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玲敏
(浙江金融職業(yè)學院 國際商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戲曲文化是在中國悠久的歷史文化傳承和積淀中發(fā)展起來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戲曲文化走出去對于展示中國傳統(tǒng)文化,擴展民族文化生存空間等具有極其深遠的意義。作為中國第二大戲曲劇種,越劇以其優(yōu)美的唱腔、真切的表演和細膩的抒情反映著江浙一帶人民的真善美。在文化軟實力體現國家競爭力的今天,將越劇所蘊含的精神內涵、藝術美學和經典內容推介到海外,能夠展示越劇文化中的家國兒女情懷、文化審美特色以及當今中國文化的繁榮發(fā)展,從而積極推動和充實“文化走出去”戰(zhàn)略。然而,自1906年越劇首次登臺試演以來百余年,越劇在國際戲劇界的知名度和影響力還非常有限,越劇海外傳播和外宣翻譯還存在許多亟待解決的困難和障礙。本文在梳理越劇海外傳播和譯介現狀的基礎上,分析越劇海外傳播現狀和存在的困境,然后運用多元系統(tǒng)理論做指導,從譯介主體、譯介受眾、譯介內容、譯介策略和譯介途徑五個方面探討越劇外宣翻譯多元系統(tǒng)中各個并存系統(tǒng)的相互作用,提出越劇外宣翻譯的推進策略,以促進越劇的海外傳播。
越劇自新中國成立后就承擔著向世界展示中國美好形象、傳播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光榮使命。1953年,越劇《梁山伯與祝英臺》被拍攝成首部戲曲影片,風靡海內外。1954年在日內瓦會議期間,周恩來總理曾多次用這部“中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招待外國政要和記者,為建國初期向世界展示中國的美好形象作出了極大的貢獻。自2008年以來,越劇明星版《梁?!返慕浀鋹矍楣适逻~出國門,先后走進美國、法國、羅馬尼亞、加拿大、新西蘭、澳大利亞等國巡演,收獲了極大的好評。越劇的其他經典曲目,如《紅樓夢》《西廂記》等,也因永恒的愛情主題、動人的愛情故事以及婉轉的唱腔、優(yōu)美的舞姿等在世界舞臺上引起外國觀眾的感情共鳴。在演出劇目選擇方面,除了經典劇目以外,越劇團還不斷創(chuàng)新,如2016年浙江小百花越劇團的新戲《寇流蘭與杜麗娘》將莎士比亞的悲劇《大將軍寇流蘭》與中國明代劇作家湯顯祖的代表作《牡丹亭》合二為一進行的再創(chuàng)作。這部作品在倫敦的全球首演即收獲了經久不息的掌聲。此后,該劇又在英國、法國、德國、奧地利進行了為期22天的四國巡演并通過新媒體等方式傳播。中國越劇團體的海外演出帶動了海外越劇團的成立,如美國的洛杉磯越劇團和西班牙的長青越劇藝術團,劇團主要由原專業(yè)越劇演員和越劇愛好者組成。他們組織大型越劇演出,甚至到其他國家進行交流演出,同時還有意識的發(fā)掘和培養(yǎng)越劇人才。
從越劇的海外傳播概況,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越劇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代表,已經“走出去”了,并且取得了一定的可喜成績。但是有關調查結果顯示,越劇“走出去”的主要形式是專業(yè)團體的海外演出,受眾面非常狹窄,主要受眾為海外華人,其次為海外越劇研究人員和越劇愛好者;正式演出前發(fā)放演出海報,舞臺表演時通過簡單的英文字幕來維持越劇文化保護和傳播之間的平衡,傳播效果還不盡如人意。正如李奕華在對黃梅戲的譯介進行探究時所指出的,黃梅戲海外傳播中存在“重介輕譯”的現象[1]150。越劇海外傳播中也明顯存在同樣的問題。以上我們所探討的均為越劇外宣的“介”的問題。外事翻譯專家徐存堯指出,中國文化“走出去”,翻譯是第一道關口[2]。翻譯是語言交流與溝通的橋梁和紐帶,解決了“譯”的問題才能使越劇文化在“走出去”以后能夠深層次地“走進去”,走進海外的主流文化里。
資料顯示,越劇外文劇本、外文網站、外文宣傳讀本、海外講座等和“譯”緊密聯系的內容明顯偏少,相應的越劇外譯研究成果也寥寥可數。2013年,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出版了“中國戲曲海外傳播工程叢書”的第一批成果,其中石逸莉教授編譯的《越?。毫荷讲c祝英臺》詳細介紹了梁祝民間故事的發(fā)展及海外傳播,越劇梁祝的演變和語言文化背景。此外,本書還介紹了越劇角色、韻律、妝容、舞臺道具等,為讀者觀看舞臺演出提供了一定的知識背景。書的最后還附有戲劇劇本和越劇ABC。除本書以外,筆者在亞馬遜、當當、京東等國內知名圖書網站只搜索到一份中英文字幕的越劇《紅樓夢》碟片。在越劇海外傳播和翻譯研究方面,中國知網的搜索結果不足十篇。由此可見,越劇的外譯劇本極其稀少,被翻譯成恰當的外文且全面詳細介紹越劇基礎知識和越劇藝術理論的讀本和著作極其匱乏,這必然會影響到其海外傳播效果。因此,只有加強對越劇相關知識和文本的大量編譯、翻譯和全面推介,才能使越劇藝術在海外得到普遍認可。
多元系統(tǒng)理論是20世紀70年代以色列學者伊塔馬·埃文-佐哈爾(Itamar Even-Zohar)基于俄國形式主義和捷克結構主義提出的。2002年,張南峰教授翻譯了埃文-佐哈爾的“多元系統(tǒng)論”,其核心就是把各種社會符號現象視作一個由若干個不同系統(tǒng)組成的多元系統(tǒng)。這些系統(tǒng)各有不同的行為,卻又互相依存,并作為一個有組織的整體而運作[3]19。由此可見,多元系統(tǒng)理論把各種社會符號看作是一個開放的、動態(tài)的、由多個子系統(tǒng)組成的大系統(tǒng),其中各個子系統(tǒng)之間地位并不平等,存在著持續(xù)的競爭,以此來推動大系統(tǒng)的演進。也就是說,處于中心的系統(tǒng)有可能被驅逐到邊緣的位置,而處于邊緣的系統(tǒng)也有可能攻占中心位置[4]60。對于制約系統(tǒng)位置的因素,多元系統(tǒng)理論的繼承和發(fā)展者,英國翻譯理論家西奧·赫曼斯將其歸納為“意識形態(tài)、詩學和贊助人”三要素[4]62。一言以蔽之,多元系統(tǒng)理論將翻譯研究焦點轉移到文本外,考慮到翻譯文學在譯語文學系統(tǒng)中的位置、意識形態(tài)及贊助商等因素對翻譯產生的重要影響,為翻譯研究提供了更廣闊的視角[5]169。
多元系統(tǒng)理論最開始并不是針對翻譯研究所提出的理論,但是翻譯界卻成功地將其運用到翻譯研究領域,并對翻譯研究產生了重大的影響。Hermans指出,多元系統(tǒng)理論為我們提供了一種方式,把翻譯與社會文化實踐和社會文化過程結合了起來,使翻譯成為一個更令人振奮的研究學科,促進了隨后出現的翻譯研究的“文化轉向”[6]110。張南峰教授將多元系統(tǒng)理論引入以后,我國的翻譯界學者們圍繞該理論也做了不少研究,包括對理論的深入闡述以及通過對譯文的分析進行理論論證等。此外,埃式的理論對我國翻譯研究也有諸多的啟迪和指導,翻譯界不僅用該理論去解釋近現代翻譯文學現象,同時也在嘗試用該理論去指導翻譯策略的選擇和進行翻譯實踐。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譯介學在中國的發(fā)展已有將近40年的歷史了。與傳統(tǒng)翻譯理論主要關注語言文字層面的轉換不同,譯介學開始研究文化、傳播方式、譯入國的意識形態(tài)等翻譯活動之外的因素。從譯介學角度進行跨文化文學翻譯研究,語言文字轉換層面“譯”的問題只是起點,譯本的接受、傳播和影響等“介”的問題才是其關注點與落腳點[7]。因此,跨文化翻譯研究的譯介學思想和多元系統(tǒng)理論的核心觀點有異曲同工之妙,都強調社會文化元素在翻譯過程中的重要地位。在多元系統(tǒng)理論指導下的外宣譯介活動,必須充分考慮翻譯文學在譯語文學系統(tǒng)中的位置,在此基礎上分析由誰譯(譯介主體)、對誰譯(譯介受眾)、譯什么(譯介內容)、如何譯(譯介策略)和如何傳播(譯介途徑),以此達到最佳的譯介效果。
一般來說,翻譯實踐分為“譯入”和“譯出”兩種活動。譯入是指建立在一個國家、民族內在的,對異族他國文學、文化的強烈需求基礎上的翻譯行為;而譯出是指一個國家、民族對外譯介自己的文學或文化,而對方卻未必有內在的需求[8][9]。中國和西方戲劇文化的對外交流過程存在著較大的差異。西方以莎士比亞戲劇為代表的作品,自19世紀中期傳入中國后不久即被中國知識分子翻譯和改編,而且迄今為止中國至少有21個劇種將莎翁的至少26部作品進行過搬演,其中改編數量最多的是京劇和越劇[10]15??梢哉f,中國對莎士比亞戲劇的實踐和研究對其廣泛傳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然而,中國雖有以湯顯祖為代表的豐富的戲劇遺產,但這些在西方世界鮮為人知,因為這些作品很少被翻譯成英文。從多元系統(tǒng)論的視角來看,作為中國眾多劇種之一的越劇,在海外的接受環(huán)境明顯還不成熟,且一直處于西方強勢文化系統(tǒng)的邊緣位置,因此越劇文化要逆勢走入西方世界,亟待解決其跨語言文化障礙的問題,而多元系統(tǒng)論為此提供了一個突破口。
戲劇是一種文學形式,也是一門綜合表演藝術。因此,戲劇的翻譯既要體現出傳統(tǒng)文學翻譯的特點,又需兼顧戲劇適于表演的獨特性。中國戲劇典籍的西漸斷斷續(xù)續(xù)延續(xù)了將近二百八十年,譯介主體主要包括西方傳教士、漢學家、華裔學者以及國內翻譯家。在越劇翻譯方面,國內外譯者也做過一定的翻譯實踐,如白之翻譯了《白兔記》和《燕子箋》,莫利根翻譯了《琵琶記》,斯科特翻譯了《蝴蝶夢》,伊維德和奚如谷合譯了《西廂記》,戴凡翻譯了《梁山伯與祝英臺》等等。這些翻譯實踐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越劇在海外的知名度,促進了越劇的海外傳播。
作為原作與譯作的中間人,譯者在兩種文化交流之中起著橋梁和紐帶的重要作用。按理說,理想的翻譯應該是原作和譯作在信息傳遞、文化表達、韻味保持等各方面完全對等。但是在具體的翻譯過程中,這種完全的對等狀態(tài)是難以達到的,因為譯者具有主觀能動性,其翻譯往往受到社會意識形態(tài)、社會話語、文化詩學、讀者習慣、出版機構等方面的影響。越劇經典劇目《梁山伯與祝英臺》已經被翻譯成了英文、韓文、日文、印尼文等多種文字,譯者在譯介過程中發(fā)揮主觀能動性也是班班可考,如英臺用祭文祭酒悼念山伯的情節(jié)是非常符合中國文化傳統(tǒng)的,但是在印度尼西亞,譯者丟棄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將其改譯成了更具當地特色的風俗習慣。由此,我們必須思考,中國文化走出去過程中,譯文如何才能既在意識形態(tài)和詩學觀上符合海外受眾的需求又能充分展示中國的文化自信?如何選擇譯者才能充分保持二者的平衡?
“中國戲曲海外傳播工程”叢書主編、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中國人民大學特聘教授何其莘在叢書主編過程中挑選的譯者,絕大多數是20世紀80年代出國讀書,并留在國外任教的文化工作者[11],以此來搭建中外文化交流的語言和文化橋梁,如《越劇——梁山伯與祝英臺》的作者石逸莉博士目前是美國密蘇里大學英語教授,她從1989年開始出國讀碩士、博士并留在美國工作。此外,中國文化的譯介還應充分發(fā)揮國內譯者和國外漢學家的作用。黃友義認為,“中譯外絕對不能個人譯,一定要有中外合作”[12]63。在西方,由于漢語水平的制約,普通讀者很難直接閱讀中文版著作,更不要說深入地理解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了,而那些精通漢語并能深刻理解中國文化的專家學者也是少之又少,因此國內譯者對原作的理解和解釋方面要優(yōu)于國外漢學家。但是,國外漢學家在對譯入語的掌控、對譯入語國家的意識形態(tài)的把握等方面比國內譯者更嫻熟,因而他們的翻譯往往更能贏得讀者和市場。因此,讓國外漢學家和我們國內的譯者站在不同的角度,相互溝通,共同努力,才能優(yōu)勢互補,有效地把中國傳統(tǒng)文化譯介給外國讀者。同時,在譯介越劇時,除了國外漢學家和國內譯者的通力合作,我們也應考慮越劇專業(yè)人士在內容方面的解釋力,從而達到“語言、文化、內容”三者的融合和共同提升。
翻譯家個人及其譯作所獨具的魅力,顯然是譯本能夠廣為流傳并被讀者接受的一個不容忽視的因素[4]62。為了提高越劇翻譯質量,打造有知名度的翻譯團隊,可以考慮建立越劇外譯者語料庫,吸納語言學家、漢學家、越劇專業(yè)人士中的優(yōu)秀人才,舉辦文化典籍和戲曲翻譯等方面的相關培訓和研討會,以此提升譯者對作品的理解能力和藝術感知能力,促進越劇文化的對外傳播。
譯介受眾是整個翻譯生態(tài)鏈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是譯介作品的享用者,對譯介受眾的深入分析在譯介策略的選擇過程中具有重要的指導作用。謝天振認為,“中國文化走出去”應該重視“語言差”和“時間差”的問題。由于“語言差”的存在,在西方我們不能指望有許多精通漢語并深刻理解中國文化的專家學者,更不可能指望有大批能夠直接閱讀中文作品、并能比較深刻地理解中國文化的普通讀者;而由于“時間差”,當代西方缺乏比較豐富的東方文化的積累,所以缺乏相當數量的能夠輕易閱讀和理解譯自中文的文學作品和學術著述的讀者。美國著名學者夏志清也曾指出,盡管西方18世紀的讀者就能閱讀法語或英語版的中國古典小說和戲劇,但實事求是地說,西方世界根本不存在中國古典文學的大眾群體;在世界各地優(yōu)秀翻譯文學作品充斥美國各大書店的情形下,期盼大量的美國讀者來閱讀中國的古典文學作品實在是不現實的想法[13]63。
中國戲曲的海外受眾也有相同的問題。中國外文局對外傳播研究中心于2018年1月發(fā)布的“中國國家形象全球調查報告(2016—2017)”[14]指出,在全球11000個樣本中,僅有16%的海外受訪者認為“曲藝雜技”最能代表中國文化,而持有此種觀點的中國受訪者則達到了36%。筆者曾對初到中國學習漢語的20歲左右的海外留學生做過簡單的調查,在自己的國家就聽說過越劇的被調查者寥寥無幾,更不用說看過越劇表演了。因此,現階段越劇文化處于譯入語文化邊緣的情況下,我們可以將越劇譯介的主要潛在受眾設定為海外文化系統(tǒng)的專業(yè)人士和有志于進行中國戲曲、文學、語言、音樂、舞蹈、美學等研究的師生群體。著名越劇尹派小生王君安就曾多次在美國高校舉行越劇講座,把越劇的魅力介紹到國際舞臺,讓更多的人了解中國越劇,了解中國戲曲。除了專業(yè)人士和學生群體,海外普通民眾對中國戲曲文化感興趣者亦有之,我們要充分了解受眾的預期和局限,在滿足其預期、化解其局限的同時,通過策略性方法的使用實現翻譯的預期目的[15]103。
多元系統(tǒng)論認為,多元系統(tǒng)中的贊助人、歷史條件、經濟狀況、社會制度、政治理念等文學自身以外的因素會影響譯者對翻譯作品的選擇,同時也會影響譯作在譯入語文學系統(tǒng)中的地位。因此,如何選擇符合譯入國社會意識形態(tài)和文化需求且能充分體現我國傳統(tǒng)文化價值的文本和劇作,是影響譯介效果的重要因素。縱觀莎士比亞戲劇在中國傳播歷程以及寒山詩在美國的譯介,走出國門的戲劇作品須順應譯入國當時的時代背景,同時還必須從情感、價值觀、內容表達方式等方面征服海外受眾。中國大量譯介莎士比亞戲劇是因為20世紀初,救亡圖存的知識分子將其作為反帝反封建的武器;而寒山詩在美國的流行是因為“寒山詩里恰巧有1938到1958年間,美國新起一代追求的一些價值:寒山詩中不乏回歸自然的呼聲、直覺的感性,及反抗社會成俗的精神”[16]168。
越劇被海外譽為“中國歌劇”,其經典劇目《紅樓夢》《西廂記》《梁山伯與祝英臺》等通過世俗男女的純真愛情故事,反映了作品誕生時期民眾的喜怒哀樂和真實的生存狀況,同時也蘊含了“反封建”的主題,凸顯了劇中正面人物反抗舊制度,追求自由、民主、平等的愿望,這與西方的意識形態(tài)是不謀而合的。例如,越劇《梁山伯與祝英臺》第九幕中的唱詞:
立墳碑,立墳碑,梁兄你紅黑兩字刻兩塊,
Headstone,and headstone,Would you make two with one red and one black?
黑的刻著梁山伯,紅的刻著祝英臺,
On the black one inscribe Liang Shanbo; On the red one inscribe Zhu Yingtai.
我和你生前不能夫妻配,
Though you and I cannot tie the knot in this life,
我就是死也要與你同墳臺!
I want to be buried in the same grave with you when I am dead!
這段唱詞高度宣揚的情感專一性與信念忠誠度體現了國家意識形態(tài)中的核心倫理與精神向度,同時唱詞中隱含的征服命運、追求自由和幸福的理念也彰顯了中國民眾的價值取向和文化認同。這和莎士比亞戲劇中朱麗葉為了愛情犧牲自己的劇情相吻合。譯者通過簡單易懂的語言,如“headstone”“tie the knot”等將女主祝英臺的決心充分地表達了出來。
隨著中國國際地位的提升和“中國文化走出去”戰(zhàn)略的實施,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典籍外譯達到了空前的繁榮。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對中國文化感興趣的外籍人士也日漸增多,但是“任何一種譯語文本都會有專業(yè)和非專業(yè)兩種讀者”[17]66。對越劇感興趣的國外非專業(yè)人士,可能僅僅是因為被中國文化吸引而想要了解越劇或者欣賞越劇演出。因此,我們可以選擇譯制一些越劇文化宣傳讀本,將越劇發(fā)展、術語、舞美、曲調、布景道具等內容傳播出去,不求深刻,但求全面。譯制的內容以手冊或網站的形式展示給讀者或者聽眾,讓他們具備與劇目相關的文化背景,了解演出劇目的相關內容,因此在觀看表演時能夠充分調動背景知識,提高理解能力,提升觀賞效果。
總之,中外文化有交匯點,也有岔路口。我們在選擇越劇外宣作品時,應避免與譯入語意識形態(tài)和詩學正面沖突,盡量選擇譯本與目的語國家受眾的審美期待相近的劇目和文本,即要符合西方主流文化意識。與此同時,文本必須具有中國文學的異質性,能夠充分展示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此外,為了深化越劇外宣效果,必須擴展譯介內容,越劇文化介紹、經典劇目的節(jié)譯和改譯都不失為有效的傳播方式。
多元系統(tǒng)論認為翻譯策略的選擇是由翻譯文學在多元系統(tǒng)中的地位決定的。當翻譯文學在譯入語文學中占據中心地位時,譯者往往不會過多地考慮譯入語的文學模式,而是會遵循源語的文化范式,在翻譯過程中采用異化的策略,盡量體現譯文的“充分性”;而如果翻譯文學在譯入語文學中處于邊緣地位時,譯者則需遵守譯入語的文化范式,在翻譯過程中采取歸化的策略,更加注重譯文的“可接受性”。元雜劇《趙氏孤兒》在法國的經典化過程中,考慮到其在法國文學中處于邊緣位置,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更多地考慮它在目標語文學中的“可接受性”問題,從而使翻譯文學從邊緣位置進入主流位置。在《趙氏孤兒》被譯入法國之初,法國傳教士馬若瑟在保持故事基本框架、劇情脈絡以及原劇懲惡揚善的基本精神的情況下,尊重譯入語的文學規(guī)范,采取了節(jié)譯和刪減的“可接受性”翻譯策略,滿足了18世紀西方對中國文化的獵奇心理;而此后法國思想家、文學家伏爾泰根據《趙氏孤兒》改編的《中國孤兒》在法蘭西劇院的上演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將元雜劇《趙氏孤兒》逐步提升到法國戲劇文學的中心位置。佐哈爾在多元系統(tǒng)論中指出:文本無疑是文學系統(tǒng)最矚目的產品,至少在文學史上的許多時期都是如此。在文學系統(tǒng)里,文本在文學經典化的過程中不起任何作用,而是這種過程的結果[18]。因此,《中國孤兒》雖然在時代、情節(jié)、角色、結局和創(chuàng)作意圖等方面都與原作有很大的出入,但它是《趙氏孤兒》在法國經典化的產物。
多元系統(tǒng)理論將譯者的翻譯活動置于一個更廣闊的視野中。譯者在從事翻譯活動之前,需要認真審視和權衡譯作在譯入語社會文化中的位置,從而在翻譯活動中發(fā)揮主觀能動性,選擇恰當的翻譯策略,達到文化傳播的最大效果。如以Lefe-vere為代表的學者轉向文化研究的模式,將翻譯置于一定的歷史條件下進行研究,通過分析意識形態(tài)、詩學以及贊助等語外因素對翻譯研究的影響,提出翻譯研究的“改寫理論”,形成其獨特的理論理據和思想主張[19]。何其莘教授也指出,我們在對外宣傳中國形象的時候,沒必要拘泥于直譯的方式,完全可以節(jié)譯、選譯、編譯甚至改寫,只要傳達出中國的文化精神即可[11]?!吨袊聝骸冯m然是伏爾泰發(fā)揮主觀能動性對《趙氏孤兒》進行的再創(chuàng)作,但它充分展現了中國人民的民族精神以及儒家思想中的道德仁義觀。依據《趙氏孤兒》經典化的成功案例,考慮到現階段越劇文學在多元系統(tǒng)中的邊緣位置,譯介過程的翻譯策略應該優(yōu)先突出其“可接受性”,正如藍詩玲所說,尋求英美文學經典形式庫中現成的表達法,將原作引向讀者,便于讀者理解和接受[20]118。一旦越劇被海外受眾廣泛接受,我們再慢慢采取“充分性”的翻譯策略,盡可能展現劇目的原始風采。
謝天振教授認為,譯介(向國外譯介中國作品)的成功與否,并不完全取決于翻譯質量的高低,要把一國文學、文化譯介到另一國、另一民族去,其中的決定性因素也遠不止翻譯家對讀者的吸引力,另外還有政治因素、意識形態(tài)、占主流地位的詩學理論、贊助人(出版社、有關主管部門或領導等)[4]62。如果說社會的現實需求、詩學傳統(tǒng)與語言接受審美心理是文學翻譯經典化的深層次建構因素,那么出版、閱讀、教育、評獎、推薦等則是文學翻譯經典化建構的外在表現形式[21]59。
首先,選擇海外本土有影響力的出版社有助于我國外譯作品很快進入到西方的主流發(fā)行渠道,擴大譯作的閱讀受眾,是譯作得到有效傳播的保證之一[22]40。戴凡翻譯的越劇故事《梁山伯與祝英臺》在美國得到廣泛認可,這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接地氣的出版公司和銷售商,其譯本由美國海馬出版有限公司出版,圖書在廣受歡迎的書店如Barnes&Nobel上架銷售。但在中國文化處于邊緣位置的情況下,單純依靠海外知名出版社大量出版越劇作品是不太現實的。因此,采用與海外知名出版機構和圖書銷售商交流合作的方式推介越劇作品,無疑是一種擴大越劇海外知名度的有效途徑。
其次,充分利用高校平臺,擴大越劇的海外影響力。莎士比亞戲劇在中國經典化過程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就是學生演出。隨著中國綜合國力和高等教育的發(fā)展,越來越多的外國人來到中國留學,他們對中國文化的興趣相對濃厚。越劇可以走入中國校園的留學生群體,通過讓留學生觀看舞臺演出、體驗越劇文化、聆聽越劇講座等方式,調動留學生對越劇文化的興趣,逐步提升其欣賞水平,然后留學生通過口頭傳播的方式將越劇介紹給其人際網中的親人、朋友,引起更多人對越劇作品和文化的興趣。除了中國校園里的留學生資源,越劇傳播還可以走進海外高校。戴凡的譯作《梁山伯與祝英臺》被美國地方圖書館和學校圖書館收藏,美國大學教授運用這個故事來教授中國民俗學和中國音樂。此外,還可以利用中國學生和學者海外訪學、交流等方式傳播越劇文化。
同時,合理融合傳統(tǒng)媒體和新媒體等譯介途徑。期刊書評和媒體評價能夠助力越劇譯作的海外傳播。如戴譯本《梁山伯與祝英臺》出版以后,故事受到了海外書評人的廣泛好評,如美國中西部書評這樣寫道: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是一個很有魅力、吸引人的、感人至深的中國民間傳說,這是一部值得強烈推薦的小說。越劇《寇流蘭與杜麗娘》在英國巡演之前,英國三大報之一的《衛(wèi)報》官網及英國專業(yè)媒體《舞臺報》的官網上,演出消息都被放在了頭條的位置。越劇小生王君安不但舉行海外講座,同時也錄制了英文版的越劇碟片。以上這些途徑毫無疑問對越劇的傳播起到了促進作用,但是媒體利用還不夠,還需進一步挖掘新媒體的潛力,比如可以拍攝制作優(yōu)秀越劇作品上傳至Youtube和Facebook等大眾媒體,提高越劇英文網站和微信公眾平臺的內容和語言質量,還可以在海外主流網站開設越劇專欄等。
文化軟實力是展示國家形象和內涵的重要載體,它越來越成為國家競爭力的核心。多元系統(tǒng)理論把翻譯研究引上了文化研究的道路,它把翻譯譯作與所產生和被閱讀的文化語境、社會條件、政治等許多因素結合了起來,為翻譯研究開拓了一個相當廣闊的研究領域[4]66,也為中國戲曲譯介提供了新的理論指導。用多元系統(tǒng)理論來分析我國的越劇譯介,可以很明顯地看出現階段越劇翻譯仍處于譯入語文學的邊緣位置。要促進越劇文化走出去,我們需在多元系統(tǒng)論指導下,建立中外合作的譯入主體語料庫并充分發(fā)揮其作用,在翻譯準備階段應深入分析譯介受眾的訴求和期待,翻譯過程宜采取歸化的譯介策略,同時充分發(fā)揮贊助人的作用,以達到最大的譯入效果。同時,我們還必須時刻關注譯入語文學內部的發(fā)展動態(tài),為越劇文學從譯入語系統(tǒng)的邊緣位置邁向中心位置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