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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來無恙

      2018-12-18 19:10:08來維志
      北方文學(xué) 2018年29期
      關(guān)鍵詞:兒女情長楚歌垓下

      來維志

      那一夜,十面埋伏。

      垓下的風(fēng),夾雜著寒夜的悲涼,在陣陣楚歌中,撩撥著思鄉(xiāng)人的心腸。多么令人向往的故鄉(xiāng)啊。楚地女子何其嫵媚,“蛾眉曼睩,目騰光些”,好似秋波一樣的光澤靈動,炯炯有神脈脈含情的雙眸,流光溢彩的綺羅,嫣然一笑,攝人心魄,說不盡的豐姿,盡如蘭花的芳香一樣長存不變;而今,日落荒沙老樹,雁陣驚寒、肝腸寸斷。風(fēng)聲如雪中鐵騎殘殺,戰(zhàn)馬嘶鳴,十萬江東子弟損失殆盡,明月當(dāng)空,獨照黃土紅顏,依然給人最初幻夢里的依稀眉目,兩行清淚苦,一縷憂思愁。

      將軍年少神勇。吳中子弟八千,誓死追隨,而后橫刀躍馬,大破天下,曾經(jīng)一次次看著他們凱旋,痛飲家鄉(xiāng)的酒、高昂故鄉(xiāng)的歌,是那樣瀟灑從容,悲壯鏗鏘;也曾多少次親歷他們絕境逢生、千鈞一發(fā),也都能破釜沉舟、化險為夷。八年來,驚心動魄歷歷在目,生死別離比比皆是,只是我們的故鄉(xiāng),越來越遠(yuǎn),遠(yuǎn)到讓人忘記了模樣,忘記了鄉(xiāng)音。凜冽的寒風(fēng)中,陣陣楚歌飄入營中,啊,心中的酸楚油然而生……只是,漢王狡詐,這冥冥傳來的楚曲中,又包含了多少風(fēng)聲鶴唳、爾虞我詐。放眼四周,將士們在曲中拂袖抹淚,也如我一般,盡顯思鄉(xiāng)人的悲苦。

      入帳。

      斟酒。

      寄君一曲,不問曲終人散。

      四目相對,子不語,竟無言。再一次撫摸將軍的臉龐吧。白夜間的鎩羽,讓將軍眉宇間多了幾分愁容,隱隱的也看到青絲中分明的白發(fā)。曾經(jīng)的年少英雄,曾經(jīng)的深謀果敢,都化為此刻的仰望,十面埋伏之下,絕望后的釋然,從容不迫。曾經(jīng)的萍水相逢,曾經(jīng)的愛慕相生,都化為咧咧的酒香,四面楚歌之中,兩個思鄉(xiāng)的孤獨靈魂,在彼此慰藉,歷盡艱辛后的廝守,情意綿綿。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將軍開始高歌,我知道,那是在訴說自己,我的情郎,如此的年少英豪、鐵血柔情。帳外,戰(zhàn)士們以劍擊盾,隨將軍附和,那歌聲悲鳴亢奮、視死如歸。他們在告別,他們在歃血,他們在困獸猶斗?!坝菁в菁稳艉巍睂④娹D(zhuǎn)身,凝視著我,“奈若何……”竟然哭出了聲音。我聽到了他的神勇,聽到了他的無奈,聽到了他的撕心裂肺。茫茫戰(zhàn)場,馬革裹尸,一去不返之人,千百年來不計其數(shù);將軍策馬揚鞭,臨別之際卻道兒女情長。而我只是個風(fēng)塵中的弱小女子,縱然跟諸位將士一樣,多年來一直追隨將軍左右,卻不能提槍上馬與眾軍一起沖破這鐵壁重圍,撤回江東重建一方霸業(yè)。此時此刻,怎能因這絲絲兒女情長玷污了將軍的大義。

      讓我再看你一眼吧。我是那么戀戀不舍,多想再次撫摸你的臉龐,多想再次為你翩翩起舞,多想再次看到你那雄姿風(fēng)發(fā)的策馬揮鞭……冰冷的劍鋒,寒意逼人,我緩緩舉起,讓它劃過我的如花美眷,劃過我的似水流年,劃過這一片血染江山的畫。身體輕飄飄的隨風(fēng)倒下,依稀朦朧的淚眼中,我看到垂淚的將軍抱著我,是那樣觸手可及卻又遙遙無期。永別了,我的愛人,我的情郎,如果還有來世,如果還能重逢,請記得賤妾眉間,朱砂一點。

      垓下的風(fēng)啊,讓我融入你的輕柔懷抱中吧,從此你我都不再寂寞;楚國的曲啊,讓我走進(jìn)你吧,悲憫的靈魂將不再彷徨……渾渾噩噩,冷冷清清,仿佛一場久久不能清醒的夢,夢里花開,夢里潮落,夢里金戈鐵馬,熱血戰(zhàn)梟雄,夢里英雄折戟烏江畔,遺恨千年。

      隨風(fēng)飄散吧,只盼來世重逢,道一句:別來無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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