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鳳英 何立波

惲代英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先驅(qū)、中國共產(chǎn)黨早期卓越領(lǐng)導(dǎo)人。他創(chuàng)辦的利群書社從成立的那天起，大量經(jīng)銷馬克思主義書籍和進步報刊，成為“新文化運動”中湖北地區(qū)最大、最有影響力的一個社團。他還積極參加“少年中國學會”。1921年7月中旬，惲代英等以利群書社為核心在黃岡成立了湖北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共存社”，成為中國共產(chǎn)黨歷史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建立在鄉(xiāng)村的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

惲代英參加少年中國學會時的照片（1920）

利群書社：

惲代英傳播馬克思主義的主陣地

惲代英1895年出生于湖北武昌一個書香之家。年少時，惲代英上了新式小學堂，因文才出眾被老師譽為“奇男兒”，并接觸到西洋新學和民主思想，崇拜維新思想家梁啟超、譚嗣同。1913年，惲代英入武昌中華大學預(yù)科班學習，1915年進入中國哲學系學習。這一年，陳獨秀主辦的《新青年》問世，惲代英讀后歡呼這是“傳播自由、平等、博愛、互助、勞動的福音”，并向其踴躍投稿。

1918年，惲代英從中華大學畢業(yè)后，擔任中華大學附中部主任。惲代英這一時期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做了一件在全國開風氣之先的事情——在武昌創(chuàng)辦利群書社。

當時武昌橫街頭是武漢書店集中地，卻沒有一家出售新文化、新思潮書刊，這給新文化、新思潮的傳播帶來了極大障礙。為了在籌建利群書社時節(jié)省費用，惲代英和大家都是自己干活。1920年2月1日是農(nóng)歷正月初一，利群書社在這天正式開始營業(yè)。惲代英開辦利群書社的目的，并不為賺錢，而在于傳播新文化，以“利群助人，服務(wù)群眾”為宗旨。他拿出個人的60元積蓄，添購傳播新思想的書籍和雜志。

利群書社租的是武昌橫街頭18號一個舊官僚公寓的前半部，臨街一間營業(yè)，后面是天井，正屋是一間大廳堂。側(cè)邊有兩小間，一間做廚房，一間做會客室。利群書社的組織原則是共同勞動﹑共同生活。書社成員由書社供給食宿，都沒有工資。店內(nèi)賣書的、購書的都是年輕人，談笑風生，興高采烈。夜晚則是學習時間，每晚有一次生活會，自由發(fā)言，或談心得，或談志愿，也相互評論優(yōu)缺點、互相幫助。打打鬧鬧，開玩笑的事也有，生動活潑、興趣盎然。入夜人多擠著睡，鋪板不夠時便睡長條凳。

利群書社以白話文出版了自己的刊物——《我們的》和《互助》?！段覀兊摹冯s志主要用來報道社員們開展革命活動的情況，《互助》雜志記載社員們試驗新生活和開展“社會大辯論”的通信?？锏陌l(fā)行時間雖然不長，《我們的》發(fā)行了3期，《互助》僅發(fā)行了1期，但畢竟是書社自己的刊物，在促進利群書社成員成長的同時，也擴大了利群書社的影響力。

1920年秋，為了解決進一步發(fā)展所需的資金問題，也為了貫徹“走出書社，走向社會”的辦社宗旨，惲代英帶領(lǐng)社員開辦了利群毛巾廠 。利群毛巾廠采用半工半讀制，利群社友常在這里聚會或食宿，是較為理想的活動場所，并由此籌集了必要的活動經(jīng)費。

利群書社從成立那天起，就致力于介紹新文化、傳播馬列主義。書社銷售別的書店不易買到的《共產(chǎn)黨宣言》《資本論入門》《社會主義史》《蔡孑民言行錄》《克魯泡特金思想》《托爾斯泰傳》等以及北京、上海等出版的進步刊物《新青年》《共產(chǎn)黨》《少年中國》《新潮》《東方雜志》《每周評論》《湘江評論》等。新型書店利群書社成立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武漢三鎮(zhèn)，吸引了各界青年慕名前來。

針對窮人買不起書報的情況，惲代英采用了借書的方式，向廣大讀者借閱馬克思主義的相關(guān)書報。惲代英認為，“假如一本書可以借給五個人讀，就可以發(fā)揮五本書的作用，這當然是件大好事”。由于利群書社銷售的都是新書刊，而且可售可租，因而吸引了大量讀者，很快在全國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不少知名人士前來參觀訪問。僅1920年上半年，就有上海的李漢俊，河南的雷紀堂，湖北的董必武、陳潭秋、蕭楚女、施洋，湖南的易禮容、舒新城等人來訪。著名律師施洋盛贊惲代英他們?yōu)槲錆h三鎮(zhèn)人民造福，愿意義務(wù)擔任利群書社的法律顧問?！洞鬂h報》記者蕭楚女表示決心投到利群書社的麾下，當一名馬前卒，同利群書社社員們“并肩戰(zhàn)斗，披荊斬棘”，去開創(chuàng)宣傳新文化的事業(yè)。

在主持利群書社的同時，惲代英一直把學校作為陣地，以教書為職業(yè)從事革命活動。1920年秋，惲代英接到了安徽宣城省立第四師范學校校長章伯鈞的聘書。11月，他來到宣城四師工作，擔任教務(wù)主任兼教修身、英文的教員。他破除舊的束縛，革新教育，采用在中華大學附中時行之有效的一套辦學方法，主張學生自治。在惲代英的努力下，宣城四師面貌大變，充滿了師生互尊互敬的新氣象。1921年5月，宣城地方反動勢力對惲代英的革命活動恐懼萬分。安徽省軍閥張文生接電后，立即下令通緝惲代英。惲代英聞訊后，被迫離開了宣城。6月，湖北軍閥王占元發(fā)動兵變，利群書社損失殆盡，被迫停業(yè)。

惲代英與“少年中國學會”

1918年7月1日，北京最大的社團“少年中國學會”正式成立。1919年9月9日，惲代英給少年中國學會發(fā)起人之一王光祈寫信，提出入會申請，得到批準。1919年10月27日，王光祈到武漢與惲代英進行了晤談。惲代英建議少年中國學會吸收會員，要極為慎重，不能盲目擴張而忽略會員的品性。這一建議被少年中國學會接受。

惲代英和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合影：后排右起第二人為惲代英，前排右起第一人為鄧中夏

1920年3月到6月，惲代英赴京參加了少年中國學會的活動。在1920年4月10日舉行的少年中國學會常務(wù)會上，惲代英被公推為該會圖書編輯部專員，領(lǐng)導(dǎo)圖書出版工作。他埋頭寫了大量文章，給學會的朋友們寫了熱情洋溢的信。信中，他批判了當時的重文輕實的風氣，希望人們理解文學、哲學的真價值，要求學會的朋友們“不要做新政客，不要看風色、爭權(quán)力”。惲代英懷著滿腔熱情，寄希望于少年中國學會這個團體。在和李大釗、鄧中夏及馬克思學說研究會的許多朋友們交流思想后，惲代英增長了知識，得到了很多啟發(fā)。同時，他又感到學會存在不少問題。惲代英認為，會員中確實有不少“有力的個人”，然而學會本身并不是“有力的團體”。因此，他積極建議，在下一年的年會上就這些問題進行一次研究和討論。

惲代英訪問北京的另一目的，也是為辦好利群書社“取經(jīng)”。他參觀了北京工讀互助團，和其成員施存統(tǒng)、俞秀松、何孟雄等座談交流。1919年底在北京成立的工讀互助團，規(guī)定了“人人做工，人人讀書，各盡所能、各取所需”的原則。幾個月后，北京工讀互助團已面臨解散的窘境，經(jīng)濟上入不敷出，食堂虧損嚴重，連團體成員的飯都開不出了。團員意見分歧，精神渙散，各奔前程、自謀出路去了。惲代英和來京求學的林育南、沈光耀、鄭興煥，以及在北京大學就讀的劉仁靜，對工讀互助團的成績和經(jīng)驗教訓(xùn)做了總結(jié)。為了求知己、長見識，他們風雨無阻、不辭辛勞，一起去訪問交流，研究世界各種思想潮流，探討未來。在參加了少年中國學會6月19日的會議之后，惲代英離開北京，返回武漢。

1920年，惲代英撰寫了《怎樣創(chuàng)造少年中國》《革命的價值》《未來之夢》《論社會主義》等20多篇文章。4月，惲代英負責編輯“少年中國學會叢書”，認為所編叢書“應(yīng)為社會不可少的書”“應(yīng)為社會急切需要的書”“創(chuàng)造適應(yīng)于少年世界的少年中國”。在他提出的研究書目中，特意把馬克思主義放在首位。當年秋，他翻譯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中的部分章節(jié)，發(fā)表于《東方雜志》第17卷第19期。

1921年1月，惲代英受陳獨秀之托翻譯的考茨基的《階級爭斗》由新青年社作為新青年叢書第8種出版。該書不僅使利群書社的成員普遍懂得了要推翻黑暗統(tǒng)治，必須搞階級斗爭，而且對毛澤東、周恩來等人的思想向馬克思主義轉(zhuǎn)化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毛澤東曾對斯諾回憶說：1920年，我在北京讀了許多關(guān)于俄國情況的書?！拔覠嵝牡厮褜つ菚r能夠找到的為數(shù)不多的用中文寫的共產(chǎn)主義書籍。有三本書特別深刻地銘刻在我的心中，建立了我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我一旦接受了馬克思主義是對歷史的正確解釋以后，我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就沒有動搖過。”毛澤東所說的三本書，是指馬克思、恩格斯合著的《共產(chǎn)黨宣言》、考茨基著的《階級爭斗》和柯卡普著的《社會主義史》，其中《階級爭斗》就是惲代英翻譯的。

惲代英創(chuàng)建了具有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性質(zhì)的“共存社”

為了宣傳新思想、新文化，教育農(nóng)民，開通鄉(xiāng)村風氣，1919年秋，林育南在其堂兄林育英、林洛甫的支持和贊助下，在家鄉(xiāng)黃岡回龍山八斗灣興隆寺創(chuàng)辦浚新小學。1921年7月初，武漢各校都已放暑假，為了盡快將新的馬克思主義革命團體建立起來，惲代英和林育南等商定，將組織活動的重心由武漢轉(zhuǎn)移至革命基礎(chǔ)較好的黃岡，并決定讓林育南先行回家鄉(xiāng)黃岡進行革命團體的籌建準備工作?？Ｐ滦W是一所進步學校，學校的學生都是勞苦大眾的孩子。學校進行的是新型教育，學生接受的是進步思想。這樣，在林育南、唐際盛等人的組織發(fā)動下，浚新小學聚結(jié)了一大批進步青年，為新的革命團體的建立準備了組織條件。

1921年7月14日，惲代英從武漢來到黃岡，同林育南等人商定，召開大會，宣布成立信仰馬克思主義的革命新團體。1921年7月16日，成立大會正式在浚新小學召開。出席者有惲代英、蕭楚女、林育南、林育英（張浩）、李求實、樂景鐘、李書渠、林洛甫、廖煥星、盧斌（陸沉）、盧春山、鄭遵芳等23名進步青年。大會由惲代英、林育南、李書渠擔任執(zhí)行主席，代表們暢談了各地進行改革活動情況，會議著重討論了建立革命團體的問題，一致同意即將組織的團體叫“波社”，即效法俄國“波（布）爾什維克”的意思。大會最后通過決議，成立了類似蘇俄布爾什維克式的組織“共存社”。共存社的宗旨是以“積極切實的準備，通過階級爭斗、勞農(nóng)政治實現(xiàn)圓滿的人類共存的目的”為宗旨。共存社的宗旨，公開宣布擁護馬克思主義，主張用階級斗爭和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手段改造社會，在中國實現(xiàn)社會主義。這表明，共存社是一個具有共產(chǎn)主義性質(zhì)的革命團體，與利群書社相比發(fā)生了質(zhì)的飛躍，標志著惲代英等利群書社的大多數(shù)成員實現(xiàn)了從無政府主義、新村主義向馬克思主義的革命轉(zhuǎn)變。

包惠僧曾回憶惲代英創(chuàng)立的共存社：“惲代英在中華大學畢業(yè)以后，就在該校任中學部的主任，他是一個信仰無政府主義，而富于想象力的人。他不滿意他的家庭，不滿意他的學校，更不滿意那種社會和國家。他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在學問方面就有相當?shù)脑煸劊H有文名，他常在《東方雜志》和《大中華》雜志上寫文章。他更善于辭令，在教課和任何集會上，講話很有熱力，能吸引聽眾，所以在中華大學各部有相當?shù)耐?。他因為不滿意現(xiàn)狀，想在無政府主義的思想體系之中創(chuàng)造一種接近現(xiàn)實的新的人生，他有四大戒律：不吃酒，不抽煙，不穿綢緞，不做官。有四大愿望：改造自己，改造家庭，改造社會，改造國家。有四大工作步驟：個人自修，朋友互助，由鄉(xiāng)村教育發(fā)展新村運動，由文化運動來發(fā)動改革政治運動。后來，以這種思想為中心，成立共存社。共存社的綱領(lǐng)，差不多是由他的四大戒律、四大愿望、四大工作步驟演繹出來的?！?/p>

從利群書社到共存社，標志著互助社的成員在思想上發(fā)生了根本變化，即清除了改良主義、空想社會主義的思想殘余，接受了馬克思主義學說，為他們中大多數(shù)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組織，為黨的事業(yè)浴血奮戰(zhàn)乃至英勇獻身，奠定了思想基礎(chǔ)。在黃岡成立的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共存社，是中國共產(chǎn)黨歷史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建立在鄉(xiāng)村的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

共存社的建立，不僅說明中國共產(chǎn)黨誕生之前黃岡就有了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同時也標志著中國共產(chǎn)黨正式誕生之前，中國農(nóng)村也已建立了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這也充分說明，惲代英等先進分子在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前后也在獨立開展建黨活動。1921年八九月間，林育南在中共武漢臨時工委成立后，最先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組織。不久，惲代英通過陳獨秀介紹，在上海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22年2月，惲代英和林育南又介紹林育英入黨，使其成為中國最早的工人黨員之一。1922年春，共存社宣布解散，絕大多數(shù)成員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