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原名劉長江,1968年生,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在《人民文學》《青年文學》《中國作家》《詩刊》《大家》等百余家報刊發(fā)表各類文學作品,百余篇作品曾入選數(shù)十種詩文選集和年度選本,出版詩集《小米詩選》《十年詩選》。
百合花或山丹丹
百合,百年好合。是個好名字。
百合是很不錯的觀賞植物。記得,我鄉(xiāng)下的老家,在三十多年前,父親就在院墻下,栽過一株百合。百合細長的只有一根的植株上,環(huán)布細長的葉片。這“細長的植株”不是莖,是枝?是柄?似乎也不是。搞不懂。百合應該是鱗狀莖,鱗狀莖可以吃,我也吃過。大一些的鱗狀莖,有成年人的拳頭那么大。我是燒了吃的。燒好之后,剝掉外面燒焦的一部分,掰一瓣兒,送進嘴里,再掰一瓣兒,又送進嘴里,真燙。舌頭在嘴里不停地打轉,要是晾晾就不會那么燙,但我很餓,心里也太著急,我一刻也不能等,不想等,非得吃到嘴里了,才會放心。
百合的口感,粉粉的,味道有一絲甜,水分也不多。
百合花是白色的,像一個漏斗。據(jù)說,百合有幾歲,就開幾朵花。是不是真這樣,我沒有考證過。
我的家鄉(xiāng),這種開白花的野生百合,少見。
山坡上有山丹丹。我覺得,山丹丹至少是百合的一種,它們太像了。但我不確定,山丹丹到底是不是百合,我認為是,不是也沒什么。
山丹丹的花是紅色的,陜北民歌這么唱“山丹丹開花紅艷艷”。
山丹丹比百合矮許多,小許多,它只有百合的一半那么大。
同一種的植物,也各有各的不同。往小里說,這樣才能分得清你我,往大里說則是,各自要有各自的活法。哪怕這個“不同”僅僅是比“人家”更小了一些,也沒什么。
大有大的醒目和榮光,小也有小的細密與精致。
百合生長在百合的花圃里,山丹丹生長在山丹丹的野坡上。你有你的土肥水足,我有我的窮鄉(xiāng)僻壤。
不必只有百合,更不必只有山丹丹。
你不蔑視我,我不艷羨你,咱們各活各的。也只有這樣,世界才能豐富起來,精彩起來。
捕蠅草
我家生活條件很簡陋,沒有蚊帳,也無如今常見的各種蚊香。小時候,我被蚊子叮得渾身都是疙瘩,是常見的事。對蒼蠅的反感就更不用說了。家里的櫥柜上、飯桌上、什物上,比比皆是,嗡的一聲它來了,剛想動手消滅它,嗡的一聲它又走了,仿佛在戲弄我。我吃飯的時候蒼蠅圍著我飛,我坐著、站著、躺著,就繞著我飛,或者索性降落在我身上或臉上,它們對我一直不離不棄。
周圍都是稻田或水塘,各種家畜的糞便也很多,積聚糞便使之成為肥料是農民的天性使然,這些都給蚊蠅的瘋狂繁殖提供了理想的環(huán)境。躲不掉它們,繞不開它們,對它們束手無策、無可奈何,我氣憤也好,郁悶也罷,它們卻從不把我的反感當一回事兒,真是要多討厭,就有多討厭。
我家門外不遠處的荒地上,有一種草,可以捕獲蚊蠅等小飛蟲。我現(xiàn)在認為,它就是捕蠅草的一種。家鄉(xiāng)常見的這種捕蠅草,最多長到一米高,葉子窄而細長,枝干粉紅色,就在它較高處的枝干上,有一層黏稠的分泌物,特別粘,蚊蠅只要觸碰到,就休想逃脫。
起初,我感到奇怪,被這種捕蠅草捕獲的蚊蠅并不多,僅僅是偶見獵獲。通常情況下,捕蠅草的枝干只是鮮艷地招展著,并無一星半點收獲。我當時想,蚊蠅多半是不會到它那兒去的,它那兒又沒有蚊蠅想要得到的東西,比如食物什么的。仔細想想大約是,它一直埋沒在草木之中,并不怎么出眾,而且,它也沒有奇異香味之類的手段,用來引誘它的獵物。捕蠅草只是抱定了“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的心態(tài),或者,它就是在無聲地說,“你別招惹我,我也就不會滅掉你?!?/p>
我常常會折一束捕蠅草的枝條回來,擱在蚊蠅喜歡出沒的地方,不用多久,這一束捕蠅草的枝條上,就會粘滿了蚊蠅。我常常觀察著未死的卻也是難以掙脫的蚊蠅,無比開心,我也在心里惡狠狠地對它們說: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時候,我就已這么不動聲色。夠狠的吧?
現(xiàn)在我不那樣了。早就不那樣了。
最近幾次回鄉(xiāng)下,想要再找找這種捕蠅草,可我無論怎么找,卻已經(jīng)見不到它們的身影了。不知它是轉移到更隱秘的地方去了,還是它已經(jīng)滅絕了。這樣的生存方式,確已顯得不合時宜。我這么說是因為,雖然它也捕獲,但更多的卻仿佛只是為了自衛(wèi)。它仿佛不依靠捕獲飛蟲而活著,它似乎不愿那么做。它捕捉蚊蠅,好像只是不得已而為之。
這種捕蠅草常?;燠E于其他較為茂密的蒿草和灌木中,它寂寞地存在著、活著,卻難以被看見,被發(fā)現(xiàn)。它是捕蠅草里的隱士。
捕蠅草為什么會捕捉蚊蠅?我當時只覺得這種“行為”很奇特,并未深思?,F(xiàn)在想來,它應該是一種“肉食植物”,如果不是這樣,捕蠅草就不值得勞心費力,去捕獲蚊蠅。它不是人,不應該覺得蚊蠅是讓人討厭的飛蟲。
我在電視里看到過好多種捕食昆蟲的植物,它們被命名為捕蠅草,我在這里所說的捕蠅草,應該也是其中之一。
但這一種,我認為,跟那一些,是不同的。
擁有某種本領,卻不僅僅依靠這種本領而存活,我欣賞這樣的人生,這是一種游刃有余的生存,這其實更是一種與世無爭的姿態(tài),比僅僅為了活著,更加高級。
但它滅絕了——如果真是這樣,我很痛心。更或者,它情愿滅絕,卻也不想用奪取別人生存資格的方法,換取它自己的生存。
苜蓿
我所說的苜蓿跟人們認為的苜蓿,非但不是同一種植物,且有天壤之別。
人們認為的苜蓿,我的家鄉(xiāng)不叫苜蓿,叫什么名字我已經(jīng)忘了,但我熟悉它。大眾熟悉的苜蓿是一種多年生草本植物,匍匐在地,根又粗又深,枝條叢生,長圓形小葉,灰綠色,開紫色花,學名紫花苜蓿。是一種常見的草,家畜都愛吃。
我要說的苜蓿,不是這一種,不是紫花苜蓿。我所說的苜蓿,其實有兩種。一種,鄉(xiāng)親們叫它亥蓿,生長在水邊沙地,陰濕之處。亥蓿比苜蓿矮小,纖細,高不過一尺,粗細不超過二毫米。亥蓿植株如樹,是苜蓿的“縮微版”,我因此認為它是苜蓿的一個亞種,雖另有其名,我亦將它當作苜??创?/p>
還有一種,就是鄉(xiāng)親們所說的苜蓿,我也叫它苜蓿。苜蓿生長在山坡上,最高可達兩米,根短而細,似不能支撐高大的植株,苜蓿亦常常混在其他雜草灌木之中,雜草灌木愈密集、愈深,苜蓿愈蓬勃、愈蔥蘢。苜蓿枝干蔥綠色,中空,管狀叢生,分節(jié)。每節(jié)的長度,約為一到三寸,兩節(jié)的銜接處,下面一節(jié)“口里”銜著上面的一節(jié)。從銜接的部位可將兩節(jié)拔開,苜蓿也可從銜接的部位派生一根新枝條。苜蓿枝干上均勻分布著平行的縱向線條,摸摸,有明顯的粗糙感。
附近的老中醫(yī),都拿苜蓿當藥。
鄉(xiāng)親們奇怪地認為,苜蓿是騾馬(不包括牛羊)最滋補的草料。鄉(xiāng)親們?yōu)槭裁磿@么認為,我不知道。他們這么想也不是毫無依據(jù)的,因為我觀察過、實驗過。我拿苜蓿喂牛喂羊,牛羊不為所動,懶得理我,我拿苜蓿蹭牛羊的嘴,牛羊仍然不為所動。我捋一把苜蓿,在騾馬面前,遠遠地揚一揚手,騾馬立即走到我身邊,張口叼走苜蓿,且在一旁咀嚼得津津有味的。進一步觀察,我發(fā)現(xiàn),牛羊見了苜蓿,仿佛沒看見一般,騾馬見了苜蓿,卻是千方百計,非吃到嘴里不可。基于以上原因,我給我家的馬割草,常常專門尋找苜蓿。
我也愛玩苜蓿。在我眼里,苜蓿是一種奇怪的植物。它居然沒有葉子,更不開花,它只有枝干,而且,它的枝與干,看上去是一樣的:粗細一樣,長短一樣,顏色一樣,紋理一樣。仿佛苜蓿不是草,不是植物,是用一根根“管子”任意拼接鑲嵌而成,仿佛苜蓿是一種玩具。這也是我愛玩苜蓿的原因。我把苜蓿一節(jié)一節(jié)拔下來,積聚一大把,把玩一陣之后,喂給騾馬吃掉。如果身邊沒有騾馬,我又一節(jié)一節(jié)將這些“管子”,小心翼翼,重新安裝在苜蓿的植株上。不知拔掉又組裝在苜蓿上的那些“管子”活下來沒有,我亦不曾過幾天之后再去觀察。我想當然地認為,拔下來又裝上去的那些“管子”,是會活下來的。
多年以來,我一直把這一種植物,稱之為苜蓿。后來學了生物學才知道,我認為的苜蓿,鄉(xiāng)親們所說的苜蓿,并不是家鄉(xiāng)以外的人認為的苜蓿。是鄉(xiāng)親們搞錯了,還是植物學家搞錯了?亦或,鄉(xiāng)親們認為的苜蓿,應該是另一個名字,另一種稱謂?我不明白。
我覺得,將紫花苜蓿稱之為苜蓿,是不妥的。我還認為,將鄉(xiāng)親們以為的苜蓿稱之為苜蓿,才是恰當?shù)?。我為什么這么想?我也說不清。
權當是挑戰(zhàn)一下權威吧。有疑問或有質疑就提出來,是一種自信,也是一種精神,同時更是人必備的一種品質。而權威之所以是權威,不正是因為可以經(jīng)得起挑戰(zhàn)和疑問嗎?
崖個叭兒
崖個叭兒,是一種草,或者,是一種苔類植物。崖個叭兒褐中帶黃,黃中帶褐,長在干旱的山坡上,跟成年人的手掌那么大,形如一朵摘下來后擱在地上、棄之不顧的牡丹花。崖個叭兒無枝無花,只有叢生的葉子——似乎,也不是葉子。崖個叭兒的葉子仿佛一片片花瓣,聚攏在根部,葉柄上密密匝匝均勻生長著圓柱形的穗狀葉,呈向內蜷曲的形狀。
崖個叭兒似乎從未精精神神地生長過,生活過。
你以為崖個叭兒死了,它還活著;你以為崖個叭兒不長,它卻生長著。即使風調雨順、土肥水潤,崖個叭兒還是不緊不慢的樣子,仍蜷曲著,仍褐中帶黃、黃中帶褐。
富貴的生活,不為所動;窮困的日子,安之若素。這就是崖個叭兒。
“你看這個娃娃,活脫是個崖個叭兒!”
鄉(xiāng)親們常常用到這個詞來形容營養(yǎng)不良或老是長不大的孩子。
崖個叭兒牲畜也不吃,估計,它們嫌它沒滋味。
對我,崖個叭兒卻是有用的。
每年寒假我都接替奶奶給生產(chǎn)隊放羊。冬天,山坡上風很小,卻極冷,冷得仿佛沒穿衣服一般。我的身子冰涼,手也冰涼,尤其是手,常常凍得裂開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血口子,火辣辣地疼!出發(fā)放羊時,就從家里的火塘中夾一小塊未曾燃盡的柴火渣子,擱在崖個叭兒中心。我可以把這一小塊火隨身帶著,走到哪兒就帶到哪兒。手凍僵了,我就吹一吹藏在崖個叭兒中間的那一小塊未曾燃盡的柴火渣子,火就旺那么一點點,我就可以將崖個叭兒夾在雙手之間,用它暖手。手不那么冰涼了,不那么僵硬了,有了一些知覺了,我就不吹了,讓火繼續(xù)藏在崖個叭兒里。
這么藏火帶火,一個崖個叭兒,可用一小時或更久。
崖個叭兒不易燃燒。它要是易燃,我就不會這么用它。
崖個叭兒和柴火渣子快要燒盡了,我索性生一堆野火,烤一陣子。臨走,再換一個崖個叭兒,再換一塊柴火渣子,藏在崖個叭兒里,隨手帶著。
我的小伙伴們,也這么做。這么做,當然不是我們這些小孩子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是父母長輩教的??梢钥隙ǖ氖?,我的父母長輩們,也曾這么做過,而且不止一次。
我這么做,是奶奶教的。
我放的是羊,羊跟牛和騾馬都不同。一個上午,牛或騾馬,都較為本分,趕到哪兒就在哪兒吃草,不會跑多遠,羊不一樣。羊一個上午可以跑好幾面山坡,我得跟著它們跑。山下就是麥田,種著綠油油的冬小麥。冬天的山坡上,草木全都枯萎了,山下的小麥對羊有很大的誘惑力,一不留神羊就趁我不注意,一溜煙兒,跑到山下吃麥苗去了。
放牛放騾馬的伙伴們,可以聚在一起,盡情烤火,一同玩耍,我不行。我得跟著羊跑。崖個叭兒對我,更為重要,更加必要。
崖個叭兒是我的暖手寶。
暖了手,也暖了心。
太陽花
一九九九年春,我搬入新居。在縣城,總算有了一個家了。
此前我已在縣城工作多年,單位不給分房,我只能寄居在岳父家。岳父住的平房也是單位宿舍,似乎不是家,至少不是我的家。以前,縣城的樓房,我只能遠遠處在仰視的位置,朝上望一望,與我無干?,F(xiàn)在我也住了樓房,而且是四層的樓房,已經(jīng)不低了。此前,縣城的樓房,無論居民樓還是辦公樓,多半都是兩層的、三層的。我買的是四樓的一個單元,這幢居民樓,四樓已屬頂層。我喜歡頂層。住在頂層,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城里人的感覺。這樣的感覺,挺不錯的。我可以不必再在仰視的位置,望那些住在樓房里的人了,我也可以站在俯視的位置,鳥瞰樓下走來走去的人。
四樓太高了,我怕一不小心,會從樓頂?shù)粝氯ァ?/p>
過了沒多久,我對俯視的位置也厭倦起來。還是處在仰視的位置比較好。仰視的位置,給人一種向上的動力;俯視的位置帶給我的,卻是日益增長的惰性。
四樓的住戶有一個好處:可以使用自家那一塊樓頂。這才是我選擇四樓的原因。我選擇四樓,不是為了爬多高,而是為了利用空蕩蕩的樓頂。
我將自家樓頂圍出來,運了一些土,我在樓頂弄出一塊土地來,種菜也種花。
妻子不曉得從哪兒弄來一種花,栽在花盆里,擺在樓頂上。
這花,我沒有見過,估計是外來的物種。
從枝葉區(qū)分,這花主要有兩種。有綠色的,也有紅色的,枝葉都是圓柱形,都開紅色的花,但花的顏色,有深有淺,有所不同。它的花蕊是金黃色的,花瓣很薄,綢緞似的。它的每一根枝條頂部,或遲或早,都會開出一朵花來。它枝繁葉茂,枝條挺多,且一直不停地長出新枝條。它的花期挺長,可以從春末一直開到秋末。
它的花有一個很明顯的特點:早晨,太陽出來了,花就開了;傍晚,太陽落山了,又緊緊地閉合起來。
我們都不知道花的名字。妻子想當然地叫它太陽花。這個名字好。我也叫它太陽花。
到了第二年,太陽花已不用種在花盆里了。樓頂?shù)耐恋刂虚g,這兒一簇,那兒一簇,到處都是。地里的雜草,我隨時清除,但太陽花,我一棵都舍不得拔掉。
種菜滿足腸胃,種花愉悅心情。
太陽花追隨太陽,它喜歡的是光明和溫暖。
香荏子
香荏子多半是野生的,小的時候,幾乎家家戶戶,多多少少,都會種一點香荏子。后來就無人種植了,畝產(chǎn)不足五十斤,種它不劃算。
香荏子不高,只能長到我的膝蓋那么高。沿河一帶有香荏子,高山地帶,也有。香荏子常見,普通,多生長在樹下、角落等陰濕之處,方棱形枝條,卵圓形葉子,葉子邊緣呈齒狀,開白色小花。它的花序形如牙刷的刷毛,但每一小束“刷毛”,其實又是一個細小的管狀容器,底部躺著細若針尖的種子。香荏子的種子,仔細看看,是褐色的。
香荏子的種子真是太小了,小得我快要看不到它了。
生產(chǎn)隊那時候,山林里有我家一塊自留地,先是種過一年香荏子,后來種了多年黨參,香荏子卻是始終鋤不盡,索性不種黨參了,讓地荒蕪著。但每年到了秋天,母親抽空到地里看看,香荏子仍像種下的一般,將地捂得嚴嚴實實的。所以,母親年年都得抽出一天時間來,將香荏子割倒,在太陽下曬曬,之后,在地里鋪一塊布,拍打拍打,脫了粒,將香荏子的種子分離出來,帶回家來。
地不大,收獲的香荏子,也不多,年年也就兩三斤。這兩三斤香荏子,母親斤斤計較,要用足足一年。
香荏子可以榨油。我吃過香荏子榨出來的油,依稀記得,味道挺香。
我家后來收獲的香荏子,全都用來蒸饃。
每一年過年,母親都得蒸饃。饃有兩種,饅頭、卷子。蒸饅頭用不著香荏子;蒸卷子,用得著。把香荏子擱在熱鍋里,用小火隨便炒炒,出鍋晾晾,砸細,加一點點鹽,然后涂抹在卷子里,即可。母親蒸出來的卷子,每一層都黃澄澄的,低頭聞聞,口水都要掉在熱騰騰、香噴噴的卷子上了。
我們幾個孩子,都愛吃卷子,不愛吃饅頭。但香荏子不多,不能一次用完。所以,每年過年,母親不僅蒸卷子,饅頭也得蒸一些。
過年那幾天,母親蒸的卷子,都讓我們幾個孩子吃了,父親、母親、奶奶,都吃饅頭,不吃卷子。
責任編輯 藍雅萍
特邀編輯 張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