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成海
(新疆師范大學 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新疆 烏魯木齊 830017)
民族認同是本民族的文化被民族全體成員體認、內化、弘揚、升華的過程。“在民族認同過程中,文化的影子無處不在,文化是一個民族的身份證明”[1]5。幾乎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英雄史詩和史詩中頌揚的英雄人物,在民族敘事中,所有構成民族史的幻想情節(jié)會被認為是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真實存在。從某種意義上說,只要是能夠讓民族成員認同的文化,都可能被用于界定自身所屬民族的特性。民族認同是文化范疇的問題,涉及風俗習慣、禮儀、家庭、生死、嫁娶等,而貫穿其中的是表明民族身份的共同歷史,以及由此而產(chǎn)生的民族認同感,因此,文化在民族認同中具有重要的基礎性作用,可以說,文化認同既是民族認同的基石也是其核心內容。
柯爾克孜族具有悠久的歷史,祖先曾生活于葉尼塞河上游地區(qū),約從10世紀開始,逐漸向西向南遷徙到天山南北、帕米爾高原、費爾干納等地區(qū)?,F(xiàn)今主要聚居于新疆克孜勒蘇柯爾克孜自治州,也散居于南北疆的多個地區(qū),另有小部分居住于黑龍江省富??h,他們是在乾隆年間由新疆遷徙而去的。2015年新疆的柯爾克孜族有20.22萬人。
與蒙古族英雄詩史《江格爾》、藏族英雄史詩《格薩爾》并稱為中國三大史詩的《瑪納斯》,是廣泛流傳于民間并世代傳承的英雄史詩,“敘述了古代柯爾克孜族抗擊侵略和爭取自由的經(jīng)歷,也反映了他們的生活習俗和意識形態(tài)等”[2]。史詩里的英雄一出生即有非凡本領, 他英武豪壯,除暴安良,打擊邪惡,拯救人民于水火,是柯爾克孜人頂禮膜拜的崇高形象,更是永遠追求向往的精神境界。作為深受本民族世世代代喜愛的民間文學作品,史詩如大河奔騰不息,成為民族精神的支柱和文化的象征,在千百年的口耳相傳過程中融入了具有古老文化的柯爾克孜族人對本民族的認同。
在古代突厥薩滿教信仰中, 蒼天崇拜高于一切, 而與蒼天有關的一切自然, 成為人們祭祀與崇拜的神圣對象。其中, 由于樹木高聳入云天, 連接天界與人世,具有非凡的魔力,因此,人們認為它通曉著偉大天神的意志,是通天的階梯, 崇拜樹的習俗在突厥語民族生活中屢見不鮮就在情理之中了?!翱聽柨俗蔚韧回收Z民族先民曾長期信仰薩滿教”[3]157,樹木有靈是薩滿教習俗在史詩《瑪納斯》中的鮮明反映。
《英雄瑪納斯的誕生》故事中就有樹木崇拜的例子:瑪納斯的父親加克普巴依擁有數(shù)量可觀的牲畜,卻因妻子綺依爾迪未能生下一男半女而非常著急,“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無奈之下,“他向見多識廣的柯爾克孜老人們詢問,他向知識淵博的人們求援”。有幾位知識淵博的老人告訴加克普巴依一個古老的求子習俗。于是,他依計將瑪納斯的母親綺依爾迪送到了森林里生活,通過這個古老的在樹林里求子的神奇方式,綺依爾迪成功懷孕,生下一個女兒。三年后,加克普“再一次遵從古訓,把妻子送到森林之中,以此求得心中的兒男”來繼承自己的家業(yè)和財產(chǎn),綺依爾迪再次成功懷孕,艱難地生下英雄瑪納斯[4]?!斑@是樹崇拜在史詩中典型的表現(xiàn)”[3]428。由此看來,樹木具有很強的繁殖能力和巨大的生命力。因此,人們根據(jù)自己的想象,認為通過讓不懷孕的婦女在樹林里居住生活一段時間, 樹木的繁殖能力就可以神奇地傳給該婦女,她就能夠獲得生殖能力而懷孕生產(chǎn)。之所以有此種習俗是因為當時的柯爾克孜人“在相當長的時間內不知道性交與生育之間的關系,而把生育歸結為一種神力的體現(xiàn),以及這一神力對婦女作用的結果”[5]42。這種神木崇拜又和生殖崇拜聯(lián)系起來,“生殖之事,造化生生不已的大德,原始的人很早就認識,是原始文明所崇拜的最大一個原則”[6]。
在古代突厥人心目中, 樹木枝繁葉茂,果實豐盈,象征著旺盛的生育能力,故最能體現(xiàn)人們祈求生殖繁盛的愿望,因而視之為生命之樹而加以崇拜。祖先卜古可汗被維吾爾人視為建國創(chuàng)業(yè)的英雄, 根據(jù)志費尼在《世界征服者史》中的記載,卜古可汗即樹木所生,卜古可汗品貌秀美,才智出眾,通曉各族的語言文字。因此,他被推舉為汗[7]。突厥族語神話《樹大石二馬三哥》亦是一個反映神樹崇拜的故事:樹最大,所以樹生的孩子是老大,石頭生的當老二,馬生的,就當老三?!皹浯笫R三哥”兄弟就這樣產(chǎn)生了[8]??梢?,樹在人們心目中處于至上至尊的地位,成為神樹,逐漸成為一種對樹木神力崇拜的原始信仰。其實,在世界的其他地方亦存在樹神崇拜,“在歐洲雅利安人的宗教史上,對樹神的崇拜占有重要位置”[9]。
圖騰崇拜作為柯爾克孜人世界觀中的最初信仰形式,從古代一直流傳至今?!冬敿{斯》產(chǎn)生于柯爾克孜族的英雄崇拜時期,“在這個故事中,幻術多、巨人多,說不盡的習俗多”[4]6。那時, 對自然物的崇拜在游牧的柯爾克孜族人的原始信仰中占據(jù)著主導地位,瑪納斯的誕生也是在這一古老文化中展開的。原始文化中對自然物的崇拜觀念是柯爾克孜族“原始初民用以彌補自己的軟弱和自己的歷史局限性的重要手段”[5]23。
柯爾克孜族先民對動物十分依賴,曾長期以狩獵為主, 狩獵是游牧的柯爾克孜族民眾生活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對于自然界中的野獸,他們既畏懼又崇拜, 一方面害怕他們的襲擊和傷害, 一方面又想擁有像它們那樣的力量。在漫長的選擇中, 其中一些最兇猛的野獸被人們作為自身力量的象征。于是出現(xiàn)了利用這些形象為氏族、為部落樹碑立傳的所謂圖騰故事。恩格斯指出: “一個部落或民族生活于其中的特定自然條件和自然產(chǎn)物,都被搬進他的宗教里”[10]。原始的動物圖騰崇拜信仰蘊含于《瑪納斯》中,顯然與柯爾克孜人在遼闊草原上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密切相關。“薩滿教是狩獵時代的宗教。食獸肉、著獸皮的生活方式?jīng)Q定了狩獵民族對于動物的依賴關系。由于狩獵工具簡陋,生產(chǎn)力低下,人類經(jīng)常遭受野獸的襲擊,猛獸成為先民致命的威脅。對于野獸這種既依賴又畏懼的心理,導致了先民動物崇拜觀念的形成”[3]440。綺依爾迪懷瑪納斯后什么都不想吃, 于是對丈夫加克普巴依說她想吃“鳳凰鳥的眼珠”“虎心”與“獅子的舌頭”。人們認為只要英雄的母親吃了這些東西, 那么這些東西的精神品質也會傳給瑪納斯。綜上可見,動物圖騰崇拜是柯爾克孜族狩獵生活方式的反映。族人亦常常將心目中崇敬的英雄瑪納斯比喻為兇猛的動物,這在史詩中隨處可見?!霸L期在山林中以狩獵為生的柯爾克孜人的觀念中,兇猛的野獸是力與勇的象征,是不可征服和戰(zhàn)勝的象征。因此,他們往往把勇猛的動物形象集中到史詩英雄的身上,希冀他們崇拜的英雄如猛獸般令人生畏,不可戰(zhàn)勝?!盵3]440。
狼是原始突厥部落所崇拜的主要圖騰動物之一,在柯爾克孜族先民的心目中,狼具有神秘的神性和無限的神力,是護佑人們平安的神物,于是便逐漸產(chǎn)生了蒼狼崇拜?!冬敿{斯》中常將“青鬃狼”與瑪納斯相連,將他比喻為“青鬃狼”,既形容其威嚴與神力,也賦予瑪納斯非凡的英雄氣概。如瑪納斯誕生前,史詩這樣寫道:
柯爾克孜人聽到瑪納斯的消息,
都露出會心的笑容。
讓我們暫且放下這一段,
說一說青鬃狼瑪納斯,
是如何在人間出生[4]40。
有時就直接用“青鬃狼”指代瑪納斯,如母親怕兒子在家中虛度光陰,故支持兒子出去闖世界,但是又心存不舍,“綺依爾迪訴說完畢,她知道自己的兒子要離家而去,禁不住熱淚漣漣痛哭流涕,這時的青鬃狼顯然只是一個孩子,但他的心里裝著說不完的事情”[4]103。瑪納斯的勢力不斷壯大,“青鬃狼英雄瑪納斯,隨身帶領四百八十名勇士”[4]218。他馳騁沙場時,光彩照人,“青鬃狼瑪納斯策馬出擊,太陽般的臉龐閃爍光芒”[4]241。他嫉惡如仇,不屈服于氣焰囂張的邪惡勢力,具有非凡的氣魄,“看到趾高氣昂的巴努斯,青鬃狼瑪納斯揮鞭出戰(zhàn)”[4]480。他反抗侵略,堅韌不拔,的確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正如我國戰(zhàn)國時期思想家孟子所言,“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11]。
《瑪納斯》將瑪納斯描繪成一位率軍征戰(zhàn)的無敵戰(zhàn)神,兇猛、強壯、睿智,具有攝人心魄的英武。史詩常將其與“雄獅”放在一起,史詩開頭就有這樣的句子:“被人們永遠懷念的英雄,像瑪納斯那樣的雄獅,卻始終沒有出現(xiàn)”,“雄獅瑪納斯的故事,與人民休戚與共血肉相連”[4]5。當說到瑪納斯大展宏圖時,史詩這樣表達:
雄獅瑪納斯即將跨馬出征,
為他制造神槍和寶劍,
已經(jīng)是刻不容緩。
雄獅絕不會安然入眠,
他要將交勞依和其他卡勒瑪克首領,
一個不留,統(tǒng)統(tǒng)驅趕[4]165。
史詩中描寫當時的柯爾克孜人對瑪納斯的尊崇:
按照固有的傳統(tǒng),
遵照先祖瑪瑪依的禮儀,
鋪開一條寬大的白氈,
請雄獅瑪納斯,
坐到潔白的毛氈中間。
七十名勇士抬起白氈,
把雄獅抬到上席位置,
讓他穩(wěn)穩(wěn)地坐到寶座上面[4]274。
征戰(zhàn)關系著部族的生死存亡,瑪納斯絕不逞匹夫之勇,而是在戰(zhàn)爭中講究擊敗強敵的策略,因為他聽從了閱歷豐富的“巨人”巴卡依智慧老人的勸誡:
東奔西顛,四面征討,
在戰(zhàn)爭中囤積財產(chǎn),
只能算是無知的舉動。
男人就應該沉穩(wěn)凝重,
這樣才會戰(zhàn)無不勝[4]320-321。
睿智的他作戰(zhàn)時從容不迫,沉著冷靜,史詩在描寫其威風凜凜的光輝形象時常用雄獅和其名相連,表現(xiàn)了民眾對瑪納斯的尊崇與愛戴。史詩是如此描繪的:
雄獅瑪納斯昂首挺胸,
穩(wěn)坐在阿克庫拉馬背上。
面對著千軍萬馬的敵軍,
來回走動器宇軒昂。
目睹雄獅的威猛,
卡勒瑪克人驚恐萬狀。
無人膽敢出戰(zhàn)交手,
誰敢再與他較量?[4]308
此外,史詩還說“他有白虎般的雄偉”“阿勒普喀拉神鳥的光輝”,說他是“柯爾克孜中誕生的雄鷹”[4]242。反映了人們的復雜情感,即對自然界兇猛動物的敬畏和對能征善戰(zhàn)的本部落英雄的頂禮膜拜??梢?,馬背上的柯爾克孜人原始的動物圖騰崇拜和對英雄的崇拜常常交織在一起,反映出柯爾克孜人古老的動物崇拜習俗,亦鮮明地體現(xiàn)出“柯爾克孜人民熱愛瑪納斯,景仰瑪納斯,崇拜瑪納斯”[3]72的強烈思想感情。
數(shù)字的神秘性和象征性產(chǎn)生于原始時代,很多民族都有數(shù)字崇拜與數(shù)字禁忌??聽柨俗巫鍤v史文化中有崇尚數(shù)字“四十”的傳統(tǒng)。
關于柯爾克孜人的族源傳說有兩種,兩種均顯示柯爾克孜人有明顯的崇尚數(shù)字“四十”的觀念,說明該數(shù)字在人們的習俗中具有神秘性和崇高感意義。史詩《瑪納斯》記載,在很早以前,“有一個叫做葉尼塞的地方,那里土地肥沃,地域遼闊”,人口眾多,人們豐衣足食,安居樂業(yè)。他們的國王機智、勇敢、公正,名字叫卡勒瑪瑪依汗。居住在他們周圍的是四十個部落,它們從四十個方向來歸順這位國王。國王的部眾增多,于是國勢強大起來?!八氖畟€部落聯(lián)盟就此出現(xiàn)”,國王稱聯(lián)盟為“柯爾克孜”,國王有五個妻子,都未生女育男,后來就娶了個多子多女的寡婦,生了一個兒子,名叫布多諾。國王死后,布多諾繼位。布多諾死后,其子嗣布托依汗、波顏汗、恰顏汗、喀拉汗以及奧諾孜都汗相繼嗣位,加克普“是奧諾孜都的第一個妻子所生”[4]11-25,瑪納斯就是加克普汗之子,他有“四十勇士”。此外,族源中還有“四十個姑娘”說?!皳?jù)傳,古代有個名叫舍赫·曼蘇爾·哈拉智的人,他和妹妹阿納勒一起犯了罪,被國王處死,尸首也被燒成灰,扔到河里。骨灰在水面上成了泡沫,流進王宮的花園。四十個宮中姑娘飲了這種水,都懷了孕。國王知道后大發(fā)雷霆,把這四十個姑娘趕到了無人居住的地方。這些姑娘在那里生兒育女,并且一代一代地繁衍起來,人們就稱這些人為‘柯爾克克孜'。在柯爾克孜語里,‘柯爾克'意為四十,‘克孜'意為姑娘?!盵12]11
柯爾克孜族的婚姻生活中亦有關于數(shù)字“四十”的生動敘述:“姑娘的門前拴著四十匹馬,有姑娘的人家身價大?!盵13]549特別強調馬是“四十匹”。可見,作為不可或缺的聘禮,馬在柯爾克孜人生產(chǎn)和生活中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反映出當時人們深山放牧的生活環(huán)境中對數(shù)字“四十”的崇尚,向人們展現(xiàn)了西遷后柯爾克孜人過著草原放牧生活的畫面。當加克普巴依為瑪納斯的結義兄弟英雄阿里曼拜特能夠娶到阿茹凱而第二次到卡臘汗家求親時,有相當生動的描寫,更加證明了柯爾克孜人對數(shù)字“四十”的崇尚,史詩這樣描寫道:
四十個白天和夜晚!”[13]568-569
史詩《瑪納斯》展開的古代柯爾克孜社會生活的畫卷中有關于祭典儀式的描繪:“死者死后三日、七日、四十日、一周年都要舉行祭奠。”在第“四十天舉行‘大乃孜爾',親戚朋友都要來,富有人家還要清毛拉舉行很大的追悼大會”[12]169。這種為悼念亡者選定的特殊數(shù)字并不是偶然的或隨意取來使用的,而是因為這些數(shù)字的背后必然隱藏著古老的習俗文化和神秘的力量。
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年瑪納斯策馬揮戈,率領四十名小勇士和各部落柯爾克孜民眾,與入侵的勁敵卡勒瑪克人交鋒。殺死卡勒瑪克山岡般的猛漢肖茹克,立下赫赫戰(zhàn)功。一個好漢三個幫,瑪納斯身邊跟隨有四十名親如手足的勇士,這四十個能征善戰(zhàn)的勇士是瑪納斯建功立業(yè)有力的支撐。
兩頭雄獅穿梭于敵陣之中[4]250-251。
史詩中關于“四十勇士”的內容主要描寫的是柯爾克孜族人在瑪納斯率領下進行的波瀾壯闊、氣勢雄偉的反抗卡勒瑪克人的侵略戰(zhàn)爭??ɡ宅斂巳俗允褟姶?,氣焰囂張,以武力強占柯爾克孜人的家園,掠奪畜群,奴役和蹂躪柯爾克孜族人民,在柯爾克孜族瀕臨滅亡之際,瑪納斯率領“四十勇士”及民眾浴血奮戰(zhàn),英勇抗擊卡勒瑪克侵略者。“四十個勇士各有絕活”[4]291,個個身懷絕技,且英勇無比,戰(zhàn)斗力可想而知。柯爾克孜人頑強抵抗,將入侵之敵打得落花流水,狼狽而逃。
由此可見,數(shù)字“四十”因在柯爾克孜族人的觀念中具有神秘性和神圣性的特點而被視為崇尚,這個古老的習俗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已滲透到柯爾克孜族游牧社會生產(chǎn)和生活的方方面面。
綜上所述,習俗來源于生活,在成為族人共同遵守的觀念和行為的過程中積淀為民族的文化,進而成為民族認同的特殊符號?!霸诿褡逭J同過程中,文化的影子無處不在,文化是一個民族的身份證明,文化認同是民族認同的基石?!盵1]5柯爾克孜族自出現(xiàn)于文獻記載至今已有二千余年,在其歷史發(fā)展長河中形成的史詩《瑪納斯》,是柯爾克孜人智慧的結晶,也是寄予情感的精神家園,濃縮了柯爾克孜人文化的精華。“柯爾克孜族民間史詩《瑪納斯》展現(xiàn)了古代柯爾克孜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保留了不少專用名詞,涉及牧業(yè)、狩獵、軍工、習俗、禮儀、活動地域以及周邊民族等等。”[14]對于柯爾克孜人而言,“史詩集中體現(xiàn)民族文化的傳統(tǒng),史詩是民族文化的旗幟。史詩在民族生活中占有舉足輕重的重要位置,它對于民族文化傳統(tǒng)的形成與發(fā)展產(chǎn)生著巨大而深遠的影響?!盵3]9其影響力和重要地位無異于“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它用特有的方式照亮和溫暖了一代又一代柯爾克孜人的生活。
作為文化符號,史詩比較系統(tǒng)、全面地反映柯爾克孜族包括生活習俗在內的歷史文化?!霸诼L歲月中形成的許多古老習俗,成為柯爾克孜民族精神生活與傳統(tǒng)文化中較為穩(wěn)固的部分。習俗就是傳統(tǒng),而傳統(tǒng)的力量是相當巨大的。一個民族的習俗,能夠潛入民族精神生活的深層,支配民族成員的觀念與行為?!盵3]63在漫長的歷史演進中,生活習俗已深深地浸入到柯爾克孜族的血脈之中,逐漸成為民族文化的心理積淀。從本質上講,與本族人民朝夕相伴密不可分的《瑪納斯》的升華和傳承,就是柯爾克孜族文化意義和精神層面上的民族認同過程。綜上所述,揭示民族認同過程中所蘊涵的精神文化因素,不但對于增進本民族認同,弘揚本民族精神而且對于建設中華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園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xiàn)實指導意義。正如費孝通先生所指出的那樣,中華民族是56個民族的多元形成的一體,中華民族是高層,56個民族是基層。高層次的認同并不一定取代或排斥基層的認同 ,不同層次的認同可以并存不悖 ,甚至在不同層次的認同基礎上可以各自發(fā)展原有的特點 , 形成多語言、多文化的整體[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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