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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來作品在德語國家的譯介與接受

      2020-05-08 08:20張帆
      揚子江評論 2020年2期
      關(guān)鍵詞:阿來德語藏族

      張帆

      藏族作家阿來是享有世界知名度的中國當代著名作家,其作品被譯成英、法、德、意、西、葡、韓、越等20多種語言,在東西方廣為傳播?!翱偟膩碚f,在西方,尤其是在德語世界,阿來的成就格外令人佩服?!盿然而,關(guān)于阿來作品的海外譯介與評述,國內(nèi)學(xué)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英語世界,b側(cè)重《塵埃落定》英譯文本和翻譯效果考察,c在德語國家(德、奧、瑞)的譯介與評述研究,迄今仍是空白。本文以德國衛(wèi)禮賢翻譯中心、瑞士蘇黎世聯(lián)合出版社官網(wǎng)、德語國家主流報刊雜志、德國亞馬遜等文獻為依據(jù),概論阿來作品在德語國家的譯介與接受情況。

      一、阿來作品在德語國家的譯介

      德語國家學(xué)者普遍將1978年視為當代藏族文學(xué)的開端,“接受世俗教育的年輕一代迫切地以雜文、小說及劇作闡釋西藏……藏族漢語文學(xué)與藏語文學(xué)也隨之初露崢嶸”。d生于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藏族作家,如扎西達娃、阿來、索朗仁增、吉米平杰、央珍、色波等,以舊觀念和現(xiàn)代革命之間的矛盾,及神話與現(xiàn)實的精彩結(jié)合作為文學(xué)基本特征和表現(xiàn)形式,達到了較高的文學(xué)水準,e而且,“至少已經(jīng)培養(yǎng)出一位具有世界水平的作家” ——阿來。f阿來作品在德語國家的譯介始于1997年,德國漢學(xué)家阿麗斯·格林恩菲爾德(Alice Grünfelder)主編藏族文集《系在皮繩扣上的魂——三位藏族作家》,收錄阿來短篇小說《草原的風(fēng)》和《蘑菇》,g文集封底赫然印著“西藏——重新發(fā)現(xiàn)遠古文明與年輕文學(xué)”。格林恩菲爾德在后記《年輕的西藏文學(xué)》中寫道,在阿來所有的故事中,“鄉(xiāng)村人群均占有重要地位。他講述了進步思想和技術(shù)現(xiàn)代化如何尖銳地入侵傳統(tǒng)社會生活。不同于色波和扎西達娃,阿來與西藏的關(guān)系并不是割裂的:他對西藏的感情于字里行間清晰可見”。h這部由阿麗斯·格林恩菲爾德和貝塔·魯什(Beate Rusch)共同翻譯的藏族文集在德語國家獲得不俗反響,“在內(nèi)容上首次深入生活世界,將有關(guān)于此的真實可信的認識介紹給讀者,這些認識銘刻于如今四五十歲的那代藏族人的思維與感知中”。i該文集1997年由瑞士蘇黎世聯(lián)合出版社出版,2000年再版,2016年發(fā)行電子版,歷經(jīng)時間和讀者的檢驗,彰顯其歷久彌新的價值和魅力。

      真正令阿來在德語國家名聲大噪的是其長篇小說處女作《塵埃落定》,德語圖書信息中心提議把該作品“作為當代東亞文學(xué)的杰出范例推薦給所有圖書館”。j《塵埃落定》由德國漢學(xué)家卡琳·哈塞爾布拉特(Karin Hasselblatt)譯成德語,部分章節(jié)譯文先行刊載于德國著名漢學(xué)期刊《東亞文學(xué)雜志》2003年總第35期,k單行譯本2004年由蘇黎世聯(lián)合出版社以精裝版出版。l多位學(xué)者就《塵埃落定》在德、奧、瑞眾多報刊雜志、文學(xué)網(wǎng)站發(fā)表評論,數(shù)量達40余篇,其中不乏德國《南德意志報》、瑞士《新蘇黎世報》等歷史悠久、讀者群體龐大的老牌報紙。該譯作同年再版,2005年推出平裝版,2016年發(fā)行電子版。德語國家的“圖書出版一般都是先做高端市場,也就是出精裝,高端市場銷售的好,再做平裝市場”,m雖未有確切銷售數(shù)字,但通過阿來本人談及國外圖書出版運作情況,以及《塵埃落定》德譯本多次再版的事實說明其不俗的銷售業(yè)績,也就此奠定了阿來作為藏族文學(xué)在德語國家的旗幟和標桿地位。2009年,彼時已在德語國家發(fā)行五年之久的《塵埃落定》依然被讀者熱捧,在法蘭克福書展期間,阿來朗誦會于法蘭克福大學(xué)舉行,“朗誦會時間一到,人們就從外面,從那些錯落的書架后走出來,把現(xiàn)場坐得滿滿當當”。n

      在國內(nèi)文壇,阿來并非以多產(chǎn)著稱,“對今天文學(xué)能否以經(jīng)典理論所表述的那樣對社會和生活產(chǎn)生影響表示強烈懷疑”,“這種懷疑使我成為了一位低產(chǎn)作家”。o然而,從忠實內(nèi)心的“抵抗寫作”中誕生的《塵埃落定》《空山》《格薩爾王》《瞻對》《云中記》等作品無一不被奉為經(jīng)典。同樣,阿來作品在德語國家的譯介數(shù)量亦難言龐大,但其每部作品都能形成廣泛影響。2009年,《遙遠的溫泉》德文版面世,p該作由德國漢學(xué)家馬克·赫爾曼(Marc Hermann)翻譯,瑞士蘇黎世聯(lián)合出版社出版?;凇秹m埃落定》的良好口碑與不俗銷量,《遙遠的溫泉》在德語國家獲得熱切關(guān)注,報刊書評達20余篇,被德國《明鏡在線》(2009年9月9日)評為“本周最重要圖書”之一。q法蘭克福行業(yè)雜志《在亞洲》評論道:“有些作家擁有這種天賦,即用兩三句話便將其讀者吸引,再也不放開。阿來就是這樣一位作家。這位中國藏族作家的敘述,讓人們讀到停不下來。遙遠的中國和四川省藏族人突然近在眼前,讀者仿佛置身其中?!痹撟饔?011年推出簡裝版,2016年發(fā)行電子版。此外,奧地利洛克出版社2015年出版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集《一雙泥靴的婚禮:民族文學(xué)卷》(施戰(zhàn)軍主編)德語版,r收錄了《遙遠的溫泉》。該文集隸屬《21世紀中國當代文學(xué)書庫》系列叢書,2009年由外文出版社出版英文版,旨在將優(yōu)秀中國文學(xué)作品推介到海外?!哆b遠的溫泉》曾被編輯寄予厚望 :“以長篇小說《塵埃落定》蜚聲文壇并一舉奪得最新一屆‘茅盾文學(xué)獎的作家阿來,在停筆數(shù)年之后精心創(chuàng)作的這部充滿激情與才情的最新中篇小說力作,相信會引起海內(nèi)外讀者的極大興趣?!眘阿來本人也曾預(yù)言這部作品將引發(fā)文壇震動,但出乎預(yù)料的是,《遙遠的溫泉》在國內(nèi)并未獲得預(yù)期反響。t值得欣慰的是,數(shù)年后,其在德語國家的譯介與影響,讓編輯與作家的期待終未落空。

      2009年,瑞士蘇黎世聯(lián)合出版社出版阿麗斯·格林恩菲爾德主編藏族文集《蝴蝶振翅——藏人敘述》,其中收錄阿來短篇小說《血脈》,u是文集中“篇幅最長、最具文學(xué)造詣的作品”。v該文集于2016年發(fā)行電子版。同年,卡琳·哈塞爾布拉特主編《格拉長大及其他中國小說:中德雙語》,收錄包括阿來《格拉長大》在內(nèi)的五位中國作家作品,該中國當代短篇小說集由瑞士蘇黎世華瑞圖書網(wǎng)出版,w譯者卡特琳·布赫塔(Katrin Buchta)在前言中寫道:“本書旨在通過中國當代作家的五部小說,初探中國當代文學(xué)”,x對阿來作品的經(jīng)典性和代表性深信不疑。

      此外,阿來受邀參加英國坎農(nóng)格特出版社著名出版人杰米·拜恩發(fā)起的“重述神話”國際出版項目,其重述西藏格薩爾王傳奇的作品《格薩爾王》作為中國代表團重要推介書目,在2009年第61屆法蘭克福國際圖書博覽會向世界展示。主辦方也在書展期間專門舉辦以《格薩爾王》創(chuàng)作與西藏文化發(fā)展為主題的專題研討會。目前,《格薩爾王》已推出英、意、韓等版本,德文版也在出版計劃之列。據(jù)阿來所述,小說《空山》德文版也在運作中,其出版代理人與出版社對這部作品的前景持樂觀態(tài)度,“在瑞士那樣的小國,《空山》保底印數(shù)是3000到5000冊”y。2018年法蘭克福國際書展期間,“朗讀者”節(jié)目制作文和德國布賽特與施塔德勒出版社簽訂《朗讀者》德語版的出版協(xié)議,該書精選包括阿來在內(nèi)的14位中國當代作家經(jīng)典作品選段。暌違數(shù)年后,阿來的多部作品將再度走進德語讀者視野。

      二、阿來作品在德語國家的接受

      阿來曾坦言:“西方人閱讀中國作家的作品,情況當然要比中國人閱讀中國作家的作品復(fù)雜得多,但無外乎三種情況:一種是與當下中國讀者的閱讀訴求很相似,是很純粹的欣賞閱讀;一種是文化上的好奇閱讀;還有一種就是無法避免的政治上的閱讀?!眤德語國家對于阿來作品的接受,恰好兼具上述三種情況。

      (1)別樣西藏:《塵埃落定》重塑德語世界西藏形象

      西藏“正是這個世界最樂意標注為異域的地區(qū)”,在西方,阿來作品不止一次受到“意識形態(tài)和消費主義的雙重擠壓”。@7當《塵埃落定》英譯本在美國出版時,隨即“傳來不好的消息,因為這樣的書寫并不符合一些人關(guān)于西藏的先驗的想象。這些人不是普通人,而是人類學(xué)家,是宗教學(xué)者。這些人甚至感到憤怒,因為那些現(xiàn)實的書寫顛覆了他們對于西藏的規(guī)定性,沒有把西藏寫成一個祥云繚繞的宗教之國,一個遺世獨立的香格里拉”。@8《塵埃落定》德譯本出版之際,德國《時代周報》評論家福克·約爾在書評中重提西藏之于西方的固有印象:“起自19世紀迄至登山家克拉考爾和梅斯納爾遭遇珠穆拉瑪峰山難,西藏始終是探險家的圣地。出自這一偏遠地區(qū)的文學(xué)作品只有極少數(shù)傳入西方?!盄9對此,德國作家馬丁·齊凌爾亦有同感:“西方樂意美化古老的西藏,卻很少關(guān)注其現(xiàn)代文學(xué)?!?0在瑞士舉辦的《塵埃落定》德語朗誦會后,阿來甚至當面遭遇來自同胞的誤解,“朗誦結(jié)束,一位很是面善的大姐說,都是藏族人,你取得了成就我們很高興,就是有一點,你的小說里寫殺人不對,過去西藏是從不殺人的。這話若非親耳聽到,我是斷不敢相信的,但我的確聽到了”。#1可見,與西藏相關(guān)的各色想象與誤讀在西方大行其道,甚至被信以為真。對于西方而言,西藏是一個形容詞、一個象征、一種抽象的存在,人們帶著一種頗具優(yōu)越感的好奇目光四處打量,而非走進西藏的人群,走進西藏的日常生活。#2對此,阿來本人有著清醒而深刻的認識,他認為“這種擠壓的思想根源正是基于東方主義的先驗的規(guī)定性,……這個世界上的后發(fā)展地區(qū)——比如我自己的文字所一直表達的青藏高原,會自然被那些自以為取得了中心位置的文化中人作為一片原始地域,去尋找一種自己生活中所稀缺的特質(zhì)。”#3但“當西藏被嚴重誤讀,而且有著相當一些人希望這種誤讀繼續(xù)下去的時候”,誠如阿來本人所言,他的寫作“似乎就具有了另外的意義”。#4阿來考察田野、考據(jù)史料,將一個世俗化、生活化的西藏呈現(xiàn)在德語讀者眼前,“作家筆下的西藏并不虔誠,在多數(shù)情況下,它迷信且偏執(zhí)。它也并不溫和或太平,而是殘暴肆虐、奴隸成群、充滿殺戮——就像中世紀那樣”#5,“這與西方有關(guān)西藏的陳舊論調(diào)——一個雪域治愈世界——相去甚遠”#6。因此,《塵埃落定》被瑞士《新蘇黎世報》譽為“新式藏族文學(xué)的信號”,“在這部極富魅力的西藏作品中,宗教和神秘主義首次沒有占據(jù)大量篇幅”(瑞士《新盧塞恩報》),它“以一種當下罕見的、生機勃勃的敘述之樂與詩意能量取勝,特別是他筆下的藏族人并非民俗樣板人物:在歷史過往中,在那些身著華袍之人與衣衫襤褸之人中間,也存在著鮮活的人群”(瑞士《聯(lián)邦報》)。對此,德國《勃蘭登堡匯報》不禁贊嘆:“阿來運用大量專業(yè)知識,從內(nèi)部描寫那遙遠的,且對我們而言十分陌生的藏族社會——一個在文學(xué)中如此罕見的視角,為此,人們應(yīng)當對他心存感激”。這個“直言不諱、甚至有些駭人聽聞的故事”(科隆《尼泊爾信息》第92期)也讓德語讀者認識到西藏土司制度的專制與殘暴及其屬民所遭受的殘酷剝削與人身摧殘。德國《柏林日報》就此寫道:“只有對土司及其扈從而言,從前的西藏才是美麗的?!?7奧地利《標準報》亦稱:“隨著吞并而被摧毀的是一種殘暴的封建制度。土司曾專制地統(tǒng)治著半農(nóng)奴屬民的生活。刑訊和處決用作消遣,神職人員則是統(tǒng)治者的后盾——這不是垂死的傻子悼念的世界。”#8至此,“阿來已然與備受眾多歐洲人歡迎的陳詞濫調(diào)——這里是邪惡的中國占領(lǐng)軍,那里是靈性的藏族人及其古老文化——徹底決裂”。#9原民主德國官方黨報《新德意志報》將這部小說稱作“一架陳見粉碎機”,“《紅罌粟》(《塵埃落定》德譯名)顛覆了烙于我們精神之上的西藏世界觀,它在中國的出版、發(fā)行與獲獎使中國形象呈現(xiàn)出不同的面貌”。$0出于意識形態(tài)與消費主義等復(fù)雜原因而長期被“神話化”的西藏形象與通常被“妖魔化”的中國形象,也由此在一定程度上得以修正。

      (2) 回歸文學(xué):阿來作品的審美評述

      德國評論家??恕ぜs爾在書評《一位好土司:藏人阿來的歷史小說〈紅罌粟〉原來是針對權(quán)力批判的大膽嘗試》中,再憶《塵埃落定》英譯本風(fēng)波:“如果說在《紅罌粟》英譯本發(fā)行后,外界指責(zé)阿來中了中國式煽動的圈套,而將1950年解放前的西藏關(guān)系描寫得落后且殘暴,那么(現(xiàn)在)針對其作品的這種批評消失了”,$1這緣于阿來作品令人信服的文學(xué)水準。德語國家媒體就阿來小說所作的文學(xué)審美層面的評述,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

      一是獨特細膩的人物塑造。無論是瑞士《阿爾高日報》 “阿來的小說以其文學(xué)品質(zhì)取勝,這尤其體現(xiàn)在細膩的人物刻畫上”,抑或德國《勃蘭登堡匯報》“阿來的小說極具敘事深度并擁有諸多魅力四射的人物,這實屬當代文學(xué)難得的幸事”,皆對此贊賞有加。在阿來眾多小說人物中,德語國家媒體普遍驚嘆于阿來對“傻子”的塑造以及將其作為第一人稱敘述者的神來之筆:德國《星期五周報》稱“‘傻子講述的故事意味深長且引人入勝,這位主人公兼敘述者是個令人眼花繚亂的人物,他既迷人又可惡”$2;瑞士《每日導(dǎo)報》認為“文本的活力與新鮮感均歸功于這種不守常規(guī)的敘述方式”;奧地利圖書聯(lián)合會指出“傻子”“由于自己的‘傻子身份而掙脫一切傳統(tǒng)習(xí)俗的桎梏,展現(xiàn)出令人印象深刻的敏銳目光,并讓他周圍看似智商優(yōu)越之人一再蒙羞”;德國《柏林報》將“傻子”視為“單純的傻瓜帕西法爾和宮廷弄臣搗蛋鬼提爾的結(jié)合體,在他對世界的感知中,孩童般的天真和一種頗為深刻的、預(yù)兆式的概觀不相上下,他也將以此證明自己是這個動蕩時代的理想領(lǐng)袖”$3。蘇黎世聯(lián)合出版社發(fā)布《2004年春季書單》,強調(diào)這一構(gòu)思的巧妙之處:“阿來運用這樣一種變化多端的聲音,以期與傳統(tǒng)決裂并打開新視角。作為主人公和敘述者的傻子具有讓人難以捉摸的玩家天性——這種不同尋常的組合方式賦予小說濃墨重彩。敘述者表面的局限性與其睿智的靈光乍現(xiàn)形成鮮明對比?!?4《遙遠的溫泉》發(fā)行后,瑞士《新蘇黎世報》認為該作“某些題材令人想起前作,就像‘傻子麥其先是開口笑,后來才出聲,阿來的新任主人公同樣執(zhí)拗,當他面對當?shù)氐拇笕瞬?yīng)當同他們講些好話時,他忽地啞口無言”,但“作家筆下如此豐盈充沛的幽默與機智,在敘述者身上消失了,留給他的只剩下回憶”。$5

      二是兼顧殘暴與明快、現(xiàn)實與詩意的創(chuàng)作特征?!赌系乱庵緢蟆穼ⅰ秹m埃落定》譽為“一部扣人心弦且意味深長的小說”,“它把我們深深吸引到一個古老的世界,聞所未聞的殘暴場面與對景色和女性的詩意描寫交相輝映,整部小說也因此游走于不同極端與若干層次之間”。$6德國黑森州電臺將《遙遠的溫泉》界定為“詩意現(xiàn)實主義”之作:“阿來擁有令我著迷的敘述能力。他一再想出新鮮措辭,并以貢波斯甲的人物形象建起一座通往想象與魔幻的橋梁,盡管對裙帶經(jīng)濟失望至極,但他沒有毀滅對另一個世界的向往,就其情況而言,即對另一個西藏的向往。對此,我想用一個德語文學(xué)概念加以說明,即詩意現(xiàn)實主義。”德國《明鏡在線》評價阿來“這部篇幅不長的小說將一部浪漫主義創(chuàng)作童話的高深魔力與一種具有充分現(xiàn)實依據(jù)的、針對專斷官僚經(jīng)濟的批判相結(jié)合。遙遠的溫泉余留的,是對它們的向往——一種能夠激發(fā)文學(xué)靈感的至強力量”。$7《普魯士匯報》亦評論道:“它也是一部讓人做夢的小說,因為它描寫了我們對遠方、對未知、對他者的向往,這種向往僅存留于我們的小說當中?!?8

      三是寓意深長的結(jié)尾。德國西南廣播電臺評論道:“(《遙遠的溫泉》)結(jié)尾處,當他(主人公阿來)找尋他遷往城市前埋在某棵櫻桃樹下的牧馬人貢波斯甲早已腐爛的頭顱時,作家加以獨具象征意義的強調(diào)。那顆雙目鏤空的頭顱最終化作塵埃,這是一種奇妙的幻滅儀式。這種美學(xué)改編以令人信服的方式承載著這部作品的時代批判思想,即與自然、與傳統(tǒng)的疏離?!薄堵?lián)邦報》對《遙遠的溫泉》寓意深長的結(jié)尾也不吝贊美之詞:“結(jié)尾處,老牧馬人的頭顱歸于塵埃,‘一縷嘆息一樣的青煙升起又消散。民間故事演變?yōu)獒槍M步思想的一種不易察覺的、浪漫主義的抗議,這是一部藝術(shù)品?!?9《新蘇黎世報》同樣贊嘆道:“數(shù)年后,當他再次探訪‘遙遠的溫泉,只看到一片鋼筋混凝土澆灌而成的投資廢墟?!b遠的溫泉一無所剩,‘我們的兒子把它毀掉了。這個結(jié)尾的陰郁是難以超越的。”%0

      四是超越族別的共性。阿來比較認同薩義德的觀點,認為“知識分子的表達應(yīng)該擺脫民族或種族觀念束縛,并不針對某一部族、國家、個體,而應(yīng)該針對全體人類,將人類作為表述對象”。%1因此,他雖然主要書寫西藏,但其情感并不拘囿于西藏,他的作品具有超越族別、關(guān)切人類的情懷,這也讓德語國家學(xué)者產(chǎn)生強烈共鳴,他們將阿來《塵埃落定》與諸多名家名作相提并論,“這部小說為東部藏區(qū)作出的功績,一如加夫列爾·加西亞·馬爾克斯之于哥倫比亞腹地或托馬斯·曼之于北德商人群體——他將一片土地、一個社會以及一種(正在消亡的)文化置于文學(xué)版圖之中”%2;又如“與蘭佩杜薩《豹》類似,阿來的大師之作勾勒出一幅封建社會殘像,它在鴉片的煙霧繚繞中迎來滅亡的降臨”(蘇黎世《周日報》);再如“介于歷史事實和童話虛構(gòu)之間的敘述地點還使人想起另一部作品,即庫切《恭候野蠻人》”%3。柏林城市雜志《貼士》認為“與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樣,1959年生于四川北部的作家阿來誘使讀者全情投入其小說世界——一個遠離為人所知的邊界與章程的世界”,其中不乏歐洲文學(xué)的經(jīng)典元素,它“將歐洲騎士文學(xué)的浪漫主義題材與經(jīng)典偵探小說善于制造懸念的特征集于一體,既有具體描寫又有意味深長的留白”(瑞士《阿爾高日報》)。若用一句話概述,即扎根藏民族的《塵埃落定》“在語言和內(nèi)容上都要比討巧的全球化‘世界文學(xué)走得更遠”,%4無論在內(nèi)容或是在立意上都具有超越性與普遍性。德國作家澤倫·凱特在書評《乳房像被鐵鏈拴住的狗》中寫道:“閱讀此書(《遙遠的溫泉》),讀者將收獲一張詩意拼圖。這不僅因為作家直到小說中段才首度提及作為情節(jié)發(fā)生地點的西藏,而且因為,這個故事跨越數(shù)十年之久,突然跳轉(zhuǎn)至東京,復(fù)又回到‘魔法溫泉而無損故事的流暢性?!?5德國作家伊爾姆特勞德·顧仕克則進一步指出:“舊與新,藝術(shù)與權(quán)力,成功與自由,向往與現(xiàn)實是始終彼此關(guān)聯(lián)的對照。阿來展現(xiàn)的西藏出乎我們的預(yù)料:沒有僧侶,也遠沒有想象中那樣陌生。他的悲傷是世界性的,他的期望同樣如此?!?6

      五是“語言割裂”與“文化割裂”。《血脈》作為阿來早期作品,烙有阿來童年成長記憶。對此,德語國家學(xué)者圍繞“語言割裂”與“文化割裂”展開評述。阿麗斯·格林恩菲爾德在其主編的《蝴蝶振翅——藏人敘述》后記中寫道:“生于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的藏族人接受過漢語教育,盡管他們想把自己當作藏族人,但當他們用漢語寫作時,卻往往不被自己的社會接受。比如,《血脈》講述了藏、漢群體中的他者性。當男孩多吉(亞偉)的藏族奶奶和漢族爺爺為他發(fā)生爭執(zhí)時,他感受到撕裂的痛楚?!?7德國作家布里吉特·赫爾普玲亦有同感:“該男子在西藏生活幾十年之久,建立了家庭,卻始終感覺自己是個漢族人。他把這種割裂傳承給敬愛爺爺?shù)膶O子——敘述者感到自己既是漢族人,也是藏族人,對于自己隸屬哪個民族,他陷入兩難,痛苦不堪。阿來清楚地表明,這并非學(xué)理問題。它純粹關(guān)乎靈魂,靈魂無處安放,因而無以為家?!?8馬丁·齊凌爾也在發(fā)表于《聯(lián)邦報》的書評《竭力尋求藏族身份認同》中寫道:“在其小說《血脈》中,第一人稱敘述者本身便是文化割裂的一個絕佳例證:他來自藏族家庭,但有一個漢族爺爺。之后又來了一位漢族女教師,她帶來了一些文明小物件,比如口琴和留聲機,最后是一張去往省會城市成都的車票。在那里,這位來自落后文化的機靈孩子獲得深造機會。為此,他不得不舍棄自己的語言?!?9

      寫作語言是德語國家學(xué)者評述阿來作品時反復(fù)提及的字眼。德國漢學(xué)家顧彬在《二十世紀中國文學(xué)史》中談到以阿來、扎西達娃為首的藏族作家“身上成問題的地方”,即“他們用漢語寫作;他們不(再)能掌握藏文;他們也不(再)住在西藏”。^0布里吉特·赫爾普玲的觀點也頗具代表性,“這位世界范圍內(nèi)知名度最高的藏族作家用其學(xué)生時代的語言——普通話——寫作,也因此不為其藏族同胞完全接受?!盺1對此,阿來本人亦有文字佐證,“這些年,部分讀了書識了字的藏族人內(nèi)部,有一股愈演愈烈的思潮,不承認漢語寫作……在英國,有人來說,一個藏族人怎么能用漢語寫作?我反問,在同一個會場內(nèi),怎么沒有人去問一個印度作家為什么要用英語寫作?”^2作為出身藏族的中國人,阿來自童年起,便“在兩種語言之間流浪”^3。穿行于藏語和漢語之間,不僅激發(fā)阿來對語言文字的敏感,也使他在創(chuàng)作之初能夠廣泛閱讀當代西方經(jīng)典作品漢譯本,在阿來看來,這是一件極大的幸事。^4部分德國媒體將阿來用漢語寫作粗暴地歸結(jié)為“漢化”,而忽視了語言與時代發(fā)展之間的復(fù)雜關(guān)系,這無疑是利用落后于時代的意識形態(tài)進行價值批判的典型理念,同時也顯示出其對中國國情缺乏了解。德國作家、西藏研究專家安德里亞斯·格魯什科對阿來用漢語寫作作出合理化解讀,他在刊于《歐亞雜志》的評論文中寫道:“阿來用漢語寫作,是因為時至今日,藏族社會仍主要由農(nóng)民和牧民構(gòu)成,他們由于高文盲率難以理解、也往往缺乏對文學(xué)的興趣,因此作家攜其作品轉(zhuǎn)而面向中國熱衷文學(xué)的龐大群體?!盺5

      綜之,阿來作品在德語世界的譯介數(shù)量雖難言龐大,但憑借卓絕的文學(xué)品質(zhì),阿來已然成為藏族文學(xué)在德語世界的代表作家。德語國家對于阿來作品的評述以報刊書評為主,雖難免獵奇式閱讀與政治性解讀,但整體看來,文學(xué)審美層面的評述已成主流,德語文壇對中國當代文學(xué)的評判標準正在悄然變化,這表征著中國當代文學(xué)的世界話語權(quán)在逐步提升;由此,也讓我們對阿來更多作品譯介到德語國家滿懷信心與期待。

      【注釋】

      a[德]馬海默 (Marc Hermann):《“邊地書、博物志與史詩——阿來作品國際研討會”的發(fā)言》,轉(zhuǎn)引自余如波、肖姍姍:《阿來作品翻譯成20多種語言》,《四川日報》2018年1月18日。

      b如黃丹青《阿來〈塵埃落定〉在英語世界的譯介研究》(2014)、鄒小娟《阿來中短篇小說在英語國家的譯介研究》(2017)、季進、李梓銘《英語世界阿來作品的譯介與傳播》(2019)、邵璐、高曉鵬《〈塵埃落定〉英譯本像似性研究》(2019)等。

      c如余文都《維索爾倫順應(yīng)視角下葛浩文夫婦英譯〈塵埃落定〉》(2011)、曲夏瑾《改寫理論視角下葛氏夫婦英譯〈塵埃落定〉研究——兼談對中國文學(xué)“走出去”的幾點思考》(2012)、朱興毅《〈塵埃落定〉中的藏文化符號英譯研究》(2017)等。

      dfv$3%2%8^1Brigitte Helbling: Ein neuer Roman des gro?en chinesisch-tibetischen Schriftstellers Alai und Erz?hlungen junger Tibeter. Die Erfindung der tibetischen Literatur, in: Berliner Zeitung, 13.10.2009.

      e參見[德]阿麗斯·格林恩菲爾德:《扎西達娃與當代藏族文學(xué)》,鄧小詠譯,《國外藏學(xué)研究譯文集(第15輯)》,西藏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1年版,第299-300頁。

      gAlai: Steppenwind / Pilze, in: Alice Grünfelder (Hg.): An den Lederrimen geknotete Seele. Erz?hler aus Tibet, Zürich: Unionsverlag, 1997.

      hAlice Grünfelder: Junge tibetische Literatur, in: Alice Grünfelder (Hg.): An den Lederrimen geknotete Seele. Erz?hler aus Tibet, Zürich: Unionsverlag, 1997, S. 152.

      ihttp://www.unionsverlag.com/info/title.asp?title_id=1949

      jhttp://www.unionsverlag.com/info/title.asp?title_id=2330#details

      kAlai: Roter Mohn, aus dem Chinesischen von Karin Hasselblatt, in: Hefte für ostasiatische Literatur, 35/2003.

      lAlai: Roter Mohn, aus dem Chinesischen von Karin Hasselblatt, Zürich: Unionsverlag, 2004.

      myz黃振偉、阿來:《著名作家阿來:國內(nèi)亟待建立經(jīng)紀人出版代理制》,《財經(jīng)時報》2006年5月7日。

      n胡曉、陳穎:《阿來想把〈格薩爾王〉拍成動漫大片》,《華西都市報》2009年12月15日。

      o阿來:《文學(xué)對生活有影響力嗎?》,《這個世界是有趣的》,中央編譯出版社2014年版,第65頁。

      pAlai: Ferne Quellen, aus dem Chinesischen von Marc Hermann, Zürich: Unionsverlag, 2009.

      q$7Ulrich Baron: Die wichtigsten Bücher der Woche, in: Spiegel-Online, 09.09.2009.

      rShi Zhanjun (Hg.): Die Hochzeit in Gummistiefeln: Erz?hlungen kleinerer Volksgruppen in China, aus dem Englischen von Rodrigo Belaunde, Wien: L?cker Verlag, 2015.

      s阿來:《遙遠的溫泉》,《北京文學(xué)》2002年第8期,第4頁。

      t參見韓怡寧、汪漢利:《“大聲音”的詩化表達——從〈遙遠的溫泉〉看阿來的“大聲音”敘事》,《阿來研究(第2輯)》,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15年版,第203頁。

      uAlai: Blutsbande, in: Alice Grünfelder (Hg.): Flügelschlag des Schmetterlings: Tibeter erz?hlen, Zürich: Unionsverlag, 2009.

      wAlai: Gela wird erwachsen, in: Karin Hasselblatt (Hg.): Gela wird erwachsen und andere Erz?hlungen aus China: Zweisprachig Chinesisch-Deutsch, aus dem Chinesischen von Karin Hasselblatt und Katrin Buchta, Zürich: Chinabooks E. Wolf, 2009.

      xKatrin Buchta: Vorwort, in: Karin Hasselblatt (Hg.): Gela wird erwachsen und andere Erz?hlungen aus China: zweisprachig Chinesisch-Deutsch, aus dem Chinesischen von Karin Hasselblatt und Katrin Buchta, Zürich: Chinabook E. Wolf, 2009.

      @7@8#3阿來:《地域或地域性討論要杜絕東方主義》,《阿來研究(第3輯)》,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15年版,第2-3頁。

      @9$1$2%3Fokke Joel: Ein guter Fürst, Tibeter Alais historischer Roman “Roter Mohn” entpuppt sich als Experiment in Sachen Machtkritik, in: Der Freitag, 26.03.2004.

      #0#7Martin Z?hringer: ?ber alle Berger hinweg, in: Die Tageszeitung, 13.04.2004.

      #1^2阿來:《翻譯是推動社會進步的力量》,《阿來研究(一)》,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14年版,第21頁。

      #2參見阿來:《大地的階梯 后記》,四川文藝出版社2017年版,第260頁。

      #4阿來:《小說,或小說家的使命——〈格拉長大〉韓文版序》,《看見》,湖南文藝出版社2011年版,第268頁。

      #5$0%4Harald Loch: Tibet unverkl?rt. Alai “Roter Mohn”, in: Neues Deutschland, 21.10.2004.

      #6^5Andreas Gruschke: “Roter Mohn” von Alai, in: Eurasisches Magazin, 20.04.2005.

      #8Ingeborg Sperl: Der Idot, das Opium und der Syphilis, in: Der Standard, 28.05.2004.

      $4Kabir Mansingh Heimsath: Ein literarischer Wirbelwind aus Tibet. In: Bücherbogen Frühjahr 2004, Zürich: Unionsverlag, 2004.

      $5%0Ludger Lüthehaus: Vom Ende des alten Tibets, in: Neue Züricher Zeitung, 07.01.2010.

      $6Süddeutsche Zeitung, 08.07.2004.

      $8Anna Gaul: Besuch bei einem “begradigten” Volk. Melancholischer Roman über die Ver?nderung Tibets unter chinesischer Pr?senz, in: Preussische Allgemeine Zeitung, 19.12.2009.

      $9Ulrich Baron: Tibets verschwundene Sch?nheit, in: Der Bund, 23.04.2010.

      %1阿來:《空山〈三記〉》,《看見》,湖南文藝出版社2011年版,第259頁。

      %5S?ren Kittel: Brüste wie Kettenhunde, in: Die Welt, 11.10.2009.

      %6Irmtraud Gutschke: Ewige Sehnsucht, in: Neues Deutschland, 17.10.2009.

      %7Alice Grünfelder: Nachwort, in: Flügelschlag des Schmetterlings. Tibeter erz?hlen, Zürich: Unionsverlag, 2009, S. 241.

      %9Martin Z?hringer: Mühsame Arbeit an der tibetischen Identit?t, in: Der Bund, 21.08.2009.

      ^0顧彬:《二十世紀中國文學(xué)史》,范勁等譯,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8年版,第347頁。

      ^3^4阿來:《穿行于異質(zhì)文化之間——在國際比較文學(xué)學(xué)會上的演講》,《看見》,湖南文藝出版社2011年版,第15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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