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版和箏版《陳杏元和番》之比較

張靜琳

一、作品介紹

《陳杏元和番》作為河南板頭曲中傳播最廣、影響最大的代表作之一，這一部分將從板頭曲和樂曲故事情節(jié)的出處展開對《陳杏元和番》這一作品的介紹。

（一）板頭曲

板頭曲，它是河南大調曲子的一部分，早前常在牌子套曲或雜牌正式開演之前表演、表演間歇時候的器樂曲，其作用主要是用來吸引人們的注意，提醒人們演出即將開始。板頭曲的一些曲調曲牌旋律有的也是來自大調曲子中，例如《高山流水》、《和番》、《落院》等。這些特點都類似于西洋交響樂中的序曲。板頭曲中“板頭”二字最早出現(xiàn)于乾隆二十七年的《一素子琵琶譜》，“板”指的是節(jié)奏強拍，板頭曲板式結構嚴謹，的曲目一般都是由六十八板構成，也就是有六十八個強拍，共有三十四小節(jié)，分為慢板、中板和快板，中板還可以細分為一般中板和中板稍快?！鞍濉焙汀把邸弊鳛槊褡逡魳泛蛻蚯械墓?jié)拍，在板頭曲的慢板和中板中用到的的板式為一板一眼，快板的板式為有板無眼。不同類別的板頭曲表現(xiàn)風格也有所不同，慢板常用來表示一些抒情性強、有歌唱性的旋律，例如本文要講的《陳杏元和番》，婉轉哀怨、如泣如訴；中板常用在一些抒情性、敘事性比較強的作品，例如《獅子滾繡球》、《寒鵲爭梅》等，是有很強的畫面感的；快板一般用于旋律輕快、活潑歡愉的曲子，例如《小銀槍》、《老八板》等，輕快活潑。常用的調式是宮調式和徵調式。

在板頭曲中的伴奏樂器沒有鑼鼓笙管，以彈撥樂三弦、琵琶、古箏為主，另加拉弦樂器二胡、墜胡、軟弓京胡和打擊樂八角鼓、檀板。彈撥樂里三弦音色寬宏敦厚，既可以做旋律樂器，也可以做伴奏樂器，做旋律樂器時，中鼓三弦可以演奏男聲演唱的旋律，大三弦可以演奏女聲演唱的旋律，做伴奏樂器時就用來為旋律掌點卡拍子；琵琶音色清脆嘹亮，在板頭曲中常用來為旋律加花兒；古箏音域寬廣，在板頭曲中起到的融合其他器樂音色的作用。拉弦樂器中二胡通過左手的演奏技巧將板頭曲的河南味兒拉得十足，為聲腔加以潤色；墜胡音色渾厚粗獷，表現(xiàn)力極強，不僅僅用于河南板頭曲中，在山東琴書的表演中也是經(jīng)常有的，它主要用來拖腔和潤腔；軟弓京胡可以用來模仿其它樂器的聲音或鳥鳴，為板頭曲增添更多的色彩，不過這種樂器由于演奏難度較大，隨著王省吾先生的辭世，后繼無人，現(xiàn)已失傳。打擊樂中八角鼓和檀板（又叫“云板”），一個聲音敦厚，一個聲音清脆，它們就是板頭曲中主要的節(jié)奏掌控者了。

（二）《陳杏元和番》情節(jié)介紹

《陳杏元和番》出自戲曲故事《二度梅》，它講述的是唐朝肅宗年間，吏部尚書陳日升有一愛女，名喚陳杏元，從小溫婉可人，知書達禮。一日，家中本應盛開的梅花悉數(shù)凋落，有一小書童被送到她的家中，名叫梅良玉，他聰明伶俐，才貌雙全。后來才知道這位小書童是父親好友托付給父親的，而他的父親卻因得罪了奸臣盧祁被殘忍殺害。陳杏元得知后心中對梅良玉產(chǎn)生了一種難以言狀的感情。后來，陳日升對梅良玉可謂是視如己出，悉心栽培，最終梅良玉在科舉時中了狀元。那時早已成年的二人，男未婚配，女未嫁娶，兩人又在同一屋檐下生活那么多年，早已日久生情，正打算說媒定親之時，北國來犯，唐肅宗決定以和親之舉與外藩結為秦晉之好。于是奸臣盧祁心生一計，他將早已心有所屬的陳杏元選作前去和番的公主，逼著陳日升將自己的愛女送去和番。無奈之下，梅良玉到邊陲之地送自己心愛之人前去和番，兩人在叢臺之上互訴衷腸之后，陳杏元淚別梅良玉，一步一回頭地踏上前往藩國的和親之路。

二、箏版《陳杏元和番》

板頭曲和河南箏派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河南箏派傳人曹東扶先生對古箏這件樂器的改良大大提升了它在板頭曲中的使用率，在板頭曲古箏曲譜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上，曹東扶先生將許多失傳已久、殘缺不全的板頭曲曲目再次以獨奏的形式重現(xiàn)在人們眼前，其中就有《陳杏元和番》這首作品，與此同時，曹東扶先生還對古箏的演奏技巧進行了創(chuàng)新，例如“大指搖”、“倒踢正打”、“速滑音”、“游搖”、“大顫”，充分展現(xiàn)出古箏表演藝術的風韻。

箏版《陳杏元和番》屬于慢板曲子，四二拍記譜，共六十八小節(jié)，可分為三部分。前十六小節(jié)屬于第一部分，由徵調式開始，八小節(jié)為一個樂句，這一部分有兩個樂句（a+a’），第二樂句是第一樂句的再現(xiàn)；到了第十七至四十三小節(jié)屬于第二部分，從第十七小節(jié)開始進入了宮調式，分為四個樂句（b+c+a’’+d），即b樂句有6小節(jié)，c樂句有8小節(jié)，a’’樂句有5小節(jié)，d樂句有8小節(jié)，其中d樂句屬于一個過渡句；第四十四小節(jié)至六十八小節(jié)屬于第三部分，也是第二部分的再現(xiàn)，仍是宮調式，也分為四個樂句（b’+c’+a’’’+e），即b’樂句有6小節(jié)，c’樂句有8小節(jié)，a’’’樂句有5小節(jié)，e樂句有6小節(jié)，其中e樂句是結尾句。

針對于這首作品的情感表達，曹東扶先生通過自己多年的演奏經(jīng)驗，在傳統(tǒng)指法的基礎上創(chuàng)作出新的指法，使演奏效果更加貼合陳杏元的內心世界，悲戚、哀婉、又充滿了憤懣之情。下文將列舉《陳杏元和番》中用到的一些特色指法。

1、“重托”——用右手大指向內彈奏相鄰的琴弦，可以彈出比較夯實的聲音。例如作品的第1-8小節(jié)，演奏時“5”通過用這一指法，表現(xiàn)出陳杏元內心的悲憤。

2、“游搖”——這是曹東扶創(chuàng)新的指法，彈出的旋律十分悲哀，具體操作是右手從箏碼附近位置從弱到強演奏至岳山附近，與此同時，左手由演奏滑音和顫音放回原位。例如作品的第21-28小節(jié)中，有三處需要用到“游搖”這一指法，彈奏出的悲哀的旋律表現(xiàn)了陳杏元無法和情郎終成眷屬的悲傷心情。

3、“倒踢正打”——這也是曹東扶先生創(chuàng)新的指法，演奏時由中指向外剔指，聲音鏗鏘有力。例如作品第6-8小節(jié)，曹東扶先生在開頭和結尾再現(xiàn)處都用了這個指法，意在鮮明表達出這一作品的情感基調。

4、“顫音”——分為“大顫音”和“小顫音”，“大顫音”演奏時顫弦幅度由小變大，適合表達激動的感情，“小顫音”演奏時顫弦幅度小而緊湊，適合表達悲戚的感情。例如作品第35-41小節(jié)，這兩種指法的交替使用體現(xiàn)出了陳杏元悲傷、控訴命運的復雜心情。

5、“大指搖”——是一種常見于河南箏派的演奏技法，演奏時無名指與“扎樁”配合，由手腕帶動，大指持續(xù)“托劈”和“搖彈”琴弦，旋律常伴有音頭出現(xiàn)。例如作品第42-45小節(jié)，這一指法與左手“揉弦”、“顫音”的結合，加上力度上的明顯落差，反應出陳杏元內心的痛苦、無奈和絕望。

到這里，通過本章節(jié)對于箏版《陳杏元和番》演奏技法的分析，這首作品速度緩慢、曲調哀怨深沉，作品中的一些指法是由曹東扶先生專門設計的，所以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樂曲旋律的表達與演奏技法是相輔相成的，演奏技法可以使樂曲的旋律得到更好地詮釋，同時，樂曲旋律也可以催生新的指法，以此使得作品完美地呈現(xiàn)在世人面前。

三、琵琶版《陳杏元和番》

繼曹東扶先生之后，林石城先生將《陳杏元和番》改編成了琵琶版本，曲式結構和箏版相同，全曲有六十八小節(jié)，分為三個樂段，調式由徵調式轉宮調式，記譜為四二拍，慢板。

曲中的指法，相對于古箏來說，沒有創(chuàng)新的指法，但是林先生將一些傳統(tǒng)指法在這首曲子中發(fā)揮到了極致。琵琶在這首曲子中左手的指法要難于右手，左手大幅度的“吟弦”、“揉弦”，是十分考驗左手手指力度的，右手主要是“彈”、“挑”、“分弦”和“輪指”，右手還要注意彈奏位置的變化，向上彈時音色柔和，在中間彈時音色淳厚，向下彈時音色尖亮，樂曲通過這些音色的變化來表現(xiàn)人物內心的變化。下文結合曲式結構來講這些指法的具體運用。

（一）曲子的1-8小節(jié)為一句，第一小節(jié)在彈奏時由“3”推到“5”再回來時，要快去慢回，右手從下往上彈，第二小節(jié)由“4”作“吟弦”拉到“5”時要盡量一步到位，第三小節(jié)從“7”拉到“1”的“揉弦”，右手要求在中間彈，給出音頭，第六小節(jié)的三十二分音符演奏時由弱到強，第二拍的前半拍作為這一小節(jié)的最強音，然后再加以“揉弦”，第七小節(jié)“4”由上彈到下，漸強，“5”作“吟弦”拉到“6”，第八小節(jié)與第三小節(jié)處理相似。第9-16小節(jié)是前八小節(jié)的再現(xiàn)句，在這八小節(jié)中，第15小節(jié)的第二拍左手由“2”向上滑到“1”，再由“1”滑到低音“6”，前半拍彈奏時緊一些，后半拍彈奏時稍松散一些。這16小節(jié)是第一樂段，以徵調式起頭，其中偏音的出現(xiàn)是增強板頭曲的風格，這一段奠定了全曲的感情基調，表現(xiàn)的是陳杏元內心的悲哀、憤懣與無奈。

（二）第二樂段有四句，調式轉至宮調式，第一樂句是從第17-22小節(jié)，這六個小節(jié)強弱對比要凸顯出來，表現(xiàn)人物內心的情緒，第二樂句是從第23-30小節(jié)，這八個小節(jié)出現(xiàn)密集音型，大量的推拉弦、“吟弦”和“揉弦”的結合，是模仿了人哭泣的聲音，因為有大幅度的拉弦，所以在彈奏時一定要注意將琴弦拉到位，第三樂句是從第31-35小節(jié)是再現(xiàn)第一樂段中的樂句，第四樂句是從第36-43小節(jié)是新的音樂材料，旋律下行，三弦和四弦的旋律襯托出人物內心的悲痛，在第38小節(jié)處，彈奏的是四個相同的“分弦”，右手注意不要動作太大，以免旋律斷開，第42小節(jié)的低音“4”保持原音，最好不加任何裝飾。所以，這一樂段通過模仿女人哭泣的音型和旋律走向往下等講述了陳杏元內心的萬分悲痛與絕望。

（三）第三樂段是第二樂段的再現(xiàn)，一共有四個樂句，第一樂句是從第44-49小節(jié)，第二樂句是第50-57小節(jié)，這兩句與前面完全相同，彈奏時注意強弱對比和右手觸弦位置的變化，第三樂句是第58-62小節(jié)，這5小節(jié)是第一樂句的再現(xiàn)，但是也結合了第二樂段中的音樂材料，前呼后應，第四樂句是63-68小節(jié)，這6小節(jié)中“4”多次伴隨“吟弦”和“揉弦”出現(xiàn)，在第65小節(jié)處的“4”注意不要“拉弦”，以免破壞旋律，67小節(jié)和68小節(jié)不適合做氣口處理，尤其是在68小節(jié)兩個“1”之間，最后的“1”應順勢完成，不要再起，就如人的嘆息般。所以，這一樂段表達出陳杏元面對這無奈、悲痛、憤恨的局面，一聲長嘆，為《陳杏元落院》埋下伏筆。

綜上所述，這首作品經(jīng)過林石城先生的改編，使傳統(tǒng)的琵琶演奏指法完美貼合樂曲旋律，為人們講述了陳杏元受人迫害，無奈之下懷著悲憤與絕望遠離愛人的悲慘故事。

結 語

經(jīng)過上文對古箏和琵琶兩種版本《陳杏元和番》的詳細闡釋，不難發(fā)現(xiàn)兩者各有各的長處，古箏的音域相對于琵琶來說更為寬廣，曹東扶先生創(chuàng)新的特殊技法使音色表現(xiàn)更加豐富，把這個故事的開端、轉折與結尾細細與人訴說，其中的細節(jié)表現(xiàn)的十分細致，而琵琶則通過左手的“吟弦”、“揉弦”等技法將陳杏元內心的苦楚與悲憤娓娓道來，將樂曲悲哀憤懣之情表達的更為淋漓盡致。

現(xiàn)在《陳杏元和番》等一些由河南板頭曲作品改編成的獨奏曲成為琵琶和古箏考級、升學規(guī)定的熱門曲子后，越來越多的人因為學習了這些曲子，引起了他們對河南板頭曲的興趣，板頭曲終于因它質樸文雅又灑脫的風格再次走進人們的視野。所以，筆者認為，未來對于河南板頭曲的發(fā)展，可以多多與各個器樂進行合作（不僅僅局限于民族器樂，與西洋器樂也可以進行大膽嘗試），這在推廣板頭曲的同時也為器樂曲目的發(fā)展增添了活力，相信在板頭曲未來發(fā)展的道路上一定是順利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