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茹夢
(海南大學,海南 ???570100)
京派文學是相對于“梅派文學”而言的,京派文學的主要特點就是追求文字的獨立和自然,反對文學從屬于政治也反對文學商業(yè)化,具有典型的理想主義的特征。這和魯迅的寫作觀念以及寫作風格大相徑庭,這也就導致了在民國文學史之中魯迅和京派文學存在對抗的情況。但是在實際上,盡管在民國文壇上二者長期處于對立情況,魯迅自身和京派文學具有一定的相似之處,因此從京派文學的理念去對魯迅進行評價具有重要的意義。
沈從文初涉文壇時,魯迅已經(jīng)成為新文學的代表人物,成了沈從文心里“權(quán)威”的符號,因此沈從文一開始將魯迅拉入到自己的文學作品之中,完全是符合當時處于弱勢的沈從文的心理狀態(tài)的。因此在其作品《不死日記》《一個天才的通信》中,魯迅被其塑造為一個庸俗的傀儡的形象。這時候的魯迅對于沈從文而言只是一個符號,一個對抗權(quán)威的工具。
直到1930年,沈從文在文壇的地位已經(jīng)上升,對于魯迅其人以及其作品可以摒棄個人情緒進行客觀的評價。此時作為武漢大學現(xiàn)代中國文學課程講師的沈從文可以從其他角度對魯迅的作品進行描述,比如在沈從文的著名文集《沫沫集》中,對于魯迅為新文學的貢獻以及影響力做出了正確客觀的評價,成為同其他作者進行對比的主要符號。但是,在《中國現(xiàn)代創(chuàng)作小說》中,對于魯迅最為著名的小說作品《彷徨》《吶喊》進行了評價,在其文學批評之中,不難發(fā)現(xiàn)沈從文的文學批判強調(diào)“文學的技巧和人性的理解”。在沈從文的文學觀點里,魯迅最大的文學貢獻是在鄉(xiāng)土小說上,然后就是在其中夾雜著頹廢和幻想之美的作品。由此可見,沈從文對于魯迅和魯迅的作品的態(tài)度是從排斥—疏離—部分接受的過程中,只不過這種接受的程度比較有限。另外,沈從文的作品對于魯迅的作品主要是分為兩種,沈從文對于魯迅抒情的作品十分的贊賞,但是對于諷刺的作品完全是批判的態(tài)度,沈從文自身的文學觀點和文學觀念無法對魯迅在作品中包含的情感進行共鳴。在沈從文的文學觀點里,他諷刺的是所謂的“魯迅的戰(zhàn)斗”,而不是魯迅的作品,這也是魯迅和京派文學對立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李長之與沈從文在對待魯迅以及其作品的情感態(tài)度上具有很大差異。對于魯迅的態(tài)度是從崇敬到批判。李長之本人在德國留學,接受了近現(xiàn)代文學理論體系的教育,因此他對魯迅的評價把握更側(cè)重于精神和人格本質(zhì)上,他覺得魯迅的本質(zhì)是詩人和戰(zhàn)士,絕非是單純的小說家。他覺得魯迅具有詩人的一切特點,又具有戰(zhàn)士的思想。20世紀30年代正是對于魯迅的兩級言論盛行的階段,但是李長之卻依舊可以提出屬于自身的獨特的對于魯迅的見解。但是。在李長之的文學理念中,作為戰(zhàn)士的魯迅限制了詩人魯迅的發(fā)揮,這也體現(xiàn)了李長之其人在思想上的復雜性。作為新青年,他的感情和思想上更加貼近魯迅,但是作為京派作家,他自身的文學思維以及文學風格使得他對于魯迅的戰(zhàn)斗風格的評價不高。這也體現(xiàn)了民國時期各種思想相互碰撞融合的背景。
京派文學的文學思想具有一定的共性,可以總結(jié)為認識——藝術(shù)論,這個理論追求的是對于文學的人文關(guān)懷,抽象地看待文學對于人生的影響和意義,從而使得文學可以成為超越生命的存在,追求屬于文學的永恒價值。
沈從文自身的經(jīng)歷比較特殊,對于人生的痛苦具有其獨特的見解,對于文學思想上也體現(xiàn)了這種特點。對于沈從文而言,創(chuàng)作是對現(xiàn)實人生羈絆的超越和逃離,也是對于生命痛苦體驗的對抗,是人類重新塑造人生的方式。在沈從文的文學作品中人類本能的欲望是人類無法逃離的天然屏障、在這種文學思想的驅(qū)動下,沈從文盡管也對革命文學的作家保持著尊重的態(tài)度,但是他對于文學意義的追求卻存在著比較顯著的京派文學的特點,覺得文學的意義在于真善美的理想之光,“把生命引導向一個更崇高的理想上去發(fā)展?!鄙驈奈脑谧陨淼奈淖种袠?gòu)建一個真善美的天堂。魯迅是典型的革命主義作家?!凹囊夂擒醪徊?,我以我血薦軒轅”這些都是比較典型的魯迅文學作品中的革命主義精神的特點,這也是魯迅和京派文學的文學思想對立的主要原因。
另外,李長之的作品和沈從文具有一定的共性,其作品中對于人生的終極意義進行了探討,具有比較典型的浪漫主義的色彩。但是,李長之的文學作品最為典型的就是他提出了“感情的型”的命題,成為其文學創(chuàng)造的中心內(nèi)涵。具體來說,“感情的型”就是超越了物質(zhì)條件、年代背景、所屬階級等的純粹的、簡單的感情。在這種模式下,人類最為高級的兩種感情形式是“失望和憧憬”。李長之的文學作品往往在追尋人類本身對于自我生命的期許,在其文學作品中四處透露著對于永恒生命的追求和人對于希望的憧憬。李長之的感情的型如果進行進一步的結(jié)構(gòu)和分析,不難發(fā)現(xiàn)在一層層剝離物質(zhì)、時代、現(xiàn)實的影響因素之后,對于人類的精神世界和生命感悟的情感體驗。而魯迅的作品中的痛苦和寂寞是無法達到“感情的型”這個終極標準的,魯迅的作品無法脫離背景等其他因素,所以在京派文學的視角下,戰(zhàn)士魯迅具有其時代價值而不具備永恒價值。
民國時期社會動蕩,但是各種文學流派不斷興起。魯迅是新文化運動的先驅(qū),但是和同樣作為新文學的京派文學存在對立狀態(tài)。從京派文學的視角對魯迅進行研究,可以為魯迅相關(guān)的研究工作提供新的思路,從而使得我國針對民國文學的研究成果更加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