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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國文學的幾場論爭
      ——《現(xiàn)代人》的“德魯日寧時期”觀察

      2019-01-04 09:15:10耿海英
      中州大學學報 2019年3期
      關鍵詞:陀氏紀事德魯

      耿海英

      (上海大學,文學院,上海200444)

      涅克拉索夫開始主編《現(xiàn)代人》之后,別林斯基迅速成為雜志的精神領袖,但很快隨著別林斯基的去世,《現(xiàn)代人》進入了“德魯日寧時期”(正是史稱的1849—1855 “黑暗七年”)。傳統(tǒng)研究對這一階段相對忽視,以車爾尼雪夫斯基為代表的激進派認為,這一時期整個俄國文學毫無建樹,沒有結(jié)出任何“果實”,當然也包括《現(xiàn)代人》的文學批評與創(chuàng)作。這是從“車氏標準”或“車氏真理”出發(fā)得出的結(jié)論。事實上,正如筆者在文章《俄國文學的多元生態(tài)——〈現(xiàn)代人〉的“德魯日寧時期”觀察》中呈現(xiàn)的那樣,不僅《現(xiàn)代人》進入了一個新的美學時代,同時《莫斯科人》也迎來自己的新生。在兩份雜志周圍分別聚集了以德魯日寧和阿·格里戈里耶夫為首的批評家和文學創(chuàng)作力量,各自秉持自己的美學原則與批評理念,在諸多問題上形成論爭。同時,論爭涉及《祖國紀事》和《讀者文庫》,甚至波及一些文學報紙,遂成“后別林斯基時代”新的文學與批評力量的角逐,帶來俄國文學多元的自然生態(tài)與駁雜面貌。

      這“七年”中,在《現(xiàn)代人》與《莫斯科人》真正成為激烈對手之前(1850年之前),《現(xiàn)代人》的主要論爭對手是《祖國紀事》。安年科夫在《1848年俄國文學札記》中寫道:“也許人們會問,為什么我們僅局限于出現(xiàn)在兩份彼得堡雜志上的作品,而置其他期刊上的作品于不顧?;卮疬@個問題并不難。因為只有我們提到的那兩份刊物(指《現(xiàn)代人》和《祖國紀事》——筆者),其文學作品雖具有不同特質(zhì),卻各自具有某種明顯的思想的統(tǒng)一性和嚴肅的理想的渴望,無論它們是什么理想?!盵1]也就是說,唯有它們是思想上可以匹敵的力量。這里指的是,1846年4月別林斯基離開《祖國紀事》主筆《現(xiàn)代人》(1846年4月),隨即瓦·邁科夫接手《祖國紀事》批評欄目任首席批評家(1846年4月),兩雜志構(gòu)成短暫的對峙。隨著他們前后去世,《祖國紀事》失去力量,《現(xiàn)代人》進入德魯日寧時代,1850年《莫斯科人》“青年一代編輯”真正崛起,構(gòu)成《現(xiàn)代人》的另一對手。因此,我們說,若以《現(xiàn)代人》為坐標來觀察,從傾向上看,內(nèi)部是《現(xiàn)代人》與《祖國紀事》的爭論,外部是《現(xiàn)代人》與《莫斯科人》的爭論。

      一、自然派內(nèi)部的分裂與爭論:《現(xiàn)代人》VS《祖國紀事》

      別林斯基在1847年給鮑特金的信中曾說:“《祖國紀事》與《現(xiàn)代人》是同一傾向。”[2]一般研究者也許據(jù)此總是有一個粗略的且相當穩(wěn)定的看法:《祖國紀事》與《現(xiàn)代人》是志同道合的。實際上,這既是別林斯基沒有充分評價“自然派”內(nèi)部不斷發(fā)展的矛盾,也是后來研究者沒有區(qū)分不同時段兩雜志的不同特點,忽略了它們的內(nèi)在分歧。首先,別林斯基與果戈理的沖突(1847),使他摘去了果戈理“文學領袖”的桂冠。其次,別林斯基1846年推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窮人》之后,很快,他及未來他的《現(xiàn)代人》圈子就對陀氏冷淡下來:別林斯基否定了陀氏“不同尋常的天才”①;別林斯基去世后不久,安年科夫在1849年第1期《現(xiàn)代人》發(fā)表《1848年俄國文學札記》,宣布整體上不接受圍繞《祖國紀事》的一批青年作家的文學流派(以陀氏的創(chuàng)作風格為代表,還有布特科夫等),這與別林斯基一脈相承。再者,別林斯基入主《現(xiàn)代人》,邁科夫入主《祖國紀事》,倆人在各自的話語權(quán)力空間與對方展開思想爭論。最后,別林斯基加入《現(xiàn)代人》之后,在他和涅克拉索夫、巴納耶夫、德魯日寧、鮑特金等人之間,意見也并非完全一致;后別林斯基去世,德魯日寧為首的《現(xiàn)代人》也不再遵循別林斯基的批評綱領。凡此種種都意味著在1947—1948年間,以《現(xiàn)代人》和《祖國紀事》為平臺的“自然派”內(nèi)部的裂口越來越大,最終各自離散,或者正確地說,本就是別林斯基捏合到一起的“自然派”徹底瓦解,文學回歸到自然生態(tài)。這個短暫階段“自然派”內(nèi)部的論爭,可以說是我們本文所探討的《現(xiàn)代人》“德魯日寧時期”所處的“黑暗七年”階段更激烈論爭的前奏,具有代表性的即兩份雜志主編別林斯基與邁科夫之爭。

      早在1846年初《祖國紀事》出版人兼主編克拉耶夫斯基就與其首席批評家別林斯基因美學、思想以及經(jīng)濟等問題,合作關系開始破裂。4月經(jīng)屠格涅夫推薦,克拉耶夫斯基吸收立場相對一致的瓦·邁科夫主持《祖國紀事》批評欄目。在主持雜志后的第一篇文章《 阿·瓦·科利佐夫②的詩歌》中,邁科夫就與別林斯基展開爭論。阿·烏·波列茨基③曾撰文《1847年8月的〈祖國紀事〉》指出:邁科夫的文章準確界定和評價了別林斯基作為批評家的功績,但“他在自己前任的批評中發(fā)現(xiàn)了無根據(jù)性,‘無意識的與嚴格的邏輯要求相矛盾的東西’,并指出了其批評方法的有害后果:絕大部分讀者輕信了別林斯基的判斷,并作為一種時髦的新東西無意識地吸收它們,也正因此它們對智性的影響只能是表面的?!盵3]XXXIV邁科夫在別林斯基“無根據(jù)性”的方法中看出了對待讀者的“專橫、獨裁、霸道”,他在文章中指出:“他公開表達了自己的見解,卻不用根據(jù)去證明它們,讓你自己去發(fā)現(xiàn)它們是確定無疑的,這已經(jīng)意味著對自由見解表達的不尊重和獨裁的意圖?!盵3]10在別林斯基的批評中,邁科夫感到缺乏整體的科學的見解。別林斯基的批評源于黑格爾的美學學說,但對于邁科夫來說,純粹思辨的體系并不是科學最終的話語[3]XXXV。邁科夫的公開指責引來別林斯基的憤怒。

      在當時各界熱議的話題“民族性”問題上,邁科夫也與別林斯基針鋒相對。邁科夫關于“民族性”的看法雖然前后有變,但后期基本確定的觀點是將“民族性”作為一種與文明相敵對的力量表述的。他的出發(fā)點是抽象的理想的人類及其相應的“理想的文明”,認為,“越是人,其生活越是包含獨特性,即越是偏離理性,那么就越是低水平的人,其生活也就越是非理性……在一個民族的文明中越是較少獨特性,這個民族就越是文明”[3]389。在評價作為“社會綜合體基礎”的民族性時,邁科夫承認它在社會經(jīng)濟福祉、道德和政治方面的價值[3]587-589;而當作為人類共同體的一份子時他發(fā)現(xiàn)了民族性的片面性,民族獨特性在他眼里就成了弱點,甚至是毛病[3]63-69。他試圖證明“全人類的價值”高于“民族價值”。不過,他也暗示了關于此問題的各種可能的觀點。其實這是邁科夫?qū)^分強調(diào)獨特性而導致極端民族主義可能帶來的唯我獨尊和排他性的嚴重后果的警覺。

      別林斯基關于“民族性”的論說為我們所熟知,他以主持《現(xiàn)代人》批評欄目的第一篇文章《1846年俄國文學觀察》回答邁科夫,稱其立場是“虛幻的世界主義”。文中不提名地說“一種人陷入虛幻的民族性里,另一種人為了人類的名義,陷入虛幻的世界主義”[4]514,指的就是瓦·邁科夫的《 阿·瓦·科利佐夫的詩歌》中的觀點。他說:“把民族的與人類的分成兩個完全陌生的、甚至是敵對的原則,這就是陷在最抽象、最書呆子氣的二元論里?!盵4]515“民族性乃是人類個性的本質(zhì)。沒有民族性,人類將是僵死的邏輯的抽象物,沒有內(nèi)容的言辭,沒有意義的聲音。在對待這個問題上,我與其站在人文主義的世界主義一邊,還不如轉(zhuǎn)到斯拉夫派一邊……然而我還是指望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必轉(zhuǎn)到隨便那一邊……”[4]519“人只有在社會中才是堅強和安全的,而反過來,要使社會變得堅強和安全,它也必須有內(nèi)在的直接的有機的聯(lián)系——民族性?!盵4]520“所謂人類同民族性的斗爭,這不過是一種修辭格,在現(xiàn)實中這種斗爭是沒有的?!盵4]520在反駁邁科夫的“虛幻的世界主義”時,他自己是一位具體的相對的歷史主義者。他說:“世界上的一切只是相對的重要或不重要,偉大或渺小,老或新。有人會對我們說,‘怎么,連真理、善行都是相對的概念嗎?’——不,作為概念,作為思想,它們是無條件的、永恒的。但是作為體現(xiàn),作為事實,它們卻是相對的。真和善的概念得到了所有民族、所有世紀的承認。但是,對一個民族或者一個世紀是善的,對于另一個民族在另一個世紀往往卻是虛偽和惡?!盵4]511他重視和推崇的是具體的民族的價值,而非普遍的人類的概念。在文章起始他就直截了當?shù)胤Q此文將是他主持下的《現(xiàn)代人》的綱領,該文是為了讓讀者知曉《現(xiàn)代人》對俄國文學的看法,以及雜志的精神和傾向。這樣,在當時他及其《現(xiàn)代人》圈子與《祖國紀事》關系緊張的背景下,與其論爭的色彩不言而喻。

      在《祖國紀事》與《現(xiàn)代人》之間爭論的另一個焦點即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創(chuàng)作。別林斯基在上述文章中,對陀氏截至此時發(fā)表的三篇作品《窮人》《雙重人格》《普羅哈爾欽先生》給予評述,承認在《窮人》中“陀氏才能的力量、深度和獨創(chuàng)性”[5]40,但認為小說令讀者厭倦,沒有節(jié)制地拖沓冗長;如果這作為試筆之作還可以原諒的話,在《雙重人格》中就是“像怪物般可怕的缺點了”[5]40,暴露了陀氏不善駕馭過分充沛的天分能量,也就是不善于“確定理性的尺度和他的理念之藝術(shù)發(fā)展的邊界”[5]40;“在《雙重人格》中還有另一個最根本的缺點:這就是它的幻想基調(diào)。幻想在我們的今天只有在瘋?cè)嗽豪锟梢杂兴奈恢?,而不是在文學中;是處于醫(yī)生的管控下,而不是詩人?!盵5]41《普羅哈爾欽先生》就更“像是一種真實的、但卻古怪的和亂七八糟的事件,而不是詩的創(chuàng)作”[5]42。

      別林斯基去世后,由安年科夫撰寫年度觀察《1848年俄國文學札記》,該文同樣顯示著《現(xiàn)代人》與《祖國紀事》之間關于陀氏的論爭。他開篇就指出:“讓我們從《祖國紀事》(1848年)開始。那里形成了一個青年作家的圈子。已經(jīng)相當久了,他們創(chuàng)造了一種幻想的多愁善感的敘事類型,當然在文學史上它并不新鮮,但至少現(xiàn)在以新的形式讓它得以復興?!盵1]安年科夫稱這種“幻想的多愁善感的敘事類型”的代表人物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他斷然否定這一創(chuàng)作方法,認為這是在表現(xiàn)主人公“精神錯亂的心理故事”,是徹底的“反藝術(shù)性”。安年科夫追隨別林斯基,以黑格爾的美學思想理解“藝術(shù)性”:藝術(shù)中的美與自然中的美是尖銳對立的。按照黑格爾的思想,“藝術(shù)克服自然”,經(jīng)由精神,對自然進行加工和重塑。據(jù)此,安年科夫在陀氏作品中找到太多的“反藝術(shù)”傾向。這與別林斯基對待《雙重人格》的幻想風格的態(tài)度相一致。作為《現(xiàn)代人》主創(chuàng)成員的涅克拉索夫同樣對陀氏的這一風格持負面評價。而且,安年科夫?qū)ν邮系呢撁鎽B(tài)度也受到涅克拉索夫的煽動。別林斯基亦然。因為雖然別林斯基對《雙重人格》和《普羅哈爾欽先生》的態(tài)度激烈,但在1846年底他還沒有徹底放棄陀氏具有“非凡天才”的看法,只是在涅克拉索夫的糾正下才使他熄滅了這種熱情。安年科夫不僅將陀氏的風格認定為“多愁善感”的,還將它推廣至《祖國紀事》的所有撰稿人(特別是布特科夫),他稱這種手法是“偽現(xiàn)實主義”或“局限地理解的現(xiàn)實主義”。他把“現(xiàn)實主義”理解為反映“日常現(xiàn)實”,“敏銳觀察我們社會的各種現(xiàn)象、性格的心理發(fā)展”[1]。安年科夫稱別林斯基從來沒有號召過“偽現(xiàn)實主義”,《祖國紀事》歪曲了“導師”的遺產(chǎn)。這樣,在什么是現(xiàn)實主義的內(nèi)涵上出現(xiàn)了分歧。

      1847年第1期《祖國紀事》發(fā)表瓦·邁科夫的《論1846年的俄國文學》,該文成為俄國批評史上評述陀氏的經(jīng)典文章。與別林斯基及安年科夫相反,他高度評價陀氏的獨創(chuàng)性。該文系最早將陀氏評述為“主要是心理詩人”,并將果戈理作為“主要是社會詩人”與陀氏相對照。他指出他們作為忠實于現(xiàn)實的作家的相似之處,同時仔細分辨出他們的不同:“果戈理主要是社會詩人,而陀氏主要是心理詩人。對于前者,個體之所以重要是作為某個社會或某個圈子的代表;對于后者,社會本身受到關注是因為其對個體的個性的影響?!盵6]84邁科夫強調(diào)陀氏對于俄國文學的重要性,認為緣于他整個當代人轉(zhuǎn)向了人類心靈的解剖。

      邁科夫承認陀氏的作品確實只在小眾那里獲得成功,但輿論和大眾除了說他冗長就再沒有別的,看不到他的獨創(chuàng)性?!拔覀冋J為,大部分讀者不喜歡陀氏作品的原因,應該在不習慣他獨特地表現(xiàn)現(xiàn)實的方法中尋找。而這一方法也許正是陀氏作品的價值所在。說新東西總應該使多數(shù)人感到愉快是無稽之談,因為,首先,‘多數(shù)人’也總是各不相同、眾口難調(diào);其次,眾所周知,在任何多數(shù)人那里總是墨守成規(guī)。各個時代各個地方有多少例子,他們真正的藝術(shù)作品遭受冷遇,結(jié)果隨著時間他們被承認為一流經(jīng)典作家而被捧到天上!如果果戈理早年的文學活動因與我們當時文學中占統(tǒng)治地位的浪漫主義相對立而不被理解和認可,那么陀氏的廣泛接受受阻于他的方法與果戈理方法相矛盾也就沒有什么費解的了”[6]83-84。實際上,“陀氏的作品恰恰鞏固了果戈理帶給我們藝術(shù)的那些美學因素的統(tǒng)治地位,證明了巨大的天才走的道路不是別的,只能是打破藝術(shù)性定律。同時,陀氏的方法是更高意義上的獨創(chuàng),他比任何人更少模仿果戈理”[6]84?!肮昀淼奈募梢院翢o例外地被稱為學,而在陀氏那里也可以找到驚人的社會的藝術(shù)圖景,但它們只構(gòu)成圖景的背景,更多的是用細節(jié)顯露,而充盈的是大量的心理興趣。即便是《窮人》……越讀,就越會發(fā)現(xiàn)更多的令人震驚的深度的心理分析。我們確信,陀氏的任何一部作品,如果讀第二遍、第三遍……就會得到太多太多東西。這只能解釋為其中到處彌散著非同尋常的心理特點的細節(jié)和深度。”[6]84-85“第一遍讀非常容易錯過所舉出的那一特點(意識的細節(jié)——筆者),完全可以說,有許多甚至是多余的和不自然的。但花費些時間去評價所有這些意識的細節(jié),之后,您再讀《窮人》——就會發(fā)現(xiàn)它深淵般無盡的價值——您、我,任何一位讀者、評論者第一眼看起來是缺陷的東西,正是這無盡的價值所在。”[6]85-86

      瓦·邁科夫也對《雙重人格》進行評說。他指出:“按照我們通常的觀點,《雙重人格》比起《窮人》來就更少成就,更沒有給他帶來什么新榮譽。但在《雙重人格》中,陀氏的方法和對心理分析的癡迷表現(xiàn)得更充分更獨創(chuàng)。在這部作品中,他是如此穿透人的心靈,如此堅定和狂熱地窺視人類情感、思想、行為的內(nèi)在隱秘的把戲。閱讀《雙重人格》所產(chǎn)生的印象,只有酷愛搞透物質(zhì)化學成分的人給人的印象可以與之相提并論。奇怪的是,似乎更正面的、以化學般眼光看待的現(xiàn)實,被這一眼光照亮的世界圖景卻總是蒙上了某種神秘之光?!谛睦硖貙懼校械恼悄巧衩氐姆垂?,那正是以深刻地分析現(xiàn)實所得的影像所固有的?!峨p重人格》在你們面前展開的是靈魂的解剖,這一靈魂已經(jīng)死于構(gòu)建完善的社會中的各種利益導致的意識的散亂?!盵6]86邁科夫的這些評說即便在今天無比豐富的陀氏研究成果中依然不失價值。他與別林斯基截然對立地肯定陀氏的獨創(chuàng)性,如若得以堅持,該是俄國文學乃至世界文學的大幸。只遺憾瓦·邁科夫的早逝和陀氏創(chuàng)作的被中斷。

      二、“體裁”(“小品體”與“概觀體”) 作為美學原則/批評理念的載體:《現(xiàn)代人》VS《莫斯科人》

      在“黑暗七年”階段之前別林斯基主筆的《現(xiàn)代人》就與《莫斯科人》有了論戰(zhàn)。他在《現(xiàn)代人》1847年第11期上發(fā)表的著名的《答〈莫斯科人〉》④,就是回答1847年第2期《莫斯科人》上尤·薩馬林⑤的文章《論〈現(xiàn)代人〉的歷史和文學見解》。薩馬林的文章主要針對的是同時發(fā)表在1847年第1期《現(xiàn)代人》上的三篇文章,即我們前述別林斯基的《1846年的俄國文學觀察》,以及卡維林的《古代俄羅斯法律風尚一瞥》和尼基堅科的《當代俄國文學的傾向》。別林斯基認為該文“涉及的不光是《現(xiàn)代人》,同時也是當代整個俄國文學的基本原則的問題,這樣爭論就不是個人的意義,而轉(zhuǎn)變?yōu)橐粓鏊枷胝摖?,因而……自己有責任駁斥《莫斯科人》……”[5]221薩馬林在文章中指出,別林斯基開始主持的《現(xiàn)代人》“有三個重要之處可以駁斥:第一,缺乏統(tǒng)一的傾向以及內(nèi)部的協(xié)調(diào);第二,其思想方式的片面性和狹隘;第三,歪曲論敵的思想方式”[5]223。別林斯基認為,薩馬林的真意在第三點,因而他重點回應了與這位宿敵的思想分歧?!洞稹茨箍迫恕怠肥莿e林斯基最重要的文章之一,也是40年代色彩鮮明的思想論爭文獻,圍繞它又引來了一系列別林斯基與斯拉夫派間的唇槍舌劍。它是“黑暗七年”間兩雜志論爭的引子。

      如果說這是思想論爭,那么在“黑暗七年”間兩雜志的對峙則是另一種性質(zhì)。在已有的研究中,對別林斯基去世后“德魯日寧時期”的《現(xiàn)代人》形成了基本固定的看法,認為其失去了鮮明的文學、美學立場。其實,這是相對于別林斯基以批判現(xiàn)實為宗旨揀選符合自己標準的作家作品的激烈風格而言的?!昂诎灯吣辍遍g,《現(xiàn)代人》確實是合作者、撰稿人成分駁雜,審美觀點也并非統(tǒng)一,但這并不意味著新一代《現(xiàn)代人》失去了取向,恰恰在這種不統(tǒng)一中表明著自己的美學原則和批評理念。

      在“黑暗七年”間,《現(xiàn)代人》的主要批評家有德魯日寧、涅克拉索夫和巴納耶夫。1849—1854年雜志的小品文作者主要是德魯日寧,他的專欄《“外省訂戶”關于俄國刊物的來信》⑤在雜志批評中的地位舉足輕重。他以自由的“小品體”品論當前的文學狀況,堅持評述對象的片段性和非系統(tǒng)性,不以任何理由拒絕對任何作品予以評論。涅克拉索夫這一時期除了發(fā)表大量詩作,還發(fā)表各種短文和書評。他在1850年第1期上發(fā)表了《俄國二流詩人:I.丘特切夫》,引領了雜志,由此開辟了一個方向性話題“俄國二流詩人”,以后各期又相繼有鮑特金的《俄國二流詩人:II.奧卡廖夫》、庫德里亞夫采夫的《俄國二流詩人:III. 費特》、阿·列的《俄國二流詩人:IV維涅維季諾夫》。巴納耶夫則從1852年底起接替出走《讀者文庫》的德魯日寧,開辟了類似德魯日寧的專欄《“新詩人”關于俄國雜志的隨筆》⑥,成為小品文的固定作者,以“新詩人”之名寫各種短評和諷刺小品。

      《現(xiàn)代人》經(jīng)常性的評論作者還有安年科夫、鮑特金、屠格涅夫。安年科夫的《1848年俄國文學札記》對于雜志來說是關鍵性的文章,其1854年和1855年的《寫老百姓生活的長篇與短篇》和《論高雅文學作品中的思想》也具有綱領性。鮑特金的《俄國二流詩人:II.奧加廖夫》是《現(xiàn)代人》標志性文章;到了1855年他與涅克拉索夫一起主筆《雜志隨筆》。屠格涅夫的三篇短評(評葉·圖爾的《外甥女》、奧特羅夫斯基的《貧非罪》、謝·阿克薩科夫的《帶槍獵人的筆記》)對于闡明雜志的美學方針都不可或缺。

      我們感到陌生卻重要的維·巴·加耶夫斯基1850年曾暫時替代德魯日寧,發(fā)表系列《“外省訂戶”關于俄國刊物的來信》(第16—19封);1851年同樣有連載文章《1850年俄國文學觀察》,文章理性地總結(jié)了40年代末50年代初俄國文學的重大變化;他還有多篇單獨文章和評論。這幾年,亞·尼·阿法納西耶夫也為《現(xiàn)代人》撰寫了大量文章,參與寫作《1849年俄國文學觀察》《1850年俄國文學觀察》⑦??怠さ隆跎晁够?853—1854年經(jīng)常在《批評》欄目發(fā)表文章,直到車氏1854年到來,《批評》欄目開始了新階段。

      縱觀1849—1855年間《現(xiàn)代人》這些作者的文章,除了每期在《批評》欄目的一兩篇長文外,上述大部分文章是《雜俎》欄目的短文,其次是《圖書》欄目的書評。因此,我們認為“小品文”成為其批評的主要體裁,而且批評對象不分伯仲叔季。正是這些來信、隨筆、短評的小品文確定了雜志的面貌。總體上看,上述作者及文章使這一時期《現(xiàn)代人》的批評風格大體體現(xiàn)了德魯日寧的“小品文理論”和美學原則,同時也體現(xiàn)著作者各自的“詩學個性”。

      波戈金的《莫斯科人》傳統(tǒng)的評述對象是書籍,但由于“最近圖書出版得很少,雜志成了所有文學的堆放處”,所以從1850年起雜志改變了策略,“編輯部委托青年文學工作者評述雜志”[7]213,這就是“青年編輯部”的產(chǎn)生——以阿·格里戈里耶夫為首,還有我們完全不熟悉的葉·尼·埃德爾松、鮑·尼·巴爾馬佐夫、捷·伊·菲利波夫等為主要批評力量。他們轉(zhuǎn)向“評述雜志”拯救了《莫斯科人》的頹勢。其成員在每期《莫斯科人》中都有文章評論某一新出的雜志。要么每位作者持續(xù)地觀察一、兩種刊物,如埃德爾松評論《祖國紀事》持續(xù)了四年;要么幾位作者共同追蹤一份雜志,如格里戈里耶夫有《1850年的〈現(xiàn)代人〉:論自1847年巴納耶夫和涅克拉索夫出版的文學雜志》,阿爾馬佐夫有《論〈現(xiàn)代人〉第8、9期雜志》等。他們每個人的評判都是對自己先前評判引起爭議的回應;同樣他們之間也相互回應,從而建立了一種整體的持續(xù)不斷的對當前俄國文學觀察。他們以一種統(tǒng)一的、內(nèi)在不矛盾的、邏輯上站得住腳的觀點進行寫作。這種連貫性與《現(xiàn)代人》“小品體”的隨機性批評形成對照。

      我們發(fā)現(xiàn),《莫斯科人》原則上回歸了“概觀體”批評體裁,如格里戈里耶夫的《1851年的俄國文學》和《1852年的俄國雅文學》,埃德爾松的《論我們美學批評當前的狀況及其意義》等。這些“概觀體”文章對當前雜志的爭論作出總結(jié),對文學和批評發(fā)展的總體特征予以描述(但不同于別林斯基的遴選“文學領袖”式的文學概觀)。當然,正如我們前述,此時在《現(xiàn)代人》的《批評》欄目也刊登此類“嚴肅”的“文學觀察”,但是在其以小品文為主要批評風格的背景中,這種文章更多是其批評體裁之一,似乎更是“詩學個性”的一種體現(xiàn)。而且,在《現(xiàn)代人》那些“小品體”文章中,同樣的作家可以被評論得完全面目不同,例如在巴納耶夫那里,費特就是一位蹩腳的詩人,“可是《莫斯科人》現(xiàn)在還在那里繼續(xù)刊登他那些低劣的小詩——當然,是因為現(xiàn)在沒有刊物寬容這些蹩腳的詩人了”[8]812-813;而德魯日寧則論斷費特說:“我毫不動搖地確信,費特屬于我們時代杰出的詩人之列,如果問詩人這一最富含義的修飾語最適合于我們時代的哪位詩人,那么非費特莫屬?!盵9]808這種截然相反的體現(xiàn)“詩學個性”的論斷在《現(xiàn)代人》上并行不悖。相反,“青年編輯部”成員的文章總是相互間一致。《莫斯科人》批評風格的連貫性、內(nèi)在一致性、嚴肅“概觀體”,與《現(xiàn)代人》的片段性、內(nèi)在個性化、戲謔“小品體”形成一種對峙。

      《現(xiàn)代人》與《莫斯科人》的體裁取向其實是美學原則之爭。正如我們在“《現(xiàn)代人》的‘德魯日寧時期’研究”一文中指出的那樣,德魯日寧和安年科夫宣稱厭倦了批評的概念化和哲學味,厭倦了累贅冗長的俄國文學年度觀察,德魯日寧甚至創(chuàng)造了獨特的“小品文理論”。他們摒棄別林斯基“概觀體”的教條式批評,有偏見的哲學式的理論,嚴格的美學體系及其包羅萬象,這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現(xiàn)代人》“德魯日寧時期”的面貌。

      可是《莫斯科人》青年批評家表現(xiàn)出對德國經(jīng)典哲學的熱切追隨,埃德爾松主攻康德,格里戈里耶夫主攻謝林。他們深信德國哲學思想對于當前俄國文學的有效性,力圖在當時哲學缺失的空間里重回文學批評的嚴肅感厚重感。他們推崇德國思想關于文學的崇高理念, “堅持藝術(shù)的崇高價值和意義高于任何個人的思想體系”[10]152,是最高真理的表達,它能帶給生活新的形式和思想,并培養(yǎng)人更合乎道德的精神。因而“青年編輯部”抨擊那些在其中看不到努力創(chuàng)作“真正的”“真理的”藝術(shù)的作品,認為連載于《現(xiàn)代人》(1851年第1—10期)的涅克拉索夫和巴納耶夫的小說《死亡之湖》以及德魯日寧、巴納耶夫的文學批評的小品文皆屬此類。在這里他們看到了藝術(shù)真正的敵人——以“不嚴肅的”“嘲笑的”“諷刺的”態(tài)度對待那些最嚴肅、最值得尊敬的作家作品。巴納耶夫和德魯日寧成了“小品體”輕慢態(tài)度對待批評事業(yè)的罪魁禍首,許多作家,從涅克拉索夫到拉·米·佐多夫⑧都是大眾低下趣味的姑息者,而那些令人尊敬的作家如屠格涅夫、岡察洛夫或葉·圖爾都是俄國文學被破壞了的“風氣”——“自然派”的犧牲品。他們認為“自然派”的整個活動偏離了真正藝術(shù)的原則。他們把陀思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等都歸于“自然派”的代表(我們前述的“自然派”內(nèi)部的分歧在他們這里被忽略),認為他們所有人在不同程度上都受到了虛假的藝術(shù)概念的致命影響。對于《莫斯科人》的指責,《現(xiàn)代人》同樣作出回應。除了德魯日寧建構(gòu)的“小品文理論”及其“小品體”創(chuàng)作,巴納耶夫的小品文系列《“新詩人”關于俄國雜志的隨筆》,以不妥協(xié)的強硬立場對待“青年編輯部”,指他們重復人所共知的真理,按照過時的標準評判當代文學;德國美學理論現(xiàn)在完全不適宜了。另外,針對《莫斯科人》指責他們“姑息低下趣味”,他則創(chuàng)作《露餡包子》并搬上舞臺,戲仿奧斯特洛夫斯基的《意外事件》,諷刺他給《莫斯科人》圈子唱贊歌。這樣,“小品體”與“概觀體”不同體裁的使用成為一場美學原則的激烈爭論:是要“嚴肅”還是要“戲謔”,是要“崇高”還是要“低下”。

      三、另一個爭論:“主—客觀”問題 :《現(xiàn)代人》VS《莫斯科人》

      主—客觀問題,看似一個老掉牙的問題,不值得再提。但是這一最終指向作者——創(chuàng)作對象——批評家——普通讀者的關系,即便是當代文藝學也繞不開的問題,同樣是區(qū)分這一時期不同藝術(shù)原則與傾向的標志性問題。

      相對于《現(xiàn)代人》“絕對主觀”的小品文批評,對于《莫斯科人》“青年編輯部”來說,界定“什么是真正的藝術(shù)”的標準就是“客觀性”。其內(nèi)涵是,藝術(shù)家應該有能力表達理想的、任何觀察者都理解的形象,作者個人的東西應該是隱蔽的。這里,藝術(shù)的“客觀性”與對“個性”問題的論述聯(lián)系在一起。埃德爾松在評述屠格涅夫的《多余人日記》時寫道:“我們認識了一種相當飽滿而簡潔的希格雷縣的哈姆雷特這種主人公類型……正是在此,當作者顯然試圖努力喚起對主人公的同情時,我們不無沉重和不快地看到的不只是一個鮮活的人,而是在許多人身上都可發(fā)現(xiàn)的當代缺陷的極端化身。因此我們所講的就不只是針對屠格涅夫一人了,更針對‘不再是徹底的藝術(shù)’的那種傾向——集某種發(fā)展到極致的特點于一個形象。”[11]65埃德爾松認為,人物這種畸形發(fā)展的個性實際上是一種信號——“文學不再是徹底的藝術(shù)了”,這時作者對待人物的態(tài)度不再是客觀的了。

      個性問題在“青年編輯部”批評家那里不只是在作品人物層面來談的問題,還指向作者?!赌箍迫恕分肛熞浴冬F(xiàn)代人》為代表的“西方派”個性過于膨脹,濫用個性,這在自然派作品中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這種濫用導致許多“偶然”事件,也就是缺少(或不足)所描寫事件的根據(jù)(我們知道,陀氏那里有多少偶然性)。格里戈里耶夫?qū)懙溃骸白匀慌煞椒ㄔ谟诿鑼憘€別的偶然的現(xiàn)實的細節(jié)”,那些病態(tài)的作品“同樣缺乏普遍性,更多特殊性和偶然性”,“所有這些品質(zhì)都源于主觀性的無節(jié)制發(fā)展。”[12]319-320“青年編輯部”批評家曾將當時的文學傾向分類:一類是照相式直接反映現(xiàn)實的“自然派”,一類是“虛偽的有教養(yǎng)派”。 格里戈里耶夫稱陀思妥耶夫斯基為直接反映式“自然派”的鮮明代表,屠格涅夫?qū)儆凇疤搨蔚挠薪甜B(yǎng)派”;但無論看起來多么怪異,陀思妥耶夫斯基早期作品深入底層“小人物”的精神世界,與屠格涅夫的后浪漫主義小說中表現(xiàn)高層的“有教養(yǎng)人物”的敏感心理,卻具有同類的性質(zhì),即這種完全相反的現(xiàn)象恰恰都是作者對待人物不負責任的態(tài)度的結(jié)果,更準確地說,是作者對人物的過分同情,或絕對的抒情態(tài)度,破壞了藝術(shù)整體的客觀性,代之以病態(tài)的主觀的人物。造成這種態(tài)度的原因是作者個性的濫用,是作者的不負責任,以帶有偏見的思想的名義背叛了藝術(shù)性。作者正確的態(tài)度應該是與人物保持距離。在“青年編輯部”那里,作者的個性問題還與創(chuàng)作目的相關,最終與讀者個性的正確發(fā)展相關。讀者的個性是與批評家的作用聯(lián)系在一起的,并且批評家起相當?shù)淖饔??!八?批評家)應當真正將讀者放到與藝術(shù)作品的關系中,告訴讀者自己對它的觀點。他要做的事是——排除一切偶然的、個人的觀念,引導他們走向一個他也屬于其中的、作品本身也要求的共同的東西……他有責任給他們以真正的觀點,這個觀點使得藝術(shù)之為藝術(shù),使得擺脫一切足以制約讀者個性卻非作品本身所需的謊言的東西?!盵13]227-228

      因此,主—客觀問題的爭論不是思想之爭,而是藝術(shù)的最高原則之爭?!冬F(xiàn)代人》堅持藝術(shù)及批評的“個性化”,《莫斯科人》主張排除任何個人的、有局限的偏好?!扒嗄昃庉嫴俊迸u家認為藝術(shù)“客觀性”的最高形式是莎士比亞,他是具有全人類意義的作家的典范,他能夠代表任何時代、任何民族的主人公說話而具有同等的說服力;俄國客觀藝術(shù)的代表是普希金。不過他們也認為,理論上主觀藝術(shù)家客觀藝術(shù)家都具有同等價值,但現(xiàn)在更需要客觀藝術(shù)家?!冬F(xiàn)代人》則不滿這一“客觀性”原則,不希望把莎士比亞和普希金作為評判當代作家的標準,試圖選擇更有彈性的觀點體系看待文學,以便恰當?shù)卦u價當代俄國作家的價值,避免在抽象論斷藝術(shù)的屬性時無休止地打轉(zhuǎn)轉(zhuǎn)。這與《現(xiàn)代人》文學欄目當時主要支柱是屠格涅夫有關,其《羅亭》(1855)之前的后浪漫主義作品,無論如何不能以“客觀性”標準論斷,《現(xiàn)代人》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臉。

      縱觀上述爭論,一方主要有德魯日寧、巴納耶夫、涅克拉索夫、安年科夫、鮑特金等,另一方則有格里戈里耶夫、埃德爾松、阿爾馬佐夫、奧斯特洛夫斯基等,批評力量上基本形成了勢均力敵的爭論雙方。兩者中,前者更有開放性,后者更有原則性。如德魯日寧的立場就顯得更靈活、更有彈性。他不止一次贊賞地回應“青年編輯部”的文章,甚至阿爾馬佐夫(以埃拉斯特·布拉貢拉沃夫的筆名)那些諷刺他本人小品文的文章,他也均寬容對待。他推崇他們對文學的酷愛和忠誠,但同時認為這些品質(zhì)可以而且應當與輕松的舉重若輕的戲謔的態(tài)度結(jié)合來對待當代作家。他說:“你們盡管去寫戲謔詩、諷刺文吧;想借用哪位大詩人的思想就借用吧;只是要盡可能地犀利和快樂,而不要介意什么普希金和萊蒙托夫——因為他們的榮譽是如此牢固,不會因為成千上萬最歡樂最輕松的諷刺文而黯淡?!盵14]210-211實質(zhì)上,這種態(tài)度與《莫斯科人》更不相容?!冬F(xiàn)代人》另一位游移的批評家是鮑特金。他雖有代表《現(xiàn)代人》的重要文章,但1850年代初期更接近莫斯科圈子,他的多篇論莎士比亞的立場就與《莫斯科人》接近。他們這種批評立場的彈性和游移是否有另一種深意?意味著更多的開放性和可能性?無論怎樣,在我們觀察各方爭論的同時,同樣應注意到內(nèi)在的復雜性,它們絕非是可以整齊劃一的現(xiàn)象。

      除卻上述論爭外,在《讀者文庫》內(nèi)部也曾有阿·伊·雷若夫⑨與德魯日寧關于果戈理問題的爭論⑩,在《莫斯科人》與《現(xiàn)代人》之間關于奧斯特洛夫斯基、皮謝姆斯基等莫斯科圈子作家創(chuàng)作價值的爭論,以及波及甚廣的“普希金傾向”與“果戈理傾向”之爭等,尤其是后者,爭論時間之長,涉及人之多,對俄國文學未來走向影響之大,都顯示了問題的復雜性,將另辟文探討。

      四、結(jié)語

      如果以“德魯日寧時期”的《現(xiàn)代人》為坐標觀察俄國“黑暗七年”間的文學與批評,發(fā)現(xiàn)“后別林斯基時代”文壇告別了因“狂暴的薩維利昂”而生的不無激烈的氛圍,進入沒有“文學領袖”的自然生態(tài),但也不意味著別林斯基的影響蹤跡全無?!赌箍迫恕费匾u的“概觀體”,雖然有別于別林斯基,但也強調(diào)文學的“嚴肅性”與“教育性”。針對當時文學人在某種程度上被大眾口味所脅迫,《莫斯科人》希望“培養(yǎng)”大眾,“塑造”讀者,提高讀者的審美趣味,而不是像《現(xiàn)代人》編輯和作者那樣在某種程度上把自己的批評與創(chuàng)作迎合、姑息大眾口味。埃德爾松的重要文章《說幾句我們當前美學批評的現(xiàn)狀和意義》講的就是這個問題?!赌箍迫恕穼⒆约旱奈膶W批評立場與后期普希金相比擬,標明自己希望對抗服務大眾的雜志?!冬F(xiàn)代人》則斥責《莫斯科人》不尊重讀者:“讀者走在了前面,而你們給他們重復那些早已令人疲憊的東西,給他們說著孩童的語言——你們是想讓他們嚴肅地聽你們、讀你們!”[15]這里回響著瓦·邁科夫?qū)e林斯基對待讀者的“專橫、獨裁、霸道”態(tài)度的指責聲。這些創(chuàng)作原則與批評理念之爭,似乎依然是當今文學及批評所面臨的問題。

      盡管《現(xiàn)代人》的“德魯日寧時期”處在“黑暗七年”之中,但總以歷史的“黑暗”否定或掩蓋其間各種文學力量內(nèi)在的張力和活力而稱其“無果實”,實為價值一元論的偏激。以《現(xiàn)代人》與《莫斯科人》為主,涉及《祖國紀事》《讀者文庫》,甚至波及一些文學報紙的文學論爭,像30—40年代一樣,使得諸如 “民族性”“藝術(shù)性”“自然派”“現(xiàn)實主義”“主—客觀性”、對待讀者的態(tài)度等美學原則和批評理念,重又成為討論的對象,最重要的是重新思考別林斯基將文學分出層階、遴選“文學領袖”、粗暴對待讀者甚至作者(如果戈理、如陀氏)的“文學霸權(quán)”。《現(xiàn)代人》的“德魯日寧時期”最重要的貢獻,甚至不是什么“純文學”或“唯美主義”(且對其思想與批評的“唯美”論定亦可商榷),而是以“小品體”的戲謔,抵抗一種話語霸權(quán)(亦或與巴赫金的“狂歡體”有異曲同工),以沒有原則的原則對抗單一的原則。雖然當時并沒有形成“話語權(quán)力”之類的理論闡述,但直接使用“霸權(quán)”來指責別林斯基或指向這種企圖則是另一派力量清醒的意識(亦或??轮摽膳c之呼應)。同樣,《莫斯科人》“青年一代”批評家的出現(xiàn),其真正意義在于與《現(xiàn)代人》形成對話(其具體的文學批評論述也應當給予充分重視)??梢钥隙ǖ卣f,正是《莫斯科人》與《現(xiàn)代人》之間的爭論構(gòu)成了1850年代上半期俄國文學史上的重要事件,它引發(fā)的各種嚴肅論爭所形成的力量的輻射,也許終會穿透“黑暗七年”這一歷史的“黑洞”,以自己的姿態(tài)彌補這一歷史研究的縫隙。

      注釋:

      ①1840年代陀氏的全部作品12部,除了《九封信的故事》發(fā)表在《現(xiàn)代人》1847年第1期上;《窮人》(1846)和《波爾宗科夫》(1848)分別發(fā)表在巴納耶夫和涅克拉索夫出版的《彼得堡文集》和《配圖文集》中,其他全部發(fā)表在《祖國紀事》上,也就是恰好是別林斯基離開《祖國紀事》接任《現(xiàn)代人》,邁科夫接任《祖國紀事》時段。陀氏的這種選擇也不是偶然的。陀氏1846—1848年在《祖國紀事》上的作品有:1846年《同貌人》(2期),《普羅哈爾欽先生》(10期);1847年《女房東》(10期、12期);1848年《別人的妻子和床下的丈夫》(1期和12期),《脆弱的心》(2期),《誠實的小偷》(4期),《樅樹晚會和婚禮》(9期),《白夜》(12期)。

      ②Алексей Васильевич Кольцов(1809—1842),俄國詩人。亦譯:柯里佐夫,柯爾卓夫。

      ③Александр Устинович Порецкий(1819—1879) ,作家,《祖國紀事》的法語翻譯家,《星期日閑暇》雜志創(chuàng)辦人和主編。在《時代》(Время)和《時報》(Эпоха)上曾發(fā)表文章,捍衛(wèi)托爾斯泰的民眾教育。一度是陀氏《時報》的編輯和《公民》(Гражданин)的合作人,與陀氏兩兄弟、斯特拉霍夫,阿·邁科夫關系友好。

      ④ 首次發(fā)表在《現(xiàn)代人》1847年第6卷第11期,第3部分。第29-75頁。沒有署名。

      ⑤ 《“外省訂戶”關于俄國刊物的來信》共有37封,發(fā)表時間為1848.12—1854.3。前25封發(fā)表在《現(xiàn)代人》上,其中第16-19封由維·巴·加耶夫斯基替代德魯日寧寫。26-33封發(fā)表在《祖國紀事》上(即1852年他短暫與之合作時),34-37封又發(fā)在《現(xiàn)代人》上。

      ⑥ 巴納耶夫的《“新詩人”關于俄國刊物隨筆》共41篇,發(fā)于1851—1865年間的《現(xiàn)代人》上。

      ⑦ 《1849年俄國文學觀察》共兩篇(1850年第1、2期),第一篇署名亞·尼·阿法納西耶夫,第二篇署名不詳。《1850年俄國文學觀察》共3篇(1851年第1、2、3期),第一篇署名亞·尼·阿法納西耶夫,第二篇署名維·巴·加耶夫斯基,第三篇署名不詳。

      ⑧ Рафаил Михайлович Зотов (1795—1871),俄國浪漫主義者,劇評家,作家,翻譯家,回憶錄作者。《現(xiàn)代人》僅在1852年第3期《圖書》欄目推介過他的作品《兩兄弟。或1812年的莫斯科》(1851)。

      ⑨Алексей Иванович Рыжов (1826—1872),俄國文學家,莫大法律系畢業(yè),被認為是米留金的得力助手。曾受格拉諾夫斯基的影響。為《祖國紀事》和《讀者文庫》寫有系列評論文章。

      ⑩見:Егоров Б. Ф. Критическая деятельность А. И. Рыжова[M]//Труды по русской и славянской филологии. Тарту, 1958. Вып. I. С. 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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