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通訊員 王樹貴
秋天一到,吃芋頭的好季節(jié)就來了。
在我的家鄉(xiāng),芋頭有大、小兩種,大的如碗,如盆,小的如“蹲鴟”。古人認為芋頭形狀像蹲伏的鴟鳥,因此稱芋頭為“蹲鴟”?!妒酚洝へ浿沉袀鳌罚骸拔崧勩肷街拢忠?,下有蹲鴟,至死不饑?!睆埵毓?jié)正義:“蹲鴟,芋也?!倍字镍|鳥,到底有多小?麻雀大而已。
當(dāng)然,無論大芋頭還是小芋頭都廣受鄉(xiāng)人歡迎,只在吃法上有區(qū)別。
先說小的。
在家鄉(xiāng),這樣的小芋頭又稱芋頭子、芋頭苗,稱呼里有可愛嬌慣的意味。洗一些這樣的小毛芋頭,不去皮,蒸或煮,差不多火候時,筷子戳一戳,穿得透就關(guān)火,取出,剝皮,蘸糖或蜂蜜,是秋季鄉(xiāng)村普通人家的午后甜點,是不當(dāng)主食的零嘴兒。此時的芋頭玉潤軟滑,口感極好。
里下河的黑土地,邊邊角角都肥,席子大塊地長芋頭,收獲季節(jié),成籃成簍往家運。秋風(fēng)起,涼意來,有點空閑的祖母或母親,都愿意蒸些毛芋頭,給孩子們解解饞。
毛芋頭還可以有其他吃法。覺得最高大上的不是芋頭苗燒肉、芋頭子燜牛腩、排骨蒸芋頭,而是剁椒芋頭。一個個小小的或圓或橢的芋頭子,刮去皮后白生生的,溜圓橢圓個個線條流暢自然。清水煮,豉油浸,湯淺醬色,芋頭子沒一半,露在外面的個個飽滿,色澤光潤,姿態(tài)靜臥有佛性。兜頭一勺油煉紅辣椒澆下來,紅白對比,油湯相逢,色澤鮮艷壯麗,過程驚心動魄。這種做法的芋頭有大道至簡的意蘊,吃一道菜能明白一個道理,日子天天這樣過,想不智慧都難。
說了小芋頭,再來說說大芋頭。
與小芋頭的婉約風(fēng)情比,大芋頭要豪爽奔放得多。老家毗鄰的東北鄉(xiāng)里有垛田——水中高田,發(fā)芋頭。
如碗如盆的芋頭這里的最有名。這樣的芋頭,洗一個,凈皮,切成大方塊,燴大白菜,放些自家做的黃豆醬,拿肉換都不愿意。我父親極喜歡這道菜,做了一天活,收工回來,不以酒解乏,端碗白米飯,就著芋頭燴大白菜,眨眼間呼呼兩大碗米飯下了肚,神情賽神仙。
這種大芋頭,也有精細吃法。刮去皮,清水煮熟,撈出,切成菱形塊子,與西紅柿、雞蛋炒,有香蕉味;若切成大的薄片,放微波爐烤,如菱角粉糯。
有閑工夫的話,還可做拔絲芋頭。選盆大的芋頭,用制丸勺挖一個個球狀,油炸金黃后開始炒糖,油少許,放入白糖和水,白糖要多,水要少,小火,不停翻炒,變糖漿即停。下芋頭拔絲,翻炒動作要輕、要快,等糖漿裹勻芋頭就出鍋,香脆可口,老少皆宜。
猶記兒時,中秋拜月,有一樣貢品少不得,那就是芋頭。據(jù)說是紀念元末漢人殺韃子以頭祭月的歷史故事,真假辨不得了。倒是奶奶輩的,常將剝芋頭皮叫“剝鬼皮”,好似有一場血雨腥風(fēng)的故事隱藏在香甜的芋頭里面。
兩千多年,時光的沙漫過,今天的芋頭已是菜市場里的尋常蔬菜。秋風(fēng)刮了,秋雨飄了,嘴也饞了,來一盤秋芋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