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和平
(中山職業(yè)技術學院思想政治理論課教學部,廣東 中山 528404)
社會責任感是個人在行動時對社會應有的責任觀念和道德修養(yǎng)。樹立社會責任感不是簡單地賦予個人以社會責任感知識和如何盡責任的各種技巧,而是要通過價值教育從觀念上解決人對社會責任的認同、內化、外化等一系列問題。觀念決定行為,人的觀念不同,對同一件事的態(tài)度和所采取的行動亦必相異。一個人是否能夠盡社會責任和盡的是不是社會責任,皆由其所認定的社會責任觀念內涵所決定。觀念內蘊的是人生觀和價值觀指導下的某種價值選擇的精神存在,社會責任感培育實質上要解決的就是人的價值實現(xiàn)問題,抑或說是觀念社會化問題。新時代,社會責任感的培育必須由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來引領。
不同的文明有不同的文化精神,這種文化精神由于在文明發(fā)展進程中不斷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必然作為客觀化的精神存在并以觀念的形式來呈現(xiàn)。觀念作為客觀事物在人腦中的一種能動反映形式,不僅具有普遍性和內在性,而且具有時代性。對于具體的個體而言,其行為都必然受到觀念的支配。人作為理性存在物,其所做的事情必須有正當性理由,而這個正當性理由是由其所具有的觀念提供的。
責任感本質上就是一種觀念的存在。責任的確切內涵為:人分內應做的事以及沒有做好分內的事而應承擔的過失,其本身具有外在性,需要借助一定的組織、制度和體制機制來確保個體能夠真正盡責。責任感則來自于個體對自身所處責任關系及其要求認同后自覺自愿地內化,進而轉化為一種觀念。人在社會生活中根據(jù)這種觀念的指引擔負其認定的責任就是社會責任感。
作為主觀意識存在的社會責任感由觀念社會化型塑而成。社會分工的產(chǎn)生,社會職業(yè)之間的良性互動必然需要職業(yè)道德予以調整和規(guī)范,而職業(yè)道德具備的前提是人必須有角色意識。人充當?shù)慕巧厝弧氨破取比司哂薪巧庾R,而角色意識的確立以責任為邏輯起點,而責任之所以能夠生成的根本原因全在于人的“歸屬”需要。歸屬感是人與群體有機鏈接的精神動力,人在這種鏈接中能夠明確自己的位置和作用,繼而感受到存在感、確定感和安全感,這就反過來要求人必須對這個群體及群體中的他者盡責任。從這個意義上來看,社會責任感就是由觀念統(tǒng)率和引領,是一個以責任為核心的價值結構系統(tǒng),在倫理觀念上主要表現(xiàn)為集體意識。這種集體意識不僅有手段性價值,而且有目的性價值。承擔社會責任的前提是人必須意識到自身所處的責任關系,“人意識到這種責任關系越多就越能擔當起這份責任,也就越感覺能夠實現(xiàn)自身的價值”〔1〕。只有當集體意識成為社會責任感的倫理原則時,個人才會擺脫角色意識的外在性存在,自覺實現(xiàn)自我意識的社會定位。在空間維度上把集體意識作為社會責任感倫理原則的同時,還必須在時間維度上把樹立集體意識與憂患意識聯(lián)系在一起,這樣才能在工作中最大限度地發(fā)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并大膽開拓,展現(xiàn)出進取的精神風貌。角色意識就是在這些邏輯關系中對自己在社會職業(yè)活動中的自我定位。
角色意識的生成并非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而是內在地需要觀念社會化的有效介入。因為每個人在職業(yè)定位時,都必然要在一個核心問題上作出選擇,那就是能否把角色意識的公共性內植于心。這種公共性是隨著角色在群體中的外在感被剝離而生成,只有通過觀念社會化才能使自身職業(yè)責任與公共群體的幸福生活形成因果關聯(lián)的整體。公共性是決定角色意識強弱的分水嶺,角色意識強,在本職崗位上就必然成為兢兢業(yè)業(yè)的實干家;角色意識淡漠,就可能把職業(yè)變成個人牟取私利的工具。角色意識內化程度越高,其外化的服務意識也就越強。服務意識對于日常生活日益社會化的今天,其優(yōu)質與否直接關涉社會發(fā)展的速度與水平。優(yōu)質的服務存在于對追求精益求精和實現(xiàn)最高效益的價值追求,這同樣需要以觀念社會化來促使人們增進對公共性價值的高度認同,進而形成一種創(chuàng)優(yōu)意識,并在觀念社會化的不斷作用下,使其職業(yè)也將從謀生之道升華為樂生之道。樂業(yè)精神——職業(yè)道德的審美之境隨之呈現(xiàn),職業(yè)分工的束縛被擺脫,自身創(chuàng)造力得到最大限度的發(fā)揮??梢?,從角色意識、服務意識、創(chuàng)優(yōu)意識到樂業(yè)精神,都不是孤立地存在于人的素質中,而必須建基于深厚的倫理觀念基礎上。因此,職業(yè)道德的培育必須與社會責任感等社會倫理觀念的培育同步并行。
從社會倫理上說,社會責任感不是一個停留在一般的職業(yè)道德水平層面,或者是外在的價值規(guī)定性的問題,而是內化為人之所以為人、與人的權利與生俱來的一種需要,其實質就是人的價值實現(xiàn)的問題。社會責任感的培育效果,從根本上取決于人的價值觀念問題是否得到解決。人的價值觀的形成,除了價值認知外,最根本的是要有價值認同。在觀念社會化過程中,環(huán)境和教育對人的最深層次的影響促使人的社會責任感形成,其中一個關鍵環(huán)節(jié)是對社會責任的認同。認同觀念的內在要素和成分數(shù)不勝數(shù),但關鍵成分(或曰要素)不外有四,即連續(xù)性、整合性、同一性和差異性?!斑B續(xù)性”確保今天的“我”就是昨天的“我”,即時間和空間關系的動態(tài)的一致性;“整合性”則是個體對新的認知的整合和接受,把他者融入“我”中;“同一性”表示“我”與他者感覺上的同樣性;“差異性”則是個體在認可、接受和欣賞他者的同時,仍能保持自己的個體性和獨立性?!爱敶J同的理想化的概念是被這四個關鍵的成分聚合在一起的”〔2〕。隨著身份認同與責任認同的同步進行,社會責任感也由此得以確立和加強。
一家一戶從事生產(chǎn)的傳統(tǒng)社會,自給自足者多,人的流動性非常有限,社會生活也狹窄,個人需要承擔的社會責任極其有限。隨著社會分工的不斷細化,帶有道德倫理意義的社會問題越來越多,波及面越來越廣,社會風險和危機越來越多,人具有社會責任感顯得越來越重要。然而,由于工具理性控制著人與其生活世界,現(xiàn)代社會卻在很大程度上詭異地消解著人的社會責任感的樹立,更為嚴重的是培育社會責任感的思維路徑也因工具理性作祟而不得要領,社會責任感缺失成為了一個時代性的大問題。
首先,社會責任感培育的意義感式微。在全球化時代,人的流動范圍日益擴大,人們的時空觀隨之受到極大沖擊,價值認同中的“連續(xù)性”成分被逐步消解。人們有時對自己、對社會認同產(chǎn)生迷惘和疑惑,對自身已承擔過的社會角色產(chǎn)生懷疑,這樣便會引起群體、集體、民族和國家的歷史感式微的嚴重后果。“許多人在變動著地方——遷移家園或在陌生的地方輾轉奔波,不足以產(chǎn)生賓至如歸的感覺”〔3〕,“一切固定的僵化的關系以及與之相適應的素被尊崇的觀念和見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關系等不到固定下來就陳舊了。一切等級的和固定的東西都煙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東西都被褻瀆了。人們終于不得不用冷靜的眼光來看他們的生活地位、他們的相互關系”〔4〕275?!肮f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價值相對主義盛行,人們不再思考永恒、普遍的價值問題,沒有敬畏,不談信仰。最終,人們越來越將自己綁定在具體職責、任務或者環(huán)節(jié)上,最后簡化為只要完成所規(guī)定的任務就是盡到了責任,只要遵守了工作規(guī)范就是盡到了責任,甚至只要是遵照上級的指示辦就是盡到了責任。把自己當作整個工作系統(tǒng)中的一個代理人,對自己的工作與整個工作系統(tǒng)是何種關系、自己的工作對社會有何影響和意義等都沒有進行過思考,更沒有自己的道德判斷。這種由角色不確定帶來的人的觀念的變化嚴重窒息了人的社會責任感產(chǎn)生。
其次,社會責任感培育的主旨在一定程度上發(fā)生異化。在信息化時代,電子計算機技術不僅影響和改變著人們的思維方式,而且還影響和改變著人們的社會生活和情感生活。一個現(xiàn)實的人在網(wǎng)絡上可以隨意地定義自己的身份。其自由性和虛擬性使現(xiàn)實中的各種等級關系在網(wǎng)絡上被消解,特別是由于個體在時空上脫離了原位,無論個體身處何方皆可以成為親密的朋友。正是因為網(wǎng)絡中身份的隨意性,人們才熱衷于在網(wǎng)絡上無所顧忌地交流。身份的這種易變性似乎已成為了網(wǎng)絡交往得以進行的一個重要條件,但自我卻在此過程中異化成為了非穩(wěn)定的、碎片化的東西,人們對自我的認同隨之出現(xiàn)危機。另外,由于在網(wǎng)絡中交流的信息超越了地域限制,而信息的內容又都具有地域性特征,兩者之間的沖突在所難免,并且日益激烈。一些貌似中立化、客觀化和科學化的網(wǎng)絡價值擴散的背后事實上潛藏的是深刻的價值沖突。人們站在自己的立場和角度對社會責任感進行解讀,在一方認為是社會責任感的行為而在另一方看來很可能就是犯罪。各種觀念沖突妥協(xié)的一個比較能夠為各方所認同的觀念是,服從紀律就是盡社會責任。一些人把效率、功利作為主導人生的價值觀念,利益最大化成為其最主要的思維方式,人自身的完整性、崇高性隨著社會責任的真正內涵被抽空而被解構。這一系列沖突無疑對于社會責任感在整個社會的樹立是個巨大的挑戰(zhàn)。
再次,社會責任感培育的主體有時會發(fā)生模糊現(xiàn)象。現(xiàn)代社會的方方面面都離不開正常的消費。消費本來是以一定的使用價值為前提、追求使用價值的滿足行為,但現(xiàn)代社會卻在一定程度上把消費作為一種生活方式,作為一種彰顯個性的手段。在此背景下,消費者的行為已不是簡單地滿足生理需要,而是被更多的社會意義感的符號所浸透,衡量商品消費價值是以“時尚”而非以其“使用價值”為標準。這種充滿社會意義感的符號越時尚,就越能夠彰顯自己的社會地位,人們由此熱衷于追求時尚,其目的是為了顯示其更高的身份和地位。人們對自身和社會的認同也隨著不斷流轉的時尚失去了確定性。人們不再是與人打交道,而是與人的身份、職能打交道。如果個人完全沉溺于消費的個人空間,其對他者的認同及對自身的定位中存在的問題就更是模糊不清,因為“在一個快速變化的消費世界中體驗的客觀世界的轉瞬即逝的感覺撕裂了自我的連續(xù)性和整體性的感覺”〔5〕129。作為主體的“自我”在不斷流轉的時尚中失去確定性,特別是在不斷被各種廣告填充和明星范導的生活中,人們越來越對人種、國家、民族、性別、階級等認同不斷弱化,最終“讓消費與社會結構分家,把‘地位的符號’與階級結構分開”〔5〕125。這樣一來,人們認同的地平線都難以找到,遑論社會責任感。
最后,社會責任感培育方式由于觀念社會化虛化而消解了其應有功效。由認同危機而導致人的社會責任感缺失與當代中國的對應手段欠缺也有著內在的關聯(lián)。傳統(tǒng)的思想政治工作強調單一的“灌輸”,集中表現(xiàn)為通過知識,特別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相關知識的傳授以期樹立社會責任感。許多相關調查證明,不是人們對于社會責任感知識了解太少,而是人們沒有付諸行動。也有不少人試圖通過“科學”的辦法來求解社會責任感培育的有效性。比如,把能力分數(shù)化、人格證書化、道德數(shù)據(jù)化等方案的出臺,試圖通過設計系列相關活動來進行推動。這種以工具理性方式求解人文社會科學問題,把“他者作為手段,自我作為目的”的信條從一開始就注定要失敗。其失敗的原因在于人們把踐履責任的主要動機確定為追求自身的最大利益,而把責任作為一種道德上的絕對命令,把善作為責任的終極目的在這個社會中被消解了,融商業(yè)邏輯和功利心態(tài)于一體的工商精神取代了人本應有的超越性精神。也有人從心理咨詢和心理輔導方面找出路,這雖然可以說是一種具有一定的科學依據(jù)和臨床數(shù)據(jù)支持的方法,不能說沒有任何作用,但也不能盲目夸大,甚至當作“靈丹妙藥”,因為引起社會責任感缺失的原因極為復雜,不可能通過單純的技術手段來加以根本性解決。
觀念社會化是一個為社會責任認同、內化,最終生成提供合理性解釋的過程。與傳統(tǒng)和技術化社會責任感教育不同的是,基于觀念社會化的社會責任感培育是把社會責任置于更廣大和深厚的價值系統(tǒng)中,使之得到認同、內化并外化為實際行動。
馬克思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揭示出:“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xiàn)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薄?〕56人作為一種關系性存在,不僅是一種客觀的社會關系,而且是一種人與外在世界的心靈聯(lián)系?!瓣P系”對于人具有生存論意義,而責任本質上“是一種關于與陷入困境者的關系或聯(lián)系的意識”〔6〕。社會責任感培育首先要把準的就是人的“關系”所蘊含的價值取向并進行渲染和強化。要讓人們真正懂得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集體、民族、國家等各種關系蘊藏的價值及其取向,既能夠領悟在這種關系中盡責任是他者接受幫助的需要,更能夠體悟到還是自身的被需要感、認同感、歸屬感、滿足感、充實感、攀升感、意義感、價值感等的需要和體現(xiàn),最終學會在一種負責任的生活中追求有意義的人生。
一般而言,社會責任感培育的現(xiàn)實內容包括三個不同層面,即以認同、維護為特征的國家意識責任、民族意識責任、國際義務責任以及維護人道等宏觀層面;以關注參與為特征的關心政治、關注法律、關注政策、關注社會問題、關注公益問題、關注環(huán)境問題,并在自身能力范圍內積極參與建設等中觀層面;以自律互助為特征的公共道德責任、扶貧助困責任、維護秩序責任、文明自律責任、交友從善責任等微觀層面〔7〕。在培育方式的選擇上,不能囿于內容在技術層面找方法,而是必須與價值認同相聯(lián)系,并將之置于以責任為中心的價值體系中,以價值教育為視角和路徑來進行探索。既然和諧生活與幸福人生是人們共同的追求,人們就有理由和責任在家庭幸福、職業(yè)利他、社會和諧、報效國家等方面產(chǎn)生認同。能夠支撐這一系列認同的是一個完整的觀念組合,即從宏觀到中觀再到微觀,包括國家觀、職業(yè)觀、家庭觀、公民觀、主體觀等。這些觀念的社會化較之于社會責任感內容的傳授和操作技巧的把握就要深刻和徹底得多。隨著這些觀念內化,尊重、信任、感恩、敬畏、關愛等品質就會根植于人們的內心,再回歸到社會生活領域,賦予社會責任感有廣度、有高度、有深度、有厚度、有溫度的豐富內涵,并通過規(guī)范的行為予以踐行。
既然社會責任感問題實質上就是人的價值實現(xiàn)問題,那么培育方式選擇上當然要抓住解決人的價值認同這個關鍵。這個問題并非一廂情愿的灌輸、規(guī)勸或者是技術層面的設計所能解決的,其最佳方式和手段莫過于價值對話。價值對話的獨特優(yōu)勢在于,人們可以在對話中以真誠、平等、相互尊重的態(tài)度進行價值澄清、價值探討,以及價值分享,進而實現(xiàn)對價值的理解、認同與共享。這種價值對話可以是雙方直面價值沖突問題而展開,也可以是在責任情境中圍繞相關價值問題或者事件而展開。對于認同中所發(fā)生的障礙,要善于利用現(xiàn)實生活中的素材和資源創(chuàng)設民主寬松的價值對話情景,在發(fā)現(xiàn)并消除障礙中推動價值認同。當然,在對基本價值或者普遍價值形成認同的前提下還需尊重個體的特殊價值觀念,因為價值認同并非價值完全趨同,還需要對一定差異的尊重和包容。
現(xiàn)代人一刻也離不開制度,特別是由契約而形成的制度。制度在功能上是維護社會秩序,但這個秩序本身必定要有利于人的健康全面發(fā)展。鄧小平說過:“制度好可以使壞人無法任意橫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無法充分做好事,甚至會走向反面?!薄?〕良好的制度,對于觀念社會化而言,首先是可以保證認同的核心成分和重要關系的順利運行。比如,現(xiàn)代制度一視同仁的特點,就有助于消除許多認同障礙,進而使人的價值認同得到制度的保證。此外,在現(xiàn)代社會中,宗教、哲學與道德學說并存卻又不可通約必然導致人們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的不同,這也就是羅爾斯所說的“合理的多元論事實”〔9〕。我們既不能忽視“合理的多元論事實”,更不能急于把它消除,而是必須給予充分尊重,并在此基礎上通過人們的交往和對話來實現(xiàn)人們的價值認同,這無疑需要寬容的制度來加以保護。如果從認同的全過程來看,制度的作用更是不可小覷。當認同在個體層面出現(xiàn)問題時,鼓勵性制度的作用尤其重要;當認同在社會層面出現(xiàn)危機時,限制和禁止性的制度不可或缺。正是因為有了制度,才可以對危機現(xiàn)象加以明確制止,并明確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