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倩倩
摘 要:話語分析是戲劇文學體常用的研究方法。其中話輪作為話語分析的重要范疇常常被用來解釋人物的權勢關系、性格特征和劇情的發(fā)展。本文從話輪轉換角度出發(fā),以《浮士德》中葛麗卿與浮士德的兩場對話為樣本,借用李華東完善的戲劇文學體的話輪分析框架,來分析兩位主人公的性格特征及兩者的關系,探析兩者之間愛情悲劇的成因。
關鍵詞:話輪轉換;《浮士德》;愛情悲劇
[中圖分類號]:J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27--02
戲劇文體學常將語言學作為一種手段對戲劇語言進行分析,力圖指出戲劇作品如何通過語言來表現戲劇沖突、刻畫人物性格、表現戲劇主題以及加強表達效果,從而幫助讀者從語言技巧和思想內容兩者的關系角度去深入理解、合理解釋和充分欣賞戲劇作品(俞東明,1993)。對戲劇語言的分析,常采用語用學中的會話分析理論。其中話輪作為話語分析的重要范疇常常被用來解釋人物的權勢關系和性格特征。
1.話輪的定義
“話輪”的定義在學術界目前沒有統(tǒng)一界定。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美國社會學家薩克斯、謝格洛夫和杰斐遜創(chuàng)立了民族會話方法學,提出要用會話者本人的方法來分析會話(祝畹瑾,1992)。他們在對談話話語長期分析的基礎上,發(fā)現話語的組織受某種機制所控制,提出了話輪轉換模式(turn-taking model)。話輪轉換理論包括話輪構建和話輪分配兩部分,可用于研究話語是如何開始、繼續(xù)和結束的,話題是如何建立、發(fā)展、變化的,參與會話的人又為什么這樣安排自己對話的等等。在這一模式中,薩克斯等認為話輪是最基本的會話單位,話輪具有兩層含義:一是指發(fā)言權,二是指獲得發(fā)言權的人自始至終所說的話語。
Nofsinger(1991: 80)提出話輪可由任意四種不同長度的話語單位構成,即獨立的單詞、不含主語和謂語的短語、不具備完整的句子形式或者不具備可獨立存在的完整句子的條件的分句、可獨立存在的完整的句子。
2.用于戲劇的話輪分析框架
李華東(2001)在國內外研究的基礎上進一步將話輪轉換轉化成量化分析模式,形成了戲劇文體學中用于對話分析的話輪轉換框架,該話輪分析框架可以大體由5個方面構成:
(1)話題提出和控制情況:話題指人們交談的實質內容。話題的選擇、引入以及在談話中發(fā)展和改變話題的策略是會話結構的一個重要方面(王得杏,1998)。李華東認為,戲劇等每個片段有一個主要話題,在主要話題的引入、發(fā)展和改變過程中會出現跟主話題有關的一系列話題,此為子話題,同時,子話題還可分為一級、二級等子話題。
(2)話輪長度:話輪長度指話語延續(xù)的時間(俞東明,1993)。李華東認為,話輪長度和字數的多少存在正比關系,按照字數計算話輪長度是一種較為科學的計算方式。本文中,由于歌德以詩劇的形式創(chuàng)作了《浮士德》,且在選取的文本中對話主體間話輪的行數差別較大,因此,本文將按照詩行數來計算話輪長度。
(3)話輪類型:在發(fā)話和反應兩種類型的基礎上,李華東提出了反應后發(fā)話、打斷和獨白三種話輪類型。
(4)話語打斷和獨白現象: 根據話輪分配規(guī)則,話輪轉換通常出現在話輪轉換關聯(lián)位置上,即某個話輪可能終止的位置(王得杏,1998)。否則,即屬于故意打斷話語的現象(俞東明, 1993)。而獨白者不考慮上一說話者說了什么,也不管是否等到話輪轉換關聯(lián)位置才發(fā)話,因此獨白大多屬于打斷現象。
(5)話輪控制策略:根據話輪分配規(guī)則,話輪控制策略可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現在會話者選擇下一個談話人或讓出話題控制權的策略,另一類是會話者搶奪話題控制權并延續(xù)自己話輪的策略。針對第二類的控制策略可分為五種,除打斷和獨白外,還包括利用前置語列引入正題、限制話輪長度的語用策略和利用副語言如表情、沉默、姿勢等來控制話輪。
3.浮士德與葛麗卿對話的話輪轉換定量分析
3.1場景選取
《浮士德》是德國作家歌德的代表作,是其畢生思想和藝術探索的結晶。該劇第一部出版于1808年,共二十七場,以德國民間傳說為題材,以文藝復興以來的德國和歐洲社會為背景,描寫了主人公浮士德通過對知識、愛情、政治、藝術和個人事業(yè)追求的過程中對人生意義和社會理想的探索。其中,該劇的愛情悲劇描寫了浮士德與小鎮(zhèn)姑娘葛麗卿之間的愛情在世俗偏見、宗教壓力、兩人不同的性格和追求的影響下走向覆滅的過程。
本文選取了《浮士德》第一部中第12場《花園》和第16場《瑪兒特的花園》中浮士德與葛麗卿的對話,借助上述介紹的李東華的話輪轉換框架進行分析,以期從話輪轉換的角度來認識其性格特征和關系。
3.2對浮士德與葛麗卿話輪轉換的定量分析
在《花園》中,浮士德和葛麗卿的對話共出現31共話輪,其中浮士德15個,葛麗卿16個;在《瑪兒特的花園》中,浮士德和葛麗卿的對話共出現了33個話輪,其中浮士德16個,葛麗卿17個。
在以上選取的兩個場景中,一個是葛麗卿與浮士德第一次在瑪兒特的花園正式交談,兩人談論的話題主要是葛麗卿的身份和家庭背景以及兩人對彼此心意的確認。在第一個子話題中,從發(fā)話和控制話題情況來看,最先由葛麗卿發(fā)話,以表達自己對其身份等級的自卑感。浮士德曾嘗試用贊揚的話語和親吻葛麗卿的雙手這一行為策略結束葛麗卿的這一話題,但并未成功。隨后在葛麗卿再次發(fā)話時,浮士德嘗試通過其回答將話題引向對心靈純真的贊美,但葛麗卿通過打斷浮士德等表述,將話題拉回。此后,浮士德完全放棄對話題的控制權的爭奪,順應葛麗卿的方向發(fā)問,詢問其是否經常自己在家里,從而使得葛麗卿以自述的方式介紹了她的家庭處境,而浮士德只是作出一些簡單的言語性的反饋項目。同時從話輪的長度來看,葛麗卿的話輪長度是浮士德的3.8倍,浮士德的6個話輪中有5個話輪不超過兩行詩句,且多為反饋性項目,這也也體現了葛麗卿對話題的控制權。在這一個子話題下,雖然葛麗卿是話題的控制者,但其引導的話題卻是圍繞自身的一種等級自卑和其處境的自述,一種自嘆自責的矛盾心理,而這一坦白更突出了其單純以及對純潔愛情等追求,與浮士德形成對比。
進入第二個子話題后,兩者話輪數相當,平均話輪長度趨近,話題的控制權則完全轉移到了浮士德的手中。浮士德發(fā)起第一個話輪,將話題引向兩人第一次在街道上見面時的場景,并且在隨后的等幾個話輪中一直處于發(fā)話者的地位,從而確定了葛麗卿對其的心意。在這一子話題下,浮士德對話題的控制權,一方面體現了在兩人的愛情中,浮士德具有絕對的主導權,而葛麗卿則在這一愛情中居于完全服從的地位,從而暗示了兩者愛情的不平等和最后的悲??;另一方面,與第一個子話題關于葛麗卿自身境況、控制權在葛麗卿形成一種對比,加強了這種不平等的表達效果。
在第三個子話題中,話題控制權再度回到葛麗卿手中,葛麗卿和浮士德分別有17和16個話輪,數量相當,且兩者的話輪長度差別也不大。但在這一場景中,由葛麗卿率先發(fā)話,提出了“你怎么樣看待宗教”這一話題。在整個子話題下,對葛麗卿的發(fā)話,浮士德嘗試通過4次反應后發(fā)話和2次獨白來逃避葛麗卿的問題以便結束這一話題,但葛麗卿通過不斷的發(fā)話將話題重新引向宗教。通過宗教這一話題,兩人之間思想和信仰上的距離得以體現。浮士德在此劇中是以新型資產階級的面目出現的,他對葛麗卿的追求,不是處于愛,而是出于對美的追求。在浮士德對葛麗卿的愛情中,滲透著以“自我”為中心的個人主義,而這種“自我”的中心主義,則暗示著浮士德最后對愛情的背叛;與此相反,葛麗卿雖然也有對愛情的自由的向往,但她依然受當時宗教和社會的制約,追求的是虔誠的愛情和平凡的生活。因此,通過宗教這一子話題和葛麗卿對這一話題的控制權可以看出,葛麗卿對宗教的恪守與浮士德對自由、自我的追求形成矛盾,而當浮士德最終認識到這一矛盾對其追求造成阻礙時,勢必會背叛兩者的愛情,造成葛麗卿的悲劇。
4.結語
《浮士德》中的愛情悲劇和葛麗卿的悲慘命運一直是國內外學者《浮士德》研究中的重要方面。本文從話輪轉換的角度,總結了浮士德與葛麗卿在兩個重要場景中的對話在話 輪方面的特點。通過結合該劇內容和話輪控制權、長度、類型的作用,可以看出,兩者對話輪的分別控制體現了葛麗卿的自卑和追求愛情的矛盾心理以及在與浮士德愛情中的服從地位,同時也體現了葛麗卿與浮士德在思想、信仰和追求上的不同,從而暗示了兩者的愛情悲劇。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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