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敏
(江蘇尼眾佛學(xué)院,江蘇南京 210008)
生活于社會,當(dāng)交之以道,接之以禮,其中必以至誠通于道,也必以誠心接于禮。有誠心,然后有“誠身”之行。誠又通于信,誠則誠己,而信則因誠而取信于人、惠及于人。推而延伸到社會,則有誠信社會。人無不希望有誠信社會?!吨杏埂返摹罢\”,能與天地之道合,能與人的天性通。以至誠為功夫,持養(yǎng)己德,人可與天性“中”“和”。自誠不息及至其極,及于人則成圣,及于家則家和,及于政則政立,及于國則國興,及于近則尊敬,及于遠(yuǎn)則懷柔。如此至于修道,其誠效“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耙姸衲痪?,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說”等。圣德的名聲,傳播甚廣,車人所至通、天地所覆載、日霜所照墜,無處不可至。所以《中庸》以誠立德、立身,然后利人利物?!吨杏埂芬浴罢\”為修身契機(jī),自誠明或自明誠,教以此路徑,以事修而合天性。
“文武之道,未墜于地,在人”子張?!吨杏埂返摹疤烀薄靶浴薄暗馈薄敖獭薄罢\”,總不遠(yuǎn)人,且為誠身、成人和成物而尋體明道設(shè)教?!笆率挛镂?,莫不有當(dāng)行之路”[3],然而,若不知人性的本體,則不明人道的本原。既已明人性原于天性,然后由此循其性之自然,不背本性,率性而為,此即是行道。道由教而知,由學(xué)而明善。若不明教,則不知行道的方向。由此,《中庸》從開始,即先明人的天性作為率性修道的基礎(chǔ)。
總觀《中庸》,其旨總不離循人性而成圣賢君子之德。最初先說明人性同源天性,于人須臾不可離,當(dāng)如履薄冰以存養(yǎng),如臨深淵以稽察。其次說明人性的知仁勇,此三達(dá)德,是入道的門。再次,說明人性和于天性,以至達(dá)于道德。所以,自始至終,《中庸》皆本于天性,以修道為目的而立學(xué)設(shè)教,以保人道趨向天道。而《中庸》的“誠”,是天道,實(shí)為修道關(guān)鍵。無論自誠明或自明誠,由教而“誠”,皆可行人道以合天性。
儒家之教,旨以立成內(nèi)圣外王之學(xué),作為修身立政之本。其中,《中庸》是修齊治平的理,是體;《大學(xué)》為方法,是用;《論語》是經(jīng)驗(yàn),是證?!墩撜Z》的“仁”“禮”,需《大學(xué)》的修“心”來實(shí)現(xiàn)。又誠意正心,須先明了《中庸》“性”“誠”之教。明于“誠意”之善,然后可“正心”,然后修齊治平,最終彰顯“仁”“禮”之德而達(dá)身修政立。所以《中庸》是儒家施教修道的哲理,循 “天命”“性”“道”“教”“中庸”和“誠”,以彰顯“誠”為修身至要。
“天命之謂性”,是說明“天命”與“性”,以闡釋人天同原?!奥市灾^道”,能統(tǒng)帥本性,保持自身,不離本性,不變其質(zhì)之理,稱為道。然而,唯圣人可因其當(dāng)行之道而不失?!靶薜乐^教”,基于各自秉性之異,有不能盡心率其性的人,也難以品節(jié)防范其道,所以設(shè)禮樂政刑,以節(jié)和齊禁,“使賢者可俯而就,不肖者可企而及,以復(fù)其性分之所,固有所謂教也”。由此設(shè)教,行而達(dá)于“中”“和”?!耙孕郧檠灾?,則曰中和;以德行言之,則曰中庸”[4]。中為天下之大本,和為天下之達(dá)道。所以事物之理皆根本于此,事物之變皆共由于此。天地萬物,莫不如此。山川各得其常,四時不愆其度,鳥獸咸若其性,潛植各遂其生。所以,天不言,四時行而百物生陽貨。此天地不怍之德,即是“誠”。本于中和大本達(dá)道之理,動靜皆有全體之性。而于一動一靜,至隱而萬象以昭,至微而萬形已具。所以人當(dāng)謹(jǐn)戒恐懼而慎獨(dú),不至于無所畏懼而肆無忌憚。這是“誠”其身心的訣要。
凡事皆本于誠身,而誠身的前提在明善?!安幻骱跎疲徽\乎身矣”。善“即人心中所具天命之性也”?!耙韵让骱跎浦冢日?,行之自力,身自無有不誠”。說明誠于中而自然形于外。而《中庸》之誠身有:“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前者是自然而然,是“自誠明,謂之性”;后者是力修而為之,是“自明誠,謂之教”。無論自然或勉強(qiáng),總歸于誠身;無論教與性,皆同歸于一“誠”。無論賢與愚,人由教返性,盡人以合天及其成功“一也”。
天命的本性,本來德實(shí)明全,天賦于人,無不實(shí),無不盡,真實(shí)無妄,不假修為。由誠而明,是從天命而來。其智是生而知之,不待思慮。其行“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呻S心所欲而不逾矩。圣人誠身固自然安于道,然而自古圣人天生睿智,也未有不加自省自謹(jǐn),如保赤子之心以護(hù)本性。自誠明之事是天道。此“誠”心即是“至誠”。自誠是體,至誠是相,其中還有至誠之用。自誠以至于至誠,其外相,自然繼善成性,由天性成人性,由天事成人事。天性化為人性,天德彰于人德,唯天下至誠,可將天賦全體具足。至其大可及于宇宙,至其微可察于精妙,這是盡其性。由此推及人,可匡惡長善,則能盡人之性。由此推及物,則可因其宜而盡其用,則能盡物之性。人以誠參與天地,與天地合其德,能成人能成物,造就參贊天地之化育。由自誠而明,其至誠之智,有先覺之慧。因其全體具足,于天下事無不前知。所以,“至誠之道,可以前知”。至誠之心,因其繼善,則無有止息。“故至誠無息”。無息而存諸中既久,驗(yàn)于外也顯著,能博厚高明及悠久。這是至誠無息的功用。“唯天下至誠,為能經(jīng)綸天下之大經(jīng),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這是大德敦化,而后成至誠之功用。至誠形于外成于人,是至圣。所以,至誠與至圣,本無二理。這是至誠的自然功用。
人天生的秉性,各有喜怒哀樂,與事物相接,隨順拂而喜怒,因失得而哀樂。這是人之常情,但必然也會為之所累。所以當(dāng)克己乖戾,保內(nèi)在中正平和,以至于真實(shí)無妄。這是人所當(dāng)盡力的事。由明而誠,其智力不能不思而得,必先擇善而后明于善,其行未能不勉而中,必需固執(zhí)善而后能行善,然后可以誠身。從人生以后,由教而學(xué),擇善且固執(zhí)之,克盡修道以人合天,這是人道,也稱為教。其用力既至,自能達(dá)于善,其明也必然至于誠。所以,自明誠的事,即是盡人道的事。人初生的本善,由因緣至而觸動,能萌生一念之善。此情此景,無時不在,由是反回本善,即是致曲。由曲處推致極處,則是誠。然后由誠而形、而著、而明、而變、而化,其功效終能盡其性、盡人物之性及贊天地化育。自誠明與自明誠,一則自然而為,一則致曲而至,然及其成功則“一也”。
第一,《中庸》的“誠身”,是人人應(yīng)當(dāng)修。自然有誠,而天地?zé)o欺,日月行之有序,四季交替有律。自然有規(guī)律,人不為亂序所惑,能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則人與天地合其德。順自然規(guī)律而生活,是安居樂業(yè)的前提。人的天性,本然全真,率天性而行,遵彝常而為,家庭能和睦,社會有誠信?!吨杏埂返摹罢\身”,是人倫之道。無論由自誠明或自明誠,此人倫之道,人行之則有德,人人當(dāng)學(xué),個個當(dāng)為。失此人道,猶如天地失自然之序,百姓無所適從,生活難能安居,社會難有樂業(yè)?!罢\”是天地人倫所共之道,也是天地人倫所應(yīng)有之德。
第二,《中庸》的“誠身”,實(shí)有學(xué)修的次序。誠身之事,應(yīng)施由親起,而誠身之始,則先由學(xué)起。圣人是生而知之,次者學(xué)而知之,再有困而學(xué)之。人不學(xué)不知道,學(xué)然后能明于自性之善,知修習(xí)之道。人有賢愚,學(xué)有難易。而有志者,事竟成。人一己十,人十己千,由學(xué)、問、思、辨、行而用功進(jìn)德,克盡其誠,自強(qiáng)不息,無有半途而廢。果能用此功夫,則“雖愚必明,雖柔必強(qiáng)”。既以明于善,然后能誠身,以至于孝親、信友、忠君,由邇及遠(yuǎn),以智仁勇三達(dá)德而及于五達(dá)道。這是入道的次序和方法,一般不可躐等。
第三,《中庸》的“誠身”,慎獨(dú)敬畏是訣要。誠身必先誠意,于心中善惡必將慎察而不自欺。自欺或自慎,其一念中唯己獨(dú)知,他人皆不知,這稱為獨(dú)。于理體言,天性與人性,同為一原;于事相言,萬物無不在天地理中,所以萬物原為一體。“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5],這是說“誠信感通之理”[6]。人一念善惡,其中幾乎甚微,而全體之道用,雖處幽獨(dú)也昭然難掩,善惡都有彰著,人能不存敬畏之心?人有敬畏心,雖暗室屋漏之中,不敢怠忽;人所不知之地,不敢萌惡。不必等目睹耳聞,仿佛有“十目所視,十手所指”[7],不敢肆無忌憚。其心既然能常戒懼,于獨(dú)知處就能尤加警惕而存誠敬。
總觀《中庸》“誠身”的路徑,即是人修身之道,有體有相有用。人明了天命之性,當(dāng)天人相與之際,自然能心存戒慎恐懼,能主敬存誠以“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