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文章以溫州方言為例，研究吳語“聲調(diào)別義”的類別和特點，指出吳語的“聲調(diào)別義”可分成三大類： 聲調(diào)變化造成詞性相同的新詞；聲調(diào)變化造成詞性不同的新詞；名詞聲調(diào)變化造成小稱變調(diào)。并指出文章所謂“聲調(diào)別義”與傳統(tǒng)音韻學(xué)上的“四聲別義”有所不同。

關(guān)鍵詞 四聲別義 聲調(diào)別義 吳語 溫州方言

本文所謂“聲調(diào)別義”是指： 語源相同，因聲調(diào)變化造成詞匯意義或語法意義分化，或者說用改變聲調(diào)調(diào)類的手段造成意義相關(guān)的新詞、新義。例如溫州方言一般“返回”義的“回”[vai2]原讀陽平調(diào)： 我伉渠講罷，渠還冇回話。如變讀陽上調(diào)，即[vai4]，詞義變?yōu)椤皳趸亍保?渠球（乒乓球）打來，你著逮渠要把它回牢。

聲調(diào)別義造詞也見于古代漢語和現(xiàn)代普通話，例如“好”，讀上聲為形容詞，讀去聲為動詞；“吐”，讀上聲為自主動詞，意為“從口中吐出，如吐痰”，讀去聲為非自主動詞，意為“嘔吐”。同類的例子還有釘、磨、秤、散、種、倒、惡等。

一、 現(xiàn)代吳語“聲調(diào)別義”舉例

在現(xiàn)代吳語里也可以找到許多聲調(diào)別義現(xiàn)象，例如：

浙南吳語多地方位詞“下”讀陽上調(diào)，動詞“下種”的“下”讀陰平，詳見表1。

吳語處衢方言“毒”字普遍有入聲和去聲兩種讀法，入聲為名詞，去聲為動詞“毒死”。開化、常山、玉山、龍游、遂昌、云和、慶元此詞去聲一讀，用同音字“渡”轉(zhuǎn)寫。詞義為“用毒藥毒害致死”。（曹志耘，秋谷裕幸2000）。韻母和聲調(diào)同時變化造成新詞。見表2（1）。另五地也有同樣用法（參見《吳語處州方言的地理比較》王文勝2012），詳見表2（2）。

吳語處衢方言“反”字普遍有唇齒音聲母和雙唇音清聲母兩種讀法，前者義為“正反”之“反”，后者義為“用手翻找”。聲母和聲調(diào)同時變化造成新詞（參見《吳語處州方言的地理比較》王文勝2012），詳見表3。

吳語婺州方言“站立”義和“斜靠”義的兩個詞分別寫作“徛”和“隑”，實則后者是由前者用“聲調(diào)別義”的手段變化而來的（參見《吳語婺州方言研究》曹志耘等2016），詳見表4。

在浙江永康吳語里，是用變調(diào)的手段區(qū)別面稱和敘稱的，詳見表5。

樂清方言背稱母親為ia31，讀陽平；面稱母親為ia3。

浙南吳語的名詞用變調(diào)或變音的手段表示小稱是普遍現(xiàn)象。例如臺州片用變音的手段構(gòu)成小稱。溫嶺話有兩個變音： 升變音是15，降變音是51。本音為平聲，變音為升變音；本音為仄聲，變音為降變音；本音如果是入聲，韻母也同時變化。例如：

本音是平聲： 攤thE33 攤兒thE15

本音是仄聲（除入聲外）： 鳥 ti42 鳥兒ti51

本音是入聲： 桔ky5 桔兒kyn51

龍游、武義、永康等地方言也用變音的手段構(gòu)成小稱，例如永康話“馬”本音為陽上調(diào)，小稱變?yōu)殛柸フ{(diào)；“凳”本音為陰去調(diào)，小稱變?yōu)殛幤秸{(diào)。

馬mua4 小馬mua6

凳ni5 小凳ni1

以下我們以溫州方言為例，詳論吳語“聲調(diào)別義”的類型和特點。

二、 溫州方言“聲調(diào)別義”類別

在溫州方言里聲調(diào)別義現(xiàn)象似乎更常見。以下分類舉例，略去也見于普通話的例子。

（一） 聲調(diào)變化造成詞性相同的新詞

1. 詞性不變，聲母和韻母不變，聲調(diào)變化造成新詞

娒： （1） 娒（小孩）mai1。（2） 娒（稱謂，面稱）mai5。

爭： （1） 爭（爭取、缺少）tsi1。（2） 爭（爭奪）dzi2。（3） 爭（爭論）dzi6。

回： （1） 回（回來）vai2： 我伉渠講罷，渠還未回話。（2） 回（擋回）vai4： 渠球（乒乓球）打來，你著應(yīng)該、要逮渠回牢。

會： （1） 會（能夠做）vai6。（2） 會（理解、懂得）vai4： 渠個意思我會底罷。

送： （1） 送（贈送）so5。（2） 送[1]（順勢推送）so3： 吞藥丸著用開水送一送。

撐： （1） 撐（支撐）tshi1。（2） 撐（打扮入時，引人注目）tshi5。

繃： （1） 繃（張開： 嘴繃開）pi1。（2） 繃（擴(kuò)展）pi5： 樓閣兒里絲網(wǎng)蜘蛛網(wǎng)繃起多顯。

拕[2]： （1） 拕（張開： 眼靈珠拕開）da6。（2） 拕（伸展： 金瓜南瓜個藤會拕顯）da4。

彈： （1） 彈（彈跳、彈射）da6。（2） 彈（木匠畫線）da8： 松樹段兩畔兩邊線沃彈起罷個。

拗： （1） 拗（弄彎、折斷）u3。（2） 拗（因意見相左而吵架： 兩個人開頭講講爽個，后畔來后來講拗起，相大打）u1?！都崱罚?爻韻。于交切：“戾也。”（3） 拗（反對、阻止）u5： 渠想走美國讀書，匄渠被他阿伯拗牢，走勿去。

蕩： （1） 蕩[3]（用清水漂洗）du4。（2） 蕩du6： 蕩街；蕩筆掭毛筆。

拌： （1） 拌（陪伴）b4。（2） 拌（爭吵）b8： 閑拌為無關(guān)緊要的事爭論。

聽： （1） 聽（用耳朵聽、聽見）the1。（2） 聽（探聽）the5。

養(yǎng)： （1） 養(yǎng)（養(yǎng)育）ji4。（2） 養(yǎng)（毛發(fā)、草木等任其生長）ji6。

2. 詞性不變，韻母不變，聲調(diào)和聲母同時改變造成新詞

娘： （1） 娘（阿娘，即阿姨）i1。（2） 娘（娘娘，即祖母；姑娘）i2。

奶： （1） 奶（乳房）na1。（2） 奶（奶水、乳汁）na4。

解： （1） 解（解開）ka3。（2） 解（押解）ka5。（3） 解（解讀）a4： 解簽詩。

扭： （1） 扭（扭曲）iau2。（2） 扭（用手指夾緊皮肉扭動）iau1。

卵： （1） 卵（雞蛋）la24。（2） 卵（鵝卵石）la35： 石板卵zei2120pa3553la33石板卵

卵zei2120pa3553la11la33。

反： （1） 反（相反）fa3。（2） 反（翻轉(zhuǎn)）ba4： 反書翻書。

彀： （指示代詞，這里）kau7。犼： （指示代詞，那里）hau4。

3. 詞性不變，聲母不變，聲調(diào)和韻母同時改變造成新詞

徛： （1） 徛（站立）ge4。（2） 徛（斜靠）ge6。[4]（3） 徛（豎立）g6。

4. 詞性不變，聲韻調(diào)同時改變造成新詞

松： （1） 松（馬尾松）jy2。（2） 松（松樹）so1。

（二） 聲調(diào)變化造成詞性不同的新詞

1. 聲母和韻母不變，聲調(diào)改變造成詞性不同的新詞

欒： （1） 欒（名詞，朱欒；車欒）l2。（2） 欒（動詞，沿圓形或圓弧形軌跡剪、割、走等。）l1。

重： （1） 重（量詞，重疊；用于重疊物品的量詞）dy6： 一重碗。（2） 重（動詞，重復(fù)）

dy2： 重五節(jié)端午節(jié)。

空： （1） 空（形容詞，無物）kho1。（2） 空（動詞，虧空?？蓡斡茫?我舊年空爻50萬。）kho5。

稹[5]： （1） 櫼（名詞，楔子、塞子）tsa1。（2） 櫼（形容詞，擁擠、空間?。?房間瑣，人多，忒櫼）tsa3。（3） 櫼（動詞，硬塞）tsa3： 船艙里人多顯罷，否要櫼底添。

鹽： （1） 鹽（名詞，鹽巴）ji2。（2） 鹽（動詞，用鹽等腌制）ji6。

上： （1） 上（方位詞，上）ji6。（2） 上（動詞，上去： 上墳、上店）ji4。

個： （1） 個（量詞，泛指）kai5。（2） 個（近指代詞，這個）kai7。

間： （1） 間（名詞，期間）ka1。（2） 間（時間代詞，此刻、現(xiàn)在）ka7。

草： （1） 草（動詞，起草）tsh3。（2） 草（形容詞，粗糙）tsh1。

油： （1） 油（名詞，含油脂的液體）jiau2。（2） 油（動詞，上油漆）jiau6。

坐： （1） 坐（動詞）zu4。（2） 座（名詞、量詞）zu6。

： （1） （動詞，滾動、轉(zhuǎn)動）lai6?！稄V韻》： 對韻。盧對切：“推也”。（2） （名詞，滑輪）lai2： 子。（3） （動詞，轉(zhuǎn)身）lai8。

橫： （1） 橫（形容詞，與豎、直相對）vi2。（2） 橫（動詞，橫著舞動棍棒、手臂之類。《集韻》： 梗韻。胡猛切：“橫也。”）vi4。[6]

2. 聲母不變，聲調(diào)和韻母改變造成詞性和韻母不同的新詞

毒： （1） 毒（名詞，毒藥）du8。（2） 毒（動詞，用毒藥毒死）dau6。[7]

易[8]： （1） 易（形容詞，容易）ji6。（2） （動詞，交易）jiai8。

3. 韻母不變，聲調(diào)改變造成詞性和聲母不同的新詞

下： （1） 下（方位詞，下）o4。（2） 下（動詞，下種、播種）ho3。（3） 下（動量詞，下）o5： 打一下。[9]

背： （1） 背（名詞，人體軀干后部）pai5。（2） 背（動詞，托舉；往上伸）pai1。[10]（3） 背（聽覺不靈敏）bai6。

4. 聲韻調(diào)全變，造成詞性不同的新詞

共： （1） 共（形容詞，相同、共有）dy6。（2） 共（連詞、介詞）khu5。[11]

（三） 單音節(jié)量詞變讀入聲，成為指示代詞，用法相當(dāng)于英語的冠詞the

這樣的“量+名”詞組可以做主語，也可以做賓語。如：

許張凳勿牢，我坐張凳。（那張凳子不牢，我坐這張凳子。）

粒磚忒厚，許粒磚薄厘。（這塊磚太厚，那塊磚薄一些。）

這類量詞的聲調(diào)變化可以分成三類：

非陰入的陰聲調(diào)變讀陰入調(diào)，如：

個[kai5]——個[kai7]人（這個人）

杯[pai1]——杯[pai7]酒（這杯酒）

非陰入的陰聲調(diào)變讀陰入調(diào)，如：

枚[mai6]——枚[mai8]鏡（這面鏡子）

條[di2]——條 [di2]面巾（這條毛巾）

原讀入聲的不變調(diào)，如：

莢[ka7]——莢[ka7]香蕉（這只香蕉）

粒[l8]——粒[l8]飯（這粒飯）

變讀入聲的量詞在一定的語境里可以單獨做主語或賓語，如：

條好，許條勿好。（這條好，那條不好。）

張忒大，許張瑣厘。（這張?zhí)?，那張小一點。）

用個，否用許個。（用這個，不用那個。）

（四） 兒尾詞的兒尾變讀入聲，造成小稱詞

讀自成音節(jié)的后鼻音作為詞尾，可分為一般兒尾和小稱兒尾兩類，一般兒尾是不增加詞匯意義的構(gòu)詞成分；小稱兒尾是表示小稱的詞尾。

一般兒尾的變調(diào)規(guī)律上文已述。

一般兒尾不起改變詞性的作用，其前置成分只有個別是動詞或動詞性詞組，如：

攤──攤兒、糊──糊兒（面糊）、飛──飛兒（票簽）

一般兒尾也不起改變詞義的作用，只有個別例外，如：

糖（白糖、紅糖等）──糖兒（糖果）、刀（指菜刀等較大的刀）──刀兒（小刀）、攤（動詞）──攤兒（攤販）

小稱兒尾表示小稱，變讀入聲。與前字的連調(diào)關(guān)系，可分兩類。

第一，原詞帶有詞尾“兒”的，把“兒”變讀入聲，“兒”前的音節(jié)變回本調(diào)，即同單字調(diào)，如：

瓶2兒8│羊2兒8│籃2兒8│兔3兒8│棒4兒8│盒8兒8│辮4兒8

第二，原詞不帶后綴“兒”的，后頭加“兒”，讀入聲，如：

猴大──猴大兒8│輪船──輪船兒8│老鼠──老鼠兒8│狗──狗兒8

腳盂──腳盂兒8（小腳盆）│格廚──格廚兒8（小碗廚）

相比之下，一般兒尾連讀時與它前面的音節(jié)之間停頓較短，小稱兒尾與它前面的音節(jié)之間停頓較長。

（五） 動補詞組中的趨向動詞，讀本調(diào)表示可能，變讀輕聲表示結(jié)果

例如“吃底”tsh80tei4意為“吃得下去”，變讀tsh8tei0意為“吃下去”。下面有更多的例子。

表示可能的趨向補語，例如“搬來”是“搬過來”的意思：

2+2 搬來 b20 le2

1+3飛起fei10 tsh3

1+2跟牢ka10 l2

1+7聽出the10 thy7

1+1開開khe10 khe1

5+8放落hu50 lo8

3+5走去tsau30 khei5

表示結(jié)果的趨向補語，例如“搬來”是“搬得過來”的意思：

2+2 搬來 b2 le20

1+3飛起fei1 tsh30

1+2跟牢ka1 l20

1+7聽出the1 thy70

1+1開開khe1 khe10

5+8放落hu5 lo80

3+5走去tsau3 khe50

以上（一）—（四）類屬于“聲調(diào)別義造詞”，即用聲調(diào)別義的手段造成新詞。第（五）類屬于“聲調(diào)別義構(gòu)形”，即用改變聲調(diào)的手段來造成新的語法意義。

就筆者目前所掌握的材料來看，以上五大類中，第（三）、第（五）兩類僅見于溫州方言。

三、 吳語“聲調(diào)別義”的若干特點

本文所謂“聲調(diào)別義”和傳統(tǒng)訓(xùn)詁學(xué)上的“四聲別義”有所不同。“四聲別義”僅指用改變聲調(diào)的方法來區(qū)別詞義或詞性，不涉及短語層面上的語法現(xiàn)象，例如上文第（五）類所屬語法現(xiàn)象；方言中的“聲調(diào)別義”更多見于口語，有的與語用環(huán)境（如親屬稱謂的背稱和面稱）和感情色彩相關(guān)（如小稱）相關(guān)；“四聲別義”中的詞大多是由平聲、上聲或入聲變?yōu)槿ヂ曇蛔x，即所謂“兩聲各義”。“聲調(diào)別義”的詞，各調(diào)類都有，有時不止變?yōu)橐粋€聲調(diào)，并沒有多為去聲的傾向；“四聲別義”僅涉及聲調(diào)變化，“聲調(diào)別義”不僅涉及聲調(diào)變化，也可能同時改變聲母或韻母，甚至聲韻調(diào)一起變化。不過兩者也有兩點共同之處，一是詞義引申，因聲調(diào)變化造成的新詞，在詞義上都是原詞的引申。例如“聲調(diào)別義”中的動詞用法“鹽”（用鹽腌制），在詞義上是名詞用法“鹽”的引申；二是新詞的字形有的與原詞相同，有的另有不同的寫法。方言中的“聲調(diào)別義”和古漢語的“四聲別義”應(yīng)該有淵源關(guān)系。

文白異讀不屬聲調(diào)別義。同一個字文白讀讀音不同，但聲調(diào)和語義相同。例如“大學(xué)”的“大”和“大碗”的“大”，在吳語里前者是文讀，后者是白讀。兩者讀音雖然不同，但詞義是相同的。文白異讀只是語音層面和語用層面的現(xiàn)象，而“聲調(diào)別義”有關(guān)語義和語法的變異。文白異讀中的文讀是來自非本地的官話或標(biāo)準(zhǔn)語，聲調(diào)別義中的新詞的讀音是內(nèi)源的，并不是外來的。

因為吳語音系有一個特點是陰調(diào)類配清音聲母，陽調(diào)類配濁音聲母，所以聲調(diào)陰陽對轉(zhuǎn)時，聲母陰陽對轉(zhuǎn)也同步發(fā)生。例如共（形容詞，相同、共有）dy6，原是陽去調(diào)，濁塞擦音聲母，變?yōu)殛幦フ{(diào)時，聲母同步變?yōu)樗蜌馍喔逡?，即共（連詞）khu5。所以這一類“聲調(diào)別義”也是由聲調(diào)變化引起的。

有些新詞是用改變聲母造成的，例如“反”，讀fa3是“相反”的意思，讀ba4是“翻轉(zhuǎn)”的意思，如“逮書反到第10頁”。又如“若”，讀dia8是“如果”的意思，天若落雨，船否會開。讀ia8 （市郊音）或iau8（市區(qū)音）是哪兒的意思： 你走若宕哪兒去？

因聲調(diào)或聲母改變造成的新詞，大多沒有古音來歷，只有少數(shù)廣韻一系韻書曾有文字記錄。例如坐（果合一上聲）、座（果合一去聲）。或者只有一個字形，但有兩個反切，記錄不同的詞，例如橫，《廣韻》庚韻戶盲切：“縱橫也?！庇?，映韻戶孟切：“非理來?！薄都崱犯嵑で校骸皷|西曰縱，南北曰橫?！庇郑稠崙裘锨校骸安豁樌?。”

這些變異大多是在方言口語中發(fā)生的，新的音變并不來自中古音。這些經(jīng)音變的詞在方言文獻(xiàn)里，有的有文字記載，或者用同一個字記載，例如名詞和動詞用法的“油”。或者用另一個字記載，包括一般漢字和方言字，例如贈送的“送”so5寫作“送”，順勢推送義so3寫作“”。又如站立義ge4寫作“徛”；斜靠義ge6寫作“隑”。相同的變異，對本音和變音，有的方言只用同一個字記錄，有的方言則用不同的字記錄，例如名詞義的“毒”和動詞義的“毒死”，溫州方言僅用一個“毒”字記錄，閩語則用不同的字“毒”和“酘”分別記錄。毒死義閩語文獻(xiàn)寫作“酘”。酘，不見于《廣韻》。《集韻》侯韻徒侯切：“酒再釀?！绷x不合。因聲調(diào)別義新造的詞，不必強求考本字，或新造方言字。

“聲調(diào)別義”涉及語言的語音、詞匯和語法三個層面。語音上不但聲調(diào)改變，聲母和韻母也可能改變，即傳統(tǒng)方言學(xué)所謂“破讀”；在詞匯上是詞義有所引申；在語法上則是改變詞性或短語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

四、 結(jié)語

本文以溫州方言為例，研究吳語“聲調(diào)別義”的類別和特點，指出吳語的“聲調(diào)別義”可分成三大類： 聲調(diào)變化造成詞性相同的新詞；聲調(diào)變化造成詞性不同的新詞；名詞聲調(diào)變化造成小稱變調(diào)。本文所謂“聲調(diào)別義”和傳統(tǒng)訓(xùn)詁學(xué)上的“四聲別義”有所不同；文白異讀不屬“聲調(diào)別義”；因“聲調(diào)別義”造成的新詞，往往沒有古音來歷；因聲調(diào)別義新造的詞，不必強求考本字，或新造方言字。

附 注

[1]義項（2）也寫作“”。

[2]拕，《廣韻》哿韻徒可切：“引也”。

[3]義項（1）繁體字作“蘯”。

[4]斜靠義的ge6也寫作“隑”。各地吳語“徛”普遍有前兩個義項。

[5]義項（2）和（3）也寫作“稹”。櫼，《集韻》： 侵韻。咨林切：“楔也?！别?，《廣韻》： 軫韻。章忍切：“致也，又聚物?！?/p>

[6]義項（2）方言字寫作“”。

[7]義項（2）閩語寫作“酘”，福州音： thau5。

[8]各地吳語“易”普遍有兩個義項及舒、促兩個讀音。

[9]義項（3）僅聲調(diào)改變。南部吳語多地有前兩個義項和讀音。

[10]義項也寫作“”。各地吳語“背”普遍有這個義項及三個不同的讀音。

[11]義項（2）也寫作“伉”，此詞溫州話和閩語同源。廈門音： 共ka6。福州音： ky6。此詞在溫州方言里的連詞用法，早見于明代，明成化本《白兔記》：“善惡到頭終有報， 只爭來早共與遲?！?/p>

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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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fù)旦大學(xué) 上海 200433）

（責(zé)任編輯 劉 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