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建鋒
前不久,去聽一節(jié)六年級作文課。玫瑰,是描寫的對象?!盎ǘ涫裁搭伾?、何種形狀、怎樣開放”,老師指導得細致入微。二十分鐘寫作之后,被課堂規(guī)定的技法限宥的學生習作大多“老老實實”“中規(guī)中矩”,不越雷池半步。正當學生習作分享“大功告成”“鳴金收兵”之際,有一個學生舉手示意要分享自己的習作。有人聽課的場合,“冒”出來的學生,是不太好直接一把摁下去的。于是被“恩準”分享——
“我看見你,玫瑰,微微開啟的書,含有如此多的書頁,寫有明晰的幸福,無人得以解讀。魔法之書,向風兒敞開,而閉上眼睛,才能閱讀……蝴蝶從那里撲翅而出,有了同樣的思路?!?/p>
“沒有按本次習作要求寫玫瑰的色彩、形態(tài)與動態(tài),”老師說,“再說,你的習作有些朦朧,59.4分。”
“59分,是給‘不聽話’且‘朦朧’,我能懂,”學生當場質問,“老師,0.4分是怎么回事呢?”
“數(shù)學沒學過嗎?”老師反問。
“哦!老師,我明白了,四舍五入?!睂W生很有靈性,“就是說,無論我寫得怎樣,都不會及格了。因為我沒有按照您指定的要求寫,‘出格’了……”
故事并沒有到此劇終。
下課后,我在學校操場上找到了那位“另類”寫作的學生。
“59.4分的評判對你的習作有失公允。因為你跳開了千篇一律,獨樹一幟的寫法本身就具有創(chuàng)造價值?!蔽艺埱?,“能把你的習作贈予我,并允許我發(fā)在微信號上呢?”
“當然可以。謝謝老師的欣賞!”她說,“可以為我的習作加上題目嗎?”
“姑且叫它‘59.4分的玫瑰’吧,怎么樣?”
“好!好!”她拍手稱快,迅速反應,“我想把文章的第一句改為‘我看見我’。”
好一個“我看見我”,一字之改,境界全出——
“我看見我”,每個人不都可以成長為“我看見我”的玫瑰嗎?那柔軟的花瓣,正以優(yōu)美的弧度,自由的姿態(tài),無可遏止的張力,向著多維空間,熱情奔放、不可阻擋地朝向開放生命行進,創(chuàng)生著悅人悅己之美……沒有如此之美,生命大概就無需去經歷了……
是“59.4分的玫瑰”,還是“我看見我的玫瑰”,在我文字落下的時候,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那時那地、那情那景中,“我們力所能及的,只是在別人從事毀滅的同時,盡可能多地去創(chuàng)造”,創(chuàng)造生命之美。加繆真誠地在提振我們的自信:“正是這種漫長、耐心、默默無聞的努力真正促進了人類歷史的進步?!?/p>
自然,也包括我們的教學。難道不是嗎?