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婷婷

（井岡山大學外國語學院，江西 吉安 343009）

一、隱喻理論

1、概念隱喻

20 世紀80 年代，Lakoff 和Johnson 在合著的Metaphors We Live By 一書中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對隱喻進行了研究和總結，提出了概念隱喻。概念隱喻強調，隱喻的核心內容為映射理論，即隱喻是從始源域向目標域的映射。始源域指的是人們熟悉的、對其具有一定經驗且簡單的事物，而目標域指的是較陌生的、結構相對模糊和復雜的事物。通過這種映射，人們可以用熟悉的事物去理解未知、抽象、復雜的事物。

2、動物隱喻

實體隱喻把具體事物投射到抽象事物中，以對具體事物的認知來理解抽象事物。動物隱喻屬于實體隱喻。自古以來，動物就一直與人類社會密不可分。因此，人類會將對動物的理解用來描述抽象的事物。動物隱喻用動物作為始源域，把人類作為目標域，在完成始源域向目標域的系統映射之后，動物的某些特性投射到目標域，對人類進行描述與闡釋，那么“人是動物”的隱喻機制也就形成了。

二、德漢動物隱喻意義對比分析

本研究從當代德語和漢語詞典中收集數據，選擇與動物有關的詞語建立封閉的語料庫，篩選出36 個具有代表性的動物隱喻進行對比分析。

1、隱喻意義相同、相似的動物形象

德漢動物隱喻意義相同、相似的動物：鷹、蜜蜂、熊、驢、狐貍、鵝、鸚鵡、綿羊、天鵝、豬、鴿、狼。

a.鷹：在德語中，鷹喻意大人物，如Adler fangen keine Fliegen 大人物對小事不屑一顧；在漢語中，鷹喻意威猛敏捷，如“鷹揚虎視”；還喻意狠辣之人，如“鷹犬塞途”。

b.蜜蜂：德漢語中都有wie eine Biene fleiig sein 勤勞似蜜蜂的說法。

c.熊：在漢語中，熊喻指強壯，如“虎背熊腰”。德語中，熊有強壯之意，如Zwei B?ren vertragen sich nicht in einer H?hle“一穴不容二熊”；也有笨拙的含義，如jemandem den B?rendienst leisten 幫倒忙。

d.驢：在德漢語中，驢都有愚蠢之意，如漢語中“蠢驢”和德語中Ein Esel kraut den andern 蠢人相惜，愚人相助。

e.狐貍：德漢語中，狐貍都有狡猾奸詐的喻意，如漢語中“老狐貍”；德語中Den Fuchs nuss man mit Fü chsen fangen 要用狡猾的人對付狡猾的人。

f.鵝：德漢語中都有蠢笨的含義，如漢語中“呆頭鵝”；德語中So eine bl?de Gans 傻丫頭。

g.鸚鵡：德漢語中都有ein Papagei nachplappert alles 鸚鵡學舌的說法。

h.綿羊：在德漢語中，綿羊都用來形容膽小溫順的弱者，如德語中Wer sich zum Schaf macht,den dressen die W?lfe 誰把自己當綿羊，就會被狼吃掉，和漢語中“如狼牧羊”。

i.天鵝：德漢語中，天鵝都喻意美好、純潔，如漢語中“天鵝肉”、“鴻鵠之志”；德語中vom h?sslichen Entlein zum Schwanwerden 丑小鴨變天鵝。

j.豬：豬在德語中有幸運之意，如Schwein haben 有好運，但有蠢笨、錯誤之意，如Du dummes Schwein 笨蛋、das falsche Schwein 無法挽回的錯誤。在漢語里，豬也多為低賤、蠢笨之意，如“豬朋狗友”、“泥豬疥狗”。

k.鴿：在德漢語中，鴿子都喻意和平，如漢語中“和平鴿”，和德語中Die Taube ist ein Sinnbild des Friedens 鴿子象征和平。

l.狼：德漢語中，狼都喻意偽善兇殘，如漢語中“狼子野心”；德語中ein Wolf im Schafspelz 披著羊皮的狼。

2、隱喻意義相異的動物形象

德漢動物隱喻意義相異的動物：猴、螞蟻、龍、鴨、喜鵲、貓頭鷹、魚、青蛙、公雞、兔、鹿、母雞、狗、鯉魚、貓、烏鴉、母牛、獅、鼠、馬、鳳凰、烏龜、蛇、虎。

a.猴：在德語中，猴子多形容蠢笨之人，如jemanden zum Affe halten 把某人當猴耍，戲弄某人。在漢語中，常用“尖嘴猴腮”形容人相貌丑陋；“沐猴而冠”比喻虛有其表。

c.龍：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龍意味著高貴和權威，古代帝王自稱為“真龍?zhí)熳印?；中華民族是“龍的傳人”。在德國文化中，龍卻是邪惡的化身；也喻指兇悍的女人，如einen Drachen zu Hause haben 家有悍婦。

d.鴨：漢語中“鵝行鴨步”形容走路速度緩慢；“趕鴨子上架”喻指強迫別人去做能力所不及之事；鴨子還隱喻男妓。德語中的鴨子喻指假消息，如Enten k?nnen nur schnattern 假消息喧囂一時，只為炒作。

e.喜鵲：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喜鵲有吉祥之意，如“畫鵲兆喜”；而在德國，喜鵲被看做愛偷竊的鳥，如wie eine Elster stehlen 小偷小摸。

f.貓頭鷹：中國傳統文化中，貓頭鷹被視為不祥之鳥，如“北方梟鳴，人以為怪，共惡之”。在德國文化中，貓頭鷹卻是智慧的象征，是古希臘神話智慧女神雅典娜的象征，于是有tragen Eulen nach Athen 多此一舉。

g.魚：德語中用ein klater Fisch 來形容冷酷無情之人；ein groer Fisch 大魚喻指大人物。漢語中，魚喻指書信、信使或富足，如“魚傳尺素”、“魚米之鄉(xiāng)”；而漢語的“大魚”則指的是大利益。

h.青蛙：德語中的青蛙喻指吹牛，如sich wie ein Frosch aufblasen 大言不慚，妄自尊大；而漢語中的“井底之蛙”則形容見識短淺之人。

i.公雞：在德語中，公雞喻指驕傲的形象，如Der Hahn ist kühn auf seinem Mist 土皇帝在自己地盤上耍威風。在漢語中，人們常用“鐵公雞”來形容吝嗇之人。

j.兔：在漢語中，兔子喻指“動作敏捷”，如“動若脫兔”；在古代，兔是月亮的別稱，如“兔月”；還用來暗指孌童。而德語中，兔子喻指膽小鬼；ein alter Hase 喻指經驗老道之人。

k.鹿：德語中用ein bl?der Hirsch 形容干了蠢事的人，而漢語中鹿喻指政權、地位，如“群雄逐鹿”、“鹿死誰手”。

l.母雞：德語中常用母雞來形容蠢材，如ein n?rrisches Huhn 一個傻子。在漢語里，母雞也稱為牝雞，喻指專權的婦人，如“牝雞司晨”。

m.狗：在德語中，狗喻指兇惡之人，如Schlafende Hunde soll man nicht wecken 切莫招惹惡人。在漢語中，狗的形象也多是負面，如“蠅營狗茍”喻指不顧廉恥、不擇手段到處鉆營；“狗仗人勢”形容依仗別人權勢作威作福；“狗彘不若”指責人的品行極其惡劣。

n.鯉魚：在漢語文化中，鯉魚喻意勇敢與毅力，如“鯉躍龍門”。而德語中的鯉魚并沒有隱喻含義。

o.貓：在中國，人們用“貓鼠同眠”來喻指有權勢之人包庇縱容其管轄之人，兩者彼此勾結干壞事。在德國，貓一般喻指虛偽，如katzenfreundlich 虛情假意的；也用來形容喜歡爭吵的女人，如eine falsche Katze 虛偽的女人。

p.烏鴉：德語中用Eine Kr?he hackt der andern die Augen nicht aus 喻指官官相護；漢語中烏鴉多喻指丑陋蠢笨、雜亂無序，如“彩鳳隨鴉”、“烏合之眾”。

q.母牛：在漢語中并沒有單獨針對母牛的喻意。在德語中，母牛喻指“無知愚蠢”，如Die Kuh weinichts vom Sonntag.蠢人只知干活，不知休息為何物。

r.獅：在漢語中，“人中獅子”用來指代出類拔萃之人；“河東獅吼”則是喻指兇悍的女性。而德語中，獅子意味著勇猛威武，如Zu Hause ein L?we,drauen ein Lamm 對內威風凜凜，對外服服帖帖。

s.鼠：漢語中用“賊眉鼠眼”、“鼠目寸光”形容那些心術不正、目光短淺的人；“鼠首僨事”則形容膽小多疑、進退不定。而在德語中，meine süe kleine Maus 我的小寶貝、小可愛常常是父母長輩對子女小輩的昵稱。

t.馬：在漢語的“龍馬精神”中馬意味著朝氣與活力；“馬首是瞻”則來源于馬在中國古代戰(zhàn)爭中的重要性。在德語中，馬代表勤勞肯干的形象，如wie ein Pferd arbeiten 賣力工作；同時馬也有財富地位之意，如Es kommt niemand gern vom Pferd auf den Esel 沒人愿意在社會地位上舍高就低或由富變窮。

u.鳳凰：在中國文化中，鳳凰常用來比作皇后，同時也意味著吉祥和祥瑞，如“有鳳來儀”、“龍鳳呈祥”；也會喻指稀少珍貴的人或事物，如“鳳毛麟角”、“鳳鳴朝陽”等、在德語里，鳳凰指的是“不死鳥”，如steigen wie ein Ph?nix aus der Asche不死鳥從死灰中重生。

v.烏龜：在漢語中，烏龜有長壽的喻意，如“龜鶴延年”。而德語中的烏龜并沒有隱喻含義。

w.蛇：在德漢兩種語言中，蛇都有“陰險狠毒”的含義，如德語中的eine richtige Schlange（蛇蝎毒婦）和漢語中的“蛇口佛心”。不過在漢語中，蛇不僅有喻指“政權”，如“斬蛇逐鹿”；還喻指“稱霸一方的人”，如“地頭蛇”。

y.虎：在中國傳統文化中，老虎是百獸之王，意味著強壯勇猛，如“虎嘯風生”；也喻指極大地危險，如“虎口逃生”。而德語中的老虎并沒有隱喻含義。

三、德漢動物隱喻意義異同的原因

1、德漢動物隱喻意義相似性原因

在大自然中，動物天生就有各自的特征，并被人類廣泛認同和接受。如，魚在水中游，鳥在天上飛等。即使是在不同的國度，同樣的動物所表現出來的特征也具有較高相似性，而這些相似性被人們普遍接受并形成一種認知，通過系統映射構成了相似的喻意。在經過長期的觀察和相處，人類對動物的認知不斷加深，最終創(chuàng)造出很多動物隱喻。從對動物的具體認知到抽象的概念理解，德漢語都有共同的認知基礎，這導致了德漢語中動物隱喻意義的相似性。

2、德漢動物隱喻意義差異性原因

自然環(huán)境和地理位置在很大程度上會影響人們對動物的認知，而且不同的自然地理環(huán)境會孕育出不同的動物，中國和德國在地理和氣候上存在的差異導致了德漢動物隱喻的差異性。在兩國歷史的發(fā)展過程中產生和凝練出的動物隱喻各有不同，都形象地反映了兩國不同的歷史文化特征。道教、佛教對漢語中的動物隱喻影響很大，而許多德語動物隱喻大多來源于基督教和《圣經》。中德兩國的宗教信仰有著根本上的差異，因此由其產生的動物隱喻也存在著差異。

四、翻譯策略和方法

1、對等翻譯法

譯語與原語存在對應關系，能讓動物形象再現。根據譯語和原語在意義和形象上的相似性，可采用對等翻譯法，再現原語的動物形象，如：Alte Fuchs（狐貍）,alte List.老狐貍，老計謀；Was hilft’s,dass der Rabe（烏鴉）badet;er bleibt doch schwarz.烏鴉洗澡有何用，本來是黑還是黑。

2、保留形象翻譯法

德漢語中，有些動物詞語只存在于一種語言中，在另一種語言中找不到對等形象，但這些詞語本身沒有濃厚的文化特征，因此能使用保留形象翻譯法，如：Wo der Hase（兔子）geworfen wird,will er bleiben.兔兒滿山跑，還來歸舊窩；Hunde（狗）,die viel bellen,bei?en nicht.愛叫的狗不咬人。在使用保留形象翻譯法時，有些動物隱喻還應附上適當的解釋，避免不必要的誤解，如：Die Schafe（綿羊）schert man,und nicht die Pferde（馬）und Schweine（豬）.在（綿）羊身上剪毛，不在馬和豬身上剪——欺軟怕硬；Es geht ihm nicht ums Schaf（綿羊）,sondern um Wolle.他在意的不是綿羊，而是羊毛——醉翁之意不在酒。

3、更換形象意譯法

同一動物形象在原語和譯語中的隱喻意義相去甚遠，如果按照字面直接翻譯，要么不符合譯語的行文習慣，要么與譯語的文化發(fā)生沖突，因此，在翻譯時要更換為譯語中表示相同或相似喻意的動物形象，如：Eine kluge Maus（鼠）hat mehr al sein Loch.狡兔三窟；Auch ein blinde Huhn（母雞）findet mal ein Korn.瞎貓碰到死耗子。

4、去掉形象意譯法

有些動物喻意來源于特有的民間神話傳說、歷史典故和宗教信仰，在翻譯時常常不得不去掉原語形象，使用意譯法來翻譯，如：Junge G?nse（鵝）wollen die alten zur Tr?nke führen.班門弄斧；Wenn man den Esel（驢）nennt,kommt er angerannt.說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