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竹
長命百歲
生活在擴容。大地的翻身經(jīng)常被看見
一棵日常的樹在熱烈中吐納不已
閃電的綠葉臉呈現(xiàn)一種張力。延伸
百歲的命,順著一條江流的氣息遠走天涯
最后還是回到家門前。一排沉睡的法國梧桐
宛若處子:客居的樣子動人,仿佛養(yǎng)神
后四十年與另一雙握緊的手,捏碎的時間
和無關緊要的病痛。虛無的皮膚,鱗波
像土壤。培育什么呢,種子在內(nèi)部
獅子和老虎隱藏于叢林??诤纳钪?/p>
是另一種歌唱,并將芳菲的氣息散布人間
浣女圖
命運將我當作一朵野花,栽入人世
月光照耀群山。我從一幅國畫里
走了出來
提著安靜的籃子和水壺
松間的清泉找到了自己的韻律
一陣和風將獵戶的小院
無端地吹進一個句號的縫隙
那一棵粗壯的千年古槐,像巨筆
正瞄準著什么
清洗完山麓的人間塵煙
一件龐大的工作服之后
趁一個時代加緊潑墨
我急切回到線條與色彩的枝葉中
回到自己的居室
和房正風談鳳凰橋
喜歡上它是因為她有著適合的
長度,高度,厚度,韌度
“命運中精心打造的一塊碧玉”
不僅審美,還實用,像鏡子可對照
你在那頭? 我在這頭
適合的距離,像時間的遺產(chǎn)
南風從中間猛地劃破世界的整體
記憶的頁碼散落一地
“車輪要穩(wěn),未來的輝煌正待觸撫
像身下逝者如斯的流水風度”
她的腳扎根于河流深處,對萬物
不置一詞
那就沉默吧!八百里風浪正急
像翻書,不適合談論命運的鳳凰橋
今夜,空著
虛構的人
今天我遇到一個虛構的人
面對我迷惑的目光
一再向我示意,他的雙手
似乎飽蘸著落日的筆墨色彩
指點江山,何況人呢
人是人的意外。似乎他隨時準備
校正我,就是說
反過來虛構我,還不止一個我
宛溪河的浮橋上,他對我耳語
“貨一到,馬上就運出去”
江山都是他的行裝,和寓言
萬壑奔騰。我的影子就是他的影子
我的手中一直抓緊一只杯子
僅取天地一小勺。與誰共飲呢
肚量不必過大,虛構的人
一直與時間為蟻,緩慢地
銷蝕著命運的訂貨
這才明白,我的世界觀為什么缺了一角
“啊!一個補天的人
來到人間,同時帶來了幾副筆墨呢”
泥巴。紙張。大理石
散布于人群中的氣息,足以
給社會軀體帶來增生,氣息,春光
好哇!微創(chuàng)手術在我們的談話中進行
驚奇的是,看他,一個虛構的人
在光中使暗的指頭輕輕一動
將答案拽回來,重新變成問題
在問題的途中
新 春
舊的并非不好,比如土地必然萌生新芽
只是在百花叢中我必須改路
只是,一條路是千萬條路
一條路延伸于靈動的觸摸--
像一個我衍生無數(shù)個我
比如路邊的風景,來自神的設計
喜人的變化,像人類思想的碎片
微妙的是,全世界的暴風聚集在一起
是軟綿的。是溫馨的。是深入的
比如最鮮艷的花朵:不能自拔
比如我的祝福無邊無際而又量體裁衣
遇 見
我只能遇見你的一部分
每天遇見一點點
哪怕陷入百萬人流? 也會辨認出
你的頭? 頸? 胸? 胳膊? 腿? 音容笑貌
你的一點點
夜深人靜時你好像整體出現(xiàn)
可是那只是你的幻影
打開書本? 你在文字里浮現(xiàn)
不時地對我望一眼又消失了
在異地城市的月臺
我看見一地的陽光鍍你? 浮你
我甚至在三十年前初戀女友的身上
遇見過你的一點點
我用全世界的光明打造自己的雙眼
一生一世你也不會以整體的形象出現(xiàn)
我每天只能遇見你的一點點
我的思想養(yǎng)育你的氣韻
在音樂與繪畫之間跟蹤你
我的美夢給你完形
在蓓蕾與墳墓之間描摹你
我的神話將你變形
在天使與魔鬼之間打開另一片天地
你的平面? 你的立體? 你的分身術
總會讓我一點點地出神? 建構
欣慰的是? 你的余下的部分
你的一點點
陰影的部分? 未被遇見的部分
還會被我的子孫一點點地遇見
春 風
那么多的春風
吹遍了全世界之后
才吹月牙灣我的南窗
其實,她吹我
還是不吹我
都是一樣的
春風到處都是
責任編輯 余同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