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菲

【摘 要】昆曲在當代如何更好地傳承和發(fā)展，是戲曲創(chuàng)作者和研究者共同關注的問題。本文試從中國戲曲“抒情”和“敘事”兩大傳統(tǒng)特性出發(fā)，以《春江花月夜》、《流光歌闋》為例，分析新編昆曲的創(chuàng)新共性，及其各有側重的差異化探索。

【關鍵詞】傳統(tǒng)昆曲；新編昆曲；抒情性；敘事性；春江花月夜；流光歌闋

中圖分類號：J82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1007-0125（2018）36-0037-01

中國傳統(tǒng)文學存在抒情與敘事兩大傳統(tǒng)。其抒情特傳統(tǒng)自《詩經(jīng)》始，楚辭、漢賦、唐詩、宋詞等一脈相承，形成了區(qū)別于西方文學的獨特氣質(zhì)，相應地，中國文學的敘事傳統(tǒng)自上古民初神話，到《春秋》、《史記》、至于后世散文、小說，所沿襲的也是中國所獨有的借鑒史傳的體例以及敘事手法。戲曲誕生后，其“以歌舞演故事”的特性使得抒情、敘事兩大傳統(tǒng)得以繼承和發(fā)展。尤其在戲曲發(fā)展到明清傳奇（傳統(tǒng)昆曲）階段，長篇傳奇體制確立，傳統(tǒng)昆曲的篇幅一般在數(shù)十出（折）以上，故事情節(jié)充分展開，每一個敘事段落（折子）都具備相對完整的情節(jié)和相對充分的情感抒發(fā)，在抒情和敘事的兼顧共融中形成了獨特而成熟的藝術風格。

戲曲進入現(xiàn)當代后，為了適應觀眾的生活休閑習慣，傳統(tǒng)昆曲的演藝場所和演出形式隨之發(fā)生變化。戲曲同其他舞臺演出一起進入現(xiàn)代劇場，演出時長壓縮至兩個小時上下，要表現(xiàn)一個特定藝術情境，又需要結撰一個相對完整的故事，必然面臨壓縮和取舍的問題，“情節(jié)”與“情感” 難再同時成為昆曲的關注重點。本文試從近年來新編昆曲劇目中，選取問世不久且具備一定話題度的《春江花月夜》和《流光歌闋》，分析新編昆曲在抒情性和敘事性各有側重的差異化探索。

一、以“新”為共性的《春江花月夜》與《流光歌闋》

《春江花月夜》與《流光歌闋》的“新”不單指其問世時間（分別為2015年和2018年），更指其鮮明的創(chuàng)新性。其一是觀演模式之新：《春江花月夜》演出于能夠容納近2000觀眾的上海大劇院，呈現(xiàn)形式如同一場“中國風”演唱會，《流光歌闋》則定位為小劇場演出，追求近距離觀演效果，二者異曲同工，都旨在擴大昆曲受眾。其二是其創(chuàng)作理念之新：堅持保留昆曲主特性（曲牌體、寫意性、程式化）之外允許借用非戲曲元素為烘托，如《春江花月夜》在音樂上加入鍵盤，《流光歌闋》融入非程式化動作等。其三是其審美立意之新，在古典昆曲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下，都試圖化繁為簡，去除時代道德印跡，突出古今共通的哲學思考和審美情趣。以上為兩劇以“新”為綱的共性追求，而其各自不同的表達內(nèi)核，則造就了兩劇獨立鮮明之品格。《春江花月夜》對戲劇沖突的弱化和對“情”、“境”的極致表達，《流光歌闋》以時代漩渦中的人物經(jīng)歷演義歷史和人生，恰恰體現(xiàn)了二者在“抒情”與“敘事”傳統(tǒng)下不同側重的探索。

二、將“情”發(fā)揮到極致的《春江花月夜》

《春江花月夜》于2015年由上海張軍昆曲藝術中心推出，故事虛構了詩人張若虛的一番邂逅與錯過：始終處于青年階段的張若虛，與少女時期、少婦時期以及老年時期的辛夷三次短暫相逢。該劇繼承了戲曲的“詩意”傳統(tǒng)，其思慕之情只若初見，其求索之志圩年不移，更有時光流逝之無奈，世事變遷之慨嘆，諸般情感借由劇中人得以充分抒發(fā)，充滿了意境美和浪漫主義色彩?？v觀全劇，這場長達三個小時的演出中，其故事性和情節(jié)性是被淡化的，其一切手段都圍繞“抒情”開展。在結構上，雖然沿用了傳統(tǒng)昆曲以“折”劃分段落的傳統(tǒng)，但各折之間并無明顯的“起承轉合”，其更多服務于情感的遞進和意境的描摹，通過各折標題即可見一斑（搖情、落花、相望、月明）。在曲詞上，該劇依曲牌填詞，文辭典雅，富于詩意，大段抒情性唱段使情感自然流淌、入人肺腑。在舞美上，以景造情，打破昆曲“一桌二椅”傳統(tǒng)布景，以現(xiàn)代技術和寫意手法還原劇情中的“二橋一樹”，詩意化、唯美化的舞臺呈現(xiàn)，為觀眾營造了一個深沉悲涼的背景和氛圍。而主演張軍含蓄的表演、優(yōu)美的唱腔也使該劇更為典雅雋永。

三、“故事重講”的《流光歌闋》

2018年，北方昆曲劇院推出小劇場昆曲《流光歌闋》，該劇移植自粵劇《帝女花》，講述明朝傾亡之時，“錯生帝王家”的公主長平在崇禎劍下死而復生，又在清宮生而復死的命運悲劇。與《春江花月夜》的虛構不同，該劇基于史實，這也沿襲了戲曲的另一個傳統(tǒng)：向“史”汲取營養(yǎng)，被視為“史之支流”，“敘事性”自然成為該劇的核心關注。區(qū)別于傳統(tǒng)昆曲敘事的枝蔓，和現(xiàn)代大戲的宏大場面，該劇力求為觀眾呈現(xiàn)“小而美”的觀賞體驗：服飾精致，舞美簡約，情節(jié)緊湊，音樂純雅。

《春江花月夜》與《流光歌闋》作為新編戲，在對昆曲的傳承與發(fā)展中進行了自覺的、風格化的嘗試，雖然距離成為經(jīng)典還有很遠的路要走，但其對新觀眾的吸收，本身已具備了積極的意義，而其在創(chuàng)新中的經(jīng)驗與不足，都會為未來提供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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