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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蒂文森與黑爾的倫理觀比較研究

      2019-12-14 22:47:19孫偉平
      倫理學研究 2019年6期
      關鍵詞:黑爾史蒂文森倫理學

      孫偉平

      自摩爾發(fā)動現(xiàn)代倫理學革命以來,西方元倫理學研究碩果累累,英才輩出,而史蒂文森和黑爾可謂其中最為成功、彪炳史冊的兩位元倫理學家。史蒂文森是“情感主義倫理學之集大成者”,他對早期極端情感主義理論進行了修正,創(chuàng)立了一種溫和的情感主義理論,使情感主義倫理學系統(tǒng)化、理論化了;黑爾著力道德語言的邏輯研究,揭示了道德判斷的規(guī)定性和可普遍化性,創(chuàng)立了普遍規(guī)定主義,并以普遍規(guī)定主義為基礎得出了功利主義的結論。史蒂文森創(chuàng)立的溫和的情感主義和黑爾創(chuàng)立的普遍規(guī)定主義,稱得上是兩個最為“純正”的元倫理學流派。史蒂文森和黑爾取得的這些學術成就,與他們具有反傳統(tǒng)意味、又盡力合乎實際的倫理觀息息相關。他們的這種倫理觀直接左右著關于道德哲學的問題、任務、研究方法等的看法,在英美倫理學界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一、史蒂文森溫和情感主義的倫理觀

      作為一位美國倫理學家,史蒂文森(C.L.Stevenson,1908—1979)的倫理觀是在20 世紀30年代赴英國劍橋大學求學期間形成的,受到了摩爾、維特根斯坦以及“維也納學派”的強烈影響。1903 年,英國哲學家摩爾在《倫理學原理》一書中指出:“照我看來,在倫理學上,正像在一切哲學學科上一樣,充滿著歷史的困難和爭論主要是由于一個十分簡單的原因,即由于不首先去精確發(fā)現(xiàn)你所希望回答的是什么問題,就試圖作答?!盵1](P1)摩爾以其“善不可定義”“自然主義謬誤”,以及關于“善”的邏輯與語言分析,批判了各種傳統(tǒng)的倫理學理論,開創(chuàng)了元倫理學研究之先河。自摩爾始,西方倫理學出現(xiàn)了一個意義深遠的轉折,即逐漸轉向對道德語言進行邏輯與語言分析,而拒絕討論實踐倫理學(包括規(guī)范倫理學和應用倫理學)問題,避免對具體的道德問題發(fā)表意見,以免被人指責犯“自然主義謬誤”?!澳?、艾耶爾和史蒂文森的影響,有意無意地導致了這樣一種結果:使得倫理學家們對傳統(tǒng)的規(guī)范問題緘口不語?!盵2]史蒂文森正是追隨摩爾開創(chuàng)的這種倫理學革命,毅然走上了元倫理學研究道路,并為世人奉獻了“典范性”的元倫理學成果。

      早在1944 年出版的《倫理學與語言》中,史蒂文森就明確闡述了元倫理學的目的和任務,討論了規(guī)范倫理學與元倫理學的關系。20 世紀60 年代,史蒂文森在編輯自選論文集《事實與價值》一書時,直面元倫理學的發(fā)展現(xiàn)狀和對傳統(tǒng)倫理學的沖擊,又對“倫理學”進行了全面、系統(tǒng)的反思,寫作了一個具有概論性質的前言。他在這個前言中提綱挈領,將“倫理學”歸納為三種不同的類型。

      第一種是“描述的”倫理學,它“研究道德實踐、以及在這樣或那樣的人們中間已經流行的各種確信,因而也研究已為人們含蓄地或明確地考慮到的善、應該等”[3](Pvii)。在這一領域,社會學家、心理學家等社會科學家所作的研究要遠遠超過哲學家、倫理學家。

      第二種是“規(guī)范的”倫理學,它“尋求獲得關于這樣或那樣的律令的結論……而且它常常(盡管并非永遠)企圖在一般的原則下,諸如在邊沁和密爾的最大多數(shù)幸福原則或在康德的絕對命令下,將那些結論系統(tǒng)化”[3](Pvii-viii)。規(guī)范倫理學與描述倫理學的明顯區(qū)別在于,前者立足于為人們提供各種一般的倫理原則,后者則主要是對既有的道德現(xiàn)象(行為、意識等)的經驗描述。

      第三種是所謂“分析的”倫理學,或稱之為“元倫理學”“批判的倫理學”。它“以澄清規(guī)范倫理學的問題及其術語的意向,尤其是以考察各種可以支持其結論的理由的意向,來概觀規(guī)范倫理學”[3](Pviii)。因此,也可以把“分析的”倫理學稱為關于規(guī)范倫理學的分析,即“元規(guī)范倫理學”。

      描述倫理學和規(guī)范倫理學可以統(tǒng)稱實踐倫理學,其歷史悠久,流派眾多,成果豐富。而元倫理學或分析倫理學則是摩爾在20 世紀初才開創(chuàng)的,興起的時間不長,人們相對而言比較陌生。作為摩爾的學生,史蒂文森受到摩爾思想的巨大影響,并以其精致、細致的道德語言分析工作,創(chuàng)造性地深化、發(fā)展了摩爾的元倫理學思想。

      史蒂文森認為,“哪一種理由可以用來支持規(guī)范結論?”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在實踐中,它可以分解為兩個問題:其一,“規(guī)范倫理學問題如何與科學問題區(qū)分開來?”其二,“如何把倫理學的關鍵詞的意義與科學的關鍵詞的意義區(qū)分開來?”他認為,這三個問題構成了分析倫理學的主要部分,構成了倫理學的基本主題。

      在史蒂文森看來,元倫理學的基本性質是分析的。他對道德哲學分析家和道德行為者的任務進行了仔細區(qū)分。他雖然在最終意義上并不贊同“為分析而分析”,而認為分析的目的仍然是為了評價,為了具體的道德行為;但是,他“通常總是把語言作為研究的出發(fā)點,并注意分析由此出發(fā)所導致的其他所有方面”[4](Pvii)。他從語言和意義的研究中形成了對倫理學史的重新理解。他始終堅持,只有對道德語言進行透徹的分析之后,才能作出道德評價。也正因為如此,遵循摩爾所開創(chuàng)的分析倫理學傳統(tǒng),史蒂文森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道德語言的意義和倫理學方法之上,即“僅限于改善人們所使用的工具”[4](P1),而對于倫理學的其他部分,特別是對于傳統(tǒng)的規(guī)范倫理學問題,則幾乎“從不參與”。

      如果要分析規(guī)范倫理學結論的理由和根據(jù),就必須先弄清楚倫理學問題產生的原由。史蒂文森認為,倫理學問題最初產生于關于“什么是善”或“什么選擇更有價值”這樣一些問題之中。要弄清楚這些問題本身,就不能不先弄清楚倫理學的基本定義以及構成倫理學定義表述的各種關鍵性語詞及其意味。否則,“就像當我們大海撈針的時候,我們甚至不知道針是什么”[3](P10)。這就必然涉及語言特別是道德語言的復雜性、靈活性。

      傳統(tǒng)的規(guī)范倫理學試圖依靠科學而成為科學,但是,科學的方法對于倫理學并不一定適用,并不能保證倫理學的有效性,因此,“規(guī)范倫理學不是任何科學的一個分支”,“不是心理學”,也“不屬于科學的范圍”[3](P8)。之所以規(guī)范倫理學不是科學,主要是因為倫理學與(自然)科學之間存在著深刻的學術差異,科學的方法無法解決道德分歧與爭論,甚至無法把握道德分歧與爭論的語言表達的準確意味。傳統(tǒng)的規(guī)范倫理學由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滿足于尋求或制訂各種普遍的終極的倫理原則、規(guī)范,表現(xiàn)出對倫理學中的語言問題的天生遲鈍,因此多少年來幾乎一直在徒勞地工作,規(guī)范倫理學領域也一直爭論不休、沖突不斷,結果卻總是不了了之。

      針對傳統(tǒng)規(guī)范倫理學的以上弊端,分析倫理學要做的是完全不同的工作。它并不直接說明什么是善、什么是惡,并不教導人們什么行為是正當?shù)?、什么行為是不正當?shù)模⒉恢苯痈深A人們的具體道德生活,而是站在“中立”的立場上,對倫理道德進行“第二級的”、間接的研究,即通過對規(guī)范倫理學的術語、概念、命題、判斷的意義和功能的分析,通過研究方法的探討,以走出思維中的歧途,澄清思想上的混亂,使人們在解決倫理道德問題時具有清晰的頭腦,減少在規(guī)范倫理學研究中的“習慣性浪費”。

      對于規(guī)范倫理學與元倫理學的關系問題,史蒂文森曾經作過全面、深入的思考。他明確指出,元倫理學與規(guī)范倫理學的研究對象和目的是很不一樣的。元倫理學是對道德問題的“第二級”的、間接的研究,即不直接給出什么行為正當、什么行為不正當?shù)慕Y論,而是通過澄清道德語言(概念、判斷),如“善”“應該”“公正”等的意義,通過表明論證倫理判斷的一般方法,澄清思想上的混亂,使人們在解決道德問題時具有清晰的頭腦,減少規(guī)范倫理學研究中的習慣性浪費。根據(jù)極端情感主義者的過激觀點所受到的攻擊,也根據(jù)道德與日常生活的關系,史蒂文森不同意“拒斥規(guī)范倫理學”的提法,反而認為“規(guī)范問題構成了倫理學的最重要的分支,滲透于日常生活的各個領域之中”[3](P1);元倫理學與規(guī)范倫理學的關系并不是對立的,而是相互聯(lián)系、相輔相成的,就像概念分析和科學方法與各門具體科學的關系一樣。或者說,元倫理學和規(guī)范倫理學的關系,就如同科學哲學與各門具體科學的關系一樣。正如人們并不指望概念分析和科學方法的研究能代替具體科學的探索一樣,人們也不能期望元倫理學的分析可以作為評價行為是否正當?shù)臉藴省?/p>

      二、黑爾普遍規(guī)定主義的倫理觀

      英國倫理學家黑爾(R.M.Hare,1919—2002,又譯赫爾)的倫理觀是在二戰(zhàn)之后、重返牛津大學求學期間形成并在后來的研究實踐中不斷深化的。二戰(zhàn)爆發(fā)之前,黑爾正在牛津大學巴利奧爾學院學習,但戰(zhàn)爭改變了他的生活軌跡,被迫參軍到遠東作戰(zhàn),并不幸被日軍俘虜。二戰(zhàn)之后獲釋,回到牛津大學,這時正是情感主義風靡歐洲、牛津日常語言學派(包括賴爾、奧斯汀、特別是維特根斯坦等)崛起之時。受摩爾、艾耶爾、維特根斯坦等人的直接影響,黑爾毅然拋棄了以前的哲學觀念,徹底轉向了“異質性”的元倫理學研究。

      黑爾的倫理觀與摩爾、艾耶爾、維特根斯坦、史蒂文森一脈相承。追隨摩爾和情感主義者,黑爾對倫理學的性質和任務、元倫理學與實踐倫理學的關系作了進一步的厘清。在晚年具有總結性的《清理倫理學》一書中,他將倫理學理論區(qū)分為描述主義和非描述主義,其中,描述主義包括自然主義和直覺主義,非描述主義包括反理性主義的情感主義和理性主義的非描述主義(規(guī)定主義等)[5](P42)。針對情感主義的反理性主義及其對倫理學的“損害”,包括人們對之的強烈不滿和尖銳抨擊,黑爾曾在“走向道德客觀性”的自述中,將自己一生的志向確定為發(fā)現(xiàn)“一種合乎理性地解答道德問題的方法”[6](P191)。

      黑爾一再重申,道德哲學的任務就在于“找到一種關于道德問題的更好——也就是說,更理性——的思維方式”[7](P175)。在他看來,道德哲學主要包括以下三個方面的問題:一是“道德問題”。例如:“我應該做什么?”“有時說謊是善的嗎?”“一夫多妻制是錯誤的嗎?”等等。研究這一方面的問題,也就是研究應該做什么,不應該做什么,如何確定善惡的標準,等等。當一個人說他應該做什么的時候,也就是表示他接受了一定的道德觀點,在該觀點指導下作出這一道德判斷,以指導其行為。在這種意義上,“道德的”與“倫理學的”兩個詞具有大致相同的含義。這一方面的問題,實際上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謂的“道德”問題,或者“規(guī)范倫理學”問題。二是“關于人們的道德意見的事實問題”。例如,人們對一夫多妻制的正當性或錯誤性的意見是什么?有多少人贊同一夫多妻制?基督徒是否反對說謊?等等。這實際上是關于道德的事實情況的問題,即“描述倫理學”(descriptive ethics)問題。描述倫理學是對某一類人持有什么樣的道德觀的研究,這些描述判斷當然是有真假的。三是“關于道德詞(moral-words)的意義問題”,或者說是“關于概念的本性和這些詞所指稱的東西的本性問題”。例如,“正當”“應該”“善”“義務”等道德詞,以及“做X 是善的嗎?”等道德判斷的本性和意義問題,或者說,當人說“我不應該做這件事”時,他意指什么?實際上,這也就是所謂“元倫理學”問題。

      大體上,黑爾把前兩類問題視為“實質的”(substantial )問題,而第三種意義的問題則稱為“形式的”(formal)問題[8](P220)?!@里應該注意的是,“實質的”問題不只是“事實”問題,因為道德問題,即關于我們應該做什么的問題,并不是純粹的事實問題。黑爾認為,人們習慣于把“倫理學”這個詞限制在上述第三種意義上,當作一種概念的或分析的問題。而一些舊哲學家們常把“倫理學”視為哲學的一個部分,當成一種形而上學的問題。因此,我們所說的“倫理學”并不等同于“道德”,“倫理學”之于“道德”,如同史蒂文森所說的,猶如科學哲學之于科學。但是,它也不同于一般的道德事實描述;而是關于道德語詞、語句的意義以及它們所指稱的對象的本性等問題的邏輯研究。因此,黑爾這里所理解的“倫理學”,實際上就是“元倫理學”,或者“分析倫理學”。

      在黑爾看來,“元倫理學”或“分析倫理學”的首要任務,就在于弄清楚你所問的道德問題的意義是什么。要弄清道德問題的意義,就要懂得諸如“善”“應該”“正當”“公正”之類道德語言是什么意思。要懂得道德語言的意義,就要懂得相關道德語言的邏輯性質,即人們所說的話意涵著什么,它責成我們做什么。只有當人們對于同一個問題,即對表達這一問題的語言的意義和邏輯性質具有共同的理解,人們才可能對它發(fā)表意見,開展有效的討論。這是“倫理學”研究的出發(fā)點。就此而言,“倫理學”實際上是一種道德論證,因而也就是邏輯的一個分支。與上述那些問題相比,其他問題都是一些更“實質的”問題,而上述元倫理學層次的思考,是解決其他“實質的”問題的基礎[7](P175)。黑爾這樣解釋道:“除非你知道哪個論點是可以成立的、哪個是不可以成立的,否則,你怎么去解決實際問題呢?而且,如果你不理解你問的問題的確切含義是什么,你又怎么知道對之的回答正確與否呢?”[8](P211)

      黑爾的研究不是閉門造車式的,難能可貴地保持著對道德生活實踐的密切關注。他指出:“如果我們要明曉某人所持的道德原則是什么,那么最有把握做出正確回答的方式,是研究他實際的所作所為。”[9](P1)一個人可能會口頭承認各種各樣的道德原則,但在行動中卻完全反其道而行之。只有當他知道某一道德情形的各種相關事實,在面臨各種可能的道德選擇和決定時,他的行動才可能揭示出他真正信奉的道德原則。為什么行動是揭示道德原則的特殊方式呢?原因就在于道德語言是一種規(guī)定性語言,以道德語言表達的道德原則的功能就在于指導人們的行為。這也是倫理學之所以值得研究的理由,因為“我應該做什么”是一個不能長時間回避的問題。而道德語言的混亂所導致的不僅僅是理論上的疑難,還有實踐中的困惑。“在行為問題日益復雜而令人煩惱的這個世界里,存在著一種對我們據(jù)以提出并解答這些問題的語言進行理解的巨大需要。因為有關我們的道德語言的混亂,不僅會導致理論上的混亂,而且還會導致不必要的實踐中的困惑?!盵9](P1-2)

      可見,黑爾的研究旨趣、方式、風格與情感主義者類似,忠實地追隨著西方自摩爾以來的分析倫理學傳統(tǒng)。20 世紀70 年代后期,黑爾在接受英國廣播公司的專訪時說:“要知道道德哲學是什么,首先取決于我們認為哲學本身是什么。自蘇格拉底以來,哲學家們一直試圖通過搞清楚提出問題時所用的各種概念,來清楚了解各種問題。所謂哲學問題,就是適合用這種方法處理的問題,道德哲學也不例外:道德哲學試圖弄清楚的是有關道德的各種實際問題。舉個例子說,如果你不懂‘公平’這個概念的意思,因而無從知道怎樣去解決問題,那你如何決定漲工資漲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公平呢?”[8](P209)道德的作用在于引導、調節(jié)人們的行為,而關于行為問題的倫理學研究是通過道德語言及其邏輯屬性的分析而構成的;如果不澄清道德語言的混亂,即不把道德語言看成是一種規(guī)定性語言,或不把道德語言看成是一種命令,就不可能真正把握倫理問題的精髓。

      因此,在黑爾的研究生涯中,他一直反復強調:“對于真正的哲學家來說,這個世界上最激動人心的事情——也許是唯一激動人心的事情——是使一些重要問題真正變得清晰。”[10](P2)哲學家不能只是給那些為道德問題困擾的“病人”一些“吞服的藥丸”,哲學本身就是一種“醫(yī)術”,它以醫(yī)生難以發(fā)揮作用的方式為“病人”提供幫助。黑爾不厭其煩地聲稱,語言哲學可以為倫理學提供必要的工具:“為了幫助我們更好地(即更有理性地)思考道德問題,道德哲學家必須采取的第一個步驟是,使我們理解所問的道德問題中所使用的語詞的意義。直接從中推出的第二個步驟是,對這些詞的邏輯屬性給出某種說明,然后對理性思考道德問題的規(guī)則給出某種說明。因此,就道德哲學的形式方面而言,它現(xiàn)在常常被稱為哲學邏輯的一個分支?!盵9](P4)對于那些忽視道德語言的邏輯研究,匆匆忙忙想要解決現(xiàn)實問題的哲學家,黑爾總是毫不留情地大加諷刺:“那些自以為能夠由概念解釋轉為直接插手現(xiàn)實生活的實際道德問題的哲學家,就像是些沖出去做工作,卻忘了帶工具、忘了鋪設水管的知識的管道工。在這種情況下,要他去修管堵漏,還不如讓房東自己動手。”[8](P211)

      三、史蒂文森與黑爾的倫理觀之比較

      結合史蒂文森與黑爾的倫理學研究,綜觀史蒂文森與黑爾的倫理觀,不難發(fā)現(xiàn),他們在主要方面是相同或相似的,但如果深入分析,我們也會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存在著一些差別和對立。分析、比較他們的倫理觀,有助于我們加深對史蒂文森與黑爾倫理學思想的理解,特別是有助于我們把握現(xiàn)代西方元倫理學運動的發(fā)展趨勢。

      1.史蒂文森與黑爾倫理觀的相同或相似之處

      毋庸置疑的是,史蒂文森溫和的情感主義與黑爾的普遍規(guī)定主義思想傾向接近,它們在不少方面存在相同或類似之處。

      首先,史蒂文森與黑爾的倫理觀的思想淵源基本一致。他們都受到20 世紀初哲學的“語言學轉向”、分析哲學運動的直接影響,與摩爾、艾耶爾、維特根斯坦等人的學術旨趣、研究風格一脈相承。史蒂文森、黑爾都是在英國“牛橋”求學期間,在摩爾、艾耶爾、維特根斯坦等的直接影響下,才對語言分析哲學產生興趣,毅然轉向元倫理學研究。史蒂文森、黑爾與摩爾等人一樣堅定地“反傳統(tǒng)”,譴責以往“重入世”的倫理學家不注重道德語言分析,“匆匆忙忙地”發(fā)表意見,把其奉行的道德準則不加分析地強加于人,從而試圖將倫理學奠定在“科學”的基礎之上,通過道德語言分析、倫理學研究方法的探討,逐步取得嚴謹踏實、令人信服的成果。

      其次,在諸多元倫理學家中,史蒂文森與黑爾的“元意識”是最為突出的。人們常常將摩爾、史蒂文森與黑爾并稱為20 世紀三位最著名的元倫理學家。不過,相比元倫理學的開創(chuàng)者摩爾,史蒂文森與黑爾“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不僅對于摩爾直覺主義倫理學的一些具體觀點持批判態(tài)度,而且是更為“典型”、更為“純正”的元倫理學家。史蒂文森與黑爾都堅持從休謨、摩爾、維特根斯坦到艾耶爾的元倫理學路線,堅持元倫理學與規(guī)范倫理學的明晰區(qū)分;他們在《倫理學與語言》《道德語言》和《自由與理性》中所做的工作,堪稱元倫理學道德語言分析的典范;他們都駁斥元倫理學不過是在“玩一種高級的語言游戲”的說法,聲稱如果沒有元倫理學,是將道德的萬丈高樓建筑在危險的“流沙”之上,無異于做“無用功”;他們所創(chuàng)立的溫和的情感主義、普遍規(guī)定主義,可謂分析倫理學的“經典形態(tài)”,對元倫理學的發(fā)展居功至偉。

      再次,史蒂文森與黑爾都強調對道德語言的研究,都注重倫理學研究方法的探討,認為只有弄清了道德語言的性質、意義和功能,只有找到了倫理學研究的適當方法,倫理學研究才是有意義的、有價值的。史蒂文森甚至將自己的倫理學研究完全局限于道德語言分析、研究倫理學方法;用他自己的話說,“僅限于改善人們所使用的工具”[4](P1)。史蒂文森特別注重對“善”這一概念的分析,把倫理學的中心問題轉變?yōu)椤笆裁词巧频摹敝悅惱砼袛嗟囊饬x如何。史蒂文森試圖借助于倫理分析,特別是道德語言分析,弄清“善”“正當”“公正”“應該”之類倫理概念,“什么是善的”“A 比B 更好”之類倫理判斷的“真實”涵義,從而為規(guī)范倫理學問題研究提供必要的工具和方法。黑爾高度贊同史蒂文森的觀點,認為道德語言的混亂是理論混亂、實踐困惑之源,而元倫理學的邏輯與語言分析方法,可以“使人們在解決其問題時具有清晰的頭腦,減少在調查研究中的習慣性浪費”[4](P1)。他堅稱,盡管傳統(tǒng)倫理學家的“話特別多”,書也寫得“比別人長”,卻不過是毫無意義的“胡說”“廢話”和“空氣污染”。這些人雖然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不無影響,可是卻“越影響越壞”。

      復次,史蒂文森的溫和情感主義和黑爾的普遍規(guī)定主義都屬于“非描述主義”,或者說非認知主義。他們都堅持自休謨以來的關于事實與價值、“是”與“應該”的關系問題的“二分法”傳統(tǒng),認為單純從事實判斷推不出倫理判斷。他們都贊同摩爾關于“自然主義謬誤”的思想,揭露和批判傳統(tǒng)倫理學家完全忽視了道德語言分析,在“沒有弄清問題以前就匆忙作答”。他們都堅持道德語言的描述意義與情感意義、規(guī)定意義之間的區(qū)分,明確反對傳統(tǒng)的自然主義和后來崛起的新自然主義(狹義的描述主義),認為道德語言在本質上是非認知的、非描述性的,是主體的情緒、情感、態(tài)度(情感主義)、規(guī)定或命令(規(guī)定主義)的表達。

      最后,史蒂文森、黑爾與極端情感主義者不同,都不簡單地“拒斥規(guī)范倫理學”。史蒂文森作為溫和的情感主義者,并不贊同極端情感主義者帶有強烈情感色彩并極易遭到人們誤解的“拒斥規(guī)范倫理學”的提法,認為“規(guī)范問題構成了倫理學的最重要的分支,滲透于日常生活的各個領域之中”[4](P1)。他還對邏輯實證主義據(jù)以“拒斥規(guī)范倫理學”的“可證實性原則”提出了質疑。他認為,倫理判斷和它的論證理由在邏輯上常常是各自獨立的,其論證過程也無需滿足科學與邏輯論證的那種有效性,因此,無論“可證實性原則”在科學中是否適用,它對倫理學都是不適合的。在史蒂文森看來,元倫理學與規(guī)范倫理學的關系并不是對立的,而是相輔相成的,就像概念分析和科學方法同各門具體科學的關系一樣。這一觀點與黑爾是非常接近的。當然,黑爾走得更遠,他不僅不“拒斥規(guī)范倫理學”,后半生甚至投入了大量精力從事規(guī)范倫理學和應用倫理學研究,形成了“熔元倫理學、規(guī)范倫理學與應用倫理學于一爐”的學術風格。

      2.史蒂文森與黑爾的倫理觀的學術差異

      雖然史蒂文森與黑爾的倫理觀總體上是一致的,具有鮮明的“元倫理風格”和分析哲學色彩,但作為各領風騷十數(shù)年的元倫理學領袖,他們之間也存在著一定的差異和對立。

      首先,相比史蒂文森,黑爾關于道德語言的分析更加切近生活實際。史蒂文森雖然在情感主義陣營中屬于溫和派,認為道德語言分析必須仔細考察人們的具體道德行為,以人們的日常生活為基礎,但分析的仍然是人工語言或者道德語言的標準形式,認為道德語言不過是人們的情緒、情感和態(tài)度的表達。當黑爾的第一部著作《道德語言》出版以后,黑爾曾被很多人誤認為是情感主義者,甚至直到今天,有些人仍然將他與情感主義者不加區(qū)分。但黑爾堅稱他不是情感主義者,實際上他們也確實存在實質性區(qū)別。受后期維特根斯坦和牛津日常語言學派的影響,黑爾認為應該集中探討在什么情況下,我們使用諸如“善”“應該”“正當”“公正”之類詞,即日常道德語言實際上是如何使用的;并通過研究日常道德語言的不同用法,把握道德語言的意義。這種注重日常道德語言而非人工語言分析的元倫理學,使道德語言分析更加貼近生活實際。

      其次,相比史蒂文森,黑爾的倫理學研究更加強調理性和邏輯。史蒂文森認為,在倫理分歧的解決中,既可以運用理性方法、邏輯方法,也可以運用非理性方法、心理方法,但仍然堅持非理性的、心理的方法是占主導地位的方法。黑爾認為情感主義的根本缺陷在于對待道德問題過分情緒化、非理性化。針對情感主義的反理性主義及其帶來的風險,包括人們對之的強烈不滿和尖銳抨擊,黑爾將自己的志向確定為發(fā)現(xiàn)一種“合乎理性地解答道德問題的方法”,找到一種解決道德問題的“更理性的思維方式”。他注重解決道德判斷的合理性根據(jù)問題,提出了“可普遍化”標準,論述了道德推理的邏輯結構、推理規(guī)則和推理形式。他所主張的功利主義,是以普遍規(guī)定主義為基礎、從道德語言的邏輯分析出發(fā)加以論證的,是把邏輯分析與現(xiàn)實世界的實質內容結合起來的、既非規(guī)范倫理學也非元倫理學的一種理論。因此,黑爾自稱自己與情感主義這種“反理性主義的非描述主義”不同,他的理論是“理性主義的非描述主義”[5](P42)。

      再次,史蒂文森與黑爾對于規(guī)范倫理學、應用倫理學的態(tài)度不盡相同。史蒂文森的學術生涯主要集中在道德語言分析、研究倫理學方法,幾乎“從不參與”傳統(tǒng)的實踐倫理學研究。他甚至明確聲稱,“在倫理學中,任何這種直接的參與都有其危險性。它可能使分析喪失不偏不倚的公正性,把相對中性的研究歪曲成為某種特殊的道德準則的辯護”[4](P1)。雖然黑爾作為一位分析倫理學家更為引人注目,但他卻一直懷著解決實踐倫理學問題的愿望。黑爾認為,倫理學理論研究的目的就在于應用于實際。以醫(yī)學倫理為例,“如果道德哲學家對醫(yī)學倫理學問題不能提供幫助,他應該關門歇業(yè)”[10](P1)。因此,黑爾總是致力于把倫理學與現(xiàn)實的具體生活相結合,試圖用道德判斷的邏輯處理和解釋現(xiàn)實問題,如政治倫理學問題、教育倫理學問題、宗教倫理學問題、醫(yī)學倫理學問題,乃至英國的市政規(guī)劃、交通堵塞和一般的環(huán)境等問題,這與史蒂文森形成了直接、鮮明的對照。就此而言,也可以說史蒂文森是比黑爾更為“純正”的元倫理學家。

      最后,相比一生固守元倫理學、從不“越雷池一步”的史蒂文森,黑爾對元倫理學的局限性的認識更為清晰、深刻,并試圖超越元倫理學與實踐倫理學的尖銳對峙。當黑爾戰(zhàn)后歸來、開始倫理學學習和研究的時候,元倫理學歷經四十多年的發(fā)展,弊端與局限性日益暴露,批評的聲音也日益高漲。例如,包括史蒂文森在內的情感主義者由于堅持非理性主義、非認知主義的研究路線,認為道德語言不過是主觀的情緒、情感、態(tài)度的表達與宣泄,倫理學是非理性、非“科學”的,從而使倫理學陷入了危機之中。同時,二戰(zhàn)之后,不同價值主體之間的社會矛盾十分尖銳,一些重要的道德問題——如戰(zhàn)爭與和平問題、社會分化與公正問題、生態(tài)與環(huán)境問題、高新科學技術(核武器、化學武器、生殖技術等)的倫理問題等——不斷凸顯,拷問著人類的良知與良心,要求人們拿出具有針對性的方案。而技術性的元倫理學卻局限于學院的高墻之內,根本不關心人類所面臨的各種道德問題,不去嘗試消除人們所處的道德困境、所面臨的道德沖突;它的“冷冰冰的”邏輯與語言分析,它的“只看病,不開藥方”的研究方式,對于解決道德問題只具有間接作用,無法給予人們的行為以實際的指導。在內外交攻的情勢下,深受英國功利主義傳統(tǒng)影響的黑爾的倫理學研究就有了強烈的時代特色:他不再把邏輯與語言分析視為倫理學研究的唯一方法,而是把它視為元倫理學的特殊的研究方法;他不僅著力元倫理學研究,還以普遍規(guī)定主義為基礎,竭盡全力地研究和解決規(guī)范倫理學、應用倫理學問題。黑爾的這種“熔元倫理學、規(guī)范倫理學與應用倫理學于一爐”的倫理觀,或許才是更切實際、更為恰當?shù)倪x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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