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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索格》的對話性

      2018-12-31 12:11:11趙秀蘭
      關(guān)鍵詞:瑪?shù)铝?/a>巴赫金意識

      趙秀蘭

      (西北師范大學 外語學院, 蘭州 730070)

      索爾·貝婁在其代表作《赫索格》中,運用復雜的敘事手法(意識流手法的大量運用、敘事視角與空間的頻繁轉(zhuǎn)換等),將現(xiàn)實主義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主義寫作技巧有機地融合起來,以極大的信息密度,表征現(xiàn)代人的生活困境、道德的虛無和人文主義的式微,使作品具有深厚的哲理性和豐富的思想性。由于《赫索格》中的女性均被男性客觀化為失語的被凝視的對象,使得文本中缺乏女性作為他者的聲音,該小說被認為是一部以男性為中心的“獨白型”小說[1]。而本文則認為,雖然《赫索格》主要展現(xiàn)同名主人公赫索格獨特的自我意識,但赫索格通過自我反省、自我審視、鏡中的自我等手段將自我客觀化,以便認識自我,因而,赫索格的內(nèi)心獨白其實是巴赫金意義上的“微型對白”。不同視角的轉(zhuǎn)換(敘事者對赫索格的描述、赫索格的自我評價、赫索格與嵌入式聚焦及赫索格內(nèi)在意識的轉(zhuǎn)變)賦予小說 “聲音的多重性”,構(gòu)成多種聲音和不同意識之間的對話。而作者較少干預敘事者與主人公之間的距離,表明赫索格不是作者的傳聲筒,而是與作者一樣有著其獨立意識和聲音的另一個主體。因此,本文認為,《赫索格》具有復調(diào)小說的根本特征——對話性。

      蘇聯(lián)文藝理論家巴赫金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詩學諸問題》中指出,陀氏小說不同于 “獨白小說”這一傳統(tǒng)小說模式,“復調(diào)”(或“多聲部”)是其最基本的藝術(shù)特征。在“獨白小說”中,作者是絕對的權(quán)威,人物與作者同音齊唱,而“復調(diào)”小說卻是由眾多各自獨立、各具價值、不相融合的聲音和意識組成?!氨姸嗟牡匚黄降鹊囊庾R連同它們各自的世界,結(jié)合在某個統(tǒng)一的事件之中,而互相間不發(fā)生融合”,作品中的主人公既是“作者議論所表現(xiàn)的客體”,也是“直抒胸臆的主體”,“在思想上自成權(quán)威并具有獨立性”[2]4-5。巴赫金還提出“大型對白”與“微型對白”這對概念。“大型對白”關(guān)涉人物關(guān)系結(jié)構(gòu)上的“復調(diào)”“對位”或“多聲部”,具體表現(xiàn)為人物對立式的組合。而“微型對白”主要表現(xiàn)于人物的心理結(jié)構(gòu)之中,其表現(xiàn)形式之一為人物的獨白。這是一種包含了對白的獨白,即在一個人的內(nèi)心獨白中,先后同自己、同別人交叉對話;另一種是對白中的對白,即主人公對話中含有前后、暗中相互呼應(yīng)和內(nèi)心感應(yīng)式的尾白。巴赫金認為,生活本身是一種對白性現(xiàn)象,人際關(guān)系意味著參與交往和對白的關(guān)系。可見,巴赫金意義上的“對白”既強調(diào)人的獨立性、人與人的平等,也強調(diào)人與人之間的對話關(guān)系。在《赫索格》中,“微型對白”與“大型對白”在作品中互為協(xié)調(diào)而交相輝映。

      一、赫索格的主體意識

      依照巴赫金的理論,復調(diào)小說的作者與主人公同為獨立的存在,都是具有自主性意識的思想者。在這類小說中,“處理主人公的聲音同普通小說中處理作者本人的聲音采用一樣的方式,主人公對自身、對世界的議論,同一般的作者議論,具有同樣的分量和價值?!盵2]5也就是說,主人公不再是獨白世界中的旁觀者,而是具有自由自覺本質(zhì)力量的主體。貝婁小說重人物而輕情節(jié)。貝婁認為,文學創(chuàng)作關(guān)鍵不在于故事,而在于人物,作家應(yīng)該讓人物發(fā)現(xiàn)他們是什么,他們是誰[3]9。貝婁小說的主要內(nèi)容是探索人內(nèi)心深處的隱秘,他筆下的主人公都有復雜的自我意識,熱衷于自我分析, 他們對自我、他人和社會所持有的見解觀念成分極強,因而,其作品包蘊了豐富的哲理意義?!逗账鞲瘛肪褪且徊總?cè)重于揭示主人公對他人、社會和世界的主體體驗的小說。該小說通過對與赫索格的內(nèi)在自我相關(guān)聯(lián)的事件的觀察和描繪,展現(xiàn)了赫索格對世界的感知,他的心靈圖景與內(nèi)在的精神真實。赫索格的思想意識,他對自我和外界的認識,對自我和他者、自我與社會環(huán)境之間關(guān)系的思索和評價立場,揭示出其鮮明的主體性和內(nèi)在的獨立性。

      小說主要運用書信體、意識流和互文等手法,來展現(xiàn)赫索格的主體意識和感情生活,及其與當時主宰人們頭腦的教育、政治、歷史、宗教和哲學等方面的思想潮流斗爭的過程中對自我的認識和對“原初的”自我的堅持。小說較少使用體現(xiàn)作者干預的敘事性話語,出現(xiàn)在讀者視野中的是赫索格怎樣認識外部世界,并跳出自我的圈子來反觀自己和世界。貝婁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了傳統(tǒng)書信體小說這一文學樣式,將書信作為揭示主人公內(nèi)在意識流動與塑造主人公知識分子形象的主導成分,展示一個被困于思想迷陣中的現(xiàn)代知識分子通過冷靜地思考、不斷地反省,來認識自我。寫信也就成為赫索格將自己的思想意識外化,以認識自我的一種方式。貝婁采用互文手法,讓赫索格通過寫信來表達他對婚姻、家庭、教育、政治、哲學、科學和宗教等方面的識見,而信件的內(nèi)容往往是關(guān)于收信人對赫索格、赫索格的婚姻的看法或是對某領(lǐng)域的觀點做出的答復、思考和判斷。換言之,是這些人的某些觀點促使赫索格產(chǎn)生了與之交流的欲望。作者讓處于憤懣、孤獨、幽閉狀態(tài)中的赫索格盡情地在信中發(fā)表議論、闡述觀點、抒發(fā)情感,并不動聲色地隨意出入赫索格的思維意識,通過書信內(nèi)容的轉(zhuǎn)換,及思考引發(fā)的行動,來干預敘事進程。赫索格“這種發(fā)散式的情思,像束光線,發(fā)自赫索格,射至外部世界;既反射回來,照明了赫索格自己,塑造了自己的形象,也多少照明了外部世界的形形色色,使得作者得以有足夠的機會來刻畫各種人物和社會現(xiàn)象”[4]。這種自由聯(lián)想的方式,讓赫索格盡情地與他人進行交流,表達其關(guān)于自我、對他人以及世界的議論和觀點,建構(gòu)一個集理智與瘋癲為一體的知識分子的主體形象。可見,赫索格的信件是作者展現(xiàn)主人公內(nèi)心獨白的一種方式,這種“微型對白”(巴赫金語)看似是人物的獨白,其實是一種包含了對白的獨白,即在一個人的內(nèi)心獨白中,先后同自己、同別人交叉對話。

      寫信是盡量客觀地展現(xiàn)赫索格的主體意識的方式,同時,也是赫索格試圖客觀地認識自我的方式之一。他通過寫信來進行自我交流、自我審視。赫索格分裂出第二自我(也即巴赫金所謂的“人身上的人”),將其視為另一個主體與之對話,借以“逃避現(xiàn)實”和應(yīng)付“內(nèi)心深處這份受創(chuàng)的感情”。赫索格知道自己涂鴉式的筆記和與人通信的方式是荒謬的,但他將這種怪癖歸咎于其第二自我的操控,“在我身上有個人附著。我處處受他操縱”[5]11。在小說中,赫索格每封信的寫作過程總伴有他與第二自我的交談,這種交談令其修正信件的內(nèi)容、觸發(fā)新的自由聯(lián)想,繼而引發(fā)其采取下一步行動。因而,赫索格的信件與其自我對話相伴相生,互為因果。可見,赫索格通過寫信這種直接內(nèi)心獨白、自我對話和自我評價等手法來展示其思想意識,將自我客觀化,以提高自我認識水平,提高對他人、對世界的移情能力,修正自己,使自己不斷地得以完善,凸顯其作為現(xiàn)代性主體的選擇能力、判斷能力和行動能力。

      其次,作者采用意識流的方式,來呈現(xiàn)赫索格的思想意識,將思想作為描繪主人公的方式或媒介,借此揭示人的意識的深刻本質(zhì)?!逗账鞲瘛匪茉熘魅斯珪r重點在于支配主人公的一系列富有魅力的思想,對周圍現(xiàn)實的描繪主要側(cè)重在主人公看待這一世界的觀點,在于人物從哪些方面來觀察日常生活。赫索格作為一個有著獨立意識的主體,具有驚人的內(nèi)在獨立性。他的思想有其自身的邏輯性和自律性,與由第三人稱敘事者所體現(xiàn)的作者意識不一致,也即作者與主人公之間存在著意識與意識的對位。這種對話從小說開端的敘事中就可見端倪。小說的開端如同一個情景?。阂惶幾溆谄оl(xiāng)下的破敗的房子里,一位身心俱疲、精神瀕于崩潰(或許已經(jīng)崩潰)的中年男子在不斷地寫信。赫索格鎖閉在個人天地中的孤獨,暗示出赫索格意識上的唯我主義的孤僻性。小說一開場作者讓第三人稱敘事者很突兀地將主人公赫索格的想法呈現(xiàn)出來,“‘假如我真的瘋了,那對我也沒什么?!ξ鳌ず账鞲裣??!?這句話在小說第315頁的重復)從而布下疑陣。作者用直接引語來直接展示赫索格的思想意識, 保留了人物話語的內(nèi)涵、風格和語氣,表明赫索格強烈的自我意識。敘事者幾乎沒有干預敘述,這便拉近了敘述距離,先聲奪人,讓讀者與主人公近距離接觸,牢牢地吸引了讀者的注意力,激發(fā)了讀者的閱讀興趣。該句模糊性的視角(這句話可以被認為是從赫索格的視角來直接呈現(xiàn)其思想,但也可以是敘事者通過赫索格之口來表明自己的觀點),從一開始就會引起讀者對赫索格的精神狀況、他是否正常及敘事者對此所持有的態(tài)度產(chǎn)生疑問。讀者的閱讀期待從第二段敘事者對赫索格行為的敘述中似乎可以得到初步證實。在這一段中,作者從全知視角揭示出赫索格可能處于一種失常的精神狀態(tài)?!坝行┤舜_實認為他瘋了,他自己也有一陣子懷疑過他的精神是否正?!?。為了進一步激發(fā)讀者的好奇心,作者采用速寫的方式,概述赫索格在六月底以來的行為舉止,而這個行動軌跡也正是貫穿整部小說的路線圖。如同電影中的快速鏡頭一樣,作者展示了行色匆匆、手提裝滿信件的旅行箱的赫索格,先從紐約到瑪莎葡萄園,立刻返回紐約,兩天后飛往芝加哥,接著來到了馬薩諸塞州西部的一個叫路德村的一幢舊房子里。其中,以現(xiàn)在式揭示出赫索格的舉止雖然仍有點怪誕,“可是他感到信心百倍,輕松愉快,身強力壯,而且自以為慧眼超群。他整天給天底下的每個人寫信,已經(jīng)入了迷。這種信他越寫越來勁”, 他發(fā)瘋似地沒完沒了地寫信,寫給那些不論是活著的還是死了的親戚朋友、知名人士[5]1。寥寥數(shù)語,一個酷似哈姆雷特的形象便躍然紙上。貝婁在這段文字中主要用了過去式,用第三人稱敘事性話語概述赫索格的行為,并通過其行為方式來展示赫索格的瘋狂。前兩句是接續(xù)小說開篇語句的視角和意義,即用赫索格的視角,表達了他認為自己可能是瘋了的想法。第二句中的“現(xiàn)在”是赫索格最近所處的時間點,也是赫索格已經(jīng)完成了由于內(nèi)心掙扎引發(fā)一系列行為,如槍殺瑪?shù)铝蘸透袼关惼娴南敕?、遭遇車禍等的時間。這個句子的主句(“他的舉止雖然仍有點怪誕”)是從客觀視角描述赫索格的行為,“怪誕”一詞反映出敘事者對赫索格舉止的判斷,表明敘事者對敘事的干預,而從句(“可是他感到信心百倍,輕松愉快,身強力壯,而且自以為慧眼超群”)是對赫索格內(nèi)在心理的描述,“感到”一詞突出了該句中描述赫索格最近狀態(tài)時所用的四個形容詞(即信心百倍,輕松愉快,身強力壯,慧眼超群)只是赫索格的主觀判斷,而對敘事者來說,事實可能并非如此。所以出現(xiàn)了敘事者的判斷與赫索格的自我診斷的偏離,暗示對敘事者來說,赫索格可能真的有些瘋狂。第三句到第六句中,敘事者客觀地描述了赫索格最近的外在行為,而這些行為中也表現(xiàn)出赫索格近乎瘋狂的癥候,這與他所表明的自己心智健全不相符。尤其是第六句中敘事者用“發(fā)狂似的”一詞來表明他對赫索格沒完沒了地給天下人寫信的行為,更是暗示了作者認為赫索格有瘋狂傾向的判斷。貝婁在給好友布魯姆的著作《封閉的美國思想》所作之序中表明:他塑造赫索格這一形象是為了嘲弄像赫索格這樣的迂腐書生。由此可見,從小說的開篇始,赫索格一再聲稱自己神志清醒,而敘事者的聲音卻不斷地在揭示赫索格之瘋狂,從而確立了文本的對話基調(diào)。

      此外,小說采用內(nèi)在對話的方式,藝術(shù)地展現(xiàn)主人公的個性,讓赫索格通過內(nèi)心獨白、與他者對話、自我對話等方式將自我客觀化,通過修正、超越過去的“我”,用他者的眼光審視自己,以達到客觀地呈現(xiàn)主人公的心理現(xiàn)實的效果?!八械淖晕矣^察都不過是一種針對我自己的‘態(tài)度’,‘好像’我是‘另外某個人似的’。自我觀察并不是一種條件,而是對其他人的觀察的一種結(jié)果,是對這種觀察的一種摹寫?!盵6]也就是說,自我意識和自我反觀是間接進行的。在小說中,赫索格常用第三人稱來指稱自己,盡量保持一定的審美距離和批評距離,通過他者的眼光看自己或“用世界的眼睛來看自己”。例如,當瑪?shù)铝崭嬖V他要離婚時,他的“雙眼比平時更加明亮,以一種超然物外的心情,……仿佛用顛倒過來的望遠鏡在看一個細小而清晰的圖像。這個多災(zāi)多難的滑稽角色*小說中直接內(nèi)心獨白均為斜體?!盵5]11。當文本中第一次介紹赫索格的情婦、他在夜校的學生雷蒙娜時,赫索格對他的自我評價為“道貌岸然,壞事做絕”“偽裝正經(jīng)”??删褪撬麑熒g發(fā)生男女關(guān)系的反對,吸引了學生雷蒙娜,在雷蒙娜的窮追猛打中他很快就繳械投降了。

      可見,赫索格是自己生命的獨立觀察者,通過自我反思和透過他人的眼睛將自我客觀化,不斷地認識自我、認識他人和世界,并依據(jù)外在現(xiàn)實來反省并改善自我,使自己眼中之“我”、“我”眼中的他人和他人眼中的“我”三種關(guān)系處于動態(tài)發(fā)展的狀態(tài)中,而這三種關(guān)系的變動使得赫索格認識了“我之自我”和他人之“我”,逐步走出唯我論,開始理解、包容他者,從而實現(xiàn)自我救贖。

      從上述可見,作者運用書信體和意識流,將赫索格對現(xiàn)實的迷惑、對未來的迷茫和自我的迷失清晰地展現(xiàn)在讀者眼前,使讀者看到了一個遭受著婚變打擊、事業(yè)處于瓶頸的中年男子的痛楚及其為彌補、挽救婚姻和拯救自我所做的努力,呈現(xiàn)一個深刻自我剖析的知識分子形象。雖然書信體和意識流,便于作家將許多復雜的思想壓縮在有限的篇幅中。然而,赫索格所表達的觀點均不超出他作為文化歷史學家的慣習和有過兩次失敗婚姻經(jīng)歷的中年男子的認知和視野,他的意識和行為完全符合塑造人物形象的需要。當婚姻出現(xiàn)危機時,赫索格并沒有失去理智,而是保持自己作為一個成功的男性和知識分子的尊嚴,毅然離開了瑪?shù)铝?,去僻靜的鄉(xiāng)下自我反思。他把自己的一生從頭至尾仔細地考慮,不斷地進行自我檢討、自我評價和自我調(diào)整。作為知識分子的赫索格習慣性地思考著并記錄著自己的所思所想,從一開始寫下的大錯鑄成后悔不當初的自譴自責語,到后來升級為瘋狂地寫給天底下每個人的鴻篇大論,均表露出作者對于美國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主流思想的批判。

      二、 隱性的他者話語

      個體的存在體現(xiàn)為個體與他者的對話關(guān)系。巴赫金早期在《論行為哲學》中把人的生存位置確立為“我”與“他人”相互區(qū)別的基礎(chǔ),提出“超視”和“外位”的時空與內(nèi)外辯證關(guān)系,認為“我”無法離開自我的位置從外部來真正地“反觀”自我,自我的完整形象只能呈現(xiàn)在處于“我”的“外位”的“他人”的眼中,通過這種間接方式,才能形成對“我”的完整視覺形象。也就是說,自我意識與自我評價是在群體中為自我定位,用“他人”的眼光反觀、評估這一位置中的自我。在《赫索格》中, 人物的話語鮮明地體現(xiàn)出“我”與“他人”的相互作用。赫索格總是將自己置于群體之中,既從自己內(nèi)心出發(fā),又從他人的視角出發(fā)構(gòu)筑自己的形象,借“他人”的眼光進行自我評價。他不僅站在他者的角度審視自己,自我對話,還努力與他者交流(瑪?shù)铝?、親戚友朋、醫(yī)生、律師等),以便更好地認識自我,了解婚姻失敗的原因,使小說具有復調(diào)特征。

      赫索格通過寫信,與自我和他人進行交談。書信體小說的一個顯著的文體特征是對話性。雖然在《赫索格》中,占絕對篇幅的是直接內(nèi)心獨白、第三人稱的間接內(nèi)心獨白和內(nèi)心交談,但赫索格依然以其獨特的方式與他者進行對話。自我意識雖然是一種內(nèi)部言語,卻和外部言語一樣,是在和“他人”意識、“他人”語言的交鋒、沖撞中形成的[7]345-346。赫索格的直接內(nèi)心獨白和發(fā)散式思維體現(xiàn)為文本中那五十多份或?qū)懗晌淖只驅(qū)懺谛睦?、并沒有郵寄出去的信件。從信息論的角度看,赫索格的交流出現(xiàn)了信息接受者的缺席,也即交流對象的缺失,而事實上,這些信件就是赫索格在與想象中的他者進行對話,是赫索格將自我(包括其自我意識、價值觀和世界觀)客觀化為審視的對象,進行內(nèi)心交談、自我反思、自我評價的方式之一。赫索格通過寫信,與哲學家、政治家、教育者、宗教界人士及親友探討大到國家政治、科學發(fā)明、宗教信仰、大學教育的內(nèi)容和方式,小到親情愛情、婚姻和性等問題,表達自己的觀點和識見,同時,信件的內(nèi)容也隱含著收信人對赫索格、赫索格的婚姻的看法或?qū)δ愁I(lǐng)域的觀點做出的判斷、思考和答復。換言之,這些表述中注入了他人表述的回聲和應(yīng)答,充滿了他人的話語,這樣的表述是赫索格與他人的言語交流方式,具有一定的指向性、意愿性、完成性、事件性、表現(xiàn)性和評價性,從而滲透著“對話的泛音”。

      以赫索格寫給《紐約時報》的信為例:

      在爭論有關(guān)放射性塵埃的問題上,有一位政府科學家艾米特·史多福博士提出了“冒險哲學”,眼下又增加了化學殺蟲劑、地面水污染等問題……史多福博士說,我們應(yīng)該采納他的有關(guān)放射性塵埃的“冒險哲學”。自從原子彈轟炸廣島以來(杜魯門先生把質(zhì)問他作出這一決定的人叫做“慈悲心腸派” ),文明國家的人的前途(因為他們生活在恐怖的均勢中)就建立在冒險的基礎(chǔ)上了。這就是史多福博士的論點。他還進一步把人類的生命比作商業(yè)上的冒險投資。真是宏言偉論!但大企業(yè)是決不肯冒險的,最近的儲備調(diào)查就說明了這一點[5]49-50。

      在這封信的內(nèi)容中,赫索格在陳述史多福博士對有關(guān)放射性塵埃問題的觀點的基礎(chǔ)上,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從“真是宏言偉論!”和“但大企業(yè)是決不肯冒險的”可見,赫索格反對史多福博士的觀點和建議。在這封信寫到一半時,赫索格也曾停筆思考是否應(yīng)該寫信,“你一定是瘋了,給《紐約時報》寫這種東西!……你大可改寄一首詩去,你這個笨蛋!你這一套十足的文字游戲,怎見得比他們的胡言亂語正確呢?”[5]50,但他依然繼續(xù)寫信,引經(jīng)據(jù)典地討論冒險問題。

      其次,赫索格像審視他人一樣,審視、評價鏡中的自我影像,以客觀地認識自我、評價自我。赫索格曾三次利用鏡子進行自我客觀化,對自己的鏡中影像當作其感受、體驗和審美的對象進行評價。照鏡子這一行為就是自我認識的象征?!八郧笆莻€美男子呢!現(xiàn)在,他的臉一望而知是個受盡打擊的人。但他還是自己討的挨打,是授人以柄的結(jié)果。這使得他進一步去考慮一番自己的性格”[5]3-4。當赫索格情緒激動、思想感情極端強烈時,他會習慣性地走進浴室,希望自己鎮(zhèn)靜下來,冷靜到能控制住自己,他的理智立刻會捕捉住別的思緒。他被離婚的痛苦折磨得憤怒異常,大聲地呼喚著他所需要的正義,從斑駁的鏡子里,他看到自己困惑、狂怒的眼睛,失聲喊道:“我的天哪!這個生物是什么?這個東西認為自己是個人??梢跃烤故鞘裁??這并不是人。但它渴望做個人。像一場煩擾不休的夢,一團凝聚不散的煙霧。一種愿望。這全是從哪里來的?這是什么東西?它可能是什么!這并不是永恒的渴望。不是,是完全會死的,但是有人性”[5]220。這時的赫索格已經(jīng)完全將自己視為一個有待認識的客體對象,超然物外,從他者的眼光對鏡中的“自己眼中的我”做出審美和價值判斷,他認識到由于他沉浸于離婚帶來的痛苦而將自我嚴重異化了,但同時他也明確了自己還有人性,依然渴望做個人。這一認識使得打定主意在懇親節(jié)那天去看望他的兒子馬科,他終于能設(shè)身處地地理解馬科的母親、他的第一任妻子黛西的痛苦和艱辛了,想盡力為馬科做點事情,以彌補他拋棄黛西所犯的錯。巴赫金在《鏡中人》中把鏡子比作客體,將鏡子中的自我影像客觀化為一個認識的客體——他者,也即將自我視為自身主體感受、體驗和審美的對象?!霸谧约号c自己的相互關(guān)系中,不可避免地會透露出虛偽和謊言。不是我用自己的眼中從內(nèi)部看世界,而是我用世界的眼睛、別人的眼睛看自己。我被他人控制著”[8]86。在巴赫金看來,“我”與自身是分不開的,“我”不能在“我”的身外占據(jù)一個價值立場,如同評價“他人”般地評價自己。所以,“我”外在的和內(nèi)在的形象,只能呈現(xiàn)在“他人”的眼中,而不可能呈現(xiàn)在“我”的眼中。赫索格利用鏡中影像來認識自我、評價自我,同時從“凝視者”的角度和“被凝視者”的角度來看自己,使其成為一個未完成的“自己眼中之我”。換言之,站在他者的角度凝視自己,使他的“自我”在“他人”那里得以不斷建構(gòu)。

      再次,赫索格積極地與他人交流,以便客觀地認識自己。在現(xiàn)實的生存中, 每個人都不能不關(guān)注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因為他人就是一面鏡子,沒有他人,人們就看不到自己。雖然赫索格很清楚在他和瑪?shù)铝盏幕橐銎屏训倪^程中,瑪?shù)铝盏母改?、姨媽及格斯貝?他的朋友、瑪?shù)铝盏那榉?都是同謀,但為了弄明白第二次婚姻的失敗,他依然征求他們對自己婚姻的看法。在中央地鐵站里,赫索格看到了一個年輕的妓女,她凌厲的目光里射出的女性的傲慢令赫索格將她與瑪?shù)铝章?lián)系在一起。他突然決定寫信給瑪?shù)铝盏囊虌対蔂栠_。在信中,他表示理解澤爾達為何會偏向并護著瑪?shù)铝?,同時也告訴澤爾達,他再也不會被他們的謊言所欺騙了。在寫信的過程中,赫索格回憶起澤爾達和她的丈夫是如何蒙蔽他而為瑪?shù)铝沼臅蜓谧o的。他還回憶起離婚后他冒著嚴寒去和澤爾達談?wù)撍同數(shù)铝盏幕橐銎屏训脑驎r的對話及澤爾達當時的反應(yīng)。當赫索格開始陳述自己的理由時,澤爾達表現(xiàn)得不信任他?!拔抑溃?shù)铝諔Z恿你反對我,讓你的腦子中毒了,澤爾達。”“沒有呀,她還是很尊重你的。她只是不愛你了,就這么回事。女人會這樣的。……她迷戀過你的。摩西,我知道她以前很崇拜你呢?!薄安?,沒有的事!別再像以前那樣哄我了。你也知道這是假話?!盵5]37-38赫索格發(fā)現(xiàn)他根本無法和澤爾達理論,因為澤爾達和瑪?shù)铝贞P(guān)系非常要好,不論瑪?shù)铝兆隽耸裁词?,澤爾達都會支持她。從這個片段中可見,赫索格的自我意識總是以別人對他的感知為背景,總是依靠他人來進行自我認識和自我定位,他總是神經(jīng)質(zhì)般地關(guān)注著別人對他的看法。換言之,赫索格的自我意識中滲入了他人對他的認識;在他的自我意識和自我表述中, 嵌入了他人議論他的話語,也即他人對他的認識和議論。

      三、 多元意識之間的沖突

      復調(diào)小說不僅體現(xiàn)在對位法在小說結(jié)構(gòu)布局上的運用,而且也表現(xiàn)為思想意識的多聲性。巴赫金指出雖然作者具有“超視超知”和“外位性”,但“主人公在思想觀點上自成權(quán)威,卓然獨立,他被看作是有著自己充實而獨到的思想觀念的作者,卻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完滿的藝術(shù)視覺中的客體”[2]3。在《赫索格》中存在著質(zhì)的不同的分屬于作者和主人公的聲音、世界觀和語言,主人公對于存在的理解和思索,不是全然安排在作者的個人視野中,而是同時存在于作者與主要人物的視野中。這些不同的聲音和視野,共同組成的豐富多彩的多重世界,即復調(diào)小說的統(tǒng)一體。主人公雖為行為主體作者的產(chǎn)物,卻也是一個獨立的存在,相對于創(chuàng)作主體來說,主人公是“他人”,他人性即“雙聲性”,作者的自我存在于自我意識和他人意識的交接處。為了讓赫索格能更準確、更全面地認識自我存在,貝婁將內(nèi)部視點和外部視點結(jié)合起來,在自我意識和他人意識的交鋒中,不斷地自我反思,同時還借用他人的眼睛看自己,以他人的視點評價自己。內(nèi)部視點和外部視點的結(jié)合處正是敘事者(作者)、赫索格、赫索格的分裂自我及他人的多種意識的交鋒之處。與人共在決定了赫索格必須每時每刻都有清醒的他者意識,這造成他對他人的敏感和緊張,造成他對可能扭曲他形象的他者(瑪?shù)铝铡⒏袼关惼娴热?的不滿和反抗,促使他和他們對話,向他們挑戰(zhàn),,其結(jié)果便是,他把自己的意識變成一種與他者的交鋒意識,把他的言語變成與他人之間一種緊張的對話。

      《赫索格》的不同視角的轉(zhuǎn)換不僅體現(xiàn)出敘事者與主人公、主人公與他者及主人公與自我之間的對話,還體現(xiàn)出不同思想意識之間的沖突。該小說主要采用了單數(shù)第三人稱(He)來敘事,間或出現(xiàn)第一人稱“我”或第二人稱“你”,從表面上看敘事視角在敘事者的客觀視角、第三人稱-赫索格視角、第一人稱-赫索格視角和第二人稱-赫索格視角之間轉(zhuǎn)換,但實際上是不同聲音的交織:即敘事者對赫索格的客觀描述、作者通過敘事者表達觀點、赫索格的自我評價、對他人對其評價的反應(yīng)和赫索格內(nèi)在意識的轉(zhuǎn)變。敘事者所采取的第三人稱的客觀視角滲透著作者對主人公之間的對話,貝婁與主人公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因此,不能將第三人稱敘事視角等同于第三人稱-赫索格的視角,同時,也不能將赫索格視為作者思想的傳聲筒或代言人,即使是敘事者對赫索格的內(nèi)心獨白——即赫索格內(nèi)在意識的轉(zhuǎn)變——的描述由于其中的夾雜著內(nèi)心交談而充滿了對話性。而第三人稱-赫索格視角、第一人稱-赫索格視角和第二人稱-赫索格視角的使用,體現(xiàn)出赫索格對他人和世界之觀點的表述,但其中也有赫索格與其分裂出的自我之間的對話和自我評價。如在第五章中,作者讓赫索格成為敘事者,用第一人稱的形式和嘲諷的話語,直接向讀者表明他寫那些信的意圖,邀請讀者見證他心靈的變化。

      “我希望你看出我摩西·赫索格正在改變。我要求你作為我心靈改變奇跡的見證人——我是如何在聽著拆除鄰街貧民窟的聲音中,看著在變了形的紐約的寧靜空氣中揚起的白灰,和世界上的偉人互通信息,或者說在預言和新穎之詞的,而且同時還為自己安排了一個舒適而享樂的夜晚——佳肴、美酒、音樂、談情、做愛。超越或者沒有超越。只有工作而沒有娛樂不是一劑良藥”[5]165-166。

      另外,在《赫索格》中,不僅充斥著敘事者(作者)和赫索格的聲音和意識,其中還存在著赫索格與其分裂自我、與他人的對話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不同思想意識。赫索格的意識之鏡不僅映照出赫索格自己與他的客觀現(xiàn)實,世界本身在其自我意識之鏡中也形成了相應(yīng)的影像。例如,在赫索格與瑪?shù)铝盏那楦屑m葛中,幾乎所有的親戚、朋友,甚至包括律師和醫(yī)生,都站到了瑪?shù)铝找贿?,與赫索格相對立,體現(xiàn)出現(xiàn)代人對婚姻、家庭的不同思想的沖突。雖然小說中,赫索格和瑪?shù)铝罩g的對話不多,但通過赫索格從親戚、朋友、醫(yī)生和律師,還包括從格斯貝奇那里尋求瑪?shù)铝崭x婚的緣由時的對話中,也反映出現(xiàn)代人對愛情、婚姻和家庭的不同思想之間的交鋒。與他者的交流和沖突最終使赫索格認識到,他的研究停滯不前是由于他在研究中“追求一種大綜合”,讓自己的生命被“簡單的完全相反的觀念所極端化,如強大-軟弱,有力-無能,健康-疾病”,這使得他的權(quán)威受到了挑戰(zhàn),“但是他太軟弱,不能與社會的不公斗爭,于是他就和女人搏斗,和小孩搏斗,和他自己的‘不幸’搏斗[5]208。他夸大了自己的痛苦和受難程度,被自己的失敗碾碎了。

      另外,從接受美學的角度來看,赫索格的內(nèi)心獨白與敘事者用第三人稱的口吻對赫索格內(nèi)心獨白的間接描述合力將赫索格的內(nèi)心世界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與讀者交流,也邀請讀者參與其中,做出自己的情感、審美和價值判斷。

      綜上所述,盡管人是無法完整地看到自己形象(包括外在形象和思想、感情以及心靈的外化)的,因為人看待事物時總是帶著一定的價值評判和立場,而價值立場又是與實實在在的空間位置密不可分,獨立的空間位置是價值評判的出發(fā)點,但從《赫索格》,我們依然能看到,主人公利用各種方式認識、評判自我和世界的努力,也許赫索格的觀點難免存在偏頗,但正是通過這樣的方式,赫索格最終實現(xiàn)了自我內(nèi)心的和諧。

      [1] Cronin, Gloria L.ARoomofhisOwn:inSearchoftheFeminineintheNovelsofSaulBellow[M]. New York: Syracuse University Press, 2001:12.

      [2] 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詩學問題[M]//巴赫金全集(第五卷). 白春仁,顧亞玲,譯.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3] Bellow, Saul. Literature and Culture: An Interview with Saul Bellow[J]. Salmagundi, 1975(30):6-23.

      [4] 貝婁,宋兆霖.赫索格(譯序) [M].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

      [5] Bellow, Saul.Herzog[M]. New York: Penguin Books, 1976.

      [6] 馬克斯·舍勒.知識社會學問題 [M].艾彥,譯.北京:華夏出版社,1999.

      [7] 巴赫金.論行為哲學[M]//巴赫金全集(第五卷).白春仁,顧亞玲,譯.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8] 巴赫金.鏡中人[M]//巴赫金全集(第四卷).白春仁,曉河, 賈澤林,等,譯.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9] Tyeranishi, Masyuki.PolyphonyinFiction:AStylisticAnalysisofMiddlemarch,Nostromo,andHerzog[M]. Bern: Peter Lang AG, International Academic Publishers, 2008.

      [10] 巴赫金.自我意識與自我評價問題[M]//巴赫金全集(第四卷). 白春仁,曉河,賈澤林,等,譯.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11] 錢中文.“復調(diào)小說”及其理論問題——巴赫金的敘述理論之一[J].文藝理論研究,1983(4):2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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