然回神,對已經(jīng)下車的秦言道:“等等,我再打最后一個電話?!?/p>
秦言不動聲色地看著垂死掙扎的唐酥,半夜十一點多,即將凌晨,這個點上,連他都打不通的電話,她能打給誰?
可是,很顯然,他低估了唐酥。
半個小時之后,秦言在刺眼的車燈中迎來了附近的民警,看著身穿制服走來的民警,刺眼的燈光中他無語地瞇起了眼睛,俊美的臉沒有半點獲救之后的歡喜,而他身旁,唐酥像兔子一樣地從車上竄了出去,激動地握著民警的手一個勁兒地道謝,一邊道謝,一邊扭頭沖秦言招手:“秦言,快過來?!?/p>
秦言面無表情地雙手揣進(jìn)兜里,不知在想什么。
他看著唐酥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只從眼前溜走的獵物,眸光幽暗。
在民警的幫助下,秦言和唐酥乘著的士回到了城中。
寂靜的小區(qū)里,秦言送唐酥上樓,一路上唐酥不停地感謝秦言的拔刀相助,雪中送炭,仿佛他是一個拔刀相助的義士君子。
到了家門口,她開門進(jìn)去,站在門內(nèi),笑得跟朵花一樣,真誠地再次感謝,道:“謝謝你,秦言。”
他站在門外,雙手揣進(jìn)了兜里,神情淡漠地耽視著她,淡淡地道:“你打算,拿什么來謝我?”
下期預(yù)告:秦言走進(jìn)去,大大方方地往沙發(fā)上一坐,道:“你以為,我想要你肉償?”他說著,微涼的目光將她上下掃一眼,道,“就算是饑,也不能不擇食,你說是嗎?”
唐酥窘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進(jìn)去,漂亮的小臉漲得通紅,咬牙低頭轉(zhuǎn)身進(jìn)屋,悶聲道:“我給你拿被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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