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紹福
【摘要】對新冠病毒的污名化和隱喻性思考,實質是一種意識操縱。通過污名化新冠病毒,以制造范式、左右情感、合謀媒介等方式進行意識操縱,既能找到替罪羊,轉移責任,又能達到丑化中國國家形象、翻新“中國威脅論”的目的。因而,應當對新冠病毒的意識操縱進行有力的揭露、批判與反抗,使得新冠肺炎疫情回歸疾病本身。
【關鍵詞】新冠病毒? 意識操縱? 隱喻? 污名化
【中圖分類號】D912.7?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20.22.013
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肆虐,給世界各國人民帶來了巨大的恐懼與災難,但更可怕的是,一些國家及其政客們在這樣本該鼎力合作以共同抗疫的艱難時刻,卻把精力放在了“污名化”的“事業(yè)”當中,將引發(fā)肺炎的新冠病毒煞費苦心地貼上了“中國病毒”“武漢病毒”“功夫流感”等種種標簽,硬是要把一個公共衛(wèi)生危機事件上升為意識形態(tài)問題,不遺余力地大搞意識操縱。毫無疑問,由此會帶來一系列政治社會后果,甚至可能導致政治社會風險如同漣漪般不斷放大。
病毒的污名與隱喻
由新冠病毒引發(fā)的肺炎疫情帶來了全球性公共衛(wèi)生危機,共同抗疫應當是世界各國的理性選擇,但實際情況并非完全如此,甚囂塵上的聒噪雜音,給全球抗疫蒙上了陰影??傆腥藭r不時有意將新冠病毒貼上貶損性、侮辱性的地域、國別標簽,對新冠病毒進行種族污名化、地域污名化以及隱喻化思考,大搞意識操縱,以期達到道德審判、政治甩鍋乃至政治抗爭的目的。
病毒的污名化。污名一詞最早來源于古希臘,“指代身體記號,而做這些記號是為了暴露攜帶人的道德地位有點不尋常和不光彩”。[1]沾上污點、受到輕視,這是污名所呈現(xiàn)出的典型特征,能夠“使人大大丟臉”。污名既有對個體的污名,即對人的身體和性格缺陷的污名,是刻附在人身上、帶有惡名和恥辱性的標簽,也包括對集體的污名,如對種族、民族等集團性污名。而隨著被污名的對象范圍進一步擴大,不僅有對人、種族和民族的污名,而且還包括將地域、技術或產(chǎn)品等貼上污名性的標簽。一旦這些對象被貼上污名性標簽,意味著其存在狀態(tài)出現(xiàn)異常,陷入不正常的境遇,由此會遭到旁觀者的貶損、否定、懷疑、排斥乃至敵對。形形色色的污名往往具有同樣的社會學特色,即“某個人本來可以在普通社會交往中輕易為人接受,但他擁有的某種特點卻會迫使別人注意,會讓我們遇見他就感到厭惡,并聲稱他的其他特征具有欺騙性”。[2]侮辱性、貶損性的負面標簽會使得蒙污者受到各種各樣的歧視與不公,遭受社會冷落和政治排斥。
污名化則是一個動態(tài)過程,是指“人們選擇人、地域、技術或產(chǎn)品的特征,并詆毀、歧視這種特征的持有者,甚至可能構建一套污名‘理論或‘情節(jié)來解釋這種劣等性及其根源的過程”。[3]污名化的過程就是施污者對蒙污者貼上污損性的標簽,放大、夸大蒙污者的負面形象,并進一步固化蒙污者的刻板印象,集聚負面情緒和激蕩社會排斥,由此引發(fā)歧視與偏見的過程。簡而言之,污名化就是按照“貼標簽—固化刻板印象—聚合負面情緒—引發(fā)排斥、歧視、偏見”的進路,使得蒙污者形成“受損的身份”的動態(tài)過程。
對新冠病毒的污名化,既選擇了對人(如將病毒與黃種人、亞洲人、中國人等聯(lián)系在一起)的污名化,又選擇了對地域(如亞洲、中國、武漢等)的污名化。一些西方國家政客和媒體站在道德制高點,從貼各種標簽開始,對新冠病毒進行污名化,意欲把中國刻畫成恐怖、邪惡的形象;不斷兜售“中國威脅論”,妖魔化中國形象,希望由此引發(fā)對中國人、華人乃至黃種人的隔離、排斥、偏見與歧視。這種污名化具有負面性、快速污染性、破壞性、頑固性等特征,一旦形成,就會刻板固化下來,并快速傳播,短期難以消除與正名。
病毒的隱喻。在日常用語中,人們常用一些“特定的污名術語,以此作為隱喻和意象的一種源頭”。[4]疾病的隱喻,久而有之,古老隱喻的幽靈甚至時不時得以重現(xiàn)。尤其是能夠引發(fā)群體性恐懼的流行病,更是常常被污名化且被附上各種隱喻。新冠病毒也逃不了這樣的宿命,其被有意用作修辭學工具,或者確切地說,是被當成隱喻來使用,從而使得肺炎不再是肺炎本身,而是被附加了諸多道德判定和政治寓意。
在歐洲歷史上,對疾病采取隱喻性思考方式就未曾消停過,并形成了隱喻的譜系。如麻風病、腺鼠疫等都曾被隱喻化,喻為“對宗教、道德或公共安寧有毒的”“道德上有害的或邪惡的”。[5]無論是在中世紀的歐洲歷史,還是后續(xù)的歐洲歷史上,只要疾病越具神秘性和病因越有多重性,就越有可能被當作隱喻來使用。中世紀到近代歐洲更多是從社會和道德意義上對疾病進行隱喻,對疾病的隱喻擺脫不了道德污染的觀念,且變得越來越荒誕、歹毒,更具蠱惑性。疾病成了任何“不自然”“不正確”“不道德”之物的同義詞。現(xiàn)代疾病隱喻則更具政治色彩?!霸诂F(xiàn)代政治話語中,疾病隱喻的夸張透露出一種懲罰性的觀念:這并不是說疾病是一種懲罰,而是疾病被當作了邪惡的標志,某種將被懲罰的東西的標志?!盵6]在現(xiàn)代疾病隱喻中,政治人物、政治事件或政治狀況通常被比作一種疾病,以此表示這些人物、事件或狀況具有難以改變的政治邪惡性。
有研究認為,歐洲人是擅長疾病隱喻的鼻祖,并且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歐洲自身是免于疾病的,可怕的疾病都來源于異域他鄉(xiāng)。“幾百年來流行的那種歐洲作為優(yōu)越文化體的觀念,包含著這么一種看法,即歐洲是一個被來自其他地區(qū)的致命疾病所殖民化的地區(qū)?!盵7]疾病的隱喻存在著一個這樣的事實,即將疾病的意象與異邦的想象勾連在一起,強化疾病與外國、與異域之間想象性的關聯(lián),因而可以堂而皇之地將邪惡與非我、異族等同起來,即所謂的“瘟疫一律來自他處”,[8]或“把那些特別可怕的疾病看作是外來的‘他者,像現(xiàn)代戰(zhàn)爭中的敵人一樣”。[9]
當前新冠病毒的新型性、隱秘性、來源不明性、傳播詭異性等更是為隱喻化思考提供了極佳的機會?!罢斎藗冾A料會出現(xiàn)一種既弄不清病因、又極其難治的疾病的時候,這種令人色變的新病——說其新,至少是就其以流行病的形式出現(xiàn)而言——出現(xiàn)了,為疾病的隱喻化提供了一個大有用武之地的時機?!盵10]正因如此,一些歐美國家的政客和媒體極盡污名之能事,紛紛將“新冠”替換為“亞洲”“中國”“武漢”等標簽。而以他名之名來命名此名,這就是隱喻。通過對新冠病毒一步步隱喻化,從而使得本是“原因不明的新型肺炎”,變得與中國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聯(lián)系,進而轉成對中國的人與制度乃至亞洲、亞裔的道德評判和意識操縱。對新冠病毒的隱喻,“它不外乎是一種慫恿,慫恿人們去把復雜的事情簡單化,亦不外乎是一種引誘,即使不把人引向狂熱,也誘使人感到惟有自己才是萬般正確的”。[11]
病毒污名化的意識操縱
污名不僅具有社會學特色,涉及虛擬的社會身份與真實的社會身份之間的差距與特殊關系,而且還具有政治隱喻和政治意象的意義。污名化過程既能塑造出蒙污者的“意識形態(tài):他們的牢騷、他們的期盼、他們的政治”[12],還能暴露出施污者的政治考量與政治謀劃。由此可以說,借新冠病毒進行污名化,其實就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化,是利用新冠病毒的污名與隱喻進行意識操縱的過程。如美國學者大衛(wèi)·雷斯曼所說:“我們構建了一種污名理論,這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用來解釋他低人一等和他所代表的危險;它有時將基于其他差異的敵意合理化了,比如將基于社會階級差異的敵意合理化了?!盵13]通過對新冠病毒貼標簽、潑臟水,讓大眾持有并固化歧視性的態(tài)度,進而挑起對他者、異域或異族的集體行動和意識之爭,引起蒙污者與常人之間的疏遠、敵意甚至敵對。
作為統(tǒng)治技巧的意識操縱。從詞源學來理解,“操縱”一詞本義是指“收與放”,引申為“控制或掌握”,并進一步轉義為“機敏的控制,甚至是隱秘的控制”。當操縱逐漸從控制機器的技巧轉為控制人的行為的技藝時,“操縱”已成為一種隱喻,就是指代“為群眾的意見、志趣、情緒甚至心理狀態(tài)編制程序,其目的是為操縱者制造出所需要的行為”。[14]一旦“操縱”前面再加上“意識”,那么這個詞所隱喻的現(xiàn)代意義就更加清楚了,就成為權力運作和政治統(tǒng)治的一種方法?!耙庾R操縱是通過人為的行為編制程序來對人施加精神影響的一種統(tǒng)治方法。這種影響用于人的心理結構,是暗中實現(xiàn)的,其任務是按照權力當局所需要的方向改變人的意見、愿望和目的?!盵15]美國的《現(xiàn)代社會學詞典》也將“操縱”一詞定義為:“運用權力的一種形式,擁有權力者在運用過程中影響他人的行為,但不去揭示行為的性質,而這行為又正是他期望人們做出的。”[16]在穆爾扎看來,了解意識操縱的隱喻、隱秘性及其所采用的種種工具和方法是必要的,既是為了免遭操縱,也是為了對意識操縱進行有力的反抗。因為說不定哪一天,意識操縱就會天崩地裂般砸下來,令人措手不及。
與過去不加掩飾、直接以赤裸裸的強制、暴力鎮(zhèn)壓不同,現(xiàn)代西方國家更加注重操縱技藝的運用。在馬爾庫塞看來,發(fā)達工業(yè)文明就是如此,其勢力范圍內“各種各樣制度存在的實質,已不在于使人們能夠選擇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在于使人們能夠選擇不同的操縱和控制技術”。[17]作為權力手段的意識操縱是歐洲的產(chǎn)物,不過它雖然“誕生在歐洲,但美國從一開始便成為群眾意識操縱這一概念和操縱技巧的主要締造者”。[18]面對日益覺醒的民眾,柔性的、隱性的群體誘導與意識操縱成為美國社會控制的主要工具。正如美國學者諾姆·喬姆斯基所說:“在西方,為政治和意識形態(tài)利益而老謀深算地操縱公眾輿論是被精心隱蔽的,……它不是控制我們想什么,而是控制我們想的是什么?!盵19]通過操縱意識而潛入被操縱者的心靈,誘使被操縱者在潛意識中自愿去做出符合操縱者目的的行為。
作為統(tǒng)治技巧的意識操縱之所以能夠在發(fā)達工業(yè)文明國家濫觴,很大程度上歸功于科學與技術的成就,科技使得操縱更為便捷,也愈加隱蔽?,F(xiàn)代社會逐漸建立與發(fā)展起來的科學與技術體系,為有效操縱精神生產(chǎn)和物質生產(chǎn)提供了有力的技術手段,為物質和精神機器的總動員提供了理性化、技術化、神秘化工具。馬爾庫塞甚至認為,在發(fā)達工業(yè)文明和后工業(yè)社會,科學和技術甚至異化成意識形態(tài),具有工具性和奴役性的鮮明特征,發(fā)揮著奴役人和統(tǒng)治人的作用。“科學-技術的合理性和操縱一起被熔接成一種新型的社會控制形式?!盵20]
意識操縱的策略?!翱煽氐臑那槭怯行Р倏v的條件。”[21]大規(guī)模的傳染性流行病不僅是醫(yī)學上需要解決的問題,也往往成為文學所關注的選題,當然,也毫不意外常常又會成為道德和政治議題。由于傳染性疾病通常有普遍性、傳染性和神秘性的加持,對操縱者來說,這機遇確實萬分難得?!斑@種局面對意識操縱者們來說大概是一份意外的禮物。在這種情況下,也正像在其他類似情況下一樣,人們的易受影響的幾率大幅度提高,其心理抗御屏障出現(xiàn)了裂縫。”[22]正因為這樣,當前全球蔓延的新冠肺炎疫情不僅僅是疾病,不僅僅是一個醫(yī)學事件,也成了文學的、經(jīng)濟的、道德的乃至政治的事件。對新冠病毒的污名化和隱喻性思考,實際上已從不同向度烙刻上意識操縱的印記。概括來說,對新冠病毒進行意識操縱的主要手段至少包括但不限于制造范式、左右情感、合謀媒介等。
1.制造范式。庫恩開辟了關于“范式”的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但到底何謂范式?他認為,“按照其已確定的用法一個范式就是一個公認的模型或模式(Pattern)”。[23]有時候他又說“范式是團體承諾的集合”,或者說“范式是共有的范例”。[24]庫恩認為對“范式”最有新意的理解就是將它視為“共有的范例”。范式越是精巧,越是精準,就越是能敏銳地提供解決問題的適宜方式。也有詞典將“范式”一詞界定為“個人意識和大眾意識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由于有了它,意識中對某些信息和思維過程的認識才有可能得到必要的簡縮……”[25]
范式具有構造功能,因而常常成為意識操縱的主要“材料”之一。意識操縱中所說的范式,是指虛構的范式,是捏造的、灌輸錯誤的理念或模式。為了達到意識操縱的目的,操縱者“經(jīng)常要預先加強或預先建立必要的范式——要‘壓出車轍來、‘刻出螺紋來”。[26]這種預先建立起來的虛構范式并不是隨意構造的,而是要花大力氣去深挖被操縱者的社會文化背景,了解他們的情感態(tài)度和思維,從他們已有的意識之中制造出的范式概念。這樣才能在無形之中吸引、抓住被操縱者且讓他們感覺不到被操縱,而是自愿擁躉、適應與使用這種范式。在這方面美國是個先行者。在20世紀40~50年代,美國就極力制造了蘇聯(lián)是“邪惡帝國”的范式概念。[27]這個范式為后續(xù)的冷戰(zhàn)和意識操縱打下了堅實基礎。這種文化意識領域的意識操縱,也被美國人“羞羞答答”地稱為“公眾外交”。強有力范式一旦建立并扎根下去,就會長期被利用,并可能獲得難以預料的政治回報。正因為范式作為思維的模具和認識的工具,具有高穩(wěn)定性,所以常常成為操縱的靶子和策略也就在情理之中。這些預設的范式會從深層次操縱整個認識過程,美國記者利普曼因此寫道:“在對人施加影響的一切手段中,最巧妙和具有非凡灌輸力的,是那種創(chuàng)造并利用一整套范式的做法。在我們看到世界之前,就已經(jīng)在向我們講述世界的樣子了。”[28]
對新冠病毒的污名化和隱喻化思考,從其表面上看只是貼上“中國病毒”等標簽,但從意識操縱的深層次來看,“中國病毒”其實質就是慣常的“中國威脅論”這個范式的翻版而已。借新冠病毒肆虐之際,以隱喻思維的現(xiàn)成模具,制造和兜售“中國威脅論”這一范式,可以成功達到意識操縱的目的。
2.左右情感。意識具有不同的向度,是識、情、意的統(tǒng)一。作為意識的向度之一,情感既是操縱的對象,又是可以利用的手段。通過左右情感容易形成連鎖反應,有效促進意識操縱的實現(xiàn)。
僅從恐懼就可以窺一斑而見全豹??謶肿鳛橐环N情感,已被廣泛地利用、制造或操縱,以促進目標的實現(xiàn)。英國學者菲雷迪對恐懼及其運作方式進行了長期的研究,他認為恐懼話語正在主宰著西方世界的公共生活,人們求助于“恐懼這種情感的頻率出現(xiàn)了戲劇性的增長”,而且熱衷于打恐懼牌,有意識地制造恐懼或沉溺于被操縱的恐懼中,成為見怪不怪的新現(xiàn)象。告誡乃至訓誡人們要“心懷恐懼”已經(jīng)是官方、半官方的公共教義。由于恐懼話語具有巨大的威力和道德辨別力,所以恐懼不僅在日常生活中被頻繁地提及和利用,而且在政治生活中也必不可少。他甚至認為:“恐懼本身已經(jīng)被政治化到了嚴重的程度,人們辯論的內容很少是我們是否應該感到恐懼,而是應該對誰或者對什么感到恐懼?!盵29]美國學者則從政治觀念史的視角,對恐懼進行了系統(tǒng)研究,認為恐懼不動聲色地隱藏于有權人和無權人的關系之中,與現(xiàn)代政治尤為密不可分,“它其實是一項政治工具,一項當權者統(tǒng)治或反對派推進的手段,由政治領導人或活動家炮制并維持,他們這么做是為了從中得到某種東西,或因恐懼有利于他們追求某個特定的政治目的,或因恐懼反映或支持他們的道德和政治信仰——或兩者兼而有之”。[30]但人們對恐懼對象有令人驚奇的選擇性,從驚悚的恐怖主義到令人焦慮的道德淪喪,再到令人恐慌的流行性疾病,都可以精心編制為可操縱的恐懼。
“我們生活在歷史上最頻繁制造恐懼氣氛的時期。”[31]從生態(tài)風險、食品短缺,到恐怖主義、政治沖突與戰(zhàn)爭等,都可以成為制造恐懼的名目。而集體恐懼或者說群體恐懼是意識操縱行動最希望達到的效果。因為被恐懼所震撼的群體容易被情感左右,從而更好地接收和服從意識灌輸。嚴重的疫病流行之際,就存在著培養(yǎng)恐懼、從情感上操縱大眾意識之機。當前似乎不易控制的新冠病毒,會勾起人們的歷史記憶,引起情感焦慮和恐慌,正好為制造集體恐懼、從情感領域引起動蕩,進而操縱意識提供了機會。利用西方人意識中有莫名恐懼的傳統(tǒng),左右大眾情感,將大眾對疫病的集體恐懼,引向對其他種族以及對亞裔的恐懼、厭惡與排斥,這正是意識操縱行動所希望達到的效果。
3.合謀媒介?!拔覀冊趺创蜈A思想戰(zhàn)?抵制控制信息的誘惑。代之以依靠美國民主的兩根支柱——自有企業(yè)和自由媒體?!盵32]媒體在美國社會制造民意、贏得民意中有其自己的特點和優(yōu)勢,并能夠倍增意識操縱的效果,提高意識操縱的效度。美國主流媒體離不開政府的“信息供應”和公共資助。而主流媒體通過為占支配地位的思想和價值觀站臺,既可以獲得各種公共資源,又塑造了現(xiàn)代的信息環(huán)境。在美國社會還出現(xiàn)了信息與宣傳合流,形成強大的“信宣”。[33]政府與媒體合謀,越來越少采用肉體強制的辦法來控制大眾,而是動用各種“硬宣傳”“軟宣傳”方式,操縱著新聞與信息傳播,以有聲、無聲的和有形、無形的語言、文字、數(shù)字化音頻視頻等方式潛移默化地為權力集團發(fā)送、傳遞各種信息,采取群體誘導的辦法,有組織地操縱著大眾意識?!坝幸庾R和有組織地操縱群眾的習慣和觀點,是民主社會的一個重要元素。那些操縱這個看不見的社會機制的人們構成一個看不見的政府,它擁有我們國家的真正的統(tǒng)治權。”[34]
在新冠肺炎流行于世界各地之際,西方諸多國家的政府不是首先直面疫情,而是想方設法與媒體共謀,通過白色宣傳、灰色宣傳與黑色宣傳,將官方的信息源、故意不確定的信息源以及其他虛假的信息攪和在一起,竭力行詆毀抹黑之事。通過虛構現(xiàn)實、虛擬數(shù)字、篩選事實,乃至捏造事實,將“無中生有的第一手信息”不斷輸出,以信息供應來控制人的思維,引導人的行動。從《華爾街時報》刊登“中國是真正的亞洲病夫”,到《紐約時報》直接說“武漢病毒”、加拿大《省報》說“中國病毒”,再到澳大利亞《先驅太陽報》把“中國病毒”制成口罩圖片登在頭版、丹麥媒體把中國國旗弄成病毒國旗漫畫等,這些西方媒體配合其政府及政客們掀起了病毒起源論、病毒污名化和意識操縱的第一波。緊接著,美國的《華盛頓時報》、《紐約時報》、《金融時報》和《外交政策》雜志,德國的《明鏡》和法國的《皮卡爾信使報》等,又將新冠病毒與“黃禍論”“中國制造”“中國威脅論”“中國轉移責任論”等糾纏在一起,詆毀中國抗疫的種種努力,將“反華毒舌”的媒體形象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并將中國對外抗疫援助渲染為“新病毒外交”“口罩外交”等,既貶損了中國國家和政府形象,又制造了恐慌和種族歧視,有力促進了意識操縱的推進。
對病毒意識操縱的反抗
利用新冠病毒進行意識操縱,既能找到替罪羊,轉移責任,又能制造意識形態(tài)問題,達到污名化中國、丑化中國國家形象、翻新“中國威脅論”的目的,危害極深。應當對新冠病毒的意識操縱進行揭露、批判與反抗,使新冠肺炎疫情回歸疾病本身。當然,對意識操縱進行抗拒的進路很多,以下只提出幾點思考。
消解隱喻性思考。新冠病毒的隱喻化不僅賦予疾病以道德意義,而且還使疾病承載著政治意義,為意識操縱提供了一種修辭學工具。因而,要對新冠病毒的意識操縱進行反抗,就應當先去其隱喻,消弭對新冠病毒的隱喻性思考,卸下新冠病毒公共話語表達和操縱的修辭工具。
要去隱喻化,就需要將附著在新冠病毒上面的隱喻影子徹底揪出來,進行曝光,還疾病本來面目。從目前歐美國家尤其是美國一些政客的言論中可見,他們主要采用了西方疾病隱喻譜系中慣用的幾種說法,即將疾病等同于“邪惡之物”“入侵者”“外來的他者”等。借用西方語境中這些耳熟能詳?shù)碾[喻,既容易理解,又容易引起西方大眾共鳴,從而使得意識操縱起來更為便利。將新冠病毒進行隱喻性思考,不負責任地命名為“武漢病毒”“中國病毒”,自然而然就將“邪惡”“入侵”“他者”等標識與中國聯(lián)系在一起,這樣一來“含沙射影且充滿政治意味”就出來了。這也是西方政客們意欲達到的目的,既可用來“甩鍋”,推掉抗疫不力的責任,又能將對病毒的想象與對中國的想象關聯(lián)起來,將病毒的恐懼、病毒的邪惡、病毒的入侵與中國威脅關聯(lián)在一起,生產(chǎn)出種族主義的政治病毒,激起種族歧視和排斥。
為了剝開新冠病毒的神秘面紗,祛除其身上的隱喻影子,還得回到科學剖析和認知疾病的軌道上來。通過科學分析新型冠狀肺炎病毒的感染機理、發(fā)病機制與傳播途徑等,揭示新冠病毒的本來面貌。要推進對新冠病毒起源的研究,并將相關成果公布于眾,以正視聽??偟膩碚f,就是要審度強行塞進來的各種解釋,不斷進行設問并一步一步深入探究,正本清源,去除新冠病毒的隱秘性,使其失去隱喻和操縱的意義。
提升話語主導權。操縱者往往通過壟斷信息供應,掌握話語霸權,有力控制思維和意識。操縱者們在自己所把持和炮制的洪濤巨流般信息面前,一方面篩選和隱瞞“不需要”的信息,另一方面大肆向公眾傾瀉了無意義的空洞信息,以湮沒、稀釋無法規(guī)避的重要信息。每條信息都可能包含著隱喻性的、象征性的、價值性的、推斷性的或事實性的“意味”。壟斷信息供應,就能夠隨時通過所掌控的大批量信息,甚至是“無中生有的第一手信息”,選擇性地附加上各種“意味”,并一股腦地發(fā)送給公眾,調動起公眾對病毒的恐懼,從而更易達到意識操縱的目的。所以,反抗意識操縱的重要舉措之一,就是要打破信息供應壟斷,終結西方話語霸權,構建多元共存、和諧共生的話語新時代。
打破對信息的集權控制。要打亂操縱者的行動腳本和節(jié)奏。要加強對涉及新型病毒的相關信息生產(chǎn)、加工和傳播的管理,努力促進實現(xiàn)多渠道、多元化信息供應,不能讓西方政客和媒體一方獨大和獨霸。要盡可能多地聯(lián)合世界各國的政府、科學家、新聞媒體、社會組織以及意見領袖等多方供應、分享新冠病毒的相關信息,以打破操縱者對信息的集權控制。
審思并終結操縱者的話語霸權。反抗操縱的重要原則是要拒絕操縱者闡述問題時所用的話語與概念,揭示其言語、術語和思維的片面性與狹隘性,還原話語的豐富多樣性。“發(fā)達國家既是世界話語的主產(chǎn)地,又是傳播渠道的主控者,內容與手段雙重操控下所形成的話語霸權塑造了媒介世界的現(xiàn)實圖景。”[35]在新冠病毒的意識操縱過程中,操縱者就動用了強大的國家機器、新聞媒體和發(fā)達的社交網(wǎng)絡,夾帶著意識形態(tài)的偏見和狂妄,不斷設置議程和媒介議題,試圖以西方主導的一元化話語操控著大眾意識,調動著被操縱者的情緒,有節(jié)奏地一波又一波抹黑、污名化中國。為此,我們應當及時分享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中國故事和中國經(jīng)驗,發(fā)出中國聲音,講好中國故事,以消解西方話語霸權,抵御意識操縱。
開展公開透明的對話。有意制造隱秘性、神秘性,能使暗箱操作和意識操縱如蟑螂般難以根除,而開展公開透明的對話,則有利于消弭控制力,走出意識操縱者設定的軌道。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以來,中國作為一個負責任大國,及時發(fā)布信息,分享基因序列,為全球抗疫共享中國經(jīng)驗和中國數(shù)據(jù),堅守了公開透明原則。
目前,中國一方面通過傳統(tǒng)的方式方法,如分享診療方案和疫情防控等技術文件、以遠程會議和專家研討開展技術交流等,與世界各國以及國際和地區(qū)組織開展公開透明的對話,分享中國有關實驗室檢測、流行病學調查、臨床診療等防控經(jīng)驗和方案;另一方面,又及時將我國疫情防控和診療方案的分享方式進行升級,迅速建設了基于互聯(lián)網(wǎng)、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的新冠肺炎網(wǎng)上知識中心,并向所有國家開放,帶動世界醫(yī)護人員對新冠肺炎的認識不斷升級迭代,傳播中國經(jīng)驗,展示中國擔當,為各國戰(zhàn)勝疫情帶去信心,也對新冠病毒的污名化和意識操縱進行了有力的反擊。
“是非明,方向清”。要卸下疾病或病毒污名化所承載的重負,就應當公開辯論,明辨是非,揭開新冠病毒意識操縱周圍昏暗的神秘面紗,清除意識操縱背后具有物質和精神機器總動員能力的神秘化力量,去除新冠病毒的隱喻化、污名化、妖魔化與范式化,讓公開的光芒照亮疾病本身,從而使得意識操縱無處遁形。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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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0][美]赫伯特·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發(fā)達工業(yè)社會意識形態(tài)研究》,劉繼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9年,第93、131頁。
[19][32][33][34][美]杰拉爾德·瑟斯曼:《西方如何“營銷”民主》,忠華譯,北京:中信出版社,2015年,第1、138、9、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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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0][英]弗蘭克·菲雷迪:《恐懼:推動全球運轉的隱藏力量》,吳萬偉譯,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9年,第8、12頁。
[31][美]柯瑞·羅賓:《我們心底的“怕”:一種政治觀念史》,葉安寧譯,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3頁。
[35]孟威:《構建全球視野下中國話語體系》,《光明日報》,2014年9月24日。
責 編/張 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