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旭

摘 要：19世紀中期以后，晚清中國社會在西方資本主義勢力的沖擊下產生了劇烈的變化。就經濟思想而言，英國的經濟自由主義思想伴隨著侵略也一并傳入晚清，由此近代中西文明的交鋒便正式拉開了大幕。通過梳理英國經濟自由主義思想在晚清中國的傳播歷程，厘清兩種不同的經濟思想在晚清中國的發(fā)展狀況，有助于了解晚清中國近代化的發(fā)展趨向及特點，為今天的中西交流提供一定的借鑒和思考。

關鍵詞：經濟自由主義;晚清;亞當·斯密;嚴復

一、引言

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是中國近代歷史的開端和轉折點，自此以后，中國處于“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之下。在這一變局下，英國打著經濟自由主義的旗號在中國進行經濟活動，并由此引發(fā)了西方經濟自由主義思想與中國傳統(tǒng)經濟思想的沖突與融合。在這一過程中，中國的傳統(tǒng)經濟思想發(fā)生了重大改變，為中國的近代化轉型奠定了思想基礎。

二、英國經濟自由主義思想概述

伴隨著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及工業(yè)化的推行，舊有的生產方式難以適應新的生產力的發(fā)展。由此，主張自由放任的古典政治經濟思想應運而生，其先驅者亞當·斯密在其代表作《國富論》中提出了經濟自由主義思想，為發(fā)展資本主義經濟、推行自由貿易提供了理論支撐。

（一）亞當·斯密為代表的經濟自由主義思想產生的歷史背景。

首先，政治條件方面。英國工業(yè)資產階級要求政府減少對經濟領域的干預，同時要求參與政權，消滅封建殘余，推行自由貿易政策，為資本主義經濟的發(fā)展提供良好的市場環(huán)境。在斯密構建的經濟理論框架中批判繼承了以往經濟學家的理論，結合當時英國和其他國家工業(yè)資本主義的發(fā)展狀況，創(chuàng)立了完整的古典政治經濟學，為以后的工業(yè)革命提供了理論支撐，更是直接影響了很多國家的經濟政策的制定。

其次，經濟條件方面。其一，“圈地運動”。當時英國紡織品的國際市場份額不斷萎縮，英國政府為了緩解這種尷尬的局面，在國際上，通過與西班牙等國家進行商業(yè)戰(zhàn)爭，奪取了大量的海外殖民地，這使得英國獲得了大量原材料和廣闊的銷售市場。在國內，新興的資產階級和封建貴族利用手中的特權，通過血與火的暴力掠奪，將農民的土地和大部分生產資料集中到了自己手中。其二，工業(yè)革命帶來的技術革新，使得企業(yè)的經營管理方式和整個工業(yè)體系發(fā)生變革，資本主義制度則在工業(yè)革命的歷史進程中逐漸取得了統(tǒng)治地位。

（二）以亞當·斯密為代表的經濟自由主義思想的主要內容。

首先，“經濟人”假設。人們出于追求自身的經濟利益而進行的經濟活動構成整個社會市場經濟的面貌，推動了整個資本主義社會的進步。其次，“看不見的手”。古典政治經濟學將其解釋為通過市場機制本身自發(fā)地配置市場資源，讓資源得以有效利用，從而不需要政府的過分干預，這就為資產階級政權的建設和資本主義經濟的發(fā)展提供了充分的理論依據(jù)。

任何一種新的社會制度在舊的社會制度的胎胞中孕育成熟之前，必然有一種新的意識形態(tài)作為催產素。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闡述的經濟自由主義思想，是對以往經濟學流派基本理論的繼承和發(fā)揚，也是對同時代資本主義經濟社會運行規(guī)律的深刻洞見。在英國的百年殖民擴張中，經濟自由主義思想傳遍世界各地，并對晚清中國的社會變革產生了深遠影響。

三、經濟自由主義思想與晚清傳統(tǒng)經濟思想的沖突

英國經濟自由主義思想在傳入中國的過程中必然與中國傳統(tǒng)的經濟思想產生一定的沖突，主要表現(xiàn)在兩方面：一，中國傳統(tǒng)經濟理念中的“貴義輕利”、“黜奢崇簡”、“重本抑末”等觀念逐漸瓦解;二，清末經濟自由主義思想的引入加快了近代中國社會變革的進程。

（一）經濟自由主義思想影響和沖擊下中國傳統(tǒng)經濟思想的逐漸瓦解。

中國傳統(tǒng)的經濟思想主要表現(xiàn)在“貴義輕利”、“重本抑末”等方面。對此，孔丘曾曰：“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遜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1]，而孟子則提出：“亦有仁義而已矣，何必言利”[2]。此類消費觀，是由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和分散的生產方式決定的。但是晚清時期，中國的資本主義經濟發(fā)展迅速，一些有識之士逐漸認識到只有學習西方古典政治經濟學，才能實現(xiàn)富國強兵。經濟自由主義者試圖破除自然經濟的桎梏，將資本引入投資和消費領域，為接下來批判“重本抑末”的文化傳統(tǒng)提供理論支持。

“重本抑末”是自然經濟時代落后的經濟思想。晚清中國的一些具有長遠戰(zhàn)略眼光的人士則對這種“重本抑末”的思想提出了批評。魏源、林則徐等地主階級改革派主張發(fā)展現(xiàn)代工業(yè)和對外貿易，從而實現(xiàn)“師夷長技以制夷”的目的。洋務派主張建立近代企業(yè)，引進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建立新式學堂。以嚴復為代表的經濟自由主義者主張各行各業(yè)協(xié)調發(fā)展，把工商業(yè)和農業(yè)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梁等維新派意識到僅僅學習西方的器物不足以實現(xiàn)富國強兵的目的，惟有引進西方先進的政治經濟思想，從制度上改良封建制度，在思想上教育民眾，在經濟上發(fā)展資本主義經濟?？傊麟A級在政治、經濟等領域的零星的改革思想沒有從根本上觸及封建統(tǒng)治的根基，反而與封建經濟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因此他們實現(xiàn)富國強兵的愿景顯得不切實際。

（二）清末經濟自由主義思想的引入。

與中國傳統(tǒng)的經濟思想不同，嚴復推崇的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等進化論思想，西方資本主義社會在古典經濟學理論的指導下發(fā)展資本主義經濟，實現(xiàn)了社會的成功轉型。嚴復深刻地認識到進化論和古典政治經濟學的思想對于已經病入膏肓的中國可能帶來的變動，于是他在宣傳新思想的同時，鼓勵人們重視個人利益的實現(xiàn)，希望能夠讓“義利合一”的新義利觀深入人心。

綜合來看，嚴復等經濟自由主義者在引進西方經濟學理論，改造傳統(tǒng)經濟倫理思想以及推動經濟自由主義思想廣泛傳播上確實作出了突出的貢獻。但是，他們仍然無法避免自身的局限性。首先，經濟自由主義者注重從思想上解決問題。但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僅靠經濟自由主義挽救不了時局的危亡。其次，他們在引介西方政治經濟學著作的時候為了緩和與當時中國社會的沖突，在翻譯的過程中加入了自己的理解，確實起到了傳播自由思想的作用，但是并沒有形成成熟的政治經濟理論體系，他們關注的焦點始終是在救亡與啟蒙的時代背景下經濟自由主義的實用性價值。

四、經濟自由主義思想與晚清傳統(tǒng)經濟思想的融合

救亡與啟蒙是那個時代覺醒的各個階級的主要任務，而以嚴復、梁啟超等為代表的維新派人士迫切地希望能夠找到經濟自由主義與中華文化的契合之處，并結合中國的現(xiàn)實國情，試圖依托英國經濟自由主義理論，探索富國強兵之路。

經濟自由主義作為一種舶來品，在其傳入中國之后，必然要有一個與中國社會各階級磨合的過程。洋務派引進國外先進的軍事技術，建立了一些“官辦”、“官商合辦”和“官督商辦”的企業(yè)，試圖革新器物以維護封建統(tǒng)治。經濟自由主義者主張發(fā)揮“看不見的手”的作用，鼓勵人民積極地參與經濟

在經濟自由主義的“本土化”改造方面，維新派思想家將傳統(tǒng)文化與經濟自由主義相融合，以便有效地提高人們接受的程度。

《老子》中說：“故今日之治，莫貴乎崇尚自由。自由，則物各得其所自致，而天擇之用存其最宜，太平之盛可不期而自至”[3]。可見，道教崇尚自由的思想與經濟自由主義中的自由放任、限制政府干預的思想非常相似。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中說：“各勸其業(yè)，樂其事，若水之趨下，日夜無休時，不召而自來，不求而民出之。豈非道之所符，而自然之驗耶？”[4]。所以不管是司馬遷還是老子，他們的理論都或多或少地帶有經濟自由主義的因素。嚴、梁等中國自由主義者正是針對中國缺乏經濟學教育和自由主義傳統(tǒng)的現(xiàn)實，在傳統(tǒng)文化與經濟自由主義之間架起了橋梁，為經濟自由主義在中國的傳播打下了基礎。

總的來看，經濟自由主義者在對中國經濟近代化的探索過程中逐漸接受了國家對于經濟領域的干預，承認官辦企業(yè)在國民經濟運行中的作用。在分析中國復雜的經濟狀況的過程中，初步地構建了符合中國國情的自由主義經濟理論。

五、啟示

晚清經濟自由主義者宣傳“有限干預”和“經濟自由”的思想批判了傳統(tǒng)的經濟倫理思想，推動了中國近代社會經濟的轉型。而我們可以通過分析經濟自由主義思想在晚清中國社會的傳播過程，得出值得借鑒的經驗。

首先，不能將國家干預與市場自由對立起來。在經濟自由主義傳入中國的初期，中國的先進知識分子對于理論的理解不夠充分，加之當時反對封建專制的歷史大勢的推動，中國經濟自由主義者的社會改革措施顯得格外激進。但是英國自由主義思想并沒有讓政府完全不干預市場經濟的發(fā)展，而是要正確處理好二者的關系。當然，經濟政策的實施仍然需要根據(jù)具體國家的國情而定，機械地決定何者為主導是不可取的。

其次，經濟近代化的指導思想要根據(jù)國情的變化不斷的進行調整。經濟自由主義過分強調保障個人的權利和自由，這與民族獨立、人民解放的時代任務格格不入，因此不能夠被廣泛接受，但是不能夠否認它在推動晚清經濟思想的近代化方面的積極意義。相比之下，后來的三民主義和社會主義更加貼合中國的國情。這告訴我們，任何一種意識形態(tài)，如果其不能順應時代的大勢，那么終將被時代拋棄。

最后，穩(wěn)定的社會環(huán)境是進行經濟建設的必要條件。近代中國外患不斷，內亂頻仍，整個社會缺乏穩(wěn)定的社會環(huán)境和思想環(huán)境，很多經濟政策難以得到徹底地貫徹執(zhí)行，而且傳統(tǒng)封建社會中缺乏資本主義的長期積累和發(fā)展資本主義的經驗，只有實現(xiàn)民族獨立和國家統(tǒng)一才是實現(xiàn)富國強兵，挽救國家危亡的前提。

參考文獻

[1]（春秋）孔丘原著.論語譯注[M].湖南：岳麓書社，2009：191.

[2]方勇譯注.孟子[M].北京：中華書局，2018：2.

[3]王栻.嚴復集（第四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6：1082.

[4]（漢）司馬遷著.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3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