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文本中“的”字條件句的翻譯及其區(qū)別：以《勞動合同法》的三個譯本為例

郝鵬祥

一、引言

“的”字句在漢語表達中有著特殊的語言功能，尤其是其所蘊含的假設語境，很契合漢語法律法規(guī)中條件句的表述，因此大量出現(xiàn)在中國現(xiàn)行的法律法規(guī)中。換句話說，其表示的是一種情況或條件，這也跟法律文本自身的特點相吻合。因此，對“的”字句結(jié)構(gòu)的準確理解是保證其翻譯質(zhì)量的根本前提。

本文選取《勞動合同法》具有代表性的三個譯本（北大法英版、LexisNexis版和SC/CA版）作為研究對象，采取概率統(tǒng)計的研究方法，對各個譯本中“的”字條件句的翻譯進行描述，并深入分析翻譯該句式時使用不同英語引導詞的特點和區(qū)別。

二、對三個譯文中關(guān)于“的”字條件句的翻譯統(tǒng)計

2007年通過的《勞動合同法》總共有98條條款，除去其他非“的”字條件句，該法律中“的”字結(jié)構(gòu)的條件句共出現(xiàn)114次，可以看出“的”字條件句是《勞動合同法》中最主要的句式結(jié)構(gòu)。為便于我們發(fā)現(xiàn)在翻譯“的”字條件句時的主要傾向和基本方法，本文將原文中“的”字條件句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和三個代表性譯文文本中相對應條件句的引導詞的出現(xiàn)次數(shù)對比，并算出其出現(xiàn)頻率。表格如表1、表2、表3：

從表1、表2、表3三個表格可以看出，雖然三個譯文對《勞動合同法》中“的”字條件句的翻譯采用了多元化的引導詞，但三個英譯本都主要采用“if”和“where”引導的條件句來翻譯原文的“的”字條件句。其中的原因，筆者認為是各國法律特點的一致性和中外法律語言特點的相通性決定的。根據(jù)對C類平行文本的對比可以看出，西方各種英文法律文本同樣包含著數(shù)量龐大的條件句。其結(jié)構(gòu)而與英語條件狀語從句的結(jié)構(gòu)基本類同，最大的特征就是情態(tài)動詞shall的使用，凸顯了法言法語的特色—法律的執(zhí)行力。George Coode（1842）進一步將法律句式進行了更加明確而系統(tǒng)的歸納，認為法律文本，尤其是立法文本基本上都由四種基本成分構(gòu)成，即適用的背景情況（case）、假定的條件（condition）或符合的條件（qualification）、法律聚焦的對象（subject）及其實施的行為（action），簡稱CCSA。無論從哪一種觀點來看，法律語句絕大部分都是條件句，漢語法律文本的表述也不例外?；趦煞N語言的共通性、相似性和法律懲惡揚善的本質(zhì)，我們可以據(jù)此將漢語法律文本中的“的”字條件句翻譯成英語法律文本中對應的，由表示假設條件的引導詞所引導的條件句。

三、“的”字條件句的不同翻譯及其區(qū)別分析

筆者前面已經(jīng)通過面上的數(shù)據(jù)統(tǒng)計突出顯示了英譯漢語“的”字條件句的主要傾向。If和where成為翻譯“的”時首先考慮的引導詞，在個別情況下，provided that，under any circumstances，in the event that等介詞短語用來引導條件句。需要注意的是，三個譯本都采用了“when”引導的條件句來翻譯“的”字條件。筆者在下文將對if，where，when引導詞以及不翻成條件句的情況進行舉例分析，并指出其語義上隱含的細微差別，以期有所借鑒的價值。

（一） If

不管是在法律文本條件句還是普通英文中，if是條件句的引導詞中最為常見的一個也是最少有爭議的。因為其本來的意義也就是表假設條件，多以在任何文本中都可使用?！秳趧雍贤ā啡齻€譯本中采用if的情況占了絕大多數(shù)，尤其是北大版和SC/CA版英譯本。

例如對于第56條中“侵犯……權(quán)益的”，“解決不成的”翻譯，也是采用由連接詞if來引導的條件狀語從句的結(jié)構(gòu)（1）（詳見北大法律英文網(wǎng)）

（二） Where

Where和if盡管都可以引導條件句，但是二者隱含的語域有宏觀和微觀之分。where引導的條件句在行文語體上往往較為正式，幾乎一看到這一類的條件句基本都是涉及到法律語言。在具體表述條件時，where引導的具有情況具有宏觀性，引出的是大背景、大前提，主要包括case/circumstance以及situation;而if引導的條件具有微觀性，引出的是狹義的、具體的條件，包括condition，qualification和restriction。此外，李克興指出，where引導的是一種宏觀背景，一種不需要依賴上下文，可以獨立出現(xiàn)，獨立存在的大背景;而if往往引導的是微觀的、依賴大背景的、不宜獨立存在的小情景。因此，當大背景前提和其包含的小前提同時出現(xiàn)的時候，大背景用where 引導，小背景用if。

比如第93條中獨立存在的大背景條件句：“不具備經(jīng)營資格的犯罪行為”，由連接詞where來引導，對于小情景、小背景條件句：“付出勞動的”，“造成損害的”，則仍舊由if來引導。（2）

從上面的例子我們還可以進一步看出，子條件句用if引導，母條件句用where引導。在引出一個大情況或大背景時，后面可以跟多個if引導的條件句對具體情況作進一步限定。我們可以形象地將二者關(guān)系比喻為“母子關(guān)系”。如果把第一個條件句中的引導詞換成if，或是把where和if互換，那么整個句子的邏輯性就失去了，且顯得并列的條件不分主次。

（三） When

僅僅從上面三個表格就可以看出，將中文法律的“的”字條件句翻成when引導的條件句出現(xiàn)的頻率極低，但絕不是沒有。如果中文法律法規(guī)中某些“的”字條件句含有對將來可能發(fā)生的某種行為的假設，選擇when來引導，更符合語境。

比如在翻譯第38條中“有下列情形之一的”這句對未來可能發(fā)生的行為的假設時，LexisNexis（3）用連接詞when引導，既顯得莊重得體，又凸顯對未來的假設。

又如第84條中：“勞動者依法解除或者終止勞動合同”（4），該句雖然表示假設，但卻未用“的”字條件句表述。北大法寶在翻譯時，依舊用when來引導。

（四）不翻成條件句

經(jīng)過對三個譯本的細心對比，筆者發(fā)現(xiàn)有一種情況非常特殊，即原語中“的”字結(jié)構(gòu)有時（比用when的頻率還低）會在譯本中找不到形式上對應的條件句。換句話說，有個別情況不翻成條件句。但盡管譯語中沒有明顯的條件句引導詞，其語義邏輯上還是有一種假設情況的，故筆者認為有必要指出。

如第22條中：“用人單位與勞動者約定服務期的”，該句雖然在語義上含有假設，但北大法寶在翻譯時卻未用if、where，或者when來引導該條件句。（5）同樣，雙城律師事務所（SC/CA 2007）（6）提供的翻譯版本中也沒有采用上述三個連接詞去引導該條件句。

四、結(jié)語

綜上所述，漢語法律條文中表示條件的“的”字句在翻譯時絕大部分可以翻譯成法律英語的條件句，但并不一定等同于法律英語中的條件句。當其表示適用情況或條件時，我們在翻譯中有諸多選擇，可以用if、where、when等引導詞。大前提、大背景條件句用where引導，小背景、小條件句用where，個別特殊情況下用when引導。就其正式程度而言，where和when能夠營造出一種更正式的、符合法律場景的氛圍，這是更加口語化、動態(tài)化的if所不能及的。

注釋：

（1）、（2）、（4）、（5）北大法寶網(wǎng)頁資源。

（3）LexisNexis[DB]

（6）SC/CA 2007.Shuang Cheng Attorneys at Law in association with China Axis Ltd.

參考文獻：

[1]李克興.法律英語條件句的寫作和翻譯[J].中國翻譯，2008（4）.

[2]李克興.法律翻譯理論與實踐[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

[3]李克興.英文立法與文本寫作解密之—“where句”與“if句”的對比研究[J].中國翻譯，2013（2）：88-94.

[4].孫萬彪.漢英法律翻譯教程[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4.

[5] CAO.D.Translating Law.[M].Clevedon：Multilingual Matters，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