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筱青

以色列史學家尤瓦爾·赫拉利在他的《人類簡史》里說，討論虛構(gòu)的事物正是智人語言最獨特的功能。這些想象中的現(xiàn)實給人類展現(xiàn)了巨大的發(fā)展空間與可能。兒童文學里很多作品也在書寫著想象中的故事，對孩子而言，這些故事引導的不僅是想象的世界，而是這個想象中的世界與現(xiàn)實世界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表現(xiàn)出的一種投射和一種角度。

我不知道風是在哪個方向吹——《隨風而來的瑪麗阿姨》

（英）帕·林·特拉弗斯? 任溶溶? 譯

今天刮東風，明天刮西風，對你會有什么不同嗎？會讓你非常沮喪嗎？你一定會奇怪我的問話?？墒菍τ谧≡跈烟覙浜?7號的班克斯一家來說這件事情卻非常重要。因為他家的保姆瑪麗阿姨是在刮東風的日子來的，而且她說等轉(zhuǎn)了風向她就走。班克斯一家好幾個孩子卻沒有了保姆，家里會怎么混亂可想而知。就在大家都很焦躁的時候，瑪麗阿姨自己就來了，來做這家的保姆。

這個瑪麗阿姨來得很奇特，她隨風而來，帶著一把奇怪的傘，而且她有個用毯子做的手提袋，明明看見是空的，但她卻可以從中間拿出很多東西，甚至還能從一種瓶子里倒出不同的東西：冰草莓汁、橙汁、牛奶、還有她自己喝的糖酒……她的上樓梯的方法也是奇怪無比。簡和邁克爾雖然年紀不大，但卻都明白，在櫻桃樹胡同17號出了件了不得的大怪事。

這個瑪麗阿姨的本領很大，可以和朋友一起走到她的畫里去，走進她的童話世界，而且她認為各人有各人的童話世界。應該是吧，誰的童話世界能夠是一樣的呢？！但是當你碰上任何奇怪的事情，都別指望她愿意回答你，如果你一定要問，你就等著她生氣吧。她生氣的時候可不是好惹的。

這瑪麗阿姨還有個叔叔，得了很奇怪的病，叫“笑氣”?！懊看挝疫^生日碰上星期五，我就會飛起來。真的飛起來?！薄斑@一天我一笑，我就充滿了笑氣，簡直沒法留在地上。連微笑也不行。一想到滑稽事，我就像氣球一樣飛起來了。一直要到想出嚴肅事情才能回到地上?！币粋€禿頂大胖子這樣懸在半空，還疊著腿說這樣的話，夠滑稽的。隨瑪麗阿姨前來拜訪的簡和邁克爾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奇怪的是他們一邊笑一邊覺得人越來越輕，好象給打足了氣。這真是一種古怪又舒服的感覺，他們也就越來越想笑了。結(jié)果你們可以猜到，這兩人也得了笑氣，飛到了天花板上。只有瑪麗阿姨一個人站在地上。你以為在天花板上的人很了不起嗎？其實真正了不起的是站在下面的瑪麗阿姨，因為別人要靠笑氣才能上來，而她是想上來就可以上來，不笑也能上來。于是她一個立正一點笑容也沒有就直直地上來了。嚇壞的是房東，尤其是瑪麗阿姨不動聲色地小小懲罰了她一下，讓她也上來折騰了一下。呵呵，想想吧，柿子小姐像個細圓桶那樣在空中轉(zhuǎn)過來轉(zhuǎn)過去是個什么滑稽樣子?。?/p>

那天下午是簡和邁克爾從來沒有過的開心。當然哪怕簡和邁克爾再說多少個從來從來沒有過，瑪麗阿姨還是要帶他們回家，這可是整個下午里第一個傷心的想法。也許要感謝這個傷心的想法吧，否則他們一直到現(xiàn)在還在天花板上樂著呢。雖然瑪麗阿姨否認有這樣一個下午，但簡和邁克爾還是一直堅信有這回事情，否則那帽子上的蛋糕該怎么解釋呢？

就是這個古怪的瑪麗阿姨可以聽懂狗的話、鳥的話，認識一頭著名的會跳舞的牛，而且知道她現(xiàn)在還在找那顆落在她的犄角上的星星，還有個可以帶著簡和邁克爾環(huán)游世界的指南針，還可以在天空貼星星、可以聽懂不會說話的那兩個雙胞胎的話，更令人驚訝的是，她還是眼鏡蛇的表妹，在她生日的那天動物園的所有動物都為她慶賀，眼鏡蛇還送了她一張皮做了皮帶，她還把自己最心愛的手套送給了天上的一顆小星星……

只要有她瑪麗阿姨在，就總有你死命想也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你除了驚訝地瞪大眼睛，除了開心地或緊張地參與，似乎沒有辦法解釋任何事情。嗨，很多事情都是不需要解釋的啊。這樣的保姆真太奇特了，誰也不希望她走哦，爸爸、媽媽還有家里的其他人，尤其是簡和邁克爾，當然還有一對雙胞胎寶寶。

但春天來了。

而且今天刮西風。

簡和邁克爾都恨不得沒有刮西風這件事情，更希望瑪麗根本沒有注意風轉(zhuǎn)向。

但瑪麗阿姨還是走了。像來的時候一樣奇特：“她在陽臺上停了一會兒，回頭看看前門。接著她一下子打開傘（雖然沒下雨），撐在頭頂上?！薄帮L狂嘯著把傘從下面托起向上推，像是要從瑪麗阿姨的手里把它吹走。可她緊握住傘不放，風顯然正是要她這樣做，把傘吹起來一點，讓瑪麗阿姨的腳離開了地面。它輕輕地帶著她走，她的腳尖僅僅擦著花園的小道。接著風把她吹出院子門，把她吹起來，向胡同里的櫻桃樹梢吹去?！?/p>

好傷心，就這樣隨風而來又隨風而去，誰也沒有辦法真正知道風是在哪個方向吹……

瑪麗阿姨給簡和邁克爾留下了自己的畫像和神奇的指南針，更重要的是留下了“再見”。簡和邁克爾眼里閃動著快樂與理解的光芒，因為他們知道瑪麗阿姨一向說到做到。

我們期待著這個古怪而又有本領的阿姨回來。據(jù)說后來她真的回來了，故事又繼續(xù)下去……不要問我從哪里來，是的，不需要問的。

可是真有瑪麗阿姨嗎？兩個雙胞胎知道，那只椋鳥知道，盡管簡和邁克爾聽不懂鳥的話，但他們終究比大人們知道。我也想知道，但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知道。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也曾經(jīng)有過自己的童話世界，在那里，我曾經(jīng)展翅飛翔。

梅子涵老師說他不忍心敘述書中的第九章，我明白那樣的故事會讓所有長大了還有童心的人傷感而無奈，也讓我們更理解彼得·潘。

很多時候我們自己也弄不明白，我們到底是渴望長大還是不想長大。我只知道無論渴望怎么樣，都是一種真實的生命姿態(tài)。

漫畫般的故事——《大林和小林》 張?zhí)煲?/p>

這個故事里的生活離我們現(xiàn)在不算近了，那些帶上時代與政治色彩的理念也在我們的閱讀中被淡化了不少，但從頭至尾的幽默還是讓現(xiàn)在的孩子愛不釋手，小讀者有時候并不在意你當初是什么目的，他的喜歡是以自己的方式表現(xiàn)的。

起名字就好玩。一個很老很老很窮很窮的人家給剛出生的孩子取名字，居然翻《學生字典》，是不是有點說不出來的怪？沒有什么滿意的名字后，看見外面的樹林靈感突現(xiàn)，于是，孩子就叫大林和小林。

年邁父母的去世給這倆孩子留下一個故事發(fā)展的空間，他們必須為自己的今后尋找出路。大林希望自己能做個有錢人，不愁吃不愁穿，而且還不要干活;小林卻記得爸爸的話，人總要干活。倆人正爭著呢，沒想到就碰上了吃人的怪物，先別討論什么，還是先逃命吧，他們決定分開跑。這一跑故事就分兩條線展開了。

小林被一只名叫皮皮的狗抓去拍賣給一個叫四四格的人，在他的公司干活。這個珠寶公司里的活可不一般，他們制造金剛鉆，賣很高的價錢，可是工人們卻過著很悲慘的日子，沒完沒了地干活，還經(jīng)常挨打。更沒想到的是，四四格每天吃的雞蛋居然是孩子變的。小林和小伙伴們不甘心被四四格這樣欺負，奮起反抗，打死了四四格。但沒有想到，一個四四格死了，還會冒出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四四格，面對兇狠的四四格，他們只能四處逃跑。后來小林被一個好心的火車司機收留，并跟著他學習開火車。似乎現(xiàn)在小林做到了他自己說的，人總要干活。他非常想念自己的哥哥，寫信給哥哥告訴他自己的情況，他沒想到自己的信，大林是永遠不會收到的。

故事有點像傳統(tǒng)說書人說的一般，花開兩朵各表一枝?，F(xiàn)在該看看從怪物手下逃走的大林的命運了。

大林非常希望成為一個富翁，做夢都在想。誰想到他的夢話還真被一個叫包包的狐貍聽到，包包答應幫他成為一個富翁。大林這樣的年紀做個富翁有點困難，但可以先成為富翁的兒子。這個要成為大林父親的人，可不是個一般的富翁，據(jù)說連美國的石油大王都向他借過錢，他叫叭哈，他至今沒有兒子，沒有兒子繼承他的財產(chǎn)，這是令他傷心的事情。他不僅富有，而且與國王的關(guān)系非常好，他說什么國王都是要聽的。包包讓大林成為叭哈的兒子，條件就是讓叭哈在國王面前美言，讓包包成為大臣。這可真是個天上掉下的大好事，大林自然滿口答應，夢想就這樣很容易地實現(xiàn)了。

包包裝扮成天使，揮動著一雙吃剩的雞翅膀，答應送給叭哈一個兒子，這就是大林。

叭哈的樣子你去看書就知道了，我只給你介紹一點，叭哈的嘴唇特別厚，有人說曾經(jīng)有只臭蟲從他上嘴唇走到下嘴唇，足足走了幾個鐘頭才到。為什么用臭蟲走呢？你也許要問。對了我忘記告訴你，叭哈的愛好之一是養(yǎng)臭蟲，他的臭蟲有很多人伺候著，難怪那些仆人們說，自己還不如一只臭蟲。叭哈很胖，胖到伸手摸不到自己的肚子?？吹酱罅郑吲d極了，對大林說：“我是世界第一大富翁，你是我的兒子，你也就是世界第一大富翁了。我是世界第一大胖子，我也一定要把你養(yǎng)胖?！惫?，在二百人伺候下的大林（對了，富翁爸爸給了他一個新名字叫唧唧）按照富翁爸爸的要求去做：“你不準做事，你無論什么都要聽差去做。”連吃飯都是聽差幫他拉動嘴巴，學習也是聽差們?nèi)プ觥Y(jié)果他很快就胖了起來，身體不知道有多重，三千個人也拖不動他，本來住在樓上的，也不行了，怕樓板塌了。這回大林真的什么事情都不要干了。

后來大林與薔薇公主結(jié)婚，坐火車去海濱，與當火車司機的小林相遇。故事中的兩條線索在這里重疊，兄弟倆的命運在這里很清楚地展現(xiàn)給讀者。

小林他們需要用火車為災民運送救濟物資，但大林堅決不同意卸掉他們的物品，結(jié)果工人們舉行了罷工，誰也不開車。無奈之下，大林叫來怪物推火車，誰知道怪物興奮中把火車推到了大海里。最后大林漂落到了一個遍地財寶的富翁島上，卻因為沒有人伺候活活餓死。

故事里兄弟倆富有傳奇色彩的經(jīng)歷很明白地告訴讀者，不勞而獲將有什么樣的結(jié)果。這是在兒童可接受的基礎上表露出來的對社會的批判。

故事里最吸引孩子的是極度的想象、夸張與諷刺。大林（唧唧）與蝸牛、烏龜進行五米賽跑的那段，沒有孩子不開懷的。尤其是在過程中大家越是期盼，結(jié)果越具有諷刺意味，更何況，本身這場比賽就是一個極大的諷刺。

里面的愛哭鼻子的國王、總要暈倒的做作的公主、名字長得不知道為什么的親王、警察局里沒有任何王法的狐貍長官、到處追逐王子的鱷魚小姐……構(gòu)成了一個個漫畫鏡頭，丑陋也就這樣被揭示出來。

故事里這樣的幽默諷刺還非常之多。小林們的幽默是在正常情況下進行的，比如那場懲罰，但大林們卻是漫畫式的，有時候幾乎喪失了豐滿，而成為一出鬧劇。讓孩子在笑聲中拉近了因為時代而拉長的時空。

超出常規(guī)的想象、輕松的幽默與冷冷的諷刺，正是張?zhí)煲?0世紀30年代童話風格的典型表現(xiàn)。

（作者單位：江蘇省揚州市揚州職業(yè)大學師范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