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瑤
江蘇師范大學
藝術可分為表演藝術、視覺藝術、語言藝術、綜合(電影、電視、歌?。┧囆g。而這些藝術無不都是由人創(chuàng)造、參與、欣賞的,也就是說整個藝術活動從開始、發(fā)展、到結束,都離不開“人”這個要素,都脫不掉“人”的色彩。藝術的創(chuàng)作者是人,藝術作品的欣賞和評價也是由人完成。人的眼睛可以進行視覺藝術,耳朵可以進行聽覺藝術,舌頭可以進行味覺藝術、觸覺可以進行感覺藝術,世界和自然里的客觀事物刺激人類的感官進而引起各種微妙的感覺,人類再將這種微妙的感覺傾注到藝術的創(chuàng)造活動中,用藝術解讀世界,用藝術傳遞審美。也就是說,藝術就是被人類加入了優(yōu)質(zhì)思想后,而演化成的一種對美、對思想境界的追求,人類需要以藝術創(chuàng)作為載體來表達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理解和感悟,所以說每一件藝術品都有自己的訴求,而這種訴求是人根據(jù)自己的認知和經(jīng)驗賦予的,但是這種認知和經(jīng)驗是來源于現(xiàn)實的世界和自然的。所以說,藝術所展現(xiàn)的世界就是“人化”了的世界和自然。
更進一步的分析,人類首先看到世界和自然,認識和理解客觀存在的世界和自然,但是在藝術創(chuàng)造的活動中,人類并不是一成不變地復制著客觀世界和自然里的實物場景,而是依據(jù)人類自身的需求,在主觀的創(chuàng)造著一個藝術世界里的“人化”了的世界和自然。也就是說,人是在根據(jù)自身的經(jīng)驗和感知來進行藝術創(chuàng)造的,每一件藝術品表現(xiàn)出來的世界,都承載著“人”的思想和靈魂。藝術品不是人類對客觀自然圖景的呆板照搬,而是經(jīng)過了藝術家的選擇、加工并且融入了藝術家對人生的理解,對社會事物的態(tài)度,對歷史發(fā)展的理性思維的認識和對美的追求而創(chuàng)造的。正如魯迅先生所說的,“畫家所畫的,雕塑家所雕塑的,表面上是一張畫、一個雕像,其實是他的思想和人格的表現(xiàn)?!彼?,藝術是屬于人類上層建筑中的意識形態(tài)活動,具有意識形態(tài)的性質(zhì)。歸根結底,藝術是人對世界的一種精神把握的方式,是人在通過藝術傳達出對自然和世界的一種獨特的認知。另外,藝術活動的生成中浸透了藝術家從事創(chuàng)作活動時的理性思維,這種理性思維在把握時代氛圍,遴選素材和題材,構思內(nèi)容和情節(jié),選擇表現(xiàn)形式等方面起著高屋建瓴的重要作用。
例如文學是屬于藝術范疇里的語言藝術領域,詩文又是文學范疇中的一種類型。杜甫的“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這句詩采用的就是一種“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的創(chuàng)作方法,這種”情景交融”的境界,使得自然界的一花一鳥,在藝術的世界里,被“人化”了,可以哭人之所哭,恨人之所恨,這種語言藝術里的花鳥也已經(jīng)不再是自然界里客觀的“物”了,而是已經(jīng)被“人化”了的世界和自然里的感情符號,被賦予了人的主觀色彩。所以說,它們的存在不再是客觀的存在,而是人類精神物質(zhì)化的展現(xiàn)。
再如畫家筆下的畫,偉大的藝術品,那一花一草,已不再是自然界里的代表著的“物”的客觀的花草,而是畫家眼中的世界,是畫家心靈的映射,是畫家借助他手下的畫筆來表達的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和理解,是畫家精神世界里的物質(zhì)化的展現(xiàn)。梵高的“向日葵”,不再僅僅是自然界里的植物“向日葵”,那一團團像火焰般放恣燃燒的花朵表達的是梵高眼中所看到的那個生機勃勃的世界,是梵高的一腔熱情,是梵高的精神里的對世界熱愛的一種物質(zhì)化的展現(xiàn)。也就是說,此時的”向日葵”不再是物的”向日葵”,而是梵高精神的化身,人格的化身,情感的化身,是梵高在利用”向日葵”這個“物”來表達自己對生活的熱愛,這種飽滿的人類情感的表達和共鳴才是藝術最永恒的魅力之所在。反過來說,梵高對生活的熱愛之情,是一種純粹的人的精神的活動,要想把這種獨特的生命活動的情感體驗傳遞給人類,必須借助于“物”即“向日葵”為載體。所以說,藝術作品作為人的精神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必須依賴于一定的物質(zhì)載體,這個物質(zhì)載體還必須是直觀的、具體的,能為人的感官直接感知的感性存在,這種感性存在能夠以強烈的藝術感染力去打動每一位欣賞者。簡言之,也就是說物質(zhì)是載體,重要的是人類精神的傳遞,是對“人化”了的世界和自然的獨特的審美感受的傳遞,也就是說,藝術品的珍貴之處,是它作為一個載體所承載的人類的認知、思想和情感。就連最寫實的攝影藝術作品,也因為是由人拍攝的,所以不可避免地加入了人的主觀選擇,是在人的喜惡下從紛紜復雜的自然世界中篩選出來的最具有代表性的而又最生動感人的一個瞬間,攝影師的這種有意識的審美選擇,再加上后期攝影造型手段(包括構圖和光影控制等)的處理,在線條、光影、色彩的有機結合的主觀因素的基礎上綜合創(chuàng)造出來的藝術作品,這種藝術作品就不僅僅是一張實物的照片了,而是能夠喚起人類對生活現(xiàn)象特有的審美視覺感受的藝術作品。
而且藝術靈感這種精神活動的到來,是伴隨著鮮明、具體、生動的物的形象而來的,正如劉勰在《文心雕龍》里所講的“神用象通”,“神思”要經(jīng)過“物象”的刺激,藝術靈感襲來時往往需要觸景生情。羅丹也說過,他把維納斯塑像放在自己的工作室,“是想在工作時借此激起靈感”。所以說,藝術思維活動的特征是形象思維,藝術是客觀現(xiàn)實生活在人類的頭腦中反應的產(chǎn)物,是人類用形象的形式去反映特定的現(xiàn)實生活的活動。藝術想象不是用抽象的邏輯推理的方式,而是通過具體的形象構成生動鮮明的境界。劉勰在《文心雕龍》中說“是以詩人感物,聯(lián)類不窮,流連萬象之際,沈吟視聽之區(qū),寫氣圖貌,既隨物以婉轉(zhuǎn),屬采附聲,亦與心而徘徊”,也就是說,藝術思維活動要借助于“物”的具體的感性特征。劉勰也曾在《物色》中進一步展開論述:故“灼灼”狀桃花之鮮,“依依”盡楊柳之貌,“杲杲”為出日之容,“瀌瀌”擬雨雪之狀,“喈喈”逐黃鳥之聲,“喓喓”學草蟲之韻。“皎日”、“嘒星”,一言窮理;“參差”、“沃若”,兩字窮形:并以少總多,情貌無遺矣。這段話說明,詩人進行詩歌藝術創(chuàng)造活動時既要“窮形”,又要“窮理”,詩人的情思,詩人的精神活動必定要寄托在“物象”上,必須要借助具體形象的“實物”來表達自己的感悟,來展開藝術創(chuàng)造。所以說,藝術是人類精神物質(zhì)化的展現(xiàn)。
再進一步講,《毛詩序》在談到六藝時,明確提出了“賦比興”三種寫詩的表現(xiàn)手法,此三種藝術創(chuàng)造手法都離不開“物”,“賦”是對“物”的平鋪直敘;“比”是比喻,是需要借助于具體形象的實物來展開創(chuàng)造的;“興者,托事于物也?!奔唇柚骋皇挛锏囊稽c含義或特征來引起作者所要抒發(fā)的思想感情。
劉勰還說:“夫比之為義,取類不常,或寓為聲,或方于貌,或擬于心,或譬于事”,這段話說明,詩歌創(chuàng)造,要以具體事物去比擬譬喻,要借助于事物的具體感性的特征,要借助于可以直接訴諸人的聽覺或視覺感官的東西,或比之于聲,或比之于貌。這樣,才能使人通過具體的形象而全面的感受作品的精神思想內(nèi)容。人類借助這種形象思維去創(chuàng)造藝術,讓藝術作品借助形象實物進行展示,欣賞者再通過形象實物來感悟出寄托在“物”的背后的人類的精神。
所以說,藝術是“人化”了的世界和自然,是人類精神物質(zhì)化的展現(xiàn),人類的精神世界是怎樣的,人類創(chuàng)造出來的藝術世界也會是怎樣的,藝術就是對人類精神世界的重構,從始至終都帶著屬于人類的獨具特色的“人”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