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益
“咚咚噌,牛啊牛……”一陣鑼鼓喧天,這出由一頭水牛主宰的戲叫牛戲,流行在廣西嶺南浦北、靈山、橫縣一帶的鄉(xiāng)間。
那些參與演戲的是一些鄉(xiāng)味兒十足的農(nóng)民。小伙子臉色黝黑,身板結(jié)實,走起路來腳底生風(fēng);姑娘笑靨如田野里隨意綻放的花兒,說起話來脆脆亮亮,煞是迷人。即便是戲中的老人也是一臉淳樸,樂呵呵的似乎浸在蜜罐里。
這些農(nóng)民放下鋤頭、犁和耙,卸下肩上沉甸甸的扁擔(dān),挽起沾滿泥花兒的褲腳,就“牛呀?!钡匕岩荒甑奶鹚峥嗬背_了。鑼、鼓、鈸、二胡是他們最常用的樂器,沒有令人目眩的演出服飾,演員穿戴的大多是平日里常穿的衣服,最多往褲腰上扎上一條紅綢帶。無論如何,有一樣道具是戲里不可或缺的,那就是一頭水牛。民間藝人用黑布縫制牛身,用竹篾編織牛頭,然后貼紙,繪嘴,描鼻,點睛。隨后,一人舉著牛頭,一人拽著牛尾,前一搖后一擺,宛若一頭正在田野里耕作的水牛。這頭水牛貫穿著整場戲,牛戲因此得名。
每逢遇上牛戲演出,鄉(xiāng)親們像過節(jié)一般,每個人臉上都蕩漾著花兒。夜幕降臨,鄉(xiāng)間小路上游弋著一束束手電光,越來越多,漸漸合攏到村頭的曬谷場。此時曬谷場已擠滿了人,或坐或站,還有幾個后生干脆爬上場邊那幾棵苦楝樹上。
一串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后,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走上了前臺,嘰里咕嚕地說了一通話,無非是說今晚的牛戲是誰請的,表示感謝。牛戲一般是逢年過節(jié)村里請來的,或者是誰家小孩結(jié)婚、入新居之類的紅喜事,主人家請客。
戲開始了。一個五十出頭的老伯牽著那頭篾織的牛從場子一側(cè)走到場子中間,嘴里唱著“牛啊牛,春頭時分真辛勞啊……”接著“咚咚噌”,又一陣鑼鼓齊鳴。本是喧鬧著的人群頓時靜了下來,牛戲所演的節(jié)目內(nèi)容來源于真實的日常生活,演的是身邊人身邊事。那牽牛的老伯是牛戲班子的師傅,用現(xiàn)在時髦的話來說,他是自編自導(dǎo)自演。老者年輕時大概是個方圓十幾二十里出了名的角色,上了年紀的人都喜歡聽他的戲。戲唱到精彩處,總有不少人“牛啊牛”輕聲和著。猛一回頭,身邊有不少人微瞇著眼睛,搖頭又晃腦,完全入了戲。
當(dāng)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和一個俊俏女子粉墨登場時,掌聲便毫不吝惜地響了起來,久久不息。身邊便有知事之人喋喋不休地說開了,說那個年輕小伙子是誰家的娃,今年多大又怎么勤勞怎么能干;那個俊俏女子又是誰家的閨女是否嫁人之類的話。
突然,一陣憂傷的二胡曲子適時奏響,咿咿呀呀好不凄涼,這對年輕人的命運著實讓人擔(dān)心。那牛也通人性似的,嗚嗚嗚地低吟,似在傷心哭泣。臺下那些感情豐富的婆娘們,哪經(jīng)得起如此悲壯的折騰,一時間淚光閃閃,噓唏不已。然而,這對年輕人最終以真情打動了父輩,那小伙子拉著姑娘牽著水牛,“夫妻”雙雙把家還。當(dāng)戲演到年輕小伙子背著姑娘回家時,臺下轟動了,這是牛戲的高潮部分,場景令人難忘。
月落西山,戲也散了。大家一路哼著戲里那一句“牛啊?!?,各自回了家,內(nèi)心滿是一派歡樂與安詳。
【賞析】
這是一篇充滿地域風(fēng)情的文章,作者用生動的語言,記錄了桂東南看牛戲的情景,節(jié)奏感強,極具畫面感。透過作者的文字,我們仿佛也走進了鑼鼓喧天的村頭曬谷場,與牛戲同悲同喜。一篇文章讀下來,仿佛觀看了一場牛戲,內(nèi)心也是一派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